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帝,平章三年,二月十一。


    晨鍾響罷,整個帝都都從睡夢中醒來。


    東市尚睡眼惺忪犯著迷糊,西市已經熱鬧了起來。


    穿帝都而過分東西兩市的沫江,依舊平靜地包容著這座城市裏形形□□的倒影。


    鹿寧從東城門入京,穿過鬧市,邁入金宮。


    三十二幽雲衛打馬在後。


    這三十三人連同鹿寧都帶著銀甲麵具。


    銀麵將軍讓北夷人聞風喪膽的威名也同樣傳回了帝京,這幾日帝都百姓的也在私下傳說鹿寧的回京,今日親眼得見他打馬而過的英姿都是激動雀躍的。


    這一路鹿寧握著韁繩的手已經生了一手心的冷汗。


    無論外表怎樣鎮定,他終究是害怕的,雖然有所準備,但是這鴻門宴終始終是凶險異常,生死對半開,人定勝天後,靜待天命。


    他想起自己玩的所有氪金遊戲,從來都黑成非酋。想起自己出去吃個飯回來,還能被室友坑進遊戲的倒黴程度。


    鹿寧真的是十分擔心,他到底能不能幹掉樓睿啦。


    他真是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揣測他的運氣,“在他登上玉座的前一秒天上突然降個雷把他劈死”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鹿寧也不是覺得沒有可能。


    罷了罷了,玄不救非氪不改命。大不了不就是一個gameover嘛,作為一個底層受,丁丁短一點又不影響日後的幸福生活吼。


    鹿寧腦袋裏滾了一圈彈幕,終於平靜了下來。


    冷著臉抬眼一看已經到了宮門前。


    鹿寧一行人由正門入宮,往含元殿去。


    含元殿是早朝的地方。


    “進而仰之,騫龍首而張鳳翼;退而瞻之,岌樹顛而崪雲。仰觀玉座,若在霄漢;倚欄下視,南山如在掌中。”鹿寧還記得自己曾經讀過的關於盛唐的大明宮主殿含元殿的描寫。


    大佑宮殿製式依舊是複刻的盛唐。


    這樣雄偉的宮殿,傾盡匠人技藝之極的宮殿,象征王權至高無上的宮殿,鹿寧還是第一次用自己的眼睛看到。


    真是漂亮呐。


    在這宮殿之中高台之上一坐,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天下盡隨心意,這樣的感覺光,權力的滋味,真是想一想都讓人著迷。


    怪不古往今來有那麽多人,拚上性命也要去試著一坐。


    此刻天空湛藍,琉璃瓦上像是被度了一層金子。


    今日的金宮,倒是靜的有些可怕。


    沒有侍衛,沒有行色匆匆的宮人,危機四伏。


    鹿寧在宮殿前的三疊玉階前下馬。幽雲衛圍了上來,把鹿寧護在一個相對安全的位置。


    鹿寧拾階而上,踏上平台時,含元殿緊閉的殿門從內打開。


    一名太監從殿內匆匆走了出來。


    “傳陛下口諭,命桓長公主,解除兵器後方可進殿,侍衛請在殿外等候。”


    太監尖銳的聲音穿過鹿寧耳朵。


    殿外的天光襯得含元殿內一片暗沉。


    鹿寧眯著眼睛打量著殿內站在玉座一旁的樓睿,堂下還有著不少朝中重臣。


    鹿寧輕笑。


    “不知這口諭是父皇的還是三弟的呢。”鹿寧聲音響在這安靜的一方空間中。


    他沒有止住腳步,負手像殿內走去。


    “大膽!”那太監仰著頭尖叫出一句,“再上前一步便視同謀逆!”


    “謀逆?”鹿寧依舊看著樓睿,嘲諷一笑,“三弟毒害聖上,挾天子以令朝臣,妄圖篡位,這是不是謀逆呢?”


    “汙蔑皇子,罪加一等!”太監又尖叫出一句。


    鹿寧終於收回了目光轉向了這位一直不停在他麵前刷存在感的太監。


    “你,”他對著太監揚了揚下巴,“是哪來的聒噪東西?”


    鹿寧抬手撫上那太監的脖子。


    “你頂撞本宮以下犯上就不是大罪了麽?”


    鹿寧說話的功夫從宮殿四維衝出來上百禁衛軍擋在他們與殿門之間,又有幾對禁軍從側麵與後方圍了上來,包圍了他們一行人。


    這樣的情況之前每每想到鹿寧都會覺得心悸,但是如今真刀真槍地對上了他倒是一點慌亂都沒有。


    靜。


    鹿寧眼神掃過麵前擋著的禁衛軍,手上的力道不覺家中。


    骨頭扭折的聲音傳來,鹿寧將太監的屍體拋到禁軍麵前。


    “擋我者——”


    “死。”


    鹿寧的話樓睿聽得一字不差,他在玉座旁指著鹿寧。


    “禁軍眾將士聽令,桓長公主,抗旨不尊,妄圖謀逆篡位,為報大佑社稷,陛下安康,今命爾等將其誅殺於含元殿外。”


