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鄉村教師
鄉村教師——心靈的駐守 作者：土杜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黃朝陽回到學校，便唉聲歎氣的說：“哎，校長，你在學校，我還感覺踏實，你一走，我感覺就給沒魂一樣。”
杜曉明無奈的笑笑，他總結學生和老師分別被打兩件事，都是他沒在學校，估計他在學校外麵的人不至於這麽猖狂，就是猖狂他也能隨機應變靈活處理，但學校就是缺少能夠獨當一麵的人，於成名形同虛設，黃朝陽不善言辭，另外學校的首要隱患就是廁所在校外，大門鎖不住，師生安全很難保障。
學校的工作一個蘿卜一個坑，王駿毅被打，住進醫院，王俊毅教四年級語文，住了一個星期醫院，幾位家長聯合跑到學校，劈頭就說：“你是校長，學校還辦不辦，學生一個星期都沒上語文課，孩子耽誤的課誰負責。”
杜曉明說:“我們老師到酒館村是為孩子教知識的，都讓你們百姓給打了，誰以後還敢來教學，你們應該到村裏反應，孩子孩子被打，老師老師被打，老師都提心吊膽的，能安心教學嗎？”
幾位家長想了想，沒有說什麽，氣勢洶洶的走了。
王駿毅的兒子臉上陰雲密布，坐到辦公室，冷冰冰的說：“我爸看是教不成學了，他幹了一輩子學，卻被人打了，我來給你請個假，醫生說他一身病，不能再登講台了。”
口氣裏明顯帶著威脅的意味，杜曉明遞煙、倒茶，他連理不理，擺開一副鬧事的架勢。
杜曉明平心靜氣的說：“王老師也是保護學生，這種精神可嘉，是我們的英雄，但是請假是需要手續的，如果因這次事件受傷需要做法醫鑒定，鑒定有問題，組織一定處理解決，如果是因其他疾病，這個需要到中心校辦理正規的請假手續。”
“什麽英雄，就是狗熊，那你說這次事我爸白挨了，鑒定也是你們學校的事。”
“這個我得向上級組織協調，你現在首要是照顧你爸爸住院，身體要緊。”
王駿毅兒子罵罵咧咧的走了。
杜曉明讓劉銀鳳及時和王駿毅溝通，安撫其情緒，又專門備置禮物，到醫院看了兩次，王駿毅最後要求，我也知道學校難處，我不是有意刁難學校，我教了一輩子學，說出去丟人，如果一個人回學校，麵子上過不去，希望學校派車氣氣派派將我接到學校，並讓劉成給我道歉，保證以後不再因這件事找我事。
杜曉明爽快答應了，找了一輛轎車，親自把王駿毅接到學校，對於劉成道歉的事，他已經逃得無影無蹤，隻能隨後再說。
公眾人物要做好公眾表率，每周一杜曉明總是第一個到學校，周五最後一個走，那怕是周五上午開會，開了會他也會不顧路途遙遠返回學校，他知道在農村周一早上周五下午是家長接送孩子的時間點，他在學校意味著學校的井然有序，最主要一點他能和家長近距離接觸，能消化很多萌芽狀態的學校問題和矛盾。
周五上午中心校組織召開“冬季安全專題會”，會後已經是上午十一點，他騎上摩托趕回學校，一道溝的另一個學校校長說：“還回學校幹啥，你這是在浪費國家資源，一來回車油錢十來塊，何必呢？學校離開你照常放學。”
杜曉明不好意思說自己的真實想法，說：“我早上走得急，有點東西忘記拿了，得拿上。”
對方笑笑沒有吭聲。
回到學校，因為下午放學便能回家，將摩托車推到學校內還得開鎖大門，很不方便，他將摩托車放到大門口，吃過飯，便到教室上課。
下午等學生全部離開，杜曉明發動摩托車，卻發現摩托車兩個軲轆都是扁扁的，如果一個車軲轆沒氣，那是自然現象，他也不會往深裏想，但兩個軲轆全部沒氣，且氣息全無，他感到肯定有人作怪，他看了看車胎，每個上麵都齜牙咧嘴一個口子。
本村是沒有修車的，隻得打電話到鎮上讓修摩托的師傅拿著工具和車胎來更換。
車氣沒了，杜曉明卻被打了一肚子氣，垂頭喪氣回到學校，杜鵑一個人在住室，杜鵑很熱情的讓他到住室坐會。
他是很少到女同誌住室坐的，以免不必要的危險和非議，但今天憋了一肚子氣，和人聊天至少暫時能消除內心的痛苦。
