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30個教師節來臨之際謹此獻給所有辛苦在一線的農村教師們!


    心靈的駐守


    作者:土杜


    一、失敗的送禮


    又一個暑假猶如西山頭吞咽的落日隻留下一彎腥紅的眉將要墜去,莫名的恐懼猶如暴風驟雨中利劍般雨點張牙舞爪著朝著杜曉明砸將而來。一位官運享通的朋友容光煥發的說,生命在於運動,升官在於活動;路漫漫其修遠兮,大官小官上下而求索;蜘蛛能坐享其成,靠的就是那張關係網。在這位膽肝相照的朋友意識嫁接下,杜曉明感覺有一種壓力若即若離的遊離每一天的呼吸中,以至於整個暑假不是平心靜氣的修身養性,而像心亂如麻的迷途羔羊。


    杜曉明有些時候感覺在哪教書育人真是感覺無所謂,路途的風吹雨打坎坷顛簸無所謂,學校的磕磕碰碰冤冤屈屈無所謂,可杜曉明感覺日子過久了,麵子卻擱不下了。親戚朋友左鄰右舍總是關切的問你在哪教學,哎呀,怎麽跑哪麽遠?可要注意身體喲。哎呀,哪太偏了,活動活動近點,像極了關心,像極了安慰,卻酸不拉幾的,每次都讓人全身發燥,人畢竟是有尊嚴的。


    杜曉明在吉祥鎮最偏遠的地方已經駐守三年了,杜曉明從初中下放當校長鍛煉時30歲,年輕有為,但這是全鎮最偏遠最落後的學校,性格決定命運,杜曉明依舊滿腔熱血著著實實的把整個心都泡在學校裏。第一年學校底子太薄成績起色不大,杜曉明感覺找領導調換好地方有失自己風格,第二年學校總體成績全鎮第二,可中心校主任替換了,新上任主任不熟悉地情,所有人事原地不動,第三年了,學校成績全鎮第一,杜曉明反而更沒了底氣。三年了,一個嶄新嘉陵在凹凸不平的石尖路上顛簸的基本病殘。三年了,一根根頭發悄無聲息的白了模樣。有些時候路雖然在自己腳下,但有些路卻有時候卻在領導的思路裏,官場上畢竟是屁股決定腦袋的。他該換換地方了,但他不知道下一步該向何方,哪怕是繼續讓他回原初中或離家近點擔任一般教師,杜曉明感覺身不由己,惆悵無助。


    這個暑假緩慢的猶如一個世紀,耐心的磨礪著杜曉明的心性。


    8月20日的大清早,天氣依舊熱的像蒸籠,汗像雨後春筍不斷的洶湧出來,藍色的衣服霜白成幾副毫無規則的地圖,粘糊糊的。杜曉明從班車上下來,心裏反而感覺比車上更熱燥,杜曉明感覺自己真正進入了“燒烤”模式。


    “吃飯了嗎?”丈母娘正在往洗衣機倒洗衣粉,瞥了一眼杜曉明,邊打招呼邊用手將裏麵的水攪得嘩嘩響。


    “吃了,五點多在家喝了一碗雞蛋茶。”杜曉明將一兜蘋果放在客廳茶幾上便上了二樓。


    劉燦燦穿著寬大的睡衣悠閑自得的靠在床靠上,目不轉睛的盯著閃爍的屏幕,老畢和觀眾異口同聲地喊著三、二、一,氣氛顯得高漲而激烈,卻突然閃現出一條不痛不癢不鹹不淡的廣告,女兒劉小米伏在一米高的書桌上寫著作業,空調勻稱的呼吸著,雞皮疙瘩瞬間密布在杜曉明裸露的胳膊上。


    劉小米箭一般撲上去攀在杜曉明脖子上,喊了一聲爸,黑溜溜的眼便淹沒在兩汪潮汐的淚水中,身後的椅子噪雜著聲音仰麵朝天。


    “又挨批了。”杜曉明抹去劉小米將要滑翔的淚。


    “我媽看電視,不讓我看非要我做作業。”劉小米聲音抽噎起來,眼淚如同炒脆的豌豆。


    “別哭,再有十天就要開學了,作業沒做好,開學更丟人。”杜曉明放下劉小米,扶起椅子。劉燦依舊心不在焉的看著電視,拉著一張狹長的臉,頗讓人發怵。


    劉燦早十天就領著劉小米回來了,因為出生在娘家,工作又在娘家,在婆家住幾天就喊著不舒服,又加上天氣又熱,將工作作為吵架的茬和杜曉明拌了幾句嘴,理所應當的回娘家來了。


