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棟華急匆匆去地下車庫取車,發動車子之際,他給前妻薑遠夕發去了一條語音。想了想,薑遠夕總是忙碌於工作,興許根本就不會及時收聽語音,他又發了一條文字過去,


    “林熙受傷了,在九院縫針。我現在正趕過去。”


    發完,打開手機導航,直奔九院。


    …………


    他在急診處見到了好似熱鍋螞蟻一般的孫應枝,和坐在她身邊,額頭上蓋著藥布的林熙。孫應枝一見他,趕緊就迎了上去,結結巴巴地說醫務室老師已經去掛號繳費了,馬上醫生就要給林熙的額頭縫針了。


    林棟華看了她一眼,此刻已經顧不上之前和她的種種糾葛,他一心牽掛在兒子熙熙身上。內心焦灼不安到了極點,但臉上他還是維持著鎮定,因為他知道此刻自己是一名父親,他的兒子,他的小男子漢正看著他呢!


    林棟華半蹲下身,摸了摸林熙的頭頂,“嘿熙熙,爸爸能看看你的傷口嗎?”


    林熙乖巧地點了點頭,林棟華略略顫抖的手輕輕揭開了他額頭的藥布。他擰了擰眉頭,但那絲心疼和慌亂轉瞬即逝。當林熙憂愁地問他,


    “爸爸,怎麽樣啊?其實我自己也沒看過。”


    林棟華勉強笑了一下,“還好還好。這傷的位置在額頭的中間,你現在成二郎神啦!二郎神知道是誰嗎?就是《西遊記》裏很厲害很厲害的一位神仙呢!”


    “可是,還是孫悟空最厲害啊!”


    “那麽,你想不想長一身的猴子毛毛啊?”


    “那我可不要,還是做二郎神好呢。”


    林熙眉宇間的緊張在和父親的三言兩語之間,平複了不少。孫應枝在邊上看著,幾乎就要崇拜這位了不起的家長了。


    ^……………………


    邵老師匆匆辦完了手續,醫生就要帶著林熙進去縫針了。


    林棟華牽著兒子的手,“爸爸陪你進去,你怕不怕?”


    “我才不怕呢!”


    “真厲害啊!要不要叫醫生給你的額頭縫一朵小花,獎勵你?”


    “我又不是女孩子,我才不要縫小花。”


    他們一唱一和地並肩進了醫護室,醫生輕輕地關上門,把邵老師和孫應枝留在了門外。


    “周莉莉老師還有課,她先開車回去了,我們等下打車回學校吧!”邵老師說,


    孫應枝充耳不聞地隨意點點頭,一心撲在林熙的傷勢上,


    “林熙他,不知道怎麽樣了。”


    邵老師歎了口氣,“他的傷口你看過嗎?還挺深的,估計得留下痕跡,後期恢複得好不好也難說。那孩子的家長,是,是很難搞的人嘛?”


    “林熙爸爸?”孫應枝搖了搖頭,“他是個很好的人。”


    “那就好。不過麵對兒子吃這種苦頭,再好的家長也難說。以前四年級的學生外出上遊泳課,在遊泳池邊,孩子滑倒後骨折了,班主任第一時間送去醫院,可孩子的爸爸來了之後不分青紅皂白,伸手就給了班主任一個大耳光。”她見孫應枝的臉色更難看,就生硬地轉了話題,


    “我再去下繳費處啊,等那孩子縫針完畢,還要打破傷風針的。孫老師就在這裏等我好了。”


    邵老師走後不多就,林棟華就牽著林熙從醫護室裏出來了。他額頭的藥布變成了厚厚蓋著的紗布,看得孫應枝心疼不已,但林熙卻笑著說,


    “孫老師,沒我想象的疼!”


    “嗯,我們林熙沒哭也沒鬧,醫生都說他了不起。”林棟華平靜道。


    ^……


    眾人坐在打針室外等待打破傷風針時,在走廊裏此起彼伏的孩子的哭鬧聲中,林熙媽媽的高跟鞋聲由遠及近的傳來。她風風火火地趕到,一把就抱住了兒子,眼淚好似衝花了妝容,


    “怎麽回事兒,給媽媽看看?疼不疼啊?到底怎麽回事兒啊。”薑遠夕看著他額頭厚厚的紗布,聲音都沙啞起來。


    孫應枝覺得自己該開口解釋一下,“林熙媽媽,林熙在學校被同學推了一把,額頭撞在了門框上。”


    薑遠夕聽著,狠狠地瞪了一眼孫應枝,“推了林熙一把?我說,你是班主任吧!你這個班主任是怎麽管紀律的?班級裏怎麽會發生這麽可怕危險的事情!”


    “我……”孫應枝百口莫辯,甚至慚愧地覺得,薑遠夕說得很對。


    歐陽哲是班上的混世小魔王,他從不交作業,不聽老師的話,總是粗魯而霸道,對前來勸阻他的老師也還以十幾倍的顏色看看。孫應枝曾經因為在課堂上和胡鬧的歐陽哲對峙,而白白浪費了整整一節寫字課,教室也折騰得一片狼藉。也不記得是哪個老師給她的建議了,


    “既然歐陽哲不服管教,他的爸爸媽媽也不配合你,那你就不要管他好了!”


