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在即,災民們很自覺的陸陸續續搬出了學校,有的住在臨時帳篷中,有的將房子修繕一下暫時住進去,有的在坡上用塑料及木頭搭建一個臨時住所,他們都知道學校開學的重要性。


    8月26日,一輛鏟車終於順著便道趾高氣昂的上來了,災區的人們終於感覺又回到現代文明之中,校園中一米多厚的亂石隻需要一天的功夫便銷聲匿跡了,留下的隻是角角落落的碎泥細沙,學校老師們用了一天的功夫校園終於變得平平整整有棱有角了。


    8月27日夜,一場不大不小的雨將便道衝的無影無蹤了,這讓所有老師的心裏頗為失落,8月28日一大早,王駿毅罵道真是瘸子腿上挨棍——上天不長眼,杜曉明笑笑給大家簡單進行分工,杜曉明、黃朝陽、王駿毅到鎮上拉書和開學用的菜,其他教師用石棉瓦和木頭暫時圍個院前,學校沒院牆不行,何況學校前麵不出100米處被洪水衝了個大水槽。


    到了鎮上,杜曉明去了一趟楊主任辦公室,楊主任很是熱情,到了一杯開水,說:“我們的大功臣辛苦了,看又黑又瘦。”


    “為人民服務,工作需要嗎。”杜曉明很自然的說。


    “我雖然不是整天在一線,但能想想一線的艱苦和困難。”


    “困難是暫時的,我有信心克服,關鍵有強大的組織和各級領導的支持和幫助。”


    “嗬嗬嗬,有這種思維好呀,不像有些領導學校受災了,馬上跑到我這訴苦,要求調換崗位,這是臨陣脫逃呀,特別是暑假期間你沒來向我提出跨鄉調動的事情,我就感受到你高尚的人格。”


    “謝謝領導的誇獎,談不上高尚,其實這個問題我也在內心糾結過,但在忙碌的工作中淡化了,直到把這件事徹底的忘了。”


    “公而忘私呀,人的品性就是關鍵時候體現出來的,今天你來還有一件事,需要聽聽你的意見。”


    “不知領導指的是哪方麵的事。”


    “老師調動的事,於成名在家門口工作百姓意見很大,經常回家幹私活,公私不分,沒有組織觀念,暑假期間學校受災我上去五次,沒見他在學校一次,包括去年秋天許多家長直接打我手機說學校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我的號碼一般老百姓是很少知道的,這是一種挑撥離間的行為。”


    “楊主任,於成名這學期進步很大,可以暫時不調換嗎,留校後我和他談談,讓他改改。”


    “我聽說那幾年許多領導都和他談過,可效果不佳,一個老鼠壞一鍋湯,他依仗無形的勢力,狂妄自大,意識不到自認存在的問題,擺不正自己的位置,如果再不調動不利於他的發展,到最後反而誤人子弟,你看他這一年的教學成績倒數第一什麽說服力也沒有,這個成績已經連續三年了,時間長了學生家長會罵娘的。人挪活樹挪死,有些必要的調動是考慮全鎮教育大局和老師長遠發展。”


    杜曉明說:“領導,對不起,你為我配的人,我應該把他用好用活,於成名這一年的所作所為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想——”他不知道下麵該說什麽合適。


    楊主任爽朗一笑說:“我知道你想什麽,肯定怕他罵你背後告他黑狀,沒事,我已經找相關領導談了,你不要有什麽顧慮,今天和你談主要就是要你推薦一個教導主任來替補於成名,校長可有發現人才和推薦人才的責任和義務,畢竟你對學校同誌了如指掌。”


    杜曉明不假思索脫口而出,說:“杜鵑,去年來的特崗教師。”


    楊主任臉上馬上露出驚訝的神情,兩道眉毛緊鎖在一起,隨後舒展開來,不解的說:“這個同誌太年輕了,你的決定也未免太草率了吧。”


    “關鍵是學校教師太少,也隻有瘸子裏麵挑將軍,在這七八位教師中隻有杜鵑素質最高了。”


    “說說看。”楊主任目光炯炯期待的看著杜曉明。


    “這個同誌關鍵是能主動工作,學校工作指派給她任勞任怨不講價錢高標準完成,這一點我想就足夠了。”


    “這一點的確難能可貴,其它呢?”