杜鵑的住室收拾的很精致，室內有一股少女的清香，清新迷人，蕩氣回腸，房頂上吊著幾串五顏六色的風鈴，牆上掛著一幅郝春來寫的《滾滾長江東逝水》字幅，床被疊得整整齊齊，桌子上放著一摞書。
他順手翻了一張《教育時報》，上麵密密麻麻的圈點和自己的感受，杜曉明心裏很是感動，說：“經常看這種雜誌？”
杜鵑搬來一張辦公椅，示意他坐下，含蓄一笑，說：“幹一行，鑽一行，以前我對這些書是不屑一顧的，現在不一樣，我強製自己沉下心來看一些專業性的書，我能從中學到很多先進的教學理論和經驗，這至少讓我在教學中少走很多冤枉路。”
“噢，那你經常看什麽書？”
“《人民教育》《小學教育》《教育時報》以及《班主任工作手記》等，沉浸其中，其樂無窮，我總是受益匪淺，並能產生諸多想法。”
“那你對我校教育有什麽看法？”
“看法倒不敢，我隻是提幾點想法，咱們學校許多地方與課改相違背，重上天，輕入地，在教研管理中，以理論理過多，以事論理過少，結論的正確性應該是以客觀的事實和嚴謹的論證為依托的，而我校的教學教研是宏偉的藍圖，周密的計劃，膚淺的實踐，幹癟的過程，華麗的總結，‘三天耕耘不足，竟然開花結果’。甚至在個別研究中出現杜撰案例、虛構數字、誇大結果的現象，其結果是‘實踐不入地，理論難上天’。”
這些語言讓杜曉明大吃一驚，用詞專業，且脫口而出自然順暢，可見平時善於觀察總結，這的確杜曉明內心一陣敬佩，嗬嗬一笑說：“咱們學校教研活動說實在我也不敢恭維，有些時候隻是做做材料應付上級檢查的形式主義，我也知道這有點目光短淺、殺雞取卵，很大程度上對學校發展是很危險的，但我們學校老師們太忙了，我實在找不到能夠真正適應本校教研活動的方法和措施。”
“我以為世間本沒有形式化的東西，任何東西都以一種形式存在，任何事物的發生、發展和結果都有其對應的形式，隻要我們把不應該形式化的東西千萬莫形式化也就夠了。運動會前一通練，運動會後就解散；衛生評比忙一通、評比之後亂哄哄；檢查來時一通忙，檢查過後回原樣……這樣的形式、這樣的管理、這樣的教育，會給我們的學生留下什麽？特別是我們農村教育，學校以及教師總是拿著師資力量薄弱，教師任務大為借口，拿著幾十年的思想來教育新時代農村教育，這是農村教育的悲哀，例如咱們學校我以為針對我們學校首要就是規範和優化教師教學方法，我聽過咱們學校幾位老教師的課堂，課堂沒有什章法，隨意性太大了，他們把課堂都形式化了，質量可想而知了。”杜鵑獨到的目光和深邃的理論知識讓杜曉明不得不敬佩和刮目相看，作為一個年輕人能夠從學校發展的角度看問題，她的教學之路一定一片光明。
“哎，謝謝你，你的看法使我堅定了學校發展的信心，我想下一步學校會從規範和優化教師教學方法入手的，隻是本學年學校的重點工作放在穩定上，一切發展都建立在穩定的基礎上。”杜曉明說完無助的歎了一口氣。
杜鵑若有所思的沒有吭聲，杜曉明關心的問：“在這所學校，夜裏害怕嗎？”
杜鵑酸澀一笑，說：“適應了，其實咱們學校鄰居那家姓胡的阿姨挺好的，一到雙休日夜裏，在鎮上上初中的女兒正好回家，她便讓女兒來陪我，白天有時候還給我包點餃子，拿點油條、青菜什麽的，有這樣憨厚的人做鄰居我感覺安全多了，也適應了這裏的環境，說實在的最近劉成一走，學校周邊環境安全多了。”
杜曉明說：“到那裏都有好壞人，不這裏農村人普遍還是不錯的。”
杜鵑點點頭，天色已經黑下來，杜鵑示意讓杜曉明留校吃飯，杜曉明笑笑說，不用了，家裏人還在等著。
修車師傅足足忙活了半個小時，兩個車胎才全部換好，修車師傅嘲笑著罵道，這人也太缺德了，能將兩個車胎全部紮爛，這裏的人不好惹。
杜曉明忙解釋說，肯定是那個小孩淘氣著玩的。
