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是房子和人的混合物,弄不清究竟是誰保養了誰,黃朝陽買了房子之後卻一天也沒愉悅起來,工資三分之二還借款了,而工資就像大姨媽,一個月一次。日子緊巴巴的簡直就是城市農民的待遇,雖說不至於吃了上頓沒了下頓,可是從來不敢伸開腸子過,吃喝拉撒那一樣都精打細算,有些時候一張錢撕兩半花還吊不住氣,有些時候搶銀行的意識都能滋長膨脹起來。因為錢的事,日子也變了味道,陸小鶴看什麽都不順,黃朝陽自卑的心油然而生並與日俱增。


    開學第三周,黃朝陽接中心校通知到西城縣參加新課程培訓,那天,他剛到家門口,他看見一個男的接過陸小鶴的提包,恭恭敬敬的打開轎車門,陸小鶴的臉上都如沐春風,車子揚長而去,黃朝陽心中像打翻的五味瓶,眼角麻酸,腦子發懵,直到麵的司機催著他下車,他才如夢初醒,他給陸小鶴打了一個電話:“鶴子,你在哪兒?”


    “老公,我在上班,有事嗎?”陸小鶴嬌嬌滴滴的說。


    “沒事。”


    “沒事,打什麽電話,不怕話費發燒。”


    黃朝陽正要掛電話,他聽到電話那頭厚重的男聲:“怎麽,老公查崗?”


    “他有那心眼,他還在山裏學校嘔心瀝血呢。”隨後便聽到汽車的鳴笛聲。


    黃朝陽直覺得發嘔,他記得在一本雜誌上看到這樣一句話:當家庭經濟出現危機之時,丈夫的想法總是希望妻子幫自己一把,而妻子的想法是能否換一個丈夫。此時他的思緒如同餓昏的大鳥胡亂飛著,而他努力克製不願多想。


    那夜,他沒有回家,漫無目的的淹沒在車水馬龍的街道上,直到半夜找了一家便宜的旅社住下。


    王駿毅的琴彈的不錯,他主動擔負起學校的音樂課,他說一方麵可以讓學生學點音樂常識,另一方麵自己可以練練聲,對於這個主動工作杜曉明很是感動,還在會上點名表揚。


    縣教體局監察科一夥人來到學校,那天陽光柔和,清風拂麵,領頭的是局黨委紀檢書記,50多歲的樣子,和藹可親,他親切的和杜曉明握了握手,開門見山的說:“今天來是三件事,一件是有人告你在以前學校吃喝嫖賭,我們在來之前去過原學校調查,純屬誣告,一年招待費600餘元還不夠有些飯局一瓶酒,原學校隻有一位五十多歲的女教師,發生不正當的男女關係純屬無稽之談,來賭原學校所有教師都作證你根本不會打牌。這估計與爭取本鎮中心小學校長有關,關鍵有些人把你列入競爭對象,希望這件事不要影響你的工作情緒,領導都有明辨是非的能力,清者自清。另一件是暑假有十封信狀告炊事員陸喜慶在學校夜裏喜歡到女寢室窺探女學生,和附近幾個婦女搞不正當關係,整天不幹不淨,夜間到校外麵打麻將。第三件是說學生夥食費高。”


    “對於夥食費高這件事我開學也專門跟蹤調查過,每頓飯開支我都在筆記上記有底,這裏隻有一個固定的菜店,因為路程遠又偏僻,運費貴,菜比鎮上每斤多三到五毛錢,而學校自己去進菜,學校吃飯人數七十多人代價比這更貴,另外加炊事員工資每人每月8百元左右,所以成本就高,學校第一個月還往夥上貼了200多元,對於陸喜慶這個事我也是剛來,不太了解情況,對於窺探女生這件事學校已經及時預防,寢室已經挪到樓上,有專門女教師管理。”


    “我們需要以前學校教師及本人進行取證和調查,希望學校給予配合。”


    “配合是應該的,這也是為學校服務的。”


    在幾個老師的住室裏,幾位老師和兩個炊事員分頭被談話,最後紀委書記反饋說:“看樣子陸喜慶的確有點問題,和社會幾位婦女發生不正當關係,到社會上打麻將,學校要生辦法給予清理,現在信息這麽發達,如果在網上發布,那會引起軒然大波,最後對學校影響不好,學校的每個人都是公仆,公仆就有許多人關注著,不管是聘任的還是正式的。”


    杜曉明點了點頭說:“我會及時處理的。”


    午飯桌上,局紀委調查便成了熱門話題,王駿毅開心的說:“喜慶呀,今天紀委調查你有相好的,還真看不出來呀?”


