“疑?怎回事?我怎麽突然變重了?”


    一踏入骷髏山,就有人驚疑道。


    “啊,好沉啊,腳都邁不開了!”


    山道不寬,頂多三個人並肩而行。因為突如其來的重力,不少人摔成一團,慘叫連連。但所以人還是前仆後繼,爭先恐後的往上跑。


    按照這樣的進度,隻怕一個時辰這群人都走不完。但奇異的是,一旦有人踏入第一個轉角處,就會消失不見!遙遙望去,上麵的山路清晰而空無一人。


    “你不上去嗎?”任左文問。


    任凝舞盯著山路:“不急,讓他們走完先。”


    “任凝舞,你沒事吧。”


    張如走了過來,後麵跟著兩個少女,任葉竹和任小萱。


    任小萱的眼睛紅紅的,任葉竹雖然還是一副清冷的模樣,但也掩飾不住一臉的疲憊。


    張如似乎有點緊張任凝舞,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到她幾乎毫發無損眼裏閃過一絲驚訝,但更多的是放心。


    “我沒事。”雖然不知道張如打的什麽主意,但任凝舞還是對她點了點頭。


    “我先上去了。”看著人一個個消失在山道上,任左文有點沉不住氣了,畢竟才是個半大的孩子。任葉竹見狀,正想跟著上去,餘光瞥見縮在她身邊的任小萱,歎了口氣。


    “小萱,你要和我一起嗎?”


    任小萱像是驚弓之鳥一樣抬起小腦袋,看了看骷髏山,又看了看滿地的黃沙,雖然害怕,但還是堅定的點了點頭。


    “我不能讓任秋白死,我答應過他要變得更加勇敢更加強大。”


    聽到這句話,任凝舞不由多看了任小萱兩眼。這姑娘看似膽小怯懦,卻有一顆玲瓏剔透的心,一旦下定決心的事,就算撞破腦袋也會堅持。


    隻要不意外消亡,她在武道上絕對會走的很遠。


    “張長老。”任葉竹停頓了一下,“任凝舞,要一起嗎?”


    “我在等等吧。”任凝舞搖了搖頭。


    人漸漸的越來越少,隻有任凝舞和張如還安靜的站在原地,張如看著這座骷髏山,似乎在思索什麽,眉頭緊鎖。


    等最後一個人消失在山道的轉角,任凝舞便邁動了步子。


    “等等,我和你一起。”張如緊隨而上。


    任凝舞沒有拒絕也沒有同意,因為她知道,山道的轉折處有一個陣法,它會把人分配轉移到不同的地方。就算張如跟著她一起進去,被傳送到一個地方的可能性也不大。


    果不其然,當任凝舞一踏入轉角,回過頭時,張如已經不見了。


    和先前陰沉的大地不同,腳下是一片柔軟的草地,碧綠的顏色一直延伸到看不到的遠方。頭上是藍色的天空,在裂照山絕對看不見的白雲和燦爛的陽光。


    偶爾有雪白的兔子從邊上跳過,用紅紅的眼珠子打量任凝舞,然後離開。


    和裂照山相比,這裏簡直就是人間仙境,世外桃源。


    停頓了一會兒,任凝舞便抬起腳往西邊走去,滿目都是草地,但從西方隱隱傳來水的聲音。走了不知道多久,水的聲音已經很清晰了。或者說海水的聲音。


    巨浪拍打在礁石上,奏出獨特的樂聲。綠草地開始變得稀疏,直到最後隻剩下金黃色的沙礫。


    柔軟的沙灘,碧藍的海。曾經是任凝舞最喜歡的風景。


    任凝舞突然回憶起當初無數次站在那道屏障後麵遠遠的看著大海,對身處那個地方的人來說,海就是唯一的救贖,如果你能逃到海裏去,你就解脫了,就自由了。


    但是屏障是那麽好穿過的?那麽多年,能從那個地方出來的人也寥寥無幾。而任凝舞一行人正是因為從那個地方出來了,而瞬間名噪天下。


    他們就像是一個傳奇,第一次,有一個團隊從那個地方出來了,第一次一次性出來了那麽多人。


    “小姐,要坐船嗎?”


    回憶被打斷,任凝舞看了過去,一個漁夫模樣的中年人站在一葉木質扁舟上,笑眯眯的問道。


    “船家,這船駛往哪裏?”