夜色茫茫，兩邊山腰上、路邊星星點點的燈火朦朦朧朧，孤獨的車燈撕開恐懼的黑夜，寒風凜冽，尖厲的呼嘯著，像是有意在嘲笑自己，耳朵猶如鈍刀割肉的疼痛，呼出的熱氣彌漫在眼睫毛上像要結冰的樣子，杜曉明騎著摩托車想想摩托車胎被害一事突然之間感覺到好累，好累，我是誰？為了誰？我錯了嗎？我錯在那裏？無盡的酸楚頃刻間猶如決堤的河水，淚水嘩啦啦的在涼風中洶湧，摩托車還在行走，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一首歌，便一路飛奔一路高歌——多少次榮耀卻感覺屈辱，多少次狂喜卻倍受痛楚，多少次幸福卻心如刀絞，多少次燦爛卻失魂落魄，誰知道我們該夢歸何處，誰明白尊嚴已淪為何物，是否找個理由隨波逐流，或是勇敢前行掙脫牢籠，我該如何存在。誰知道我們該去向何處，誰明白生命已變為何物，是否找個借口繼續苟活，或是展翅高飛保持憤怒，誰知道我們該夢歸何處，誰明白尊嚴已淪為何物，是否找個理由隨波逐流，或是勇敢前行掙脫牢籠，我該如何存在。
酒館學校召開一次家長會，家長會在這所學校還是新生事物，雖然遭到諸多老師的非議，但還是在老師的反對中如期分年級分時間段在多媒體教室召開，杜鵑首先利用多媒體課件為家長上了一堂精彩紛呈出神入化的電教課，家長沸騰了，一個個露出驚呆幸福的表情，不住的讚歎這玩意隻有中央天氣預報中才有的，現在咱山溝溝裏也有，了不起，了不起。杜曉明然後介紹了學校半年來的變化以及下一步的規劃，當家長正聽得洋洋得意之時，突然話鋒一轉，說：“我們學校將會有更多的大學生來為我們村的孩子們傳授知識，讓孩子們接受更優良的教育，但是打老師的事件你們都聽說過，我們老師的安全卻在這裏得不倒保障，以後誰還敢來，誰還能安心在這裏教書育人，本村的學校需要我們本村人保護，無端鬧事，欺師辱師，這樣的行徑為何在這裏時有發生，希望家長能夠尊重學校，保護學校，愛護學校。”家長們馬上變得義憤填膺，有的罵村支書無能，有的罵村治安主任就是個擺設，有的說那幾個地痞無賴再來學校鬧事我們來揍他。
家長會結束的第二天，村支書氣喘籲籲的來到學校，臉上的顏色很是豐富，埋怨說：“以後有什麽事給我們村裏說一下，我們盡力解決，老百姓說話沒高低，弄不好都尿到領導頭上。”
杜曉明沒想到會將村支書的軍，嗬嗬一笑說：“關鍵是學校現在真的傷不起，麵對本地鬧事者束手無策。”
村支書惡狠狠的說：“就那個劉成嗎，他回來了，我好好拾掇他一頓，簡直是無法無天了。”
杜曉明說：“那就好，那就好。”
時光荏苒，打造學校、上課、聽課、開會、組織學生活動，也不知是年齡日益增長，還是過於忙忙碌碌，感覺半學期時間像撕日曆一樣“哧啦”一聲一遝子便沒了，盤點半學期學校變化——日新月異，管理也越來越規範，教師逐漸都跟的上步伐，有時侯杜曉明看著學校井然有序的場麵心裏安慰了許多。
當總務黃朝陽把學校的一學期收支明細帳交給杜曉明時，杜曉明還是很出乎意料，學校一至五年級155名學生，國撥250元，外加幼兒班50名，收入5萬餘元，聘任教師每位每月800元，按5個月計算兩名共計8000元，打造學校購買幼兒班桌椅1萬2千元，購置電子白板及拾掇多媒體教室1萬6千多元，日常教學購買筆墨紙硯開支8千多元，教師日常管理考核人均年度300元，8位教師2400元，一期來勒緊褲腰反而負了幾千，外加往年外欠帳幾千元，一萬多元的外欠帳對於這個一百來人的學校還是不少的數目，一到年底要帳的都得一一答複，杜曉明感覺到頭皮發麻。
杜曉明將所有帳目在自己筆記本上一一過了一遍說：“哎，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一年國家撥錢還真不少，咱們也是精打細算，還是出現虧空。”
“關鍵本學期我們投資力度太大，特別是多媒體教室快占學校收入的一半，不過這些投資是功在千秋，利在當代的事，你看我們現在的教學手段不比城市差。”
“學校要發展，先進的教學設施必須跟上，隻是我們下學期還要勒緊褲腰開源節流，對於年底人家來要帳，咱們要認真給別人解釋，按照比例還款，另外聘任教師的工資必須保障。”