    杜曉明一邊小心翼翼柔聲細語的給劉小米講著題,一邊用餘光瞟著麵無表情的劉燦,劉燦的臉依舊像未發酵的死麵饃,一言不發,杜曉明一肚子的話憋在嗓子眼裏,鼓鼓的。


    “後天就要開會了,你也不想想今年去哪?一點心也不操!人家那麽多在遠處鍛煉一年就回來了,看你都去了幾年。”丈母娘推開門聲音便大大咧咧的炸開了,杜曉明神經馬上繃緊起來。


    “我明天就去找主任。”杜曉明說完,心裏感覺自己像做了什麽錯事一樣。“今年或許沒事。”


    “你去說說,到離屋近點學校教學就行,一年到頭跑那麽遠,吃不好,睡不好,受啥罪?你看那麽多老師在門跟教學,一家在一起多好。”丈母坐在劉燦的床頭前,做好了政治課的架勢。


    丈母娘盡管話冷冷的,但杜曉明知道丈母是心疼自己,但感覺很無奈,杜曉明說:“明天我去說說試試。”


    “真不行,別幹校長,幹一般教師多好,少操點心。”丈母順勢關了電視,劉小米看氣氛不對,偷偷溜出去找同齡朋友玩去了。


    劉燦踢拉著拖鞋,咕咚拉開抽屜,拿出工資本,扔在杜曉明眼前說:“都三十拐彎的人了,一點腦子都沒有,你關鍵得晉職稱,那是關乎一輩子的事,一家人都替你著急,你到真沉的住氣。”


    “聽天由命吧,找領導咋拿,我真沒送過禮。”杜曉明尷尬得臉紅,他感覺丈母娘和劉燦的目光像箭,萬箭刺心。


    “你真是靠天吃飯。啥時不都是試著來,聽說今年我校校長到中心校當副主任了,你去說說試試,也許是個好機會。”劉燦明顯火氣少了不少。


    “到中心小學,一千多學生,那是需要資曆和經驗的,我還真沒那能耐。”杜曉明自嘲的說。


    “你不試試咋知道不行,你總得找找領導,隻要把你調近就行。“丈母說話語速依舊很快,嗓門依舊很亮。


    丈母話音未落,劉燦就接著說:“你這幾年在學校出那麽大力,學校從全鎮倒數第一到現在全鎮第一,中心校領導、全鎮教師和當地百姓有目共睹,那麽偏的地方你都能幹好,到好地方你卻沒底氣了。”


    杜曉明揉著太陽穴,早上6點開始坐車,三個多鍾頭,頭昏腦脹,倦意蠕動了全身,剛下車回到嶽母家,又被劈頭蓋臉的教育著,何況自己還有思想和意識,他隻想盡快結束這場尷尬的局麵,他深吸一口氣,頭一甩,佯裝上廁所去了,走出門口,頓覺的如釋重負。


    夜,窗外月亮像輸了高壓一樣亮堂,連綿不斷的山峰若隱若現如同巨蟒潛伏著,偶爾一陣風,樹葉嘩嘩啦啦的掌聲時起時伏,杜曉明心裏和月亮一樣亮堂,盡管屋裏還有些熱燥,但風很合適宜的一縷一縷的瘙癢過來,愜意便泯滅了煩躁。劉燦在身邊勻稱的甜甜的呼嚕著,誘人的身條凹凸在寬大的睡衣內,半個月沒在一起了,杜曉明全身酥癢,有一種水火相容和責任未盡的感覺。杜曉明按耐不住,試探著手在劉燦身上遊離開來,劉燦迷糊著空蹬了幾腳:“你是驢,還讓人睡不?”翻了個身,半彎裸露的肩膀泯滅了杜曉明幸福的想法。杜曉明覺得身體的重要部位被封住了,像被捂住了嘴,憋得四肢亂踢蹬,翻來覆去,一脈脈烏七八糟的情思便在腦子中擁擠開來,生活的波折,前路的坎坷,酸甜苦辣的大小事在腦子中雜亂無章,後來他幹脆縈繞著一個主題,腦子逐漸清晰起來。


