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書/關於魔王之研究》


    這是長壽的龍族之王,相傳與世界一同誕生的傳說中的魔物,拯救世界的英雄之一——「海賊王」萊丁巴克歐的手記。手記的內容主要是記載美酒、賭博、女人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不過,偶爾也會有神來之筆,提及與魔王有關的記述。


    米卡琳於是請巧可菈妲幫忙解讀,好確認書中的內容。


    在經過反覆的琢磨推敲之後——她確定了一件事。


    那就是她的哥哥正卷入一場巨大的陰謀之中。


    同時,她想起了養父「勇者」對她說過的一段話。


    ——如果,庫達拉接觸到禁忌的力量,而誤入歧途,


    ——而你,在他的身邊,卻無法阻止魔王之力暴走的話,


    ——屆時,你必須肩負起責任……


    一個多禮拜後。


    米卡琳似乎對於因為自己的任性而讓「小隊同伴」身陷險境的行為有所反省,她非常認真地上課並且乖乖地進行訓練項目,還做了居家學習。在庫達拉的監視之下也攻略了好幾座校內迷宮,少女們逐漸有了自信。


    其他的成員也很開心很努力地接受訓練,三人漸漸深化了「小隊同伴」的羈絆,團隊默契也逐漸成形。


    她們的等級正順利地提升當中。


    米卡琳從初期狀態算起升了5級,現在是等級8。


    巧可菈升了2級,現在是等級9。


    聞聞升了3級,現在是等級7。


    鐵郎雖然依舊不見人影,但他一開始就是驚人的32級——所以,不管他也沒關係。


    庫達拉也明白,如果不時時盯著她們,難保不會又鬆懈下來,加上自己也沒有其他事情可做,所以一直跟在她們的身邊指導,度過了一段格外充實的時光。


    原本空蕩蕩的屋子裏不時傳來少女們歡樂的聲音,忙得讓他沒有時間煩惱,隻見他一會兒大聲斥責,一會兒忙進忙出,簡直一刻也不得閑。


    可是,他很快樂。


    被這群成績吊車尾,不按牌理出牌,卻擁有美好的將來性與魅力的學生們所吸引——漸漸與她們培養出了感情。


    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日子就這麽一直下去……


    隻是,天下無不散的筵席——距離輔導期間結束,還有二天。


    雖然每個人都有顯著的成長,但等級越高,所需的經驗值就越多,難度也越高。他曾想過利用「魔王之力」強製讓她們成長的方法(例如訓練她們直到身體撐不下去為止),但總是被米卡琳察覺,而出手製止。


    他不是不明白個中道理。


    米卡琳帶著《禁書/關於魔王之研究》去找他時所透露的情報,讓庫達拉對於是否要繼續使用魔王之力也有些裹足不前。


    懷抱著對未來的不安,無可取代的日子一天天地過去。


    然而這樣的訓練是不夠的,還欠缺最後的臨門一腳。為了不讓她們遭到退學處分,每個人都必須達到10級以上。隻要有一人沒有如期達成目標,同樣是死路一條。米卡琳容易失控,巧可菈妲雖然認真但動作總是慢半拍,聞聞則是十分我行我素。至於鐵郎,庫達拉更是完全摸不著頭緒……


    心中總有一股不安揮之不去。


    「咦~」


    自家的飯廳裏。


    庫達拉的嘴裏塞滿巧可菈妲做的可口料理,對著餐桌上擺著各自的盤子、湯碗,逐漸有了生活滅的少女們說道:


    「老實說,以你們這種程度算是表現不錯了。老師超驚訝的。不過,繼續這樣下去是不行的——畢竟你們都是三腳貓……」


    「咦?我讓你失望了?我讓你失望了嗎!?」


    「嗚嗚……對不起,我太沒用了。」


    「過分,聞聞有變強的啦!而且要再來一碗啦!」


    「若這是吾師之評價,在下願虛心接受。然而,請恕在下直言,確實令人火大。」


    天花板上傳來陌生的聲音,庫達拉循著聲音望去——


    果然,這家夥就是……


    這聲音他聽過好幾次了,不知從何時開始,對方會自然而然地參與他們的對話。偶爾也會現身,就跟資料上的大頭照一樣——


    「喂,鐵郎。」


    他直呼對方的名字。


    也就是第四名問題人物,等級高達32,有非法入學嫌疑的學生。


    「你也該露一下臉了吧?大家都很想見你。」


    庫達拉原先並不抱期待,隻是試探性地問一下。


    不料話一出口——


    「我明白了。」


    也不知什麽時候被改裝的,一塊四角形的天花板被取下——一道人影從天花板內的黑暗中,無聲無息地縱身躍下。


    在眾人目瞪口呆的同時,鐵郎做出「大和式」的敬禮姿勢。雙膝著地,三指並攏,靜靜地盯著庫達拉。由於他是直接飛落在餐桌上,菜肴全都東倒西歪,先不管這個。


    這個人看起來就像一道影子。


    因為一身黑。個頭略顯嬌小,僅僅比米卡琳高出一些。身形纖瘦,一頭烏溜溜的黑發垂至腰際。嘴巴以同樣漆黑的圍巾覆蓋,看不出表情,隻露出一雙沒有情感波動的眼眸。


    服裝基本上是「大和」的傳統忍者裝扮。直接將鎖子甲穿在裏麵,再套上樣式簡樸的上衣。不過,上衣隻是披掛在身上,而且是短袖,露出度高,可以看見大片雪白的肌膚。


    下半身則是穿著所謂的緊身褲,大腿的曲線一覽無遺。


    兩手的手腕套著粗厚的護甲,腳下穿著「大和」式的鞋子——厚底草鞋。非常和風的打扮。還有,他應該沒有穿小褲褲。


    「初次見麵,幸會。」


    鐵郎動也不動,以不可思議的清亮聲音說道:


    「誠如各位所知,在下名喚鐵郎。生於東方之國『大和』,今年十五歲的新進學員。特技是略懂類似忍術之技法——先前數度見各位遇上危難,忍不住出手相救,故曾小露身手。」


    鐵郎閉著雙眼,緩緩低下頭。


    「首先對在下隱身一事,向各位致歉。在無法判斷各位是否為守信重義之人的情形下,在下須從旁觀察一段時間。詳細緣由請恕在下無法言明,由於在下身份敏感,不能在不特定多數麵前輕易現身,亦不願對各位造成困擾。」


    「那你現在願意現身見我們不就表示……」


    米卡琳開心地笑了。


    「你已經信任我們囉?」


    「誠然。……不過說實在的諸位應無危害之虞,況且隱身諸多不便,在下肚子也餓了。」


    一不小心就露饀了,語氣都變得有點白話。


    你應該再撐一下的。


    「縱使我等之祖國不同,侍奉之君主不同——然而能夠成為『小隊同伴』是一種緣分,若能與各位有誌一同,克服退學之苦難,實屬萬幸。」


    又轉為文謅謅的口吻啊,庫達拉心想。


    根據資料,她是東方島國「大和」的王族,曆史悠久,血統高貴,所以才會如此複禮克己吧。


    不,說不定她平常說話也是這樣。


    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是使用共通的語言,但「大和」因為長期鎖國的緣故,而擁有獨特的文化,據說語言體係稍有差異。


    「那麽……」


    巧可菈妲把裝了飯團的盤子遞到鐵郎麵前。


    「鐵郎同學?那個,唔,你的名字很男性化,我一直以為你是男的。呃,你是女孩子對吧?」


    的確如巧可菈妲所言。


    鐵郎穿得很單薄,所以一看便知——胸部雖然不大但還是藏不住女性特有的微凸曲線,而骨格也很瘦小,再加上一頭烏黑亮麗


    的長發,聲音雖然低沉,仔細聽還是聽得出來是女孩子的聲音。


    「是的。」


    鐵郎神情凜然地點點頭,隨即發出「啊」的一聲驚呼。


    「不,唔,那個……非也,鐵郎乃是男兒身。」


    「咦?可是,你是女孩子吧?」


    見米卡琳愣住,鐵郎迅速將手伸向自己的緊身褲。


    「閣下是否讓看看在下的胯下之物才願相信?」


    「哇啊!?好啦,我相信你就是了,你不要脫啦!」


    米卡琳緊張得滿臉通紅,鐵郎這才撫著胸口鬆了一口氣。雖然資料上的性別確實是♂,不過……


    上頭還有一句啟人疑竇的話。


    有不法入學之疑慮。


    須特別注意。


    庫達拉要大夥再次開動,但隻有他一個人開了一罐啤酒喝。


    「我問你,你是不是那個——叫做忍者什麽的?」


    忍者是「大和」的一種職業——是侍奉該國王族的特殊技能兵的統稱。經由全身改造與魔鬼訓練所製造出來的這一群人,可以發揮超強的戰鬥能力,主要從事諜報活動與暗殺,以及擔任國王的影武者等重任。


