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太子府慶功宴·中


    太行山戰場上的情況,江遙這些日子聽江浩成說了一些,昨天秦驍又給她詳細回報了一遍。開始時特別不順利,甚至屢屢受挫確實是因為江浩成不擅山林戰,而九皇子又急於立功,有些冒進,低估了對手,以至讓他們找到了可趁之機。


    崔離到了之後,就接過了戰場的指揮權,大軍事實上分成了三路,左翼由崔離指揮進攻,右翼由秦驍指揮著策應崔離,江浩成和九皇子雖然還是名義上的主帥,且指揮著中路大軍,但由於兩側隊伍的強悍,多數時候他們都隻需要鎮守大營。


    現在太子問戰況,自然是由崔離來說。


    崔離隻說他到的時候大軍紀律嚴明、攻守有度,待補充了糧草後,江浩成和九皇子謀定而後動,指揮得當,隻用了一個多月就剿滅了匪患,其中秦驍有勇有謀,屢次立功。


    在他的敘述裏,他自己是毫無存在感的,功勞大部分給了九皇子和江浩成,小部分給了秦驍。


    而太子顯然是個明白人,笑著應和:“從前知道崔大人有個叫顧寧的愛徒,計謀過人,幾無敗績。如今看來,秦驍也不遑多讓。崔大人定是萬分看重,才內舉不避親。說到底還是崔大人徒弟教得好!”


    “殿下謬讚,”崔離謙遜:“小顧和秦驍,都是難得一遇的將才,臣不過是恰好遇著了。”


    “崔大人就別太過謙了,”太子笑笑:“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啊。秦驍要賞,崔大人更要重謝。謝謝崔大人給朝廷培養了一對雙子星。”


    江浩成稍微有一點尷尬,他是名義上的主帥,在這一場慶功宴上卻完全淪為了配角,但他倒還算坦然,畢竟崔離的名望在那裏,何況此次能大獲全勝,基本上跟他就沒啥關係。


    比他更尷尬的是九皇子,剛才崔離把他們捧得挺高的,但實質上的戰績卻說不出東西來,反而是誇秦驍的時候,戰績豐富,過程還挺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的,說得連根本不懂戰事的幾個女眷都仔細聽了。


    秦驍一直安分地坐著,太子看他敬陪末座,聽到眾人誇讚卻既不驕傲也不畏縮,眉眼之間都是篤定,心裏一歎,原本的三分抬舉倒成了七分喜歡。看著他問道:“秦驍既是原本就在江將軍軍中的,不如就還是在他軍中做個偏將。秦驍覺得如何?”


    眾人都是一愣,以秦驍的年紀和閱曆,就算這次立了大功,放到軍中,做個千夫長、校尉什麽的也就頂天了。但太子居然直接讓他直接越過百夫長、千夫長、校尉三級,提拔到了偏將的位置,甚至還問他自己的意願,即使是本就打算為他討賞的崔離,也覺得這賞賜隻怕有些重了。


    太子四下一掃,沉聲緩緩道:“這也是父皇的意思,前幾日九弟、崔大人和江將軍的折子遞上去,父皇就特地問起過秦驍,囑咐我量才為用,不要因為年紀、家世,就浪費了人才。秦驍,孤的安排,你可願意?”


    這話一出,至少麵上,眾人都表現出了一臉“理應如此”的態度。眾目睽睽之下,秦驍端端正正地走到了正中磕了個頭:“君有賜,不敢辭。臣謝皇上隆恩,謝太子恩典。”


    他眼神清澈卻堅毅,身上自有一份穩穩的氣度,太子點點頭,口氣不自覺地便放柔和了:“好,年輕人就該是這樣的。”


    九皇子也舉杯站了起來:“可不是麽,這兩個月跟秦驍並肩作戰,我都覺得他厲害得很,皇兄不給他請封,我也要跟父皇求的!年紀算得了什麽,我比他年長兩歲,可是看到他,也才知道自己這兩年都是虛長了歲數啊。”