“沒事，人心都是肉長的，隻要多溝通，我想都會諒解的,畢竟學校人是流動的，而單位不會動。”
“你這兩天將收支明細表用電腦打出來，然後在學校教師全體總結會上公示，並讓全體教師無疑義後簽字，在這點上千萬不能打馬虎，一方麵能取得教師的信任，另一方麵也為咱們做好防護牆，這是每位老師最敏感的。”
期末考試順利進行，本想著本學期成績有了很大的跨越，但成績依舊倒數第一，隻是與前一名距離相錯0、5分，包括自己的成績也是全鎮倒數第三，那天在中心校召開年度總結會上，當看到成績通報表時，杜曉明心裏突然滋生一句話“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幹得比驢多，效果卻最差”，他的自尊心極為受傷，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年度總結會後，楊主任把他叫到辦公室，為他倒了一杯開水，和顏悅色的說：“我看了你學校的成績，稍有所提升，可以說，這學期你們學校校容校貌都有很大的改觀，組織看在眼裏，我看你今天表情不太好。”
“領導，關鍵是辜負組織對我得信任和你對我的期望。”
“有些時候高精力投入並不能高收獲並駕齊驅，關鍵現在競爭很激烈，年輕人切忌急功近利，特別是教學，欲速則不達，學校成績的提高不是一蹴而就的，一年穩定，二年發展，三年跨越，這半學期你在百姓的口碑還是很好的。”他知道這是領導在鼓勵他。
“謝謝，我會及時調整心態的。”
“對，心態得需要自己調整，工作中還有哪些困難和阻力？”
杜曉明想把於成名本期來的所作所為向領導反應，但他想在領導麵前說下屬的壞話一方麵是給領導添麻煩，另一方麵是自己管理無能。領導交給你這麽些人必須把他們用活，調理好，他不願把應該經曆的東西表露在領導麵前，他猶豫了一會兒說：“沒什麽，關鍵還是我經驗不足，感覺許多事情還是停留在表麵，例如這學期剛開始在處理許多事情上過於性急，觸及了許多矛盾，有些時候還給您添了許多麻煩，現在回想起來，許多事情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楊主任欣慰的笑了笑說：“論語說君子之過也，如日月之食焉。過也，人皆見之；更也，人皆仰之。人無完人，工作中難免有一些意想不到錯誤，隻要我們及時調整思路，以積極健康的心態投入工作中去，工作都會日見成效，何況你那都是偶發性的小事，我看你隨機應變處理很好。”
杜曉明不好意思的說：“這半學期有些時候真是苦不堪言，感覺自己有時候就一個字——累，有點力不從心的感覺。”
楊主任臉上的北鬥七星甚是燦爛，幹咳一聲說：“這說明你在用心管理學校，教育是個苦差事，你需要理清思路，安心工作，另外我看你也到晉升職稱的年限了。”
杜曉明苦笑了一下，說；“一說到晉級，我還真不如幹一般老師算了，你看和我一起參加工作的哪個沒晉級，我發現我點特別背。”這件事他感覺自己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大部分教師一到晉級一直穩定在一所好學校，挑自己拿手的學科，基礎較好的年級，然後通過奮鬥順順利利的晉級，而自己該晉級卻被告了，下學期按現在的成績晉級希望幾乎為零。凡事三思而後行，他發現自己犯了一個極傻的錯誤——開學時為什麽揀最差的學科教呢？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畢竟晉級是牽扯自己切身的經濟利益，每晉一個級別每月工資提高近200元，200元對於提升自己物質生活水平舉足輕重。
“嗬嗬，沒事，你還年輕，有的是機會，要將有些不快拋至腦後，快過年了，幸幸福福快快樂樂過個年，明年好開足馬力，我在這裏提前給你家人拜個早年。”楊主任說著手機響了起來。