    庫達拉有些明白了。


    「你該不會是——代替真正應該要入學的鐵郎,而非法入學的忍者吧?」


    若是如此,那麽登錄的履曆和能力的差異就說得通了。


    還有性別的不一致也是。


    鐵郎一聽到這句話,明顯動搖了。


    「你你你你你、你何出此此此此言呢!?」


    這家夥還真好懂……


    「有趣至極,吾師真愛說笑!此事卻是萬萬不~可能滴!」


    文謅謅的口吻偶爾還會穿插很不自然的口語,可見她努力想要扮演好影武者的角色而去學了年輕人的用語。但實在銜接得很突兀,反而造成了反效果。


    「算了……」


    揭露她(應該是她沒錯)非法入學的事實也是他身為教師的職責,隻是如此一來,她必然會遭到退學處分。以影武者的身份替代入學,在公營機構的冒險者養成學校是不可能會獲得認可的。


    話說回來,鐵郎可以補強其他幾隻三角貓,是不可或缺的戰力,而她們應該也已經把鐵郎當成「小隊同伴」,開始接受她了。


    事到如今,若庫達拉自己邀功,向校方告密鐵郎的身份,隻會讓這些小鬼們傷心而已。況且鐵郎的狀況,背後應該有一些外人難以插手的事情,那他又何必自惹麻煩呢。


    「我不過問你的事,如果你想說就說,不想說就別開口。先坐下來吃飯。……既然全員都到齊了,我有一件事要對大家宣布。」


    庫達拉話鋒一轉,沒錯——有一件事應該要優先處理。


    「我可以叫你小鐵嗎?你為什麽要把臉遮住啊?說嘛說嘛!」望著被天真無邪的米卡琳連珠炮似地轟炸而一臉不知所措的鐵郎,庫達拉道出了他們眼下所麵臨的情況。


    「你們是不是能夠順利通過輔導,最後這二天是關鍵。我希望你們不要鬆懈,下定決心,跟著我一起通過考驗。」


    庫達拉坦誠地說出心裏話。


    快要被長期的倦怠感和墮落的生活拖垮的身體,如今卻充滿了溫暖窩心的感覺。那是很久很久以前,花娜老師所帶給他的,即使是被堆積如山的垃圾淹沒也不曾被摧毀的——夢想與希望。


    這三個星期以來的記憶如走馬燈般掠過他的腦海。


    有心就一定能改變,不論是生活、心情,還是人生。


    庫達拉絲毫沒有不舒服的感覺。


    「我是在機緣巧合之下成為你們的講師的,沒有經驗——不知道自己做得好不好。但是,有一點我可以肯定,那就是你們大家都很努力,有努力就應該有回報。所以,若有必要,我願意為你們做任何事。請大家相信我吧!」


    庫達拉故意用半開玩笑的口吻說。


    孩子們卻出乎意料的一臉認真——所有的人同時點頭。


    真是一群小傻瓜。


    既然你們都這麽無條件地信任我,我又怎麽能拋下你們不管呢。


    ☆☆☆


    要提升等級有好幾種方法。


    向在校內徘徊的人工魔物挑戰,並且打倒它。


    攻略校內迷宮。


    完成考試、魔法研究或是被賦予的課題,一校方會給予報酬。


    除此之外,還有許多種方法——而其中一種就是決鬥。


    決鬥顧名思義,就是以個人為單位、或是以「小隊」為單位,讓學生相互對戰。


    這是解決校內紛爭最常用的手段。決鬥的申請手續,審核相當嚴苛,因為若學生真的打起來會很麻煩。


    不過,這一回——「ok呀?」學園長卻一口答應,讓人不禁覺得似乎另有隱情。


    據說這次的決鬥是對方指名的。今天早上,庫達拉接到了學園長的郵件。


    換言之,有人對米卡琳她們的「小隊」下了戰帖。


    被指名為決鬥的對手。


    當然另一方可以選擇接受或者不接受。因此,庫達拉才會向在場的所有人確認參戰的意願。


    用餐後,他將大家集合在客廳,仔細看著每一個人的表情。


    這是實戰,相當危險——而且並非出於自願。對手可不同於校內迷宮的魔物,是和自己同等或是更高等的實力者,會發生什麽意外也未可知。實戰畢竟不同於訓練。


    但是,決鬥係統會將敗北者的等級削弱,將之轉換為經驗值,由勝利者獲得。若對手的等級夠高,很可能一次連升5級,那麽就能達到全員免於被退學的標準。


    反過來說,萬一輸了,那麽就會離既定目標更遠了。


    時間所剩不多,這是一場非贏不可的比賽。


    「聽好了,你們都是廢材。」


    庫達拉不提自己,刻意選擇嚴厲的語氣。


    孩子們並沒有生氣,隻是靜靜地聆聽。


    她們幼小的生命,是含苞待放的花蕾。他明白自己肩負著她們的人生,站在左右其未來的立場上。


    當庫達拉說到一半差點說不下去時,他發現妹妹正在看著他。


    那是一種充滿期待,仍然對他這個差勁的哥哥十分崇拜的神情。


    ——嗯,我明白,我不會再逃避了……


    「你們必須承認,你們還不夠成熟,老是闖禍,成績吊車尾,還差點被退學。」


    手撫著胸口,心裏想著自己有多久沒有這麽義正辭嚴地說話了。


    不過,他是真的想要為她們做點什麽。


    想要以講師的身份,支援這群才華洋溢的孩子們。


    這是他發自內心的肺腑之言。


    「可是,你們完成了我超完美的訓練項目——你們很努力,這些我都看在眼裏。而我也漸漸了解你們每個人的實力和個性,雖然你們的成績老是吊車尾,但你們是有才華的,你們的能力絕對不輸給任何人。」


    所以,庫達拉做出了結論。


    「我已經想好一個作戰計劃。隻要大家同心協力,發揮自己最大的力量,這個方法絕對可行。沒有人能贏過你們。……你們能做到嗎?」


    庫達拉問完,悄悄看了戒指一眼。


    他對自己的作戰計劃是有自信的。但是,要應戰的人並不是庫達拉,所以多少還是有些不放心。若以魔王之力讓她們按照事先擬好的作戰計劃行動,就像傀儡那樣,或許安全得多,而且穩操勝算,圓滿達成庫達拉的目的……可是,這樣就不好玩了。


    突破自己的想像,創造全新的可能性,她們一定能夠做到這一點。


    庫達拉相信,也期盼著這樣


    的結果。


    「哥哥?」


    妹妹偏著頭不安地看著他,庫達拉將戒指放入口袋——露出許久未見的一派輕鬆的笑容。


    就像在花娜老師的叫罵聲中,拚命揮著木劍的——


    孩提時代那個天真無邪的自己。


    「就算輸了被退學沒關係,大家可以跟我在附近開一家小吃店,然後把客人統統搶過來,讓那個禿頭店長的居酒屋關門大吉~」


    庫達拉吐露他的私人恩怨,藉以掩飾他的難為情。


    放在架子上的斷劍,似乎有點無言地反射出微弱的光芒。


    ☆☆☆


    這裏是鬥技場。


    是舉行中規模團體戰,主要用來決鬥的圓形競技場——有時進行劍技演練也會用到它。鬥技場的場地麵積十分遼闊,若包含觀眾席在內的話,半徑約有一k。調整過魔力平均值的地上鋪著翠綠的草皮。


    米卡琳先做了一點暖身操,和有高低起伏的校內迷宮相比,這裏容易活動多了,聞聞也高興地在一旁跑來跑去。


    庫達拉將他擬好的作戰告知小隊全員,並要求她們複誦幾次,確認都已牢牢記住之後,一一撫摸她們的頭:「那麽,加油囉。」說完便往觀眾席的方向走去。


    在場沒有一個人覺得自己被拋下——


    而是被賦予重任。


    米卡琳在人群中尋找哥哥的身影,但觀眾席坐滿了大批的學生,連平常不能進入校園的一般民眾也蜂擁而至,甚至賣酒和零食的流動攤販也都來了,現場的歡呼聲幹擾了她的聽力。


    她不確定哥哥在哪裏——四處張望還是沒能找著。米卡琳吆喝一聲,全神貫注,將大劍剌入地麵,「哼哼。」然後挺起胸膛,擺出平常在自家練習時的招牌立定姿勢。心情逐漸平穩下來,感覺也逐漸敏銳起來。


    她環顧四周。


    注視著自己的每一張臉——人們充滿期待的視線與聲音。和養父「勇者」在世界各地所獲得的關注相比,根本微不足道。


    但是,自己就從這裏開始吧。


    一步一步往前邁進。


    總有一天——她會像勇者爸爸一樣。


    米卡琳下定決心。


    她按照吩咐,來到鬥技場的中央集合,在比賽開始之前先在這裏待命。就要開始了,說不緊張是騙人的,但米卡琳鬥誌高昂,她感覺到自己全身上下充滿了魔力。


    到目前為止,「勇者」傳授給她的必殺技——黑點突破阿波羅斯拉修,一次也沒成功過。至於「魔法劍士」的技能,在巧可菈妲的細心指點之下,還算使得上力。


    會成功的,隻要和「小隊同伴」一起。


    說到這幾位「同伴」……


    聞聞正四處跑來跑去,「我要那個的啦!嘶嘶!謝謝啦!」還跳上觀眾席,跟現場的小朋友要零食吃。隨性過頭了。


    而另外兩個,在大批的觀眾麵前似乎顯得很不自在。


    「唔,眾目睽睽之下,在下心情難以平靜。」鐵郎隻是有些難為情而已,巧可菈妲卻是可憐地渾身發抖。


    米卡琳握住她的手,想要給她一點鼓勵。


    她們是「小隊同伴」,隻要互相補其不足就可以了。


    ——隻是,私人的決鬥為什麽會引來這麽多的觀眾?


