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映紅了黎明城的天空,全城所有的大鍾都被敲響。原本寧靜的城市立即變成了狂歡節的夜晚。


    黎明城堡裏的天匪軍士兵也像鍋子裏的水一樣逐漸沸騰起來,他們注意力都被全城的火光所吸引了。


    遠方看守城堡大門的士兵手忙腳亂地打開城門,又拽起了吊橋,匆匆忙忙地放一隊士兵出城。


    幾聲人們臨死尖銳的慘呼聲從遠處傳來。


    “那是……天啊,他們瘋了!”黑衣人自言自語道。


    “笨蛋,別說話,他們開了窗子!”


    “你的聲音更響!”


    “什麽人!?”二代頭目聽見了兩位梁上君子的說話聲,大吼道。


    黑衣人朝裏德撇了撇嘴,跳起來一溜煙地順著屋簷跑了。他剛從這個圓弧的屋頂溜下牆壁,一枚火球便從他的頭頂掠過,打在他對麵的牆壁上,爆炸的熱浪撲麵而來。黑衣人急忙扭過頭,以免自己肺裏嗆進這灼熱的空氣,卻恰好看見了銀發精靈酷哈不緊不慢地跟在他後麵,此刻他正被那火球的熱浪與煙塵嗆得咳嗽不止。


    “您為什麽跟著我?”黑衣人問道,腳下卻加快了速度。


    “什麽跟著你……咳咳……我本來就是要從這裏逃回去。”銀發精靈咳著說,咳嗽的聲音撕心裂肺,聽上去挺嚇人,但他的腳程卻絲毫不慢。


    “逃回去?回哪裏?關押您的監獄嗎?”黑衣人問。


    “那當然,不然我還能去哪裏。”銀發精靈被這人不知不覺地勾出了許多話,不知道為什麽,和這個人在一起,總有交談的欲望。


    咆哮的二代頭目顯然不想輕易饒過這兩個偷窺他的家夥,他一麵大聲吼著一麵扔出好幾道風刃。音素古怪的咒語在這種情況下嘶吼出來聽上去就更加古裏古怪了。


    隻可惜,他追蹤的這兩位滑溜得很,他的的住所周圍又沒有巡邏的士兵——一是二代頭目自己很信賴自己的魔法結界,二是士兵裏傳說接近黑暗教廷二代頭目級別的的人會被他變成青蛙煮湯喝掉


    想必酷哈也是因為這裏人煙稀少才溜過來的。


    因此這位在體力上無法與前兩位相比的人隻好用了個羽落術跳了窗,氣喘籲籲地親自追趕了。


    守城將軍愣愣地呆在房間裏,還沒拿定主意追還是不追。


    “真奇怪,我布置的魔法結界怎麽沒有報警呢?米羅翰王國果然藏龍臥虎,怪事真多!”二代頭目百思不得其解,決定一定要拿下這兩個人好好研究一番,他既下定了主意,便抽出了一隻珍貴的魔法卷軸,撕開之後擲了出去。


    “詛咒聖母!褻瀆腐蝕!!這回玩大啦!”黑衣人叫道,強勁的氣流帶著刺耳的尖嘯呼嘯而來,將一路上的所有東西都卷上了天,迅速流動的空氣使人跌跌撞撞,站立不穩。


    “小心。”銀發精靈伸手推了他一把,自己後背卻被一尊石獅雕像砸了一下,一口血噴了出來。


    “您為什麽救我?如果你不出手,或許我們兩個都不會受傷。”黑衣人回頭拉起因為受傷而拉下一段距離的銀發精靈,沒命價飛奔,“您完全可以自己逃走,扔下我不管呀!”