    是啊,小魔王雖然霸道野蠻,但是對他聽之任之不理會的話,他也總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上課看看圖畫書,下課搞搞惡作劇。雖然偶有小朋友告狀,說歐陽哲野蠻地推他們打他們,但是小打小鬧多了,也從沒出過什麽大事兒,忙碌的孫應枝也漸漸習慣了,不以為然了。


    是的。薑遠夕說的沒錯,興許正是因為她漸漸的縱然,才有了林熙的今天。


    她紅著臉,低著頭,麵對林家人簡直是無地自容。而薑遠夕顯然把孫應枝的愧疚理解成了小姑娘的裝可憐扮委屈,她惱怒地繼續道,


    “我早說了這樣的小姑娘能有什麽經驗?為什麽不早點給熙熙辦轉學?你看她,出了事兒就知道哭,我們熙熙都沒哭呢……”


    “媽媽!”林熙緊張地拉了拉薑遠夕的衣服。


    林棟華歎了口氣,起身一把拉住了薑遠夕,“來,我和你說說熙熙傷口的情況。”說著,好歹把激動不已的前妻給拉到了遠處的樓梯口。


    ^…………


    “熙熙額頭的傷口比較深,已經用了九院最好的美容針,縫了裏外兩層,一共是十三針。醫生說,很有可能會留下疤痕,至於疤痕以後是否明顯,還要看日後的恢複。最好的情況,就是淡淡的一條線而已。最壞的情況……你別急,也壞不到哪兒去,畢竟現在技術發達,可以有相應的美容手術,隻是孩子可能得吃點兒苦頭。”林棟華如實告訴薑遠夕。


    薑遠夕果然倒吸一口冷氣,良久才恨恨道,“那,那個推了他的孩子呢,他人在哪兒”


    “學校肯定會給我們一個交代的,相信孫老師吧。”


    “喂林棟華,你是怎麽了?要我相信那個沒什麽用隻會掉眼淚的小姑娘?”薑遠夕頓時惱火道,“熙熙都成這樣了,難道你不心疼嗎?”


    說他不心疼?林棟華能不心疼嗎!他心疼得簡直呼吸都困難!


    開車來九院的這一路,他難受得握著方向盤的手都在發抖,而陪著林熙進醫護室縫針時,看著醫生一針一線地縫起兒子額頭的裂痕時,他得拚命地掐著自己的大腿才能阻止自己的眼淚掉下來。


    推了林熙的孩子是歐陽哲,他剛聽老師們說了。


    他依稀記得這個名字,是林熙口中的“二班混世魔王”,粗魯霸道,從不交作業,對同學們也總是隨隨便便地推推打打的,沒有一個老師能管住他。


    而,是不是正因為沒有老師能管教住這個混世魔王,所以才讓林熙今天吃了這麽大的苦頭?若是,作為班主任的孫應枝可以更盡責一點,或者經驗再豐富一些,林熙是不是就會避過今天的血光之災?


    方才,他看著孫應枝垂頭落淚的樣子,他好像明白了些許。她不是因為覺得自己沒用或者難堪吧,她,是因為覺得愧疚吧!


    林棟華也曾這麽胡思亂想著,幾乎就要和前妻一樣,陷入憤怒的不理智中的。


    但事情已然發生了,再去責難去怒罵去泄憤,能有什麽意義嗎?


    所以當薑遠夕激動地說,“不行,我等下就要回學校去把那個凶手揪出來狠狠痛罵一頓!”


    “你冷靜一點……”林棟華趕緊勸阻她。


    “我沒辦法冷靜!我才信不過那個哭哭啼啼的小丫頭!我……”她越說越激動,直到林棟華用力地扳過她的肩膀,沉聲道,


    “遠夕,你冷靜一點!聽我說,相信學校,相信孫老師可以處理好的!”


    遠夕。他下意識地這麽叫她,那曾經如膠似漆時的愛稱。


    她不由地一楞,眼前好似回憶起大學時代的梧桐樹林裏,領結婚證那天在民政局的門口,還有生下林熙那天的產房門外,他都這麽喊過她:遠夕,遠夕,遠夕……


    她略略側過頭,又有想哭的衝動,但說話聲音已經鎮定了不少,


    “好,就聽你一回。那如果,學校這次沒能處理好熙熙的事情呢?”


    “如果這次處理得不好,我們就讓熙熙轉學去私立小學吧。”林棟華歎氣著。


    ^…………


    他和薑遠夕說完話,從樓梯間走了出來。回到走廊裏,聽護士小姐正好叫到“林熙”的名字,孫應枝就牽著他的小手上打針台。從打針台上正下來一個哭得撕心裂肺的孩子,孫應枝不禁緊了緊握著林熙的手,而當尖銳的針頭推進林熙的皮肉,他的小臉頓時緊巴巴地皺了起來,短短幾秒鍾就出了一臉的薄汗。


    “其實不太疼的。”打完針,他汗津津的小臉兒對著孫應枝笑,笑得她格外酸楚。


    薑遠夕趕緊過來,一手牽走了林熙,林棟華對著孫應枝點點頭。


    “醫生說還要在醫院待半個小時,看看打針後的反應,沒什麽情況就可以走了。”孫應枝怯怯地說著。


    於是五個人便沉默地在走廊裏靜候著。林熙無聊了,拿過爸爸的手機玩起了遊戲,林棟華和薑遠夕各有各的心煩意亂,而孫應枝卻收到了年級組長張老師給她的微信,


    “小孫,錄像帶校長給你拷貝好了。歐陽哲的爸爸媽媽等一下就要來學校了,你那邊情況怎麽樣?”


    孫應枝把林熙縫針的事兒詳細說了說,然後囑咐道,“讓歐陽哲的父母等我一下,我會盡早趕回學校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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