    這個疑問在看見姍姍來遲的對手的那一瞬間,便了然了。


    指名米卡琳她們,並下戰帖的人,正是那群必須打倒——克服的障礙。


    「咦~還真的接受對戰了,我還以為你們會夾著尾巴逃跑呢~巧可蟲,你真以為你贏得了我呀?真是可憐哪~不過,你這輩子恐怕沒機會再受到這麽多人的矚目了,在被打爆之前,不妨娛樂一下進場來看我們的觀眾吧?」


    白魔族的米琪伴著尖酸刻薄的話語現身在場上。


    現場這一大批觀眾似乎是她找來的。想必是身為偶像的她在tv或部落格宣傳了決鬥的消息吧,現場有不少來看好戲的一般民眾。他們並不是來看決鬥的,而是來看偶像難得一見的戰鬥英姿。看她華麗地打倒設定上注定要被打敗的角色,接受喝采的模樣。


    米琪仍是一臉溫柔可愛,外加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平常她嫌魔法使的衣服太樸素不願意穿,總是穿著學園的女子製服——今天倒是難得全副武裝上陣。


    她穿上了鎧甲,而且全部是以寶石製成,半透明的鏜甲讓她的肌膚與小褲褲若隱若現,十分撩人。她的手上裝備著相同材質的盾牌,想必也是高級品。


    質地輕,堅固,還具有魔法特性。


    腰際佩戴的魔法劍,劍身同樣也是以寶石製成的,而且兼具魔法杖的能力。她讀的雖是黑魔法科,但如此看來劍技似乎也有一定的水準——米卡琳如此推估。


    更氣人的是,她的站姿無懈可擊。


    實力肯定很強,明明是個愛欺負人的討厭鬼……


    萬能型的優等生,這就是米琪的評價。考試成績必定名列前茅,等級除鐵郎之外算是同級生的第一名。記得她是27級。以一年級的平均等級是10來看的話,27是相當亮眼的數字。


    而她身邊的跟班們看起來也很強。


    以防塵口罩遮住臉的沙男不動聲色,兼具沙漠民族特有的峻厲與魄力。在他身邊打嗬欠的化貓族看似漫不經心,但體內強大的魔力連米卡琳都看得出來。而似衛兵般站在米琪身邊的獸鬼更是個肌肉發達,力大無窮的巨漢。


    他們是米琪從一年級當中精心挑選出來的優秀學生,並且被培養成她的信徒——傳聞是如此。至於他們為何會聽命於如此壞心腸的人,目前仍是一個謎。難道是所謂的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欺負巧可的幕後主使,和非但不阻止還在一旁看好戲的……不,他們都是壞心的共犯。


    米卡琳認定此一事實之後,將快要爆發的怒氣悄悄放在心底。


    還不是時候,現在還不是爆發的時刻。


    「我說呀~真不知道你們是哪根筋不對——居然故意來這裏丟人現眼,還真是辛苦你們了呢~智障的巧可蟲和『勇者』的女兒(笑)外加一隻野獸和一個怪女人!啊哈哈,你們太適合扮小醜了,現場有電視台攝影機,你們就好好表演一下吧?」


    米琪帶著表情充滿笑意——但或許是對前陣子被打屁屁一事仍然懷恨在心,眼神惡狠狠地瞪著米卡琳,對她冷嘲熱諷一番。


    米琪之所以下戰帖,應該是為了私人恩怨。就是自己上次打她屁屁的事。不,說不定還有其他的恩怨,哥哥之前有說過,他覺得學園長好像有什麽不良企圖。


    但不管有什麽隱情,也不管對方是為了什麽莫名其妙的理由故意找碴——既然對方正式下了戰書,自己也隻能正麵迎戰了。


    「我是主角,而你們是配角。這就是人生,明白嗎?」


    米琪肯定對自己的勝利深信不疑——當然了,他們是萬中選一的優等生,而我們這邊則是快要被退學的劣等生,就連等級也差了對方一截。而且人家是真的有實力,按常理來說,這場決鬥勝負己定。


    但是,過於輕忽對手,就會給對手可乘之機。


    真想讓這張興衝衝的笑臉,因為出盡洋相而扭曲變形。


    若不這樣——一直被她踐踏在腳底下的巧可菈妲就太可憐了。倒不是想要報複什麽,可至少要讓她輸掉這場決鬥,讓她向巧可菈妲道歉。


    米卡琳再次盯著眼前的美少女。


    明明就是個愛欺負人的家夥。


    明明就做了很多的懷事。


    卻一點也不懂得自我反省,還洋洋得意。


    太傲慢了。


    那是一種罪惡。


    「為什麽?」


    單純的米卡琳怎麽也想不明白,於是她開口問了米琪。


    「為什麽你要那樣?你明明很強不是嗎?明明是很優秀的學生不是嗎——為什麽不把這樣的能力用來幫助身邊的人呢?一直做壞事,你不覺得丟臉嗎?」


    「喲,真惡心——好一個偽善者,或者該說你是個幼稚的小鬼呢?」


    米卡琳直率的疑問,又惹來米琪的一番冷嘲熱諷。


    「無知的小鬼,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弱肉強食——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美滿快樂的結局,隻存在童話世界裏,懂嗎?」


    米琪以她唱歌般甜美的聲音說道:


    「我呢,這麽優秀,又這麽厲害,所以可以愛做什麽就做什麽呦?」


    「我不懂。強者的力量應該是要用來幫助弱者的。」


    對話沒有交集,再說下去也是白費唇舌。


    她的心態——恐怕是死都不會改了。米卡琳心想,是她的性格、靈魂出了問題,而且已經根深蒂固,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矯正過來的。


    既然如此,至少讓她見識一下自己的生活方式。


    還有,一直被她說是幼稚的小鬼,心裏很不是滋味,所以——


    「我可是常在走路的。」


    米卡琳自言自語般地咕噥了一句。「什麽?」米琪一臉問號,但米卡琳無視她的反應繼續說道:


    「不論是髒亂的暗巷、還是龍蛇混雜的居酒屋、亂七八糟的深夜市街上——因為,哥哥就住在那樣的世界。我想了解他,想要更接近他,哪怕隻是一步也好……我是在被過度保護的環境下長大的,我想要擺脫公主般的生活。」


    穿著高貴的洋裝,將大劍指向眼前的米琪。


    黃金色的頭發飛揚了起來。


    「所以,我漸漸——看懂了,看懂了人類靈魂的光輝。當穿梭在人群當中,隻要仔細觀察,就可以發現一個人的人生就刻畫在他的某個表情或是某個舉止裏。那就像是體味一樣,是可以感覺得到的。……我想哥哥也是一樣。過去的我是個不懂夜晚黑暗的小鬼,所以哥哥才會不知道該怎麽跟我相處,而選擇疏遠我。」


    「你想說什麽?」


    米卡琳依然將武器對著聽得一頭霧水的米琪。


    「如果是哥哥,一定不會被你那庸俗的笑容給欺騙,他會對著你醜陋腐敗的內心搗著鼻子說——」


    米卡琳故意將她可愛的聲音壓得很低很低。


    「『這家夥臭死了—,比嘔吐物還糟的味道一直飄過來—氣……這樣?」


    (編注:作者引用日本著名漫畫「jojo的奇妙冒險」第一部中的名台詞)


    不,即便是我也不會這麽說得這麽狠——坐在某處觀眾席觀戰的庫達拉聽到妹妹擅自代他發言的內容,表情有點受傷。


    「你是故意找碴嗎?小鬼。」


    米琪的笑容消失了。


    她指著擺在觀眾席最前排待命的電視台攝影機沉聲道:


    「我決定了,我要把你哭喪的臉透過那邊的攝影機播放給全國看。這可是實況轉播呢,你想逃也逃不掉的。我會讓你從今以後無法再在我的前麵耍嘴皮子,你以為你是誰呀?不過就是個凡夫俗子,居然敢對我這個偶像明星說什麽來著?」


