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衣服還沒揀, 路柯桐洗完澡從浴室出來晃晃悠悠的,腿軟。昨晚上哭太多,鼻塞了, 這麽些年鼻炎都沒好, 全賴費原。


    汪昊延來拿了趟文件就走了,順便被費原呲兒了一頓, 不為別的, 就是追簡辛的事兒。他覺得心裏不落忍,裹在被窩裏偷偷給汪昊延發信息,說陪他一起去找簡辛。


    正聊得美呢, 被子讓人給一把掀了,費原換好了衣服看著他,他禮貌地說:“要走啊?你開車慢點兒, 注意安全。”


    “少來這套, ”費原在床邊坐下把他一拽,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合計什麽, 不管你是慣著你, 以為都跟你腦子似的那麽好騙?”


    他就煩這種人身攻擊,接著裝:“我合計什麽?我和邱兒聊聊給他接風的事兒。”


    費原沒拆穿他, 但是有點兒警惕, 問:“他回來幹什麽?”


    其實瞎編的,路柯桐脖子一梗:“這是他的祖國, 回來幹什麽都行, 最近市裏搞愛國文化宣傳月呢, 你好好學學吧,改天我回家給你拿幾本宣傳冊。”


    “回什麽回。”費原掐住他的下顎,感覺要用刑了,“每次回家都被你爸洗腦,然後高冷矯情好幾天,以後再回家得提前讓我打批條。”


    “我還沒嫌你呢。”他想起那天路若培說的,學舌道:“你的工作圈兒太亂,麵對的誘惑太多。”略微停頓後,繼續道:“好在你看上了我,那就不會再看上別人。”


    費原笑著說:“後半句你改了改吧?”


    “改到你心裏去了吧。”他也跟著笑,靠著費原的肩膀挺舒服,笑完有點兒疑惑地問:“對了,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啊?”


    “你爸告訴的。”


    路柯桐怒了:“我爸都對你這樣了你還說他,你這人真是!”


    費原冷冷地問:“真是什麽?”


    他一慫熄了火,抱住費原訥訥地說:“真是讓我愛不釋手。”


    兩天後帶著汪昊延去醫院看病,路柯桐竟然有些春心萌動,當初他可是看見簡辛就有點兒走不動道兒,擼起袖子就想上去談談心那種。


    看完病中午一起吃飯,他沒吃飽,主要是為了給汪昊延創造機會還要假裝去洗手間。結果汪昊延太沒用,弄得不歡而散。


    從醫院離開,汪昊延開車,說:“路路,你覺得今天有進展麽?”


    他吸吸鼻子:“有,感覺沒那麽塞了。”


    “沒問你的病情。”汪昊延鬱悶得夠嗆,轉個彎送路柯桐回家,“你覺得我們簡辛對我的態度怎麽樣?他看我的眼神有沒有一絲憐惜或者愛意?”


    “沒有,憐惜你幹嗎啊。”路柯桐實話實說,說完安慰道:“眼神這種東西不好說,費原有時候看我的眼神就是在罵我,難道他就不愛我嗎?”


    汪昊延降下車窗吹風:“不想聽你們的例子……”


    幾天沒去單位,請的假也用完了,最近市裏有活動所以還挺忙。路柯桐一上班先去給科長說好話,低眉順眼的自我檢討,什麽不該為了家裏事兒耽誤工作。


    走完形式去幹活兒,他桌上堆了五六個文件,打開電腦還有一堆電子的,埋頭弄了一上午,飯都沒顧上吃。


    這一天都交代給施工圖了,快下班的時候窗口一抖動,邱駱岷發來消息:路路,忙嗎?


    他趕緊回:忙死本路了。


    邱駱岷再沒了動靜,他就繼續做下班前的衝刺。到點兒後,辦公室漸漸沒人了,他剛想奮戰一下就被查崗了,費原在電話裏問:“能按時到家麽?”