    陸喜慶黑喪著臉,一邊為學生打卡一邊說:“有些人真是太平洋警察管的寬,我又沒在學校找。”


    “那麽說你承認了。”


    “能不承認,人家將相好的名字都說的一清二楚。”


    “你死不承認,那不死無對證了,你這家夥就是老實。”


    “我怕球啥,又沒婆娘,他們這是飽孩不知餓孩饑。”全桌人聽了陸喜慶這句話全都笑開了花。


    陸喜慶接著說:“他們還審我和學生有關係,我無非對學生好,有些學生喜歡將一星期多拿的衣服放在我這,有些學生喜歡到我住室倒茶吃藥,他們這是撲風捉影,造謠生事,糟蹋小的孩子那不是天打雷劈嗎?”


    “看樣子有些時候好心真能當成驢肝肺了。”


    陸喜慶和王駿毅在一問一答中聊著,杜曉明吃過飯,將黃朝陽喊到一邊說:“陸喜慶在學校是幹不成了,你先和他談談,讓他提前找好地方。”


    黃朝陽說:“陸喜慶挺好一個人,為人和氣,也挺負責一個人,學校電了水了出了問題他都主動修理。”


    “你關鍵從哪個角度上考慮問題,關鍵學校不適合這種人,學校畢竟是純潔之地,不能養虎為患,一旦他那天做出出格行為,學校傷不起,你我一百個腦袋也承擔不起,特別是單身漢,無妻無子,甚至連個像樣的家都沒有,我們現在沒有牽製他的任何措施,還是快刀斬亂麻。”


    黃朝陽若有所思的走出辦公室。


    晚飯過後,炊事員陸喜慶氣勢洶洶的來到辦公室:“校長,我看你是一個正直的人,還想你能為我主持公道,誰知道你也是一個牆頭草,我已在酒館學校幹了20多年了,村裏的老百姓哪個不說我的好,以前我一個人幹,啥事都沒有,後來學生多了,蒸饃、劈柴、燒茶、炒菜做飯,人手不夠,我給以前校長提建議,讓再找個人,誰知找了個白眼狼,自從何向麗來後,我都沒安生過,貼大字報,寫告狀信,說我是學校吸血鬼,說學校是我的天下,說我跟這個好哪個好,說我和學生有關係,這明顯是誣告,他是想獨自承包夥房。”


    這是明顯的蛇與農夫的故事,杜曉明一直微笑著等著陸喜慶把不滿發泄完,才反問道:“獨自承包夥房,學校夥上利潤很大嗎?”


    “沒啥利潤的,利潤你們學校不都掌握著嗎,我們一個月一個人也就七八百元工資,關鍵是他想讓他丈夫也來做飯。”


    “對於誰來做飯,那不是主要,你在學校做飯20多年更應該知道學校是個什麽場所,在夜間出去打牌,和社會上婦女發生不正當關係,你知道別人怎麽看你,輿論你?”


    陸喜慶啞口無言。


    杜曉明接著說:“希望你站到學校高度考慮,畢竟上麵已經來調查,這次上級肯定要有措施,何況你已經承認有出格行為,如果要派出所來解決,你到時候更麻煩,麵子更過不去。”


    “你說的意思是必須趕我,我可是和學校有合同的,合同上簽署著不經乙方同意,甲方不允許解聘乙方。”


    有合同,這讓杜曉明始料未及,他說:“我不是趕你,而是學校不適合你,和誰簽訂的合同,合同能讓我看一下嗎?”