    「我意思是說你比嘔吐物還臭啦,哎呀,這好像不是淑女應該說的話哦?」


    米卡琳與米琪,名字相似的兩個人唇槍舌戰,你來我往。一旁的「小隊同伴」不知該如何是好,隻能眼看兩人之間的火藥味越來越濃。不這樣就不好玩了,氣死她最好——米卡琳倒是樂不可支。


    她露出隻有在孩童臉上才能窺見的天真無邪的笑容。


    「那,如果你輸掉的話……我就把你那肮髒的偶像小褲褲,丟向那架攝影機好了?」


    這句話裏的某個字眼,踩到了白魔族米琪的痛處。


    隻見她全身發抖,雙拳緊握——美麗的笑容依舊,太陽穴卻爆出青筋。臉頰漲得通紅,笑到眯起來的雙眼深處,沒有一絲絲的笑意。像極了肉食性動物。


    米斯以一種仿佛從喉嚨硬擠出來的破碎聲音說道:


    「垃圾……不過是一群廢物……」


    「隻會說垃圾啊廢物什麽的,想不到你還滿詞窮的嘛?」


    見米卡琳絲毫不為所動,米琪這回是真的氣炸了。


    「我要讓你們通通退學,不,是把你們統統殺了!矮冬瓜。」


    「你試試看呀,爛偶像?」


    米卡琳的笑容也褪去,仿佛有一道閃電落在兩人的正中央——煙硝味四起,那是一切的開端。


    在一陣猛烈的眼神廝殺之後,雙方再無言語交鋒——而是和各自的「小隊同伴」退至戰鬥位置,東側與西側的入口處。


    戰鬥即將開始。


    ☆☆☆


    決鬥的規則很簡單。


    采取四對四的直接戰鬥。


    禁止致命的攻擊——萬一殺死對手,那就是犯罪了。不但會輪掉比賽,情節嚴重者還會被逐出學校。


    勝利條件有兩個。


    一是對手的「小隊」全體無法再戰(除了「死亡」以外)。


    二是對手承認敗北。


    劍或魔法等任何攻擊方式皆不受限製,是百分百的對決。


    所以,巧可菈妲才會這麽畏懼。


    距離開戰隻剩下一點點的時間,再過不久——自己就要投入這血腥的修羅場。此戰不同於校內迷宮,對手並不是人工魔物,而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同校學生。


    為什麽要對戰呢?


    為什麽就不能和睦相處呢?


    她不喜歡自己有這樣的想法。因為她明白米卡琳是為了自己才會如此憤恨不平,也明白如果這場戰鬥她們打輸了就沒有退路,隻有退學一途。不單是自己,還會連累到「小隊同伴」——和她們一起生活的日子,是巧可菈妲最燦爛最寶貴的回憶。


    她不想失去。


    如果可以的話,她想要永遠和大家在一起。


    如今她的眼前一片漆黑,學會的咒文一個也想不起來,束在身上的皮帶幾乎令她喘不過氣,甚至淚水已經在眼眶打轉。


    不行了……


    我果然是巧可蟲,膽小又沒用的醜八怪……


    「夢~」


    巧可菹妲陷入消極的思考漩渦裏,情緒低落。


    而一直陪伴在她身邊,幫助她的好朋友——


    作為輔助魔法之用的使魔,以武器的身份參戰的夢魔夢夢似乎想要向巧可菈妲傳達什麽,罕見地揮舞著四肢。


    「夢~夢~」


    「怎、怎麽了?夢夢,啊……」


    順著夢夢短小的前肢所指的方向望去,巧可菈妲立刻就注意到了。


    在一大群從未見過的觀眾之中——


    格外顯眼的黑蜜色肌膚,即使穿著包覆全身的魔法袍,仍遮掩不了那豐滿魅惑的胴體。她就坐在東側的觀眾席上,不遠,隻要稍微喊一下就聽得見的距離。


    「姐姐……」


    她是巧可菈妲最愛的姐姐,占卜師嘉菲麗妲。


    她正朝著巧可菈妲的方向揮手。


    巧可菈妲非常崇拜姐姐。她很愛她的姐姐,認為姐姐是她的驕傲,是很有才華的夢魔法士。可惜在父母雙亡之後,姐姐為了生計——為了養活巧可菈妲,為了付學費,而事與願違地選擇了占卜師這個職業。


    每天為了她而辛苦工作。


    所以,就算姐姐埋怨她也好,對她吐口水也罷,她都不會有所怨言。可是,姐姐總是用充滿慈愛的笑容,輕撫她的嘴角,喚著她的名字。


    「巧可菈妲~!」


    這一聲呼喚,喚醒了巧可菈


    妲。


    姐姐她總是……總是……


    能夠促使自己往前邁進。


    「這場決鬥似乎很盛大呢,雖然我不明白是怎麽回事,但這不是很好玩嗎?姐姐在這裏幫你加油喔!為了來看比賽還蹺班了呢……不要告訴教會哦?」


    她一手拿著塔羅牌,並翻出一張牌來。


    「沒問題的,占卜的結果是吉兆哦,加油,巧可菈妲!」


    另一隻手則比出勝利的v字。


    巧可菈妲頓時覺得肩上的壓力減輕了許多,「啊哈……」弱弱地比出和姐姐一樣的手勢回應。一旁以羨慕的眼神看著她們的米卡琳輕聲提醒她:


    「巧可……要開始囉。」


    巧可菈妲頷首,自然地向前踏出步伐。


    其實她還是很害怕,連呼吸都很困難。


    可是,至少她感覺輕鬆一些了。


    從學園的任何一處皆能瞧見的巨大鍾塔剛好指向正午——太陽立於仿不死鳥的十字架頂端。


    決鬥開始。


    不論如何,接下來是一場真正的勝負。


    「把她們秒殺!虐殺!全殺了吧~!」


    米琪興高采烈地以可愛的聲音發號施令,同一時間,身旁的化貓族立即展開了行動。她將幻術士特有的形似火柴棒的魔法杖舉向前——將魔力注入米琪的寶石之中。


    瞬間,寶石變成一顆巨大的雷球。


    讓物體產生形變——這就是幻術,讓自己或其他物質改變形態的魔法。


    「嗄啊啊啊啊!!」


    原是寶石的雷球被全身肌肉膨脹的獸鬼手中的巨大棍棒猛力一敲。獲得推進力的雷球在化貓族的操作下,加速朝著對手的方向飛去。


    簡直就是大炮。


    萬一被擊中,小隊就要說掰掰了。


    結果——


    「碰☆」


    米卡琳若無其事地往前一跳,以胸口直接承受雷球的直擊。這種做法必死無疑——就連米琪也當場傻眼,一臉「哎呀,不會真死了吧?」的表情。


    沒想到,米卡琳竟毫發無傷,安全落地。


    「哎,雖然知道不會中招,還是覺得滿恐怖呢。」


    米卡琳用手指撫著胸前的首飾,那是父親送給她的絕對防禦道具「克蘇魯之淚」,可以讓魔法與聖秘術失去效力。


    她是在與巧可菈妲討論她的魔法為什麽總是這麽爛的時候,才得知這件首飾的功用。那是挑戰「禁忌圖書館」前的事了。


    這條項鏈可以防禦魔法。正確來說,不是抹消——而是阻斷,讓魔法無法命中目標。


    因此,如果把它掛在胸前,米卡琳的魔力就會被擋掉,無法注入大劍之中。魔力遭到阻絕,劍技的發動自然不會成功。就如同把水倒到加了蓋子的杯子上,是一樣的道理。


    所以,當她取下項鏈,在校內迷宮裏才能成功地以「魔法劍士」的身份將魔力注入大劍,而有出色的表現。


    而此刻,大劍尚未注入魔力,因為防禦敵人的魔法攻擊比較重要,所以米卡琳的身上才會裝備「克蘇魯之淚」。


    「就這點能耐呀?」


    米卡琳語帶挑釁地笑了。


    化貓族注入的魔力已經蕩然無存,等於隻是丟了一顆寶石過來。而她的動態視力讓她在被擊中之前,就伸手將寶石一把抓住。


    小小的手心裏,飄出一小道像是東西烤焦的黑煙。


    「我拿到魔法的觸媒了呢,好高級的寶石哦。哥哥……你應該要買這種的給我才對嘛,老是這麽小氣。巧可——給你☆」


    米卡琳將搶到手的觸媒丟了過去。


    「啊,哎呀。」巧可菈妲慌慌張張接住寶石,對它的熱度大吃一驚。


    同時似乎也一並接收了——毫不遲疑地飛身擋下敵人魔法的勇氣。


    「謝謝你,米卡琳。」


    巧可菈妲微微一笑,然後按照作戰計劃,舉起魔法杖,準備展開魔法攻擊。戰鬥才剛開始,敵人站得很遠——是適合魔法戰的距離。而此刻正是自己表現的大好機會。


    沉重的壓力和緊張的情緒,令巧可菈妲再次看見了幻影——。


    從腳下的無底沼澤不斷爬上來的亡者們。雙親以及她不認識的怨靈們。他們口中念念有詞,不斷地重複著早已聽厭的懇求。


    ——實現我等的夢想、我等的野心吧。


    ——更卓越、更高階、更……


    若是平時的她,定是害怕地搗住耳朵。


    可如今,他們都是巧可菈妲的後盾。


    一點也不可怕。


    「好的,我明白,我會努力的。」


    巧可菈妲回應幻影的懇求,從胸口取出咒符,然後把剛才拿到的觸媒寶石放在咒符上。此時寶石原有的渾厚魔力仍然存在。


    ——天助我也。


    其實,巧可菈妲可用的觸媒很少——原本以為隻能用庫達拉送給她的那件首飾,但她又舍不得,為此她傷透了腦筋……


    居然為了這種事情煩惱,巧可菈妲自己都覺得好笑。


    「遵照庫達拉老師的作戰計劃——」


    就算隻有一個,她也不怕。


    她要積極地向前看。


    「從現在起,開始中距離魔法戰。」


    脫掉帽子。


    撥開瀏海。


    世界變得更寬廣了。


    巧可菈妲將咒符放在腳下,展開魔法陣。


    全身的魔力一湧而出。


    ——感覺好快樂。


    「夢魔法第四階段。」


    巧可菈妲是碩果僅存的夢魔法士。


    所以,這是世界上獨一無二,唯有巧可菈妲能夠展現的奇跡。


    「戰術級魔法『惡夢玩具箱』!!」


    世界隨著魔法使的咒語——開始扭曲變形。


    ☆☆☆


    白魔族的米琪百思不得其解。


    她意氣風發地發動攻擊,卻被對手擋下。原本以為隻靠魔法速度太慢,才會直接以雷球攻向敵人,沒想到卻失敗了。


    「怎麽回事……」


    一回神,這才驚覺「小隊」全員都在一個陌生的地方。


    是一座迷宮。


    顯而易見,一目了然——這是一座石造通道蜿蜒的迷宮。一個狹窄而密閉的空間,寬度勉強隻夠四個人並肩而行。她試著走了幾步,四周仍是空蕩蕩一片,連一扇門也沒有,隻有許多彎彎曲曲的通道和數不清的岔路。


    更令人不悅的是,這座迷宮(?)的牆壁、地板、天花板都是可愛的小花圖案壁紙,很有童話風格。仔細聆聽的話,還可以聽見類似兒童節目中的背景音樂般輕柔悅耳的音樂傳來。


    這是什麽鬼……


    「嗄啊啊!嗄啊啊啊啊!」


    場所並沒有改變,隻是被封閉了,她們應該還在鬥技場內。


    於是,她不假思索地命令獸鬼打破牆壁,然而他的蠻力甚至沒有讓牆壁產生凹陷,異常堅固。她隻記得在這座詭異的迷宮出現之前,巧可菈妲似乎吟唱了某種咒文——應該是夢魔法,就隻是單純的幻影而已,為什麽會破壞不了?為什麽會出不去?


    米琪和化貓族——小隊之中會使用魔法的二個人,決定吟唱擾亂魔法式的對抗咒文來因應。偏偏這是一個複雜而完整的魔法式,根本無懈可擊。


    這突如其來的狀況,讓米琪慌了手腳。


    「搞什麽嘛,不過就是個巧可蟲——跩什麽嘛!是怎樣啦,不要再做無謂的抵抗了,乖乖讓我踩扁不就得了,明明就是個廢物!」


    『你好。』


    忽然,她的耳邊響起回聲。


    是巧可菈妲的聲音。


    『這


    是用我的魔法所創造出來的虛擬迷宮。它不同於一般的夢魔法,會讓你們的內心以及世界所有的構成要素都能看見幻象——呃,所以,即使不是實體,所有的一切,包括物理法則在內,都會出現與現實一樣的反應。也就是說,唔,和實體是相同的。非常棘手。』


    米琪仿佛聽見了對方嗬嗬的笑聲,把她當傻瓜了不成!


    『我們不是士兵,所以與其在大庭廣眾之下堂堂正正地一決勝負,倒不如在這種不確定會發生什麽事的迷宮裏,比賽哪一隊比較優秀,不是更符合我們大家追求的目標——冒險者的方式嗎?不知各位意下如何呢……』


    很沒自信的口吻,聽了就讓人火大……


    米琪聽不下去,她用手觸摸牆壁,想要找出魔力的流向。要維持魔法,魔法使必須持續供給魔力。而流向是可以觀測的,那個狂妄自大的巧可菈妲——應該就在根源處。


    「沙男,她在那裏!」


    米琪指著轉角的一處,命令速度最快的沙男立刻出手暗殺巧可菈妲,如此一來魔法就會消失,然後眾人一起突擊——沒錯,隻要她認真起來,隻需五秒鍾的時間就可以將那群廢物解決掉。


    米琪是這麽想的。


    沙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默不作聲地朝著米琪所指的方向奔去。但過了許久仍不見他回來,米琪開始不安。那家夥是優秀而忠心的仆人,隻要完成任務,一定會火速返回。她不認為沙男會敗給那群廢物,憑他的實力一定可以立刻逃離,順利脫身。


    向其他的「小隊同伴」使了個眼色之後,緊張地朝往轉角前進。


    她知道自己的臉色正逐漸發白。


    ——我在害怕?我會害怕?怕那隻巧可蟲?


    她不想承認,開始一路頓足前進。


    「……沙、沙男?」


    當她從拐彎處忐忑地往另一頭望去——


    卻目睹了異樣的光景。


    沙男像壞掉的人偶般癱在地上。


    ——沙男被幹掉了嗎……真是沒用。


    不過他似乎沒有死,隻是防塵麵具脫落,露出令人發噱的眼睛和嘴巴。由於這個種族的表情不易改變——所以倒下時仍然一臉笑眯眯的模樣,教人看了有些發毛。


    而這可憐的家夥正被一群人包圍著。


    這情景怎麽看都像是在說「我們把這家夥蓋布袋圍毆了」——被米卡琳用大劍,聞聞用拳頭,巧可菈妲用木杖給狠狠痛扁了一頓。


    「啊。」


    對方看見米琪,露出「……被人撞見我們在做見不得人的事了」的表情。


    「啊。」


    米琪也張大了嘴巴,呆愣在當場——敵人就在眼前。沙男雖然可憐,就當作他英勇戰死,忘了他的存在,先前進好了。


    米琪拔出魔法劍,不料對手比她快了一步——


    米卡琳急忙呼喚一旁的聞聞。


    「小聞!」


    「聞聞隨時聞聞的啦!」


    聞聞的身體當場膨脹起來——不,是恢複她原本的王獸族模樣。膨脹到通道勉強容得下的大小後,另外二人便跳到她的背上。像是事先演練過的一樣,動作飛快。


    「聞聞平常很討厭被人騎的啦。這是很難得的經驗啦。」


    「謝謝你,我們快逃吧!」


    說罷,三人以極快的速度逃離現場,一眨眼就溜得不見人影,隻聽到逐漸遠去的腳步聲。


    米琪氣得渾身發抖。


    「快、快給我追——!!那些家夥,居然不把我放在眼裏——!!」


    舍棄平時慣用的溫柔語氣,米琪放聲大吼。


    就在那一瞬間。


    「喵!?」


    怕麻煩而站在最後麵的化貓族慘叫一聲,身子往前傾倒。滾了幾圈之後,便一動也不動了。


    在她的背後插著一把「大和」式的小刀——手裹劍。


    刃上可能塗了毒藥,化貓族口吐白沫,或許是看到幻影了,她喃喃自語:「啊喵——我再也吃不下了喵……」真可憐,安息吧。


    「怎麽每個都這麽不中用……」


    ——嗯?想從背後偷襲!?


    米琪臉色發白,舉起魔法劍一個轉身,卻是牆壁。


    ——這是怎麽回事!?


    錯亂的米琪這時看見無數的手裏劍仿佛生物般,敏捷地繞過轉角,朝她飛了過來。這是什麽?武器?魔法?還是?


    「搞什麽嘛,可惡——!!」


    她歇斯底裏地大喊,成績頂尖的優等生竟被成績吊車尾的劣等生們玩弄於股掌之間。


    ☆☆☆


    劣等生「小隊」的成員之一,等級32的鐵郎正悠哉地站在離對手很遠的位置。雙手結印,全神貫注。


    「記得魔法師閣下說過『迷宮撐不了多久』。」


    她朝牆壁看了一眼,牆壁的厚度已經開始變薄。為了引誘米琪上當,反向操作魔力的流向,這是十分複雜的魔法式,光是要讓它持續運作已經造成巧可菈妲不小的負擔。況且觸媒還是用過一次的中古品,無法維持太久。


    魔法是誆騙世界、扭曲物理法則之物。


    世界的強製力並非永恒,注定終有結束的一天。


    因此,在這個「惡夢玩具箱」的效果結束之前——


    「在下並非以光明正大為宗旨的武士,而是以卑鄙無恥著稱的忍者。」


    鐵郎說話時仍是一臉麵無表情,就連隱藏在圍巾之下的嘴角也沒有牽動一下。


    「將對手一個個,暗殺掉——」


    事實上她手下留情了,並沒有讓對手真正的死掉。


    聽說對決中殺人是犯法的。


    雖然麻煩,卻也無可奈何。入境隨俗——尊重異國文化,也是忍道,她想。應該是吧?