    十年前,來吉祥鎮教學,離家80多公裏,很少回家,當時和劉燦一個學校,學校共6個人,其他都四十多歲,劉燦是本村人,比杜曉明早一年來學校,兩個年輕人在一個光見樹木少見人的偏僻學校,沒有選擇題的戀愛了。但到談婚論嫁時卡殼了,劉燦姊妹兩個,父母意願接上門女婿,而杜曉明又是獨生子,劉燦告訴杜曉明,我媽生了兩個閨女,在農村很沒麵子,總感覺低人一等,我得為倆老爭口氣,咱倆結婚讓你一個大男人接過來不合適宜,我嫁過去。到時候孩子姓劉,杜曉明毫不猶豫的說行。於是找個媒人到劉燦家說媒,找了幾個媒人都沒將劉燦父母公關下來,杜曉明隻好領著劉燦親自談判。那夜,曾記得劉燦燦父母一直板著臉一聲不吭,劉燦說了一大堆話一點起色都沒有,劉燦撲通跪在父母麵前,最後還是無濟於事。杜曉明哭了,他說,爹,媽,我和劉燦真好,劉燦是個好女孩,我們談戀愛時劉燦就告訴我一輩子不離開你們,養活你們一輩子,我會做到的,真的。劉燦的父親終於發話了,我們也不是不通情的人,你們現在還小,許多事情考慮不長遠,關鍵為你們以後考慮,你們以後得養活四個老人,又都是農村人,到時候上有老下有小你們受罪。杜曉明捂了把眼淚說,以後我們就是再艱難也會好好對得兩方老的,我更會對劉燦好的,不會讓她受罪。劉燦父親歎口氣說,明天你們看個日子吧!那夜,是杜曉明覺得自己最勇敢的一次,最男人的一次,單槍匹馬娶了個媳婦。後來,杜曉明和劉燦由於教學成績突出,都調到鎮上中學任教,接著有了女兒,又在學校附近蓋了房子,劉燦父母也搬到鎮上住了,平時星期天和劉燦父母在一起,放假和杜曉明父母在一起,吃喝拉撒兩頭父母打理的井井有條,杜曉明和劉燦隻需要安心教學。杜曉明總感覺到心滿意足,劉燦漂亮賢惠,女兒聰明淘氣,一家人其樂融融。隻是工作頗有點傷神,近幾年校長隊伍年輕化,杜曉明也被下調鍛煉了,全鎮16個小學校長都是本鎮人,似乎都能攀來無形的親戚,隻有杜曉明外鎮人,頗有點受排斥的感覺。去年剛調來楊主任和杜曉明老鄉,主任隻要在會上表揚杜曉明,會後總有人當著杜曉明罵領導不好的,說杜曉明拍馬的,頗不是滋味。再加上劉燦妹子在浙江辦了一個廠,說是缺個可靠管理的,年薪五萬以上,一直在**著杜曉明。十天前,劉燦就和杜曉明因是否停薪留職發生口角,劉燦一氣之下領著劉小米回到吉祥鎮……


    劉小米捏杜曉明鼻子的時候,杜曉明眼皮沉沉的粘在一起,一個體彩排五10萬的美夢卡殼了,杜曉明一股火升騰起來。


    “使勁捏,將你爸嘴和鼻子都捏住。”杜曉明睜開眼的時候,劉燦嘴正貼在劉小米的耳朵上,劉小米一臉壞笑,另一隻手正向杜曉明的嘴巴襲來。


    杜曉明一個骨碌滾到床邊,腦子頓時清醒起來,反複揣摩著夢中排五號碼,似有似無,模模糊糊,0——9每個號仿佛都是,又仿佛都不是。


    “爸,太陽都照到屁股上,我奶飯早就做好了。”劉小米邊說邊撓杜曉明的腳底。


    杜曉明一肚子火,但看看劉小米向日葵的臉,杜曉明一個激靈配合起這和諧的氣氛,舉起手:“我投降,寶貝,饒了爸爸。”