    “這個同誌不怕苦,有一個積極健康樂觀向上的心態,一個大學生在那麽艱苦的條件下微笑的麵對任何困難,可以說都是我學習的榜樣,這樣年輕的同誌需要趁早給她一個發展的平台。”


    “說的不錯,年輕同誌的確需要培養,好吧,你的建議我們會很好考慮的,下一步我想你們學校要整體搬遷,新校的建設也是你下一年首要任務。”


    “能在我任職的期間創辦一個新學校,這也是我一生的自豪和榮耀,特別是為災區百姓,謝謝領導的爭取,你是災區人民的恩人了,災區人民永遠都會感謝你。”


    楊主任盛開了一臉笑容,說:“少給我抬轎子戴帽子了,這也是我責無旁貸的義務和責任。”


    8月29上午,又是全鎮教師雲集一堂決定命運的時候,由於本鎮大部分學校都經受本次洪災,中心校遵循“大穩定,小調整”的原則,酒館小學於成名到更偏僻的學校繼續任教導主任,杜鵑提升為教導主任,劉銀鳳退休了,有一個叫高粱的特崗分到這所學校。


    會後,杜曉明主動在鎮一家賓館找到高粱,一位神情凝重的年長者很主動的伸出手,說:“我是高富順,林業局工作,這是我兒子高粱,以後到學校還多請關照。”


    高粱是一個瘦高的小夥子,皮膚白淨,眼鏡下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睫毛特別長,小平頭,一根根頭發精神抖擻著,微笑像標簽一樣一直貼在臉上,他微笑的瞪大眼睛,從驚訝的神情中能看出對這位年輕的校長完全的職業敬佩。


    高富順的手涼而有力,杜曉明聽到他的自我介紹,心裏馬上想到“高富帥”,細想老子的名字比兒子經典的多,他想恭維一下,但又覺得不妥,說:“酒館小學山高路遠,孩子要在那受苦。”


    “不吃苦中苦,難為人上人。孩子他倔,考大學時非要報師範類專業,下學後非要考特崗,說想到農村鍛煉鍛煉。”


    “鍛煉鍛煉說明你家高粱不是那種享樂公子,你應該高興。”


    “高興,高興。”


    “路途遠,我們學校老師下午都要全部報道學校,我和高順現在就出發。”


    “校長,你看咱們第一次見麵,在一塊吃個飯,我心裏好踏實。”


    “謝謝你的美意,時間不允許,三十多裏路,靠兩條腿,再說回學校還有許多事,以後有的是機會,到時候我請你。”


    “三十多裏路,全都要走嗎?”高富順吃驚的說。


    “關鍵是路被刮了,以前沒被刮,那裏還通班車。走著去這是暫時的,聽說上麵馬上規劃新的路。”


    “那你們上午不吃飯。”


    “人是鐵飯是鋼,哪能不吃飯,你看我們擔著方便麵和礦泉水,路上餓了渴了歇腳的功夫就解決了。”


    高富順皺了皺眉頭,說:“現在就走嗎?”


    杜曉明點點頭,高富順咬咬牙說:“我和你們一起上,走時高粱他媽交代了一定要親自把他送到學校去。”


    杜曉明看了看高粱,說:“你勸勸你爸,那裏挺遠的。”


    高粱說:“沒事,我爸什麽場合沒見過,再說他的主意八抬轎子也拉不回。”


    一群人便往學校裏趕。計劃趕不上變化,原計劃村便路修好後,書用三輪車或者摩托車運,輕而易舉,可便路卻被一場不腥不素的雨給摧毀了,用人工背肯定不行,一次隻能背半布袋,幾十裏路,這麽多書還不得好幾天,外加作業本和開夥的糧菜,幾位教師絞盡腦汁,在吃飯期間發現街頭有幾隻毛驢。


    用毛驢拖書,這絕對是新生代的另類,一路4個毛驢走的不緊不慢,趕毛驢的師傅不住的吆喝著,煞是刺耳,路邊不時有嘲笑的目光,但更多的是理解的寬心話。


    九月一日一大早,高富順便走了,走的時候他依舊是緊緊的握住杜曉明的手,像是鉗夾一樣猛地一疼,然後拍了拍杜曉明的肩膀,說:“老弟,高粱交給你了,有那點不對盡管批評,把他當自己的侄子。”


    杜曉明也順勢拍了拍高富順的胳膊,說:“老哥,放心,以後等電話通了我會及時和你聯係的。”他看見高富順眼睛紅紅的淚絲依舊沒有消退,這是昨天在路上無聲無息滋長出來的,可憐天下父母心,這淚絲蘊含著太多的關愛和無奈。