    “富貴龍宮殿。”


    聞言,任凝舞挑眉。隻存在傳說深海的龍宮,在千年之戰後就再也沒有人見過。世人隻道,龍宮是世上最富麗堂皇的地方,有世界最珍貴的寶物。


    然而周圍茫茫的景色,任凝舞沒有選擇,坐上了那葉小舟。


    漁夫唱起了漁歌,解開韁繩,小船頓時被海浪衝遠。


    滄海一粟,這渺小的船隻在偌大的海洋中搖搖欲墜,讓人心生恐懼和弱小。任凝舞站在船頭,感受腳下的起伏,感受微鹹的海風。


    當初,他們意氣風發的離開那座囚牢,開啟人生最華麗的篇章。


    如今,她再次登船出海,是預示著她如今的人生也開始真正步入了軌道嗎?


    任凝舞似心有所悟,就這麽閉上眼睛佇立在船頭。耳邊呼嘯的風,腳下顛簸的浪都無法挪動她挺拔的身姿。任凝舞這麽一站就是三天,這期間刮過大風也下過暴雨,更甚卷起過百丈海浪,但任凝舞卻沒有挪動一絲一毫!甚至沒有睜開過眼,仿佛一座與船體相連的雕像。


    隻要船不沉,她便不沉。


    “小姐,到岸了。”


    漁夫停下手中的漿,將船固定好,拿出一根煙槍悠閑的抽起煙來。


    任凝舞睜開眼睛,天地還是那片天地,但又有些不同了。曾經的執著依舊執著,但眼界和心境變的更寬廣,宛如這大海,可容百川,但又能覆滅一切。


    看著眼前的堤岸,正是三天前上岸的地方。任凝舞笑著搖了搖頭。


    “何處是岸。”


    漁夫磕煙的動作一頓,看向任凝舞,依舊是笑眯眯憨厚的樣子。


    “小姐認為何處是岸。”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但任凝舞不想回頭,即使撞個頭破血流,隻要是她認定的方向,吃再多的苦又有何妨。


    “我不知道。”任凝舞回答。


    漁夫顯然被任凝舞的回答愣住了,半晌苦笑著搖了搖頭。


    “我本說帶小姐去富貴龍宮殿,卻在轉了三天回到原處。小姐一不問龍宮殿在何處,二不質問我為什麽回到原處。沒有生氣怒罵,也沒有疑惑不解。沒有被財富迷心,沒有……為做過的事情後悔,也沒有在回到原處,發現被欺騙後的一怒之下。我很好奇,您不生氣嗎?”


    “為什麽要生氣,這三天,我已經得到了我要的東西。龍宮不是有過規定,有緣者隻能取其一件寶物,而我已經得到了。”


    “小姐是說頓悟嗎。”漁夫看了任凝舞一眼,任凝舞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頓悟是我自己的機遇,而寶物,另有其他。”


    “哦?”漁夫眼放精光,緊緊的盯著任凝舞。


    任凝舞上前兩步,看向遙遠的蔚藍的天際。


    “我會好好待你,讓你暢遊在真正的天涯海角,而不是這虛無縹緲的鏡像世界。我會好好疼你,修複你的身體,讓你重回巔峰時代。”任凝舞將視線放到漁夫身上,伸出了右手。


    “你願不願意跟我走?”


    “轟隆。”


    漁夫就像被雷劈了一樣,整個人一僵,手中的煙槍砸到船板上,然後整個人劇烈的顫抖起來。一雙渾濁的眼睛帶著不可置信目光死死看著任凝舞。


    良久,任凝舞還保持著伸出右手的動作。漁夫冷靜下來,拾起煙槍,將煙槍叼在嘴裏。


    “如果您剛剛因為被欺騙而憤怒的大打出手或者就此離去,此生恐怕便再也遇不上我。之前您問何處是岸,又答不知岸在何處。那麽,如果我跟你走,你能把這個答案告訴我嗎?”


    “能,但不是現在。我遲早有一天會給你完美的答案。”


    得到任凝舞的承諾,漁夫笑了,像是一開始憨傻的模樣。


    “這本身個無限循環的死世界。隻有岸和海,入此世界的人第一次在海邊見到的是真正的我。我會帶他們出海兩天到七天,中間一旦心有不甘和煩躁的就會被我扔下海。這海裏沒有魚,隻有烏龜,這些烏龜就是那些曾經被我扔下海的人所化,他們將生生世世以這幅模樣活在這片海裏。有耐心回岸的人,如果因為生氣和憤怒對我出手,就會變成這那些綠色的草,依舊不死不滅,卻生不如死。還有一種人,反複在岸上徘徊不敢入海,最後就變成了岸上的白兔,被抹去了記憶,保留孩子般的童真,活在這裏。這麽多年了。”漁夫帶著期待的笑容,“您是第一個認出我的真身的人類。”


    “那麽。”漁夫恭敬的朝任凝舞彎下腰,“主人,以後請多多指教,另外,我等著您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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