杜曉明看自己該走了，爽快的說：“謝了，領導也要注意身體，同時也祝福領導家人幸福安康。”
杜曉明無奈的笑笑，他總結學生和老師分別被打兩件事，都是他沒在學校，估計他在學校外麵的人不至於這麽猖狂，就是猖狂他也能隨機應變靈活處理，但學校就是缺少能夠獨當一麵的人，於成名形同虛設，黃朝陽不善言辭，另外學校的首要隱患就是廁所在校外，大門鎖不住，師生安全很難保障。
學校的工作一個蘿卜一個坑，王駿毅被打，住進醫院，王俊毅教四年級語文，住了一個星期醫院，幾位家長聯合跑到學校，劈頭就說：“你是校長，學校還辦不辦，學生一個星期都沒上語文課，孩子耽誤的課誰負責。”
杜曉明說:“我們老師到酒館村是為孩子教知識的，都讓你們百姓給打了，誰以後還敢來教學，你們應該到村裏反應，孩子孩子被打，老師老師被打，老師都提心吊膽的，能安心教學嗎？”
幾位家長想了想，沒有說什麽，氣勢洶洶的走了。
王駿毅的兒子臉上陰雲密布，坐到辦公室，冷冰冰的說：“我爸看是教不成學了，他幹了一輩子學，卻被人打了，我來給你請個假，醫生說他一身病，不能再登講台了。”
口氣裏明顯帶著威脅的意味，杜曉明遞煙、倒茶，他連理不理，擺開一副鬧事的架勢。
杜曉明平心靜氣的說：“王老師也是保護學生，這種精神可嘉，是我們的英雄，但是請假是需要手續的，如果因這次事件受傷需要做法醫鑒定，鑒定有問題，組織一定處理解決，如果是因其他疾病，這個需要到中心校辦理正規的請假手續。”
“什麽英雄，就是狗熊，那你說這次事我爸白挨了，鑒定也是你們學校的事。”
“這個我得向上級組織協調，你現在首要是照顧你爸爸住院，身體要緊。”
王駿毅兒子罵罵咧咧的走了。
杜曉明讓劉銀鳳及時和王駿毅溝通，安撫其情緒，又專門備置禮物，到醫院看了兩次，王駿毅最後要求，我也知道學校難處，我不是有意刁難學校，我教了一輩子學，說出去丟人，如果一個人回學校，麵子上過不去，希望學校派車氣氣派派將我接到學校，並讓劉成給我道歉，保證以後不再因這件事找我事。
杜曉明爽快答應了，找了一輛轎車，親自把王駿毅接到學校，對於劉成道歉的事，他已經逃得無影無蹤，隻能隨後再說。
公眾人物要做好公眾表率，每周一杜曉明總是第一個到學校，周五最後一個走，那怕是周五上午開會，開了會他也會不顧路途遙遠返回學校，他知道在農村周一早上周五下午是家長接送孩子的時間點，他在學校意味著學校的井然有序，最主要一點他能和家長近距離接觸，能消化很多萌芽狀態的學校問題和矛盾。
周五上午中心校組織召開“冬季安全專題會”，會後已經是上午十一點，他騎上摩托趕回學校，一道溝的另一個學校校長說：“還回學校幹啥，你這是在浪費國家資源，一來回車油錢十來塊，何必呢？學校離開你照常放學。”
杜曉明不好意思說自己的真實想法，說：“我早上走得急，有點東西忘記拿了，得拿上。”
對方笑笑沒有吭聲。
回到學校，因為下午放學便能回家，將摩托車推到學校內還得開鎖大門，很不方便，他將摩托車放到大門口，吃過飯，便到教室上課。
下午等學生全部離開，杜曉明發動摩托車，卻發現摩托車兩個軲轆都是扁扁的，如果一個車軲轆沒氣，那是自然現象，他也不會往深裏想，但兩個軲轆全部沒氣，且氣息全無，他感到肯定有人作怪，他看了看車胎，每個上麵都齜牙咧嘴一個口子。
本村是沒有修車的，隻得打電話到鎮上讓修摩托的師傅拿著工具和車胎來更換。
車氣沒了，杜曉明卻被打了一肚子氣，垂頭喪氣回到學校，杜鵑一個人在住室，杜鵑很熱情的讓他到住室坐會。
他是很少到女同誌住室坐的，以免不必要的危險和非議，但今天憋了一肚子氣，和人聊天至少暫時能消除內心的痛苦。
杜鵑的住室收拾的很精致，室內有一股少女的清香，清新迷人，蕩氣回腸，房頂上吊著幾串五顏六色的風鈴，牆上掛著一幅郝春來寫的《滾滾長江東逝水》字幅，床被疊得整整齊齊，桌子上放著一摞書。