    不太確定……


    「盡量削弱敵人的戰力。」


    這就是庫達拉的作戰策略。身為忍者,沒有比這個更正確的戰法了。


    ——吾師果然十分理解在下之想法。


    這讓鐵郎覺得很開心。雖然她很不會笑,嘴角還是稍稍牽動了一下。隨即繃緊神經,從懷中取出大量的手裏劍。它們會自動浮遊旋轉,縈繞在鐵郎的四周。


    「準備完畢……」


    手裏劍遵從鐵郎的意誌,有條不紊地蓄勢待發——待命令一下,就會像優秀的士兵般,朝著鎖定的敵人而去。


    這不是魔法,而是忍術。鐵郎不會使用魔法,因為某種原因,她無法行使魔力。這是武器的能力,一個個都是以特別的工法製造的「大和」的秘密兵器,忍者專用武裝——忍具。


    雖然仰賴武器的優勢並不怎麽光明磊落,但要操控它們,還是需要一定的才能與忍者的資質。


    手裏劍是精密的魔法機械,若缺少鐵郎的演算能力,要讓它們筆直地飛向目標也是不可能的。


    「大和」的術式雖然獨特,但如果按照世界共通的基準來劃分的話,是屬於第三階段的白兵級。


    這是個人戰用的技術。鐵郎以忍法之名學習了各種技術,並且懂得加以活用。威力雖是取決於武器的性能,但是否有助於戰略,那就要看施術者的功力了。


    因此,她集中精神,算準時機。


    敵人雖然慌了手腳,但反而會促使對方提高警覺心。必須靜待片刻,待對方疏於對她的防範,同伴們逃入安全範圍之內,才是最佳時機。


    而依賴「小隊同伴」這件事,對於經常被要求孤軍奮戰的鐵郎而言——是一種不敢奢望而且難以想像的感覺。那種感覺很溫暖、很可靠、很安心,讓她的心中洋溢著滿滿的幸福。


    仿佛這副冰冷的軀體燃起了火焰一樣。


    在不


    擾亂心神的情況下,鐵郎的心底——想起了指派她當自己的影武者,她所敬愛的主公。


    「主公,所謂的學校——所謂的『小隊同伴』、所謂的朋友,真的不是蓋的。」


    措辭好像怪怪的,她想了一下努力學會的現代語的語感。


    「所以,若有朝一日主公能……來到這所學院,與在下並肩……」


    鐵郎幻想著和主公一起,與「小隊同伴」一同嬉笑的未來,忍不住露出了微笑。她罕見地流露出花樣年華的少女應有的表情。


    果然如庫達拉所料,鐵郎是以極東的島國「大和」的第一王位繼承人,也就是皇子的影武者身份,被派至冒險者養成學校「圖坦卡蒙」的忍者。


    原本是皇子進入學園就讀,也已經通過入學考了。不料因為家族發生內鬥,皇子被驅逐出境——至今下落不明。


    而導致他無法入學就讀。不知主公如今身在何方……


    鐵郎深信,主公一定還活在這個世上。有朝一日,等主公平安歸來,一切紛爭都圓滿落幕之後——主公就能夠像普通的年輕人一樣,進入這所學校就讀了。鐵郎會待在這裏,因為這是主公的囑托,是主公在逃亡途中,對打算陪他亡命天涯的自己所下的命令。


    成為影武者。進入造所學校就讀。然後——


    ——我沒事的。


    ——你要為你自己……


    那個時候,主公究竟說了些什麽?鐵郎想不起來。隻是抱著被丟下的懊惱,全心全意地執行主公托付的任務。沒有值得欣喜之事,隻有不願承接的任務。一路走來多是痛苦與艱辛。


    可如今——


    「隻有感謝。」


    她在心中默語對主公的敬愛之意。


    回首來時路,有傷心,有別離——心如刀割般痛苦了好一陣子。


    而如今,她有朋友可以同桌吃飯,有「同伴」可以並肩作戰,還有理解她、教導她的老師,以及令她滿懷期待的未來。


    人生充滿光明,雖然與忍者的身份有所抵觸,但鐵郎想要待在這裏。


    所以,她要阻止退學一事。


    無論如何,都要贏得這場決鬥。


    她要傾盡自己所有的戰鬥技能,捍衛自己的容身之地。


    她有預感,總有一天,她會對「同伴」們坦承自己的煩惱。


    屆時,她不會再用鐵郎這個令人敬畏的主公之名——而是以自己的本名。


    敵人的動作,有些亂了。


    很可能是放棄警戒,轉而去追米卡琳她們了——背後完全不設防。不,獸鬼的配置如同護盾一般,敵方的首領米琪隻把自己放在安全的範圍之內。


    我要將她的防護、傲慢、所有的一切全都剝掉。


    這便是此刻——在下的任務。


    鐵郎重新結起手印,以暸亮的聲音喊出:


    「忍法『狙擊手裏劍』——齊射!」


    大量在身體四周回旋的手裏劍以亞音速同時疾射而出,彎過轉角,加速朝敵人飛去。這就是方才襲擊米琪一行人的暗器,它的真實樣貌。


    ☆☆☆


    當巧可菈妲的夢魔法「惡夢玩具箱」——一種能夠暫時生成迷宮的魔法——被解除時,米琪的小隊早已潰不成軍。麵對大舉來襲的手裏劍,不是奮力將其打落,就是由獸鬼充當人肉盾牌擋下攻擊,令全隊的戰力耗損大半。


    米琪雖然幾近毫發無傷,同樣也是氣喘籲籲。


    而獸鬼雖然擁有強軔的生命力,但手裏劍似乎有毒,他的腳步踉艙不穩。恐怕是撐不了多久了,沒用的東西——米琪冷酷地做出判斷。


    當迷宮消滅的瞬間,仿佛在等待這一刻的到來似的——


    米琪和獸鬼一同向前衝去。


    「趁著還能動的時候多使點力啊,死肥豬!醜陋的你就該為美麗的我賣命,這是你至高無上的幸福不是嗎!」


    米琪一吼,獸鬼有些膽怯地揮動棍棒,朝著站在一段距離外的米卡琳等人飛奔而去。他使出最後的力量,看起來來勢洶洶。


    「嗄啊啊啊啊啊啊!!」


    不料,他的怪力所帶來的凶惡破壞力竟被擋了下來。


    鏘,一聲低沉的撞擊聲響起。


    朝著巧可菈妲的頭部,想要將她那張狂妄的臉蛋砸個粉碎的棍棒——就這麽停在半空中不動。不,棍棒的中央嵌著一把刀。


    那是一把有弧度的短刀,小太刀,或者說是忍刀。


    那把刀什麽時候冒出來的?


    為了守護「小隊同伴」,而沒有在哪才的迷宮中現身的最後一名劣等生——穿著「大和」忍者裝扮的少女,將忍刀橫擺,並用手按住刀背,叉開雙腿奮力地踩在龜裂的地麵上。


    ——擋下來了!?她擋下了獸鬼連岩石也能粉碎的強大臂力!?


    在草皮抉起,塵沙飛揚之中,兩者因勢均力敵而呈現僵持的狀態。作忍者打扮的少女,資料上的名字是鐵郎……冷靜且麵無表情。


    她將「小隊同伴」護在身後,一步步地將獸鬼的棍棒反推回去。


    「在下來遲一步,還請見諒。」


    「才不呢,你來得正是時候。」


    鐵郎轉頭望向微笑的米卡琳,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睛,然後害羞地轉回頭去麵對敵人,繼續壓製獸鬼。


    ——就算體力因為中毒而減弱了,獸鬼可是亞人種之中力氣最大的耶!?