    陸喜慶摸摸索索從口袋掏出一張白紙,是一張被複印的信紙,上麵明確寫著:“經村委會、學校、乙方三方協議,因普九驗收甲方(學校)夥房嚴重破損,無力翻修,乙方出資在學校蓋夥房兩間,共計40平米,乙方長期在學校從事炊事工作,乙方在從事工作期間服從甲方管理,甲方應從盈利和經營中支出乙方工資,工資多少按市場用工確定,但不得低於本區域最低生活保障金,從簽訂合同起,未經乙方同意甲方無權利辭退乙方。簽字:甲方酒館小學,乙方陸喜慶,見證人村委會。


    未經乙方同意甲方無權利辭退乙方——這條合同看樣子陸喜慶也是煞費心機,杜曉明眉頭緊鎖,瞬間,他轉換話題:“合同必須建立在法律基礎上,如果違法合同失效,再說,普九債務已經在2010年清還,你所蓋的房款已經歸還了,這合同已經沒有效力了。”


    “你這是胡攪蠻纏,合同沒說房款歸還就辭退我吧,再說當時學校沒夥房,急得團團轉,全村多少能人都沒人敢投資,我也是出於人道主義,解了學校燃眉之急,本想著在學校能夠安安穩穩掙點小花錢,誰知道你們過河拆橋,你們也別拿什麽派出所了法律來嚇唬我,我吃的飯比你見的都多,想辭我,沒門。”陸喜慶又氣勢洶洶的走了。


    這事又有點棘手了,困難是繞不過去的,這個硬骨頭必須得啃。“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杜曉明想把這個事在教師會上提出來探討探討,但一想涉及麵太大了,如果觸怒了陸喜慶,事情反而更糟糕,另外通過幾次事情下來他感覺於成明簡直就是一把鋸子,伶牙俐齒,卻專做離間行為,從他嘴裏吐不出象牙,卻是一個十足的反動派廣播員,王駿毅以前幹過校長,現在隻抓好本學科教學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郝春來不善言辭,從來未見他長篇大論發言過,杜鵑和其他倆代課還小,又是女同誌,這些事他們根本獻不出什麽金石之計,他喊來劉銀鳳、黃朝陽,說了事情的原委,大家沉默了一會兒,劉銀鳳說:“陸喜慶在這20多年了,長時間養尊處優,從未想過出去走走,我倒是想如果我們給他找一份合適的工作,再給他講講在學校的利弊關係,我想應該問題不大。”


    黃朝陽慢吞吞的說:“辦法的確不錯,但是找什麽樣的工作呢?他百爪無一能,隻會做飯。”


    杜曉明思量再三,他突然想到自己舅舅承包一座礦山,暑假期間還在說現在礦山人員吃飯時間不確定,有時候一天做七八頓,找個做飯的幹沒幾天就撤兵了,整天為這事發愁,哪怕工資給高點,得找個穩定的。他給舅舅打了個電話,舅舅爽快的答應了,一天管吃管住一百元。


    黃朝陽喊來陸喜慶,劉銀鳳直截了當的說:“喜慶,我18歲開始教學,你還是我教過的第一批學生,你也老大不小了,抓緊說個媳婦成個家,也是個正事。”


    黃朝陽也隨聲附和:“就是,你也儀表人才,比你差的人兒子都多大了,你還是日頭出來了兩個人,日頭落了就一個,你也應該出去看有沒有合適的,整天揪在家中,猶如井底之蛙,暗無天日,單身漢日子啥時是個頭。”


    陸喜慶朝窗戶外頭一邁,說:“我也知道你們啥意思,你們無非是想讓我自己撤夥,有話直說,我最討厭繞彎子,虛偽。”


    劉銀鳳說:“喜慶,你也是個明理人,你看你的事已經弄到縣局了,縣局能不追究嗎?現在學校出麵是給你協調,讓你往好處去,如果弄都最後都僵了,吃虧的還是你,你看為你這事校長也是操碎了心,校長給他舅打了電話給你找個還是做飯的工作,一天一百,管吃管住,比這生活條件好不說,工資是原來的4倍,說不定這次出去還能領個漂亮媳婦呢,掙錢多不怕沒媳婦跟。”


    “關鍵我是咽不下這口氣。”陸喜慶顯然緩和了口氣。


    “人爭氣很對呀,你關鍵要比別人強,才算爭氣,你這叫給自己慪氣。”黃朝陽說。


    陸喜慶躊躇了好一陣子說:“杜校長,我知道你也不容易,端人家碗受人家管,以後到你舅舅呢,你還得幫我搭幾句好言,說實在的我也早想出去了,關鍵沒合適地。”


    “咱們生活都這麽長時間了,經常吃你做的飯都是一家人了,你到我舅那放一百條心,他心腸比我還好。”


    陸喜慶心滿意足的走了,等黃朝陽走後。劉銀鳳貓了一句:“校長,黃朝陽好像是生氣了,這個星期天沒回家,在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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