    他盯著施工圖說:“好多事兒,我加加班吧。”


    “拿回來加。”費原說完直接掛了。


    這是還防範著呢,他卷上東西離開單位,得趕緊回去構建五好家庭。在青園路睡了一晚,那幢小樓也暫時擱置了,還是要回他和費原一起住的公寓。


    到家停好車,剛進了公寓大廳就看見林瑜珠在等電梯,他蹬蹬蹬跑過去,趕緊給拎東西,打招呼說:“阿姨,您是下了班過來的嗎?”


    “我下午休息,就過來看看,你剛下班啊?”林瑜珠看他背著包,還有裝圖紙的畫筒,說:“費原不是要出差麽,我拿了點兒吃的,他帶點兒,你留點兒。”


    路柯桐點點頭,他還不知道費原要出差。


    客廳地上平攤著行李箱,裏麵扔著幾件衣服,費原正坐在沙發上擦剃須刀,看他們一起進來,說:“底下碰見了?”


    “嗯,碰見阿姨在等電梯。”路柯桐把東西放下,趁林瑜珠在廚房捯飭的時候迅速跑到費原身邊,小聲問:“你要出差我怎麽不知道?阿姨要是發現了肯定覺得我不關心你。”


    費原還沒回話,林瑜珠從廚房出來,說:“去多長時間啊?多帶幾件厚衣服,羽絨服什麽的。”


    路柯桐危險了:“剛入秋哪用穿羽絨服啊。”


    林瑜珠白他一眼:“你是地理不好還是壓根兒不知道他去哪?”路柯桐趕緊閉上嘴,林瑜珠又說:“前幾天你去哪了,他找了你好幾天,不是小孩兒了還不著個調。”


    “我知道錯了。”他走到林瑜珠身後,給林瑜珠捶捶後背,可憐地說:“晚飯一起吃吧,邊吃邊訓,我中午就沒吃飯。”


    “自己不吃飯怪誰。”林瑜珠轉身進了廚房,在裏麵喊道,“想吃什麽啊,趕緊說!”


    吃上好吃的也沒怎麽再挨訓,路柯桐是真餓了,狼吞虎咽的。林瑜珠看別人愛吃自己做的飯就高興,嘴上卻嘮叨道:“記吃不記打。”


    吃完飯費原送林瑜珠回去,路柯桐在家幫著收拾行李,等人回來後問:“你到底是去哪兒出差?”


    “東北。”費原把他從地上拎起來,“汪昊延要去拍戲,不過還沒告訴他,也不著急收拾。”


    “那先擱著吧,我忙呢。”他呲眯一笑,顛顛兒地拿上自己包回臥室了,然後把施工圖鋪開,準備夜戰。


    戰到十一點多,費原拿著他手機進來,說:“邱駱岷電話。”


    “你幫我接一下。”


    費原接通了還沒出聲,邱駱岷在那邊說:“路路,我下周要回國散散心,你準備一下。”費原皺眉道:“別給國家增添人口壓力了。”


    “費原?”邱駱岷心塞,“我兄弟呢?”


    按了免提,路柯桐在桌前對著文件開口:“你兄弟最近忙死了,沒空準備。”除了單位的事兒,還得幫汪昊延追簡辛,幸虧費原要出差了,不然還不能忽略家庭和另一半。


    誰知邱駱岷怒道:“我他媽失戀了!你忍心就別管我!”


    路柯桐一聽,扔下筆就去拿手機,費原伸手向上舉著,低頭問:“你激動什麽?大老爺們兒失個戀至於?”


    “你又不是異性戀怎麽知道不至於?”他夠不著幹脆抱住費原,“邱兒,你快回來吧,邱媽有一遝子好姑娘想給你介紹呢,一直在等你分手,咱不怕。”


    費原心說你倆這貨能怕什麽,沒心沒肺的。等跟邱駱岷聊完差不多也十二點了,路柯桐把文件什麽的整理好準備睡覺,睡前給同事發語音:“組長,學府街斜叉出去那條路我計劃的是弄金葉國槐,怎麽變了呀?”


    費原拽他上床:“幾點了還煩別人,是不是缺心眼兒?”