    米琪怎麽也想不透,腦海中一片混亂……


    沙男和化貓族已經倒地不起,獸鬼也受製於對手——這才驚覺,整個小隊就隻剩下她一個人了。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的……


    「哥哥擬訂的作戰計劃,是以小鐵為主軸。」


    米卡琳優雅地撥弄著她的黃金色頭發,並沒有因為勝利在望而趾高氣揚。


    「她一直隱匿行蹤,對『小隊同伴』的我們也是如此。所以你們自然不會知道她的實力。她的存在是對你們的奇襲,而本人的實力也確實很高。她才是我們真正的殺手鐧。」


    「勇者閣下,在下並非『她』,而且請別在名字前麵加上『小』。」


    「好啦好啦。」


    與敵人對峙的情況下竟然還有餘力交談,獸鬼為了擋住攻勢已經呲牙裂嘴地發出低吼了。


    而看似若無其事的鐵郎,手腕與腳踝處開始噴出蒸氣,仿佛是帶有熱氣的軍事武器一樣。


    米琪見狀,更加確定了一件事。


    學園長給她的資料上也有寫到——


    「你是強化人吧!?」


    強化人是長期的戰爭所產生的瘋狂產物。徹底改造比亞人種與魔物弱小的人體,提升他們的力量。將魔法與未知的技術體係——科學合而為一所研發出來的一種人體改造。


    強化人的身體大部分會被換成機械與魔法兵裝,藉由自身的魔力來運作,以發揮高於常人的性能。由於魔力必須用來操控身體,因此強化人無法使用魔法,但力量正如眾人此刻所見——強大無比。


    「大和」以外的多數國家,多以非人道為由禁用這項技術。


    「誠然。」


    強化人少女平靜地回答。


    「在下年幼時,為了國家進行過全身的改造手術。在故鄉,人們稱我等為「大和」帝國傳統特殊技能兵——忍……啊,不是,是人氣的~這個,呃,就那個是也。」


    啥?


    「對不起了!」


    為了瞞混過去,她的手臂猛然一揮,打飛了獸鬼的棍棒,然後直接衝向重心不穩的對手——


    「在下已領教過獸鬼舉世聞名的怪力——然而此乃隻知盲從米琪這號人物,卻不知忠義為何物的奴隸之力。全然無法與我等千錘百煉之技術相


    提並論!就讓你龐大的身軀品嚐在下經由全身改造,以血汗建構而成的絕妙之技吧!」


    鐵郎抓住獸鬼的手臂,宛如甩單杠般往前翻轉而上,將遮蓋自己容貌的圍巾纏上對方的頭部,再瞬間絞緊。動作一氣嗬成。


    「心字頭上一把刃謂之忍!啊,不——在下並非忍者,而是以此態度……!!


    真是不幹不脆。


    「我、我擋住他的視線了,獸族的公主啊!」


    「我是聞聞的啦!」


    聞聞不知什麽時候跑到了獸鬼的腳下。她壓低姿勢,將力量貫注在雙腳——這是瞬間的團隊合作。令對方毫無招架與反擊之力的一輪猛攻。


    ——這些家夥!


    難道是我太小看她們了?正當米琪臉色刷白的同時——


    「打飛你☆」


    隨著王獸族歡樂的聲音,獸鬼的下顎挨了一拳——龐大的身軀誇張地以拋物線的弧度,落入了觀眾席。


    之後便再也不動了。


    隻剩米琪孤伶伶地一個人愣在當場。


    ☆☆☆


    大勢幾乎底定。


    雖然大多數的觀眾是來看米琪的,但劣等生們奇跡般的大活躍讓觀眾看得熱血沸騰,他們一邊跺響地板一邊大聲歡呼。米琪的死忠迷們雖然很不負責任地持續呼著口號:「米琪~不要輸~!」但聲音聽起來有點悲涼。


    四對一。盡管米琪是優秀的萬型能,恐怕也無力回天——學園長「大賢者」潔卡芙蕾亞冷靜地作出判斷,在吵鬧的觀眾席一隅,曲著嬌媚的身影,像貓咪似的伸了個懶腰。


    「搞什麽,當初是看她自信滿滿才交給她去做的——那個白魔族,真是不中用~」


    她歎了口氣,隨即雙眼為之一亮。


    「莫非,那幾個劣等生擁有超乎想像的才能不成?」


    擁有「大賢者」等級的力量時,使用魔法並不需要咒符或是觸媒。隻要一個眼神,魔力就會有如洪水猛獸般凝聚在一處。可怕的力量有如詛咒般,逐漸染上呆立不動的米琪全身……


    隻見她的身子抖動了一下。


    「也罷,隻好進行b計劃了。」


    米琪的身體開始不斷地膨脹,潔卡芙蕾亞早先注入她體內的魔法陣產生反應,並吸取魔力——讓她逐漸變成異形。


    那是一隻巨大的怪物。


    與少女的形貌相去甚遠,而是長著手腳的肉塊。就像魔物變成人類一樣,利用魔力來改變自己的形體與外貌。而施術者正是潔卡芙蕾亞——她事先在鬥技場埋下了好幾個觸媒,好讓怪物化的米琪吸取足以震撼全場的魔力。


    觀眾席開始騷動。


    因為崇拜的偶像成了醜惡的怪物。


    有人發出慘叫,有人開始奔逃。現場成了一幅人間煉獄的景象。怪物米琪高聲咆哮後,開始橫衝直撞,四處肆虐。


    「大賢者」看在眼底,露出微微一笑。


    「接下來,隻要她大鬧鬥技場就行了——這已不是我所能控製的了。『勇者』之女,以及你的『小隊同伴』們……要如何應戰呢?」


    語氣之中充滿了愉悅。


    「我的種族是聖獸『守護神史芬克斯』——給予謎團與試煉,以此測試你們。突破所有難關的勇者,我將賜予寶藏與智慧,愚者賜予詛咒與死亡。哈哈哈,白魔族啊……魔界的迷途者,竭盡你所有的魔力,展現你醜惡的靈魂吧!」


    潔卡芙蕾亞在人群之中狂妄地放聲大笑——以致於術法高強的「大賢者」也輕忽了。


    她沒有發覺一道身影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她的背後。


    有一雙手繞過她的頸部,發出「哢嘰」一聲的清脆聲響,將金屬製的項圈套住她的頸部,令她有如家犬般屈辱的…


    「什麽!?」


    潔卡芙蕾亞大驚失色。因為魔力正不斷地從她的全身流失,那足以顛覆全世界的巨大魔力正在逐漸消退之中。


    ——這是怎麽回事……


    潔卡芙蕾亞對這不曾有過的感覺顯得不知所措,像極了連續發動大規模魔法之後的感覺,但更為嚴重。潔卡芙蕾亞越來越無力。


    同時,她的身體逐漸萎縮。潔卡芙蕾亞美麗的外表其實是假像,因長壽的「守護神」幾乎不會老化。


    數百歲的「大賢者」真正的模樣,是一個稚氣未脫——嬌小可愛,看似與米卡琳年紀相仿的小女孩。


    她拖著不合身的寬大魔法袍,而同樣變得尺寸過大的手環和腳環則紛紛脫落在地上,潔卡芙蕾亞回頭一看——


    「這、這是怎麽回事……你、你是!?」


    抬起頭來望向背後的人物,就是這個人在自己的脖子套上項圈的吧?


    那是一名看起來很輕佻——應該會選擇在居酒屋之類的地方打工的年輕人,然而他身上的魔力太過詭異。他正是被潔卡芙蕾亞盯上的,此次陰謀中的核心人物,魔王的後裔……庫達拉。


    為了找出混在觀眾之中的潔卡芙蕾亞,庫達拉無法留下來幫激戰的學子們加油,他在場內四處奔走,所以此刻才會一臉揮汗如雨,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


    是自己太小看他了。


    原以為他隻是個乳臭未幹的傻小子。


    沒想到他竟然察覺到自己的企圖,故意假裝上勾——他必定是推測她一定會在鬥技場上現身,為了這一刻,他才繼續裝傻與她周旋,好伺機顛覆她的陰謀。


    他是個不可小覷的男人……不,要怪就怪自己判斷錯誤。被他滿不在乎、毫無防備的態度給騙了。自己設下了一連串的圈套,結果卻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潔卡芙蕾亞氣得咬牙切齒。


    原來他不是一個吊兒郎當的傻小子,再怎麽墮落身上依舊流著魔王的血液是嗎……


    雖然他阻止不了米琪的怪物化,卻能趁著潔卡芙蕾亞將注意力放在米琪身上的時候,將r道具的項圈套到她的脖子上。


    項圈上恐怕已經被下了「喪失魔力」之類的「命令」吧。


    「你這家夥,魔王的後代,到底想怎樣!?」


    「我不叫『魔王的後代』這種怪名字耶,學園長。我叫庫達拉。咦?你怎麽縮水啦?之前明明是個美人禦姐的說?」


    潔卡芙蕾亞被一句不相幹的話戳中她的要害。她急忙站起身來,握住蛇形錫杖——想要刺向對方,然而在魔力已經消失的現在,不過就是一個孩子握著一根棒子罷了。


    「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麽!?」


    「我才要問你想幹嘛呢,瞧你把鬥技場——弄得挺有聲有色的不是?為了讓我倆能夠好好的勾勒未來、互訴情衷,要不先找個地方坐下來喝杯茶如何?可以的話,最好是變回美人姐姐的模樣,就我們兩個人……!」