    江遙微微挑眉,有種坐山觀虎鬥的感覺。太子固然手段厲害,但這位九皇子看起來也很豁得出去啊,眼看太子把他架得高高的,實惠卻都落在秦驍身上,還能冷靜下來,幹脆把臉皮撕下來,自己給自己開了個嘲諷。一來別人不好再拿他跟秦驍比,戳他的“短處”了,二來也給自己落了個耿直率性,知人善任大度容人的好名聲。


    接下去崔離、江浩成和九皇子也都得了賞賜,給江浩成和九皇子直接是金銀珍寶,給崔離的則還有太子親手寫的一幅字,簡簡單單四個字“桃李滿門”。


    太子隻說太粗陋了,崔離倒是很高興,他如今著書立說,本就有為朝廷培養將才的意思,這一句“桃李滿門”既是對他這些年來的肯定,也是變相地讚了秦驍和顧寧等人,再和他心意不過。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正事也就說完了,太子一抬手,就有事先安排好的歌舞姬上來表演,這場慶功宴也在互相吹捧中進行到了尾聲。


    江遙覺得這場戲還是挺精彩的,一波三折暗流湧動,最大的贏家也不知是太子還是秦驍,不過對江家來說,反正不是壞事。她津津有味地看完了好戲,幹脆欣賞起歌舞來,看著一眾婀娜多姿的漂亮妹子,也頗為養眼。


    但陳氏卻對太子耳語了幾句,很快站了起來,對太子福了福身:“殿下和幾位大人說了這麽許久,我看幾位夫人和小姐都聽乏了,不如妾身帶她們出去走走,正巧今兒天好,可以到湖上一遊。”


    太子淡淡地點了點頭:“也好,免得你們在這裏待著無趣。湖上風涼,你也小心些。”


    陳氏輕輕一點頭,明明不是小女孩了,居然也滿是溫柔甜蜜的感覺,眼裏的情意感覺都要漫出來了。江遙沒有體會過這種感情,但隻看這一點互動,也覺得她應該是真心愛著太子的。


    雲氏等人方才聽他們講話隻覺得雲山霧繞的,對陳妃的提議自是欣然應諾。


    陳妃先請他們到後院喝茶賞花,一邊命人去準備小畫舫,還特別關照在船上安置幾個暖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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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院的風格明顯不同於前廳,道路兩旁種滿了花草,即使是深秋,也絲毫不見蕭條,隔一段路,就有石凳木椅,一路走進來都是一派溫情脈脈。顯然陳妃作為女主人,將這裏打理得極用心。隻是以“太子府”的標準來說,有些溫馨有餘,大氣不足。


    陳妃笑著把眾人引到小花廳,命人送點心茶水:“太子喜靜,我多數時候也不愛動彈,府裏其實少有人來,今兒你們來了,才沒那麽冷清,招呼不周的地方,還要請你們見諒了。”


    崔夫人和雲氏連忙道不敢,一個讚這院子妙不可言,另一個就讚點心清甜可口,倒是十分默契。


    江遙安分地埋頭吃點心,看林婉心似乎想說話,趕緊給她取了一隻水瑩瑩的透明糕點,不高不低地笑道:“婉心,要不要試試這個?在雲南從沒見過呢。”


    陳氏也恰好聽到,溫柔地笑了笑:“這點心是齊魯一帶的特色,叫水晶糕,和你們雲南的鮮花餅齊名,都是既好看又好吃的,你們嚐嚐,看看是不是名副其實。”


    江遙“哎”了一聲,自己也取了一隻,笑著對陳妃道謝。


    陳妃看她眉眼彎彎,似乎隻要一塊點心就能開懷,一派無憂無慮的快樂,倒是有些喜歡:“江夫人家的千金,瞧著就讓人心生歡喜。”


    雲氏總算是了解自家女兒的,知道她平常根本沒這麽“甜”,這多半是在哄陳妃,趕緊謙虛道:“娘娘謬讚了,平常哪兒有這麽安穩呀,皮得和小猴子似的,這是見了娘娘,才肯乖巧些。”


    陳妃笑笑:“活潑些好呀,我呀,倒是盼著有個皮猴兒在身邊鬧騰呢。”