他順手翻了一張《教育時報》，上麵密密麻麻的圈點和自己的感受，杜曉明心裏很是感動，說：“經常看這種雜誌？”
杜鵑搬來一張辦公椅，示意他坐下，含蓄一笑，說：“幹一行，鑽一行，以前我對這些書是不屑一顧的，現在不一樣，我強製自己沉下心來看一些專業性的書，我能從中學到很多先進的教學理論和經驗，這至少讓我在教學中少走很多冤枉路。”
“噢，那你經常看什麽書？”
“《人民教育》《小學教育》《教育時報》以及《班主任工作手記》等，沉浸其中，其樂無窮，我總是受益匪淺，並能產生諸多想法。”
“那你對我校教育有什麽看法？”
“看法倒不敢，我隻是提幾點想法，咱們學校許多地方與課改相違背，重上天，輕入地，在教研管理中，以理論理過多，以事論理過少，結論的正確性應該是以客觀的事實和嚴謹的論證為依托的，而我校的教學教研是宏偉的藍圖，周密的計劃，膚淺的實踐，幹癟的過程，華麗的總結，‘三天耕耘不足，竟然開花結果’。甚至在個別研究中出現杜撰案例、虛構數字、誇大結果的現象，其結果是‘實踐不入地，理論難上天’。”
這些語言讓杜曉明大吃一驚，用詞專業，且脫口而出自然順暢，可見平時善於觀察總結，這的確杜曉明內心一陣敬佩，嗬嗬一笑說：“咱們學校教研活動說實在我也不敢恭維，有些時候隻是做做材料應付上級檢查的形式主義，我也知道這有點目光短淺、殺雞取卵，很大程度上對學校發展是很危險的，但我們學校老師們太忙了，我實在找不到能夠真正適應本校教研活動的方法和措施。”
“我以為世間本沒有形式化的東西，任何東西都以一種形式存在，任何事物的發生、發展和結果都有其對應的形式，隻要我們把不應該形式化的東西千萬莫形式化也就夠了。運動會前一通練，運動會後就解散；衛生評比忙一通、評比之後亂哄哄；檢查來時一通忙，檢查過後回原樣……這樣的形式、這樣的管理、這樣的教育，會給我們的學生留下什麽？特別是我們農村教育，學校以及教師總是拿著師資力量薄弱，教師任務大為借口，拿著幾十年的思想來教育新時代農村教育，這是農村教育的悲哀，例如咱們學校我以為針對我們學校首要就是規範和優化教師教學方法，我聽過咱們學校幾位老教師的課堂，課堂沒有什章法，隨意性太大了，他們把課堂都形式化了，質量可想而知了。”杜鵑獨到的目光和深邃的理論知識讓杜曉明不得不敬佩和刮目相看，作為一個年輕人能夠從學校發展的角度看問題，她的教學之路一定一片光明。
“哎，謝謝你，你的看法使我堅定了學校發展的信心，我想下一步學校會從規範和優化教師教學方法入手的，隻是本學年學校的重點工作放在穩定上，一切發展都建立在穩定的基礎上。”杜曉明說完無助的歎了一口氣。
杜鵑若有所思的沒有吭聲，杜曉明關心的問：“在這所學校，夜裏害怕嗎？”
杜鵑酸澀一笑，說：“適應了，其實咱們學校鄰居那家姓胡的阿姨挺好的，一到雙休日夜裏，在鎮上上初中的女兒正好回家，她便讓女兒來陪我，白天有時候還給我包點餃子，拿點油條、青菜什麽的，有這樣憨厚的人做鄰居我感覺安全多了，也適應了這裏的環境，說實在的最近劉成一走，學校周邊環境安全多了。”
杜曉明說：“到那裏都有好壞人，不這裏農村人普遍還是不錯的。”
杜鵑點點頭，天色已經黑下來，杜鵑示意讓杜曉明留校吃飯，杜曉明笑笑說，不用了，家裏人還在等著。
修車師傅足足忙活了半個小時，兩個車胎才全部換好，修車師傅嘲笑著罵道，這人也太缺德了，能將兩個車胎全部紮爛，這裏的人不好惹。
杜曉明忙解釋說，肯定是那個小孩淘氣著玩的。