    真是的,幹嘛偏偏在我沒空的時候邀人家喝茶聊天嘛,隻要你挑好時間地點,我又不會拒絕——潔卡芙蕾亞差點被庫達拉搞得神經錯亂,但現在可不是說這的時候。


    好不容易重整思緒,潔卡芙蕾亞在慘叫聲此起彼落的看台上,與庫達拉對峙。


    「你用了魔王之力?對我?對『大賢者』潔卡芙蕾亞?你明白這麽做的後果嗎?我可是你的委托人,不,是世界上最強的魔法使!難道你想和我、和『傳說十人』為敵嗎?臭小子!!」


    「沒錯,我就是這個意思。……是說,打從一開始就與我們為敵、背叛我們的人是你才對吧?學園長。」


    庫達拉冷靜地盯著潔卡芙蕾亞說道:


    「一開始我就覺得不對勁,給我魔王之力的時機點太巧合了——米卡琳帶給我看的書裏頭有寫到,這種力量用得越多,魔王複活的時間就越快。雖然我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但這才是你的目的沒錯吧?」


    沒錯。


    為了活化沉眠在他體內的魔王之力,才會給他戒指,並且教他用法。


    魔王之力用得越多,他的身體就會被侵蝕得越嚴重。而被封印的魔王,將會支配他的身體,附身在他身上——複活於世。


    這就是潔卡芙蕾亞的目的。


    邀請他擔任講師的工作,也是為了給他製造難題,促使他更加運用這個力量罷了。人一旦有了便利的力量,就會產生依賴。因為人類是軟弱而愚昧的生物。她是這麽認為的——卻沒想到,被他察覺出她真正的意圖。


    「……」


    潔卡芙蕾亞不置可否的低吟一聲,令庫達拉有點無言。


    「果然~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我就知道一定有鬼。本來以為你隻是耍耍花樣而已,沒想到居然想讓魔王複活?要是真的複活了,你打算怎麽辦?」


    「……這個世界需要邪惡的存在。任何時代、任何世界都一樣。」


    潔卡芙蕾亞低著頭,語氣激動。


    「魔王被封印之後,世界恢複和平。可十五年後的今天,世界變成什麽樣子了?隻有墮落!我們這些賭上性命戰鬥的冒險者不被當成一回事,人類一旦失去明確的敵人就隻會互鬥,這個世界隻剩下醜陋愚蠢之人!」


    「所以你想讓魔王複活,恢複昔日的情景?」


    庫達拉有那麽一瞬,露出極為悲痛的神情。


    「這個世界確實很無趣。經濟不景氣,紛爭也多,打工的薪水很低,妹妹又處在叛逆期……可是,也有人為了這樣的未來在犧牲奉獻,你這麽做,等於是踐踏了那些人的夢想和希望。」


    「就憑你這乳臭未幹的小子也敢教訓我?」


    潔卡芙蕾亞撕裂礙事的魔法袍,讓自己便於行動——凶猛地襲向庫達拉。隻見她指尖的獸爪一閃,勉強避開的庫達拉胸前濺出一道血光。


    這個世界需要邪惡。


    對這一點她再清楚不過。


    隻要有一個明確的敵人存在,所有人就會團結一致。而當目標不在了,結果會是如何——「同伴」各奔東西,英雄成了跟不上時代的落伍之人,不懂前人辛勞的一般人隻知道維護自己的利益,不是忙著拚命賺錢,就是沉迷於煙酒之中。在相親的場合對著偉大的「大賢者」說:「魔法什麽的早就落伍了不是嗎?」——不,這件事就別提了,她想都不願想。


    隻要魔王複活,源自魔王之力的魔法也會跟著活絡起來。


    「大賢者」潔卡芙蕾亞就能夠取回往日的榮耀。


    變回原來那個讓每個人都俯首稱臣的最強魔法使。


    如此一來……


    就再也沒有人會看輕她了。


    「有夠無聊,你是白癡嗎?什麽『大賢者』,根本就是個小屁孩嘛。」


    「少囉唆……你隻要乖乖當我的棋子就好了!!」


    潔卡芙蕾亞雙臂一揮,摧毀掉四周礙事的觀眾席。連相對堅固的石砌通道與階梯都應聲粉碎,瓦礫在空中四散開來。周遭的觀眾早已紛紛走避,空曠一片的看台上,唯有潔卡芙蕾亞的一雙眼睛像野獸般熠熠生輝。


    「守護神」是高階的亞人種,基本身體能力遠遠淩駕於人類之上。


    「你以為隻要剝奪了魔力,魔法使便任人宰割了嗎!?我可是和『勇者』一起身經百戰的英雄,區區人類如何能與我相提並論!!」


    潔卡芙蕾亞發出怒吼,拔起座位上的鐵管砸向庫達拉。


    一切就此結束,看吧,多簡單。


    不料——


    反彈回來的卻是堅硬的觸感。


    她的攻擊竟被擋下。


    潔卡芙蕾亞睜大雙眼。庫達拉不知從哪裏取出一把與最終決戰的氣氛沾不上邊的斷劍,擋下了她的攻擊。


    她原本是打算以亞人種的蠻力痛擊庫達拉。若是一般武器,不是被震飛,就是被震碎了。但那把斷劍卻完好如初,還牢牢地咬住她惡意的攻擊。


    像是要守護眼前這個清瘦的男子一般。


    這一刻——潔卡芙蕾亞記起了那把斷劍。


    ?「花娜……」


    曾經有一個讓她這樣呼喊其名的「小隊同伴」。


    不,那是她一個很重要的朋友。


    鮮明的回憶浮現在腦海。


    ——潔卡你真是個認真的好孩子呢。總是愛鑽牛角尖,什麽事都要往自己的身上扛。


    ——真是個呆瓜呢,偶爾……也讓我分擔一下嘛,好嗎?


    潔卡芙蕾亞頓時失去了理智。


    眼前染上一片鮮紅。


    「你這家夥——!」


    那把斷劍無疑是潔卡芙蕾亞的死穴。


    暴怒的她對著庫達拉大聲咆哮。


    「——你在玩弄死者嗎!?」


    「不。」


    庫達拉卻有如微風拂麵般,絲毫不為所動。


    臉上的表情反而像是瘡疤被揭開似的惘然若失。


    但他依然架勢十足地握著手中的斷劍——昂首挺胸地站著。


    不過是個凡夫俗子,一個跟不上時代腳步的人……是什麽改變了他?


    潔卡芙蕾亞心想,這個男人身上說不定有著比魔王之力更棘手的東西……


    「米卡琳說得沒錯,這東西是垃圾,隻是一塊破銅爛鐵,殘骸罷了,就算去到墳前祭拜,死者也不會高興的。一味地沉溺在過去,一天到晚怨天尤人的人,才是真正在愚弄死者。我說得沒錯吧?學園長,你覺得花娜老師希望你這樣嗎?」


    「你這家夥沒資格提她……」


    潔卡芙蕾亞的怒氣不減反增。


    「你知道花娜的什麽了?我跟她在一起幾百年了,是她最要好的『同伴』,我很愛她!她是我的朋友,你根本就不懂她!」


    「那你又懂她了?若你真的是她的朋友,就該明白她的不是嗎!!」


    庫達拉也動了怒,魔力席卷他的全身,就連潔卡芙蕾亞也瞬間倒抽了一口氣。沒想到個性輕佻的他,體內竟會宿有花娜的息吹之力。


    潔卡芙蕾亞對此大為不滿,她揮動手中的鐵棍展開一陣猛攻。但攻擊一一被擋了下來,令她越發氣憤,索性亂打一通。


    空氣中響起激烈的劍戟聲。


    殘駭與垃圾的互擊。


    如此光景,教她情何以堪——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的時代!?


    若以武器的強度來論,明顯是對方占了上風,這是理所當然的——雖是殘骸,卻是將自己武器化的龍族,是世界最強的武器。隻是它斷了,作為道具,它並不完美。


    即便如此,她仍然占不到便宜。


    自己的攻擊都被漂亮地彈開。對方不僅化解了攻勢,偶爾還會轉守為攻。潔卡芙蕾亞在有高低差的看台上無法隨心所欲地移動,她踉艙地後退幾步。屈居劣勢令她心急如焚,索性豁出去了發動猛攻。


    「時代變了,因為花娜老師和許多人的犧牲,為什麽你就是不明白呢——一旦魔王複活,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這是花娜老師想要看到的嗎!?」


    「就跟你說……!」


    潔卡芙蕾亞呲牙裂嘴,憑著亞人種凶猛的殺人衝動一陣亂打。


    「不準提花娜的名字————!!」


    卻一一撲空。


    少了足以致勝的一擊。她是亞人種,不論是反射神經還是力量都比人類來得優異。通常隻要連人帶武器一並打爆就行了。可眼前的對手卻身手敏捷地避開她的攻勢。技巧上是對方占了上風,縱然潔卡芙蕾亞的正職是魔法使,結果也不該如此。


    這小子竟如此難纏……?


    看不出他有這樣的能耐,這令潔卡芙蕾亞更加氣急敗壞。她甩掉已經破碎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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