    “是!”四維的禁軍士兵震戈應道。


    含元殿宮門關閉。


    鹿寧抽出佩劍。


    冷光乍現。


    僅有一門之隔,含光殿外廝殺聲清晰地傳到殿內,裏麵立著的諸位朝臣大多為自己捏了一把汗。


    樓睿不安地在高台上來回走動。


    一萬禁軍他夥同禁軍統領也隻能暫時調來這含光殿外的三千人。剩下的七千人駐紮在京城外,沒有羽林令他輕易不敢調動,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他昨日已經造了道聖旨讓統領去調人了,隻是不知為為何援軍到現在還遲遲未到。


    三千人對三十三人,單從數量上來看樓睿的勝算是極大的,可樓睿一點也放心不下來。


    當他對上鹿寧那個眼神,他就有種自己必輸無疑的預感。


    外麵的廝殺聲沒有停止,但卻比剛開始的要弱上一些。


    一雙手撫上了濺滿鮮血的含光殿大門。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


    光和寒氣一並攝入暗沉的含光殿。


    那人一身赤色朝服,提劍走了進來。身後的幽雲衛與禁軍的廝殺仍在繼續,但他卻踏進殿內,像是一種無聲的宣告。


    宣告有些戰爭已經落幕,有些勝負此刻已判然分明。


    樓睿被光線晃花了眼,當他看清鹿寧時,鹿寧已經提劍走至大殿中央。


    “三皇子樓睿,毒害聖上,夥同其母貴妃楊氏,妄圖挾天子令諸侯,”鹿寧一步步走到樓睿麵前,聲如珠玉擲地有聲。


    含光殿內的守衛如同被鹿寧嚇到了一般,竟忘了上去阻攔。


    “謀逆,篡位。這樣的人——”鹿寧的劍抵上樓睿的脖頸,樓睿慌忙後退卻避不過鹿寧的劍鋒。


    “諸位大臣,你們說該不該殺呢?”


    就含光殿上的狀況來看,鹿寧是贏了,可是京城外尚有七千禁軍不知歸屬。


    堂下一片死寂,沒有哪一位大臣敢在這個時候應和鹿寧與樓睿之間的任何一位。


    鹿寧含著笑又向前逼了一步,劍鋒在樓睿脖子上劃出淺淺的血痕。


    殿上僵持著,殿外的廝殺卻已結束,幽雲衛犧牲十人,全殲殿外三千禁軍。


    當黑衣被鮮血染透的幽雲衛走進大殿。強烈的殺伐氣息,宛如從地獄歸來的修羅,讓堂下站著的大臣出了一身冷汗。


    “長公主殿下,叛軍已悉數殲滅。”幽雲衛首領向鹿寧匯報。


    漢子聲音想洪鍾一樣震攝著朝臣。


    樓睿有些腿軟扶著玉座勉強支撐。


    “辛苦了。”鹿寧笑道,轉而對樓睿,“三弟,你可知罪。”


    “不,”樓睿的語氣有著不願意麵對現實的瘋狂,“你才是逆賊,城外還有七千禁軍,即刻便到,你現在束手就擒還來得及。”


    或許是真應了那句“說曹操曹操就到”的諺語。樓睿話音剛落,被他派去搬救兵的禁軍統領就慌慌張張的跑到了殿上。


    “殿下,七千禁軍已到殿外。”


    那為統領喘的不輕說話倒不含糊。


    這一句換來樓睿狂喜。


    “還不快把樓瞾和他的黨羽一並拿下。這一幹逆賊統統殺無赦!”樓睿此時的表情興奮的扭曲起來,原本俊逸的容貌這一刻猙獰地醜陋著。


    鹿寧沒有絲毫慌亂,持劍的手依舊紋絲不動,堂下跪著的那位統領也竟是對樓睿的話無動於衷。


    “你怎麽還不去!”樓睿嗬斥堂下沒有動作的統領。


    “三哥不要生氣。”殿外走進個少年,用“少年”這樣的形容也不是十分準確,因為這個男孩子實在是太稚嫩了,隻有十一二歲的模樣,連聲音都還是童聲多一些。


    鹿寧側身,看向來人,男孩對上鹿寧的目光微微一笑,他從懷中掏出了一枚令牌。


    令牌白玉質地,有繁瑣華麗的紋路,配著紅色瓔珞,麵上刻得“羽林令”三字清勁有力。


    樓睿與鹿寧找尋多日的羽林令竟然在他的手裏。


    ——九皇子樓崢。


    這樣的答案讓鹿寧驚奇卻不出乎意料,樓瞾上一世,大佑的禁軍便掌握在樓崢的手裏,這一世雖然因為鹿寧的到來讓所有事情加快了進度,但也有那麽一些事是不會被改變的,比如現在。


    這也讓鹿寧有了一絲疑惑,前世今生的曆史在某些細小的點上有了重合,就好像是曆史改變了他的路線卻沒有改變他的終點,即使登上帝位樓瞾又真的能夠改變他的命運麽?


    “傳父皇口諭,誅殺楊氏一族,將三皇子樓睿及楊氏黨羽押入天牢候審。”


    樓崢話音一落,殿外身披銀甲的禁軍便湧入含光殿內。樓睿失去了支撐,失神般地癱坐在地上。


    鹿寧收劍走下高台。


    終點在哪又有什麽意義呢,這隻是一個遊戲罷了,他打出gg不就好了。


    劇情的發展npc的結局跟他又有什麽關係呢。


    既然無關那麽就不必多想。


    鹿寧莞爾,腳步不覺輕鬆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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