    “你為什麽老是要問我為什麽?”銀發精靈一麵咳著血一麵抽著氣,“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隻是突然有……救人的衝動。”


    “哦,這是我的錯,假如你還有力氣,請全部用在腳上,別再說話了。”


    兩位腳程迅捷的人兒居然就這樣穿出了二代頭目的褻瀆腐蝕,那法術反倒阻礙了二代頭目繼續追蹤。


    “該死的!這兩個見鬼的混蛋怎麽對魔法都有抗性!”二代頭目在褻瀆腐蝕滾滾的黑暗魔力漩渦的另一麵直跳腳,聲音聽上去像個怨婦。


    誠然,隨便哪個法師扔掉一個價值兩千金幣、由“卷軸抄錄者”亞力克山麗薩瓦斯·德·阿拉曼德親自抄錄的卷軸而又沒收到應有的效果,都會如喪考妣,暴跳如雷的。


    等到二代頭目想叫人的時候,這兩個人已經無影無蹤了。其實不用他開口,士兵們也被那道黑壓壓的腐蝕之力漩旋吸引過來了,他們隻看見了被腐蝕之力弄得淩亂不堪的大地以及在原地全然不顧自己風度,神情激憤破口大罵的二代頭目。


    那兩個引起這場騷動的魅影已經跑得遠了,在一個無人的角落裏喘著氣。


    “我說夥計,你的腳底功夫不賴。”黑衣人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說。


    銀發精靈拭去了自己嘴角的血跡,一言不發地轉頭就走,剛跨出兩步衣服就被人拉住了。


    “您去哪裏?真回牢裏去?”


    “是啊,我別無選擇。”銀發精靈掙紮了幾下,又不忍自己的衣服被扯壞,低聲喝道:“放開我!”


    他的聲音裏充滿了威嚴,讓那個煩人精情不自禁地放開了手。


    “好吧,我放您走,不過算我欠你個情,我會想辦法來救您的。”他認真地說。


    “救我一個沒用,要救就救兩個,哦不,或許三個。”


    “還兩個是誰?在哪裏?”


    “我的搭檔夢費雯麗娜修女,還有小副官紮特。”


    “讚美柯露娜!這正是我要找的!他們都關在哪裏?”


    在銀發精靈聽來,黑衣人的話裏充滿了真誠。他盯著黑衣人看了會,似乎要看穿他的心思似的。他主動伸出自己的手,握住了黑衣人的手。


    “你沒說謊。”銀發精靈說,似乎經過了短暫的思考。


    “那當然,我為什麽要說謊?”黑衣人說,“不過今天……不行,雖然今天是個好機會,但是我還有其他事情要辦。”


    “我知道,你的內心焦急彷徨,你去吧。”銀發精靈轉頭就走。


    “等等!”煩人精又喊住了他,“你還沒告訴我你們被關在哪裏呢?”


    “前邊左轉,一百五十三步,右轉三百四十六步,那扇鐵木混合的牢門就是。”銀發精靈揚了揚手,語氣聽上去像是在介紹自己的家。


    “還真是遇上了個怪人。”黑衣人看著銀發精靈的身影在轉角處消失,抓著自己腦袋道,他不知道自己在別人眼裏也是個怪人。


    此刻黎明城城裏已經化作了地獄,到處都是靈魂升天的淒號。


    鐵製的刀刃沾染鮮血之後便發出了一股奇異的氣息,沾血的刀多了,全城便被一種緋紅的、狂熱的氣息所籠罩。


    人們受傷的哀號、撕殺的爭鳴以及臨死的慘叫交織成一支催人肺腑的樂章。如果說人們想要向他人述說一樣景色必須親眼看見過那景色,那麽現在任何一個人隻要在羅切斯特呆上一刻,就有了向別人描述地獄景象的資本。


    布蘭多·斯圖長撒伯爵全家都從睡夢中被驚醒,此刻站在穿著睡衣戴著睡帽的男爵跟前的,是身著手臂上纏著藍色布條的陌生人。


    “柯露娜的祝福!這是怎麽啦?”伯爵先生顯然還沒有睡醒,忘記他幾天前已經皈依了紅袍大教皇,此刻口頭語又自然而然地說了出來。他的妻子此刻正摟著他的身子,不住發抖。


    “布蘭多·斯圖長撒伯爵先生,我榮幸地通知您,您犯下了叛教、叛國的大罪,現在來由我們為您執行神罰!”


    “哦,讚美柯露娜!你們這些夜闖民宅的暴徒!你們給我滾出去,來人呀!把這些暴徒給我轟出去!”伯爵覺得自己的尊嚴被嚴重地