    劉小米咯咯的笑,陽光金燦燦的穿過窗戶,粉飾著劉燦寫滿笑意的臉,劉燦今天心情好多了。


    “黑睡大明起,都啥時候了,凡是沒個輕重緩急,今個抓緊去辦你的正事。”劉燦麻利的將髒衣服擼在懷裏。


    杜曉明匆匆的扒了幾口飯,騎著摩托,跑到郵局,咬了咬牙印,將攢了半年工資本上八千塊錢全部取完,用信封包的嚴嚴實實,裝進褲兜裏,左手緊緊攥著,右手騎著摩托。當摩托鑽進中心校院裏的時候,杜曉明感覺手心汗津津的。


    中心校的院子裏淩亂的斜著幾個摩托,由於天氣逐漸放熱,整個院子顯得空曠刺眼,陽光照在一棵辛夷樹葉上,反射出點點細碎的金光,卷曲的葉子背麵一層細密的絨毛顯得毫無生機。花池裏月季含苞欲放著、鮮豔著,紅得、黃的、白的在翠葉中獰笑著,杜曉明像做罪一樣忐忑閃進主任辦公室,幾個人立身走了。


    主任很熱情招呼杜曉明坐下,嘩嘩的倒著茶水。


    “楊主任,啥時候上來的。”杜曉明主動搭訕。


    “上來一星期了,開學事稠,你看剛才還有幾個老百姓來告狀,說酒館村的校長工作無能力,要求堅決調換。”


    杜曉明酸澀的笑了笑,酒館他是了解的,離他原來的學校隔了一道嶺,校長是個老油條了,加上這兩年有病纏身,學校地理位置又特別複雜,大部分都是40歲以上老教師,隻有一個年輕的教師,不安現狀,考上研究生,今天請假,明天有事,學校也無可奈何。而校長與教導主任相互鬥爭,相互告狀,學校風吹草東都能在社會引起軒然大波,教學成績一直是全鎮倒數第一,百姓怨言不斷。


    “現在老百姓對學校工作很敏感。”杜曉明對酒館校長的無奈局麵反而同情起來。


    “長期在基層幹工作,你是對這點最了解的,你對酒館小學有什麽看法?”主任倒完茶,神態安詳的坐在辦公椅上,冷不丁的問杜曉明。


    杜曉明猶豫了一下。“我以為那裏校長質量意識不足,管理欠細化。”


    杜曉明故意草草應付著,其實他對那個學校了如指掌,隻是以前諸多校長在閑談中預言杜曉明有可能到酒館,因為一方麵杜曉明是全鎮最年輕的校長,有幾分衝勁,頗有力挽波瀾扭轉乾坤的氣勢,另一方麵其他學校都風平浪靜,領導之間都有些或深或淺的背景。其實杜曉明是害怕去哪個學校,他需要晉級,而本地晉級看五年成績,以前在初中教學一直在前兩名,接著現在學校第一年就倒數第一,這兩年好不容易扭轉了局麵,現在如果真去了酒館,前麵付出前功盡棄,在這個晉級競爭相當激烈的年代,晉級成了他頭等大事。


    主任扶了扶眼鏡,拿出筆記本,開始很認真的記著。主任是杜曉明教學以來領教最認真的一位領導,四十多歲,以前在外鎮中學任校長,學校管理總在全縣前三名,而本鎮教學質量一直在全縣滯後位次,作為一個責任意識質量意識較強的領導來說,說話辦事總有點火辣的味道。


    杜曉明不想讓酒館這個話題繼續深入,他感覺室內溫度足有35攝氏度,盡管電扇呼呼的運動著,汗還是不斷從頭發內蠕動出來。


    短暫的沉默凝固了主任期待的眼神。


    “你認為咱們校長隊伍誰到酒館比較合適?”主任微笑的看著杜曉明。


    “我認為得調為有經驗的校長,那裏需要好好整頓。”


    “對,我認為你工作中還是有思路的,咱們校長隊伍中多數還是缺少務實精神,諸多都有點心浮氣躁,急功近利。”主任的話像針一樣刺著杜曉明的心。急功近利是新時代諸多人病態,畢竟現代人越來越實際,被社會歪風邪氣汙染太重,崇拜官僚習氣,對上唯唯諾諾,對下指手劃腳,潛心於對外交際應酬,拉幫結派,對教學管理蜻蜓點水,無心引領。杜曉明感覺自己也逐漸成為這個病態中掙紮的人。