    “我不是著急麽。”他撇撇嘴,關了燈蹭到費原身邊,“上次長安區設計的那個就給我改了,這次又改,我最年輕就每次都是我的被改。”


    費原翻個身輕輕壓住他,低聲說:“國家單位都得看資曆,誰讓你小,要不你還按傳統吹牛,說你爸是城管大隊隊長。”


    又翻舊賬,路柯桐默不作聲,半晌被壓得腿麻了才說:“青園路的房子是我爸送給咱倆的,咱們什麽時候搬過去啊?”


    費原都沒想:“再說吧。”


    “你是不是不想搬?”路柯桐推費原的肩膀,但是費原緊緊卡著他推不動,“我知道你不願意,那慢慢把錢還給我爸不就行了。”


    費原笑了:“你爸比你聰明多了,一步步地想讓我入贅呢,今天欠套房子,明天欠棟樓,以後別說揍你,得全聽你的。”


    路柯桐心中感動:“父愛如山……”


    前一晚感動得睡不著覺,第二天起不來床,看時間要遲到,早點都沒吃。費原動身前休息,在家也沒什麽事兒,換鞋拿上車鑰匙說:“路上吃,我送你。”


    路柯桐坐副駕上啃三明治,問:“組長沒回我,你說他什麽意思啊?”


    費原單手開車,另一隻手去抹了他嘴角的醬,回答:“不願意搭理你唄,你也別再提那茬兒。”他的工作接觸的人多,而且娛樂圈什麽人都有,自然玩兒得轉一些,但是小樹苗即使長大了還是那德行,天真起來要命,不懂太多彎彎繞。


    果不其然,路柯桐到了單位就開會,會上過了一遍方案,他的問題根本沒人提,直接就改了。散會後各組自行討論,也是組長聽匯報加安排活兒,他猶豫了幾次最終把話咽到了肚子裏。


    耷拉著臉上了一天班,下班前給費原發信息問:老大,來接我嗎?


    費原回:在門口了。


    路柯桐想,所以生活欺騙了你也沒事兒,組長不搭理你也沒事兒,有個知心愛人比什麽都強。青園路的房子不住就先擱著吧,老大高興就行。


    晚高峰很堵,他們就商量晚上吃什麽,還沒說幾句,費原的手機響了。一接通,汪昊延在裏麵劈頭蓋臉地問:“你們給我定《不見長安》了?我不是說了我想演《鍾鼓樓下》麽?”


    費原回答完汪昊延更生氣了,但是勁頭小了,估計是太受打擊,有氣無力地說:“你別廢話了,反正不能改了是麽?”


    “下禮拜就進組,去東北。”


    路柯桐一直好奇地瞅著,等費原掛斷電話,他忍不住問:“你又欺負汪汪了?人間還有沒有真情了?”


    “他現在人氣上升得乘勝追擊,到時候不愁沒好片子找,要是後勁兒沒使上給糊了,以後就徹底沉在爛片兒裏出不來了。”費原解釋了一遍,解釋完教訓道:“你還有臉說真情,真情都給王八蛋了。”


    路柯桐馬上轉移話題:“汪汪真可憐,事業感情兩失意。”


    還心疼上別人了,費原狠踩油門加速奔出去,皺眉說:“你夠了啊,以後給我叫他全名。”


    “你別瞧不起全名。”路柯桐嘟囔一句,然後目光飄向窗外,有些驚喜地說:“你沒走高架橋啊?那是不是得經過咱們學校啊?”


    他倆的高中現在比十年前難進多了,周圍也新建了好多學區房,每年不知道多少家長擠破頭要把孩子送進去。車還沒到跟前,路柯桐眼睛一亮:“那個麵館兒還在呢!吃麽老大!”


    倆人停好車去解決晚飯,店裏翻修過,留言牆上還有好多便利貼。路柯桐靠牆坐下,費原拿著餐單點菜,發現價格居然沒怎麽漲。


    “靠!”路柯桐指著牆,“體委留的!希望蕊蕊一帆風順,他真的喜歡楚蕊蕊啊。”


    費原沒抬眼:“這上麵留言的基本都是暗戀,搞對象的光顧著吃呢。”說完把菜單遞過去,問:“對象,吃什麽啊?”