    早飯後,學生們邊陸陸續續來了,學校又恢複了喧鬧。


    上午八點,在學生嘹亮的國歌聲和杜鵑清亮的口琴聲中,五星紅旗高高飄揚,旗杆是用竹竿做的,筆直的竹竿在微風下歡快的擺動著。


    杜鵑站在旗杆下字正腔圓的講學校如何災後重建,愛心人士如何捐助以及災後注意的事項,杜曉明看見劉銀鳳默默的擦眼淚,整個暑假劉銀鳳一直默默無聞的清洗桌椅、儀器以及為全體教師做飯,整個暑假她才是最大的功臣,就像昨天她主動請纓說:“我在這所學校任教已經33年了,對這所學校感情深厚,金照運今年上不了班,需要找代課,咱們這裏代課不好找,我想繼續留在學校代課。”


    此刻,在國旗下劉銀鳳激動流淚的形象突然讓杜曉明心中滋生一種敬畏和感動,這種敬畏不僅僅是對組織的強烈的歸屬感,更重要是她對教育的熱情持之以恒,三十三年,年複一年,日複一日,默默無聞,在這深山老林裏經曆了多少苦痛與艱辛。


    上午9點,學校一切便變得井然有序,看到鎮領導巡視學校後滿意的笑容,杜曉明的緊張的心逐漸鬆懈下來。


    中午的飯是在校園裏的臨時帳篷中,裏麵堪稱蒸籠,陸小鶴大汗淋漓,黃朝陽也鞍前馬後的幫忙,吃飯過程中,王駿毅擦著晶瑩的汗珠說:“在帳篷中做飯,不是長法,必須盡快修建夥房。”


    杜曉明邊吃腦子邊飛速運轉,的確沒有合適的地方,老師們都和鋪了,男的住一間,女的住一間,住室全部當成學生寢室了。


    下午,五點多,天空好好地又陰沉著臉,幾朵烏雲在頭地煞是刺眼,正上課時,幼兒班教師跑到杜曉明教室,喘著氣說:“校長,幼兒班的孩子一看到天陰,一個孩子說又要漲水了,又要死人了,結果許多孩子都在嗡嗡的哭,課都上不成。”


    杜曉明馬上跑到幼兒班教室,許多孩子都淚流滿麵,沒有哭的孩子也是驚惶不定的樣子,杜曉明感到頭都要炸了,束手無策,趕緊喊來杜鵑,說:“你上學心理學較好,現在學生因洪水失去了親人和家園,急需要進行心理疏導。”


    杜鵑點點頭,說:“這個咱們學校真忽視了,我應該在今天國旗下就應該對學生進行一些心理疏導。”


    “現在疏導還不晚,現在馬上去。”杜曉明焦急的說。


    杜鵑走進幼兒班教室,用輕柔平和的語調說:“小朋友們,今天老師帶你們做一個有趣的遊戲,來,全部站起來,跟著老師做,深呼吸——”


    剛開始隻有一小部分孩子站起身來跟著做,慢慢的全部孩子都跟著杜鵑有模有樣的做起來,焦躁不安的孩子們在簡單重複的一呼一吸中逐漸平靜下來,杜曉明以前以為孩子們的心理輔導主要是給孩子們講一些大道理,今天讓他明白了心理疏導首先要孩子們放鬆心情緩解壓力,真是學無止境。


    杜鵑很好的履行著教導主任的職責,並且能站到一定高度深度考慮問題,讓他豁然輕鬆,首先就是分課問題,因為小學畢業班納入全鎮評比的比率積分較大,杜曉明喜歡集中優勢兵力打前線戰,而杜鵑卻提出集中優勢兵力打基礎戰的想法,她說一年級基礎關係到學生和學校的長遠,萬丈高樓平地起,根子不正上梁歪,學校要長遠發展必須將一二年級配備最有力的得將,我和老教師劉銀鳳包一二年級,中青搭配,有利於學生身心發展,我的教學生涯才一年,我想不斷嚐試和總結每個年級段不同的教學思路和方法;其次就是全校每天開設寫字教學特色課,這幾年隨著高考的網上閱卷,學生的規範漢字書寫重要性特別明顯,學校應該創建“翰墨飄香,立字立人”校園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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