夜色茫茫，兩邊山腰上、路邊星星點點的燈火朦朦朧朧，孤獨的車燈撕開恐懼的黑夜，寒風凜冽，尖厲的呼嘯著，像是有意在嘲笑自己，耳朵猶如鈍刀割肉的疼痛，呼出的熱氣彌漫在眼睫毛上像要結冰的樣子，杜曉明騎著摩托車想想摩托車胎被害一事突然之間感覺到好累，好累，我是誰？為了誰？我錯了嗎？我錯在那裏？無盡的酸楚頃刻間猶如決堤的河水，淚水嘩啦啦的在涼風中洶湧，摩托車還在行走，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一首歌，便一路飛奔一路高歌——多少次榮耀卻感覺屈辱，多少次狂喜卻倍受痛楚，多少次幸福卻心如刀絞，多少次燦爛卻失魂落魄，誰知道我們該夢歸何處，誰明白尊嚴已淪為何物，是否找個理由隨波逐流，或是勇敢前行掙脫牢籠，我該如何存在。誰知道我們該去向何處，誰明白生命已變為何物，是否找個借口繼續苟活，或是展翅高飛保持憤怒，誰知道我們該夢歸何處，誰明白尊嚴已淪為何物，是否找個理由隨波逐流，或是勇敢前行掙脫牢籠，我該如何存在。
酒館學校召開一次家長會，家長會在這所學校還是新生事物，雖然遭到諸多老師的非議，但還是在老師的反對中如期分年級分時間段在多媒體教室召開，杜鵑首先利用多媒體課件為家長上了一堂精彩紛呈出神入化的電教課，家長沸騰了，一個個露出驚呆幸福的表情，不住的讚歎這玩意隻有中央天氣預報中才有的，現在咱山溝溝裏也有，了不起，了不起。杜曉明然後介紹了學校半年來的變化以及下一步的規劃，當家長正聽得洋洋得意之時，突然話鋒一轉，說：“我們學校將會有更多的大學生來為我們村的孩子們傳授知識，讓孩子們接受更優良的教育，但是打老師的事件你們都聽說過，我們老師的安全卻在這裏得不倒保障，以後誰還敢來，誰還能安心在這裏教書育人，本村的學校需要我們本村人保護，無端鬧事，欺師辱師，這樣的行徑為何在這裏時有發生，希望家長能夠尊重學校，保護學校，愛護學校。”家長們馬上變得義憤填膺，有的罵村支書無能，有的罵村治安主任就是個擺設，有的說那幾個地痞無賴再來學校鬧事我們來揍他。
家長會結束的第二天，村支書氣喘籲籲的來到學校，臉上的顏色很是豐富，埋怨說：“以後有什麽事給我們村裏說一下，我們盡力解決，老百姓說話沒高低，弄不好都尿到領導頭上。”
杜曉明沒想到會將村支書的軍，嗬嗬一笑說：“關鍵是學校現在真的傷不起，麵對本地鬧事者束手無策。”
村支書惡狠狠的說：“就那個劉成嗎，他回來了，我好好拾掇他一頓，簡直是無法無天了。”
杜曉明說：“那就好，那就好。”
時光荏苒，打造學校、上課、聽課、開會、組織學生活動，也不知是年齡日益增長，還是過於忙忙碌碌，感覺半學期時間像撕日曆一樣“哧啦”一聲一遝子便沒了，盤點半學期學校變化——日新月異，管理也越來越規範，教師逐漸都跟的上步伐，有時侯杜曉明看著學校井然有序的場麵心裏安慰了許多。
當總務黃朝陽把學校的一學期收支明細帳交給杜曉明時，杜曉明還是很出乎意料，學校一至五年級155名學生，國撥250元，外加幼兒班50名，收入5萬餘元，聘任教師每位每月800元，按5個月計算兩名共計8000元，打造學校購買幼兒班桌椅1萬2千元，購置電子白板及拾掇多媒體教室1萬6千多元，日常教學購買筆墨紙硯開支8千多元，教師日常管理考核人均年度300元，8位教師2400元，一期來勒緊褲腰反而負了幾千，外加往年外欠帳幾千元，一萬多元的外欠帳對於這個一百來人的學校還是不少的數目，一到年底要帳的都得一一答複，杜曉明感覺到頭皮發麻。
杜曉明將所有帳目在自己筆記本上一一過了一遍說：“哎，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一年國家撥錢還真不少，咱們也是精打細算，還是出現虧空。”
“關鍵本學期我們投資力度太大，特別是多媒體教室快占學校收入的一半，不過這些投資是功在千秋，利在當代的事，你看我們現在的教學手段不比城市差。”
“學校要發展，先進的教學設施必須跟上，隻是我們下學期還要勒緊褲腰開源節流，對於年底人家來要帳，咱們要認真給別人解釋，按照比例還款，另外聘任教師的工資必須保障。”
“沒事，人心都是肉長的，隻要多溝通，我想都會諒解的,畢竟學校人是流動的，而單位不會動。”