    對象摯愛筍幹雞絲麵,再加份原味大雞排,大杯牛奶就算了,十六長到了一米八,之後再也沒長過。


    吃到一半,路柯桐突發奇想:“我也想開個餐廳,你覺得怎麽樣?”


    費原說:“等我不忙了。”


    “為什麽?”他沒明白,夾了最大的那塊兒雞排放費原碗裏。費原一口吃幹淨,說:“等我不忙了可以跟你計劃計劃,你自己弄得了?”


    路柯桐愣住,眨巴著眼說:“這就要幫我計劃了?你不怪我想一出是一出嗎?”


    費原擦擦嘴,沒什麽表情地說:“你現在上班又不高興,哪天逼急了在外麵懟人,還不夠我操心的。”


    “老大……”路柯桐叫了聲,叫完默默吃麵。吃完後費原去結賬,他還在座位上沒動,叫住服務員說:“能給我張便利貼嗎?我也想留言。”


    費原結完賬回頭,看見路柯桐正把紙往牆上拍,等路柯桐貼好出來,走到門口時他說:“你去取車,我打火機忘了。”


    返回到座位上,他盯著牆上密密麻麻的紙條找了找,看見了路柯桐貼的那張。


    “永遠把最大的那塊兒雞排給老大吃,忠誠!”


    寫的什麽玩意兒,費原轉身出去,卻不可抑製地帶上了笑意。


    八點多鍾的時候,網上一些賬號突然集體爆料某個藝人的緋聞照,路柯桐八卦死了,一看是費原他們公司的,趕緊聯係汪昊延,問:“他跟那個女導演是真的嗎?看照片沒有太親密啊。”


    汪昊延還為新劇的事兒不高興呢,回道:“問你家那位啊,我學二人轉呢,沒空。”


    德性,要不是費原電話都被打爆了忙得水都喝不上,他還用問別人嗎。起身給費原倒了杯水,自己拿了盒酸奶,悄悄走到書房門口,看見費原在書桌前正忙。


    把水放下,搬椅子坐在旁邊,他也不出聲,隻想靜靜聽八卦。“先這樣,我有電話打進來,再說。”費原掛斷一個又接另一個,罵道:“帶他的組都死了?現在問我怎麽辦,卷鋪蓋滾了就不用辦,一點之前把稿子發給我看,現在讓網宣部的回去加班兒。”


    “喝水喝水,”路柯桐等費原掛了電話立刻伺候著,大氣不敢出,生怕被誤傷。插上管兒喝酸奶,扒著桌子角調整自己的透明度。


    剛調好,酸奶也喝完了,使勁兒一吸發出了呼嚕的動靜,費原皺眉掃了他一眼,說:“沒事兒去睡覺,我這兒忙著沒工夫搭理你。”


    他坐起身:“行吧……”伸手去拿杯子,站起來說:“那我再給你倒杯水,不吵你了。”


    費原抬頭看他,心一軟覺得自己凶了,伸手一拽把他弄腿上,然後閉眼靠著他的肩膀。路柯桐簡直業餘影帝,立馬不裝委屈了,拿起酸奶又呼嚕一口,說:“我動靜大嗎?不大!”


    “傻逼。”費原輕聲罵他,罵完湊到他耳朵邊上,“在床上不見你這麽會吸。”


    路柯桐的臉蛋兒一下就紅了,酸奶盒拿著都燙手,扔桌上以後抱住費原的脖子,有些崩潰地說:“……最近進步點兒了……你試試嗎?”


    他故意的,費原現在哪顧得上,都忙得狂躁了。誰知道話音一落費原抱起他就往臥室走,他撲棱兩下蔫兒了,沒底氣地問:“總監,你工作處理完了嗎?”


    費原沉聲說:“先處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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