    “是,是。”杜曉明僵守著臉上的微笑程序化的點著頭,杜曉明很不喜歡這種交流方式,麵對領導,總給人如履薄冰的感覺,漸漸讓人有些局促不安,支棱著耳朵認真的聽,神經質的點頭,密密實實的汗已經連成一片,好像有螞蟻爬來爬去渾不自在。杜曉明心中一直告誡自己每臨大事得有靜氣,但一到領導麵前他都感覺自己的思路乃至身體像冰棍一樣板結著。


    “一次次忠誠就無所謂犧牲。”杜曉明的手機很和適宜的響起來,他知道這是劉燦打的。


    杜曉明佯裝接了電話,告訴劉燦,我一會就回去。


    掛了電話,杜曉明索利的掏出信封,壓在主任的台曆下:“楊主任,家裏還有點事,你忙,抽空到家中坐坐。”


    “你這是湊啥熱鬧,有啥意見直說,還寫了信。”楊主任麻利的翻開信封,一遝紅羊娃**著從信封中探出一半腰身。


    紅紅的鈔票似乎讓整個話題變味起來,杜曉明的血液瞬間升騰浸紅整個臉頰,甚至脖子,感覺像在犯罪。


    “還挺大方的,這得幾個月工資。”主任捏著紅羊娃。“幾千?”


    “主任,你看我在上河小學已經三年了,離家太遠了。”杜嘵明諾諾的說。


    “年輕人有想法是好事,但是不能搞歪門邪道,用老毛的話講這叫糖衣炮彈。教育工作需要真槍實彈,需要真抓實幹,拿回去幾千塊錢還頂很大的用。”主任站起來順勢又塞到杜曉明胸前的衣兜裏。這幾年學校工作搞得不錯,組織會有考慮的。”


    杜曉明想擋住主任的手,但厚厚的信封已經直直的立在胸前的衣兜中。


    “主任,你不接住我心裏有點不踏實,家裏都埋怨。”杜曉明拽出信封,但又感覺無處可放。


    主任示意杜曉明坐下,然後順勢坐在對麵的沙發上。“別胡思亂想,好好幹工作,工作嗎哪裏需要到那裏,你看我四五十的人,不也離家一二百裏,我從一個基層老師一直到現在,從來都沒在家門口工作過。你還年輕,積累經驗是你的首要任務,特別是教育管理沒有經驗,不僅砸了自己的前途,還耽誤的學生的前途,孩子可經不起折騰,學校更不能當試驗田。年輕是你的資本,千萬不要好高騖遠,以後還有很重的擔子要挑,你得學會鍛煉自己,就像強健的體魄需要自己去造就。”楊主任微笑自然的笑象向日葵滋潤著杜曉明的心,同時杜曉明頓悟了許多人生哲理。


    電扇勻稱的的風撲在耳邊嗚嗚的響,杜曉明心裏平靜了許多。


    “我有時候真感覺自己像沒頭的蒼蠅,不知道該飛到哪裏,該往哪裏飛。”


    “年輕人偶爾生活上迷茫很正常,但不要把社會想的太複雜,不要讓歪風邪氣汙染了自己,作為教師主要任務是教書育人,讓一屆一屆學生學有所得,並且樹立正確的人生觀和價值觀,就像農民種莊稼讓每一季莊稼都大豐收。作為校長必須要讓服務半徑穩定,首要保證學生安全,其次是提高教學質量。質量是教師和學校最有力的說服武器,就像方才哪幾位家長反映酒館近幾年教學質量一直全鎮倒數第一,如不換校長和教師,孩子將集體轉學。老百姓目標不高,隻是希望自己孩子成績與別的學校孩子成績差距不要太大,特別是小學,孩子輸在起跑線上,以後很難與同齡孩子並肩奔跑了,所以你得明確一個農村教師和校長的責任和義務,工作上千萬不要有什麽雜念。”


    楊主任的話像吉他很有節奏的顆顆粒粒彈蹦出來,杜曉明感覺很受用,很自然的欽佩的點頭。


    “作為一個校長應全心全意為學生的發展服務,真心真意的為學生的進步而驕傲,這應成為當代校長的辦學價值取向,讓……”