“你這兩天將收支明細表用電腦打出來，然後在學校教師全體總結會上公示，並讓全體教師無疑義後簽字，在這點上千萬不能打馬虎，一方麵能取得教師的信任，另一方麵也為咱們做好防護牆，這是每位老師最敏感的。”
期末考試順利進行，本想著本學期成績有了很大的跨越，但成績依舊倒數第一，隻是與前一名距離相錯0、5分，包括自己的成績也是全鎮倒數第三，那天在中心校召開年度總結會上，當看到成績通報表時，杜曉明心裏突然滋生一句話“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幹得比驢多，效果卻最差”，他的自尊心極為受傷，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年度總結會後，楊主任把他叫到辦公室，為他倒了一杯開水，和顏悅色的說：“我看了你學校的成績，稍有所提升，可以說，這學期你們學校校容校貌都有很大的改觀，組織看在眼裏，我看你今天表情不太好。”
“領導，關鍵是辜負組織對我得信任和你對我的期望。”
“有些時候高精力投入並不能高收獲並駕齊驅，關鍵現在競爭很激烈，年輕人切忌急功近利，特別是教學，欲速則不達，學校成績的提高不是一蹴而就的，一年穩定，二年發展，三年跨越，這半學期你在百姓的口碑還是很好的。”他知道這是領導在鼓勵他。
“謝謝，我會及時調整心態的。”
“對，心態得需要自己調整，工作中還有哪些困難和阻力？”
杜曉明想把於成名本期來的所作所為向領導反應，但他想在領導麵前說下屬的壞話一方麵是給領導添麻煩，另一方麵是自己管理無能。領導交給你這麽些人必須把他們用活，調理好，他不願把應該經曆的東西表露在領導麵前，他猶豫了一會兒說：“沒什麽，關鍵還是我經驗不足，感覺許多事情還是停留在表麵，例如這學期剛開始在處理許多事情上過於性急，觸及了許多矛盾，有些時候還給您添了許多麻煩，現在回想起來，許多事情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楊主任欣慰的笑了笑說：“論語說君子之過也，如日月之食焉。過也，人皆見之；更也，人皆仰之。人無完人，工作中難免有一些意想不到錯誤，隻要我們及時調整思路，以積極健康的心態投入工作中去，工作都會日見成效，何況你那都是偶發性的小事，我看你隨機應變處理很好。”
杜曉明不好意思的說：“這半學期有些時候真是苦不堪言，感覺自己有時候就一個字——累，有點力不從心的感覺。”
楊主任臉上的北鬥七星甚是燦爛，幹咳一聲說：“這說明你在用心管理學校，教育是個苦差事，你需要理清思路，安心工作，另外我看你也到晉升職稱的年限了。”
杜曉明苦笑了一下，說；“一說到晉級，我還真不如幹一般老師算了，你看和我一起參加工作的哪個沒晉級，我發現我點特別背。”這件事他感覺自己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大部分教師一到晉級一直穩定在一所好學校，挑自己拿手的學科，基礎較好的年級，然後通過奮鬥順順利利的晉級，而自己該晉級卻被告了，下學期按現在的成績晉級希望幾乎為零。凡事三思而後行，他發現自己犯了一個極傻的錯誤——開學時為什麽揀最差的學科教呢？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畢竟晉級是牽扯自己切身的經濟利益，每晉一個級別每月工資提高近200元，200元對於提升自己物質生活水平舉足輕重。
“嗬嗬，沒事，你還年輕，有的是機會，要將有些不快拋至腦後，快過年了，幸幸福福快快樂樂過個年，明年好開足馬力，我在這裏提前給你家人拜個早年。”楊主任說著手機響了起來。
杜曉明看自己該走了，爽快的說：“謝了，領導也要注意身體，同時也祝福領導家人幸福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