    “娘娘可不就快要如願了麽?”崔夫人很會察言觀色,見陳妃神情有些落寞,趕忙賀道:“方才聽太子爺說娘娘有了身孕,我們都是歡喜傻了,這不,還忘了和娘娘道喜呢。”


    陳妃垂下了眼,既沒有答應,也沒有否認,隻笑了笑,便給他們介紹起了今年秋天開得特別好的幾種菊花。


    太子府裏的湖是人工挖開的景觀湖,不算太大,但當年是特地從大運河裏引了活水的,加上湖心的那處小島和上麵別具一格的湖心亭,可以算得上是京城一景了。為了這次慶功宴,還特地在湖心的島上擺滿了大盆金盞菊,遠遠看去一片金黃隨風搖曳,著實十分好看。


    陳妃命人準備的是一條精致的雙層小畫舫,二層是完全露天的,隻在四周圍了一圈護欄,船頭船尾都擺了藤編的桌椅,中間還有兩張貴妃靠,這格局頗有點現代遊艇日光浴的格式,江遙坐在藤椅上試了下,不由感慨在吃喝玩樂的享受方麵,古今基本上審美一致。


    但陳妃如今有孕在身,眾人怕她吹了風著涼,隻在二層轉了一圈,就都回到了一層的畫舫裏,圍著暖爐賞景說話。


    江遙完全不能理解她們動不動約著賞花的樂趣,對她來說,花的品種再名貴,她也隻能大概區分一下梅蘭竹菊,看看是開得很盛,還是枯得快死了,至於品相,風骨,就絲毫欣賞不出了。看陳氏正跟崔夫人和雲氏說得興起,林婉心也聽得頗為認真,時不時還跟著讚一句“確實品相不凡”之類的,實在不想去湊這熱鬧,幹脆靠在窗邊看著水麵。


    雲氏和崔夫人也是愛花之人,與陳氏居然當真就著這個話題一路聊開去了,崔夫人說到家中有茶花園和梅花園,待到冬日,若是陳妃有暇,不妨移駕去崔府賞雪中白梅。


    陳氏聽了這話,神采卻是漸漸黯淡了,半晌才搖頭道:“白梅,我們府上倒是也有的,隻是爺不愛見,花也通人性,這些年漸漸已經不開了。”


    崔夫人說的興起,一時不曾察覺她的反常,脫口問道:“那我們一路走過來並沒有瞧見梅樹呢?”


    “在東園裏頭,有一整片梅林,”陳妃笑了下,搖了搖頭:“不提這些了,再有一會就快到湖心了,咱們到島上去看看?”


    崔夫人這才意識到自己忽視了她的情緒,趕緊道好,眾人自然也都應和,江遙偷偷瞧了瞧陳妃,已經猜到了她口中的“東園”,也就是秦驍關照不能踏足的“東側院”是個什麽地方。


    能讓陳妃黯然,又是太子府的禁區,多半就是太子當年的住處了,多半是怕觸景傷情,才封存了起來。


    江遙分神去聽了一會兒陳氏和崔夫人的聊天,再往外頭一看,才驚覺這艘畫舫有些不對勁,覺得自己坐著的這一側似乎偏在水裏一些。


    她以前開車的時候遇到過一邊輪胎不小心被紮破了卻沒發現的事,還在街上開了一整天,幸好沒出什麽事。後來還是她老爸發現了,把她罵了個狗血淋頭,千叮嚀萬囑咐開車時一定要看著是不是平衡,免得再出這種事,因此對這種失衡感心有餘悸。定睛去看,更是大驚,如果她沒有記錯,這艘船的吃水比剛剛要深了許多!


    她盡量不動聲色地起身走到靠近船頭船尾的地方一看,負責劃槳的四個船工已經齊齊不見了蹤影。


    雲氏見她忽然起身走動,怕她惹陳氏不悅,忙招手要她回來:“遙遙,過來坐下吧,一會兒到湖心了再出去。”


    是有人要害陳氏,還是陳氏要害她們中的哪個?


    江遙吸了口氣,把一瞬間冒出來的各種猜測壓下去:“陳妃娘娘、崔夫人、娘,這艘畫舫在下沉,可能快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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