    一個身影探進來打斷主任的話,杜曉明本能的迅速將信封轉移到褲子口袋裏,抬頭看時是酒館小學校長徐國亮。


    “國亮,你來了。”杜曉明微笑的和徐國亮打了個招呼,隨即轉向楊主任,“楊主任,我家中還有事,先回了。”身子邊往外轉移。


    “行,有空常回來坐。”主任站起來,一直送到大門口。


    外麵太陽火辣辣的,杜曉明抬頭看太陽感覺像電焊光一樣刺了過來,眼前頓時有許多五彩的光暈旋轉起來。


    杜曉明摸摸口袋裏厚厚的一遝,深深的出了一口氣,送禮失敗,但杜曉明心裏卻感覺輕鬆與坦然,以前他很少和主任聊過天,今天聊了雖然聊了不到半小時,但他感覺受益匪淺,至少主任的話使他信念篤定。一句話說得好——要多和比自己強的人打交道。他拐進附近彩票點買了一注排五,一腳蹬響摩托車,車便攜著絲絲涼意飛奔起來。


    劉燦踮著腳尖,伸著腰身正在搭衣服,半盤白花花的肚皮俏皮的雀躍起來。杜曉明很想把手指戳過去,卻看見劉小米在一旁遞著衣服。


    杜曉明收回手指。“小米,你看你媽跳肚皮舞。”


    劉小米便將小手指在嘴上一哈,紮向劉燦的肚臍上。“老媽,看我的一指神功。”


    劉燦縮回身子,拎起濕衣服便摔將開來。“去整你老爸,你老爸真是厚臉皮,你看他跟我買的啥衣服還有臉笑話老媽。”


    衣服劈裏啪啦一響,水涼簌簌的在臉上彌漫開來,劉小米也隨即撈起一件濕衣服攻打過來。


    杜曉明一把逮住劉小米。“你這個小叛徒,小叛徒。”


    濕衣服涼絲絲的粘在杜曉明臉上。


    “老爸最壞,打倒老爸。”劉小米咯咯的笑,小拳頭在衣服外毫無節奏的擂打起來。


    “你看你爸口袋裏流錢,趕緊拾。”劉燦驚呼著。


    杜曉明腦子一驚,放下劉小米,拽開衣服,幾張紅洋娃刺眼的淩亂的散在地上。


    劉燦俯下身子,麻利的拾起來。


    “怎麽,沒去?”


    “去了,滴油不進。”杜曉明將信封裏探出腦袋的紅洋娃按進口袋。


    “那你得找找你那親戚到局裏或鎮裏找人說。”


    劉燦笑意完全褪去,黑著臉將拾起的錢朝杜曉明拋去。


    “爸,我要買冰棒,我媽從不讓我吃冰棒。”劉小米甩動著撿起的一張紙幣炫耀著。


    “你敢。”劉燦一把將劉小米的錢扯過來,“這麽大的錢你也敢花,簡直是無法無天了。”


    劉小米往地上一蹲,雙手捂著臉,嗚嗚的發賴聲便演奏起來。


    杜曉明趕緊拿出錢包,拿出一塊錢,塞給劉小米。


    “寶貝,別哭,趕緊買去,給你媽也捎一個。”


    “老爸,真好。”劉小米一摸眼淚樂顛顛一溜煙不見了。


    “真是個好演員,說哭就哭,說笑就笑。”杜曉明咧著嘴開心的笑起來。


    “還有心笑,今年再去上河,幹脆就別回來,領著閨女伺候,也試試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孩子的滋味,孩子都上二年級了,你啥時候接過她,送過她,給她輔導作業。”


    “伺候閨女,那多幸福,我巴不得天天圍著閨女轉,今年不管到那我都領著她,保證閨女吃飯慢慢香,學習倍倍棒,我就不信領不好她,何況去不去上河那也不是我說了算,我又主宰不了自己,你淨瞎指揮。”


    “你就有能耐在家和我耍嘴皮子,有能耐在領導跟前耍耍威風。”


    “管在哪工作不都一樣,聽天有命吧。”


    杜曉明感覺一場舌戰在即,撂下一句話,將摩托車鎖好,窩火的上了樓上進了臥室。


    “你就會慣孩子,你就會一說事就溜,我還不是為你好,怕你離家遠吃不好,睡不好,路上風吹日曬受罪,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劉燦一邊嘟囔著一邊將衣服甩的啪啪響,那種狠命的感覺好像甩的不是衣服,而是杜曉明。


    杜曉明拉開抽屜,將錢扔進去鎖好,便甩到床上,將今天上午送禮前前後後的每個細節過濾了一遍,猶如封箱裏的老鼠,兩頭受難,隻感覺欲笑無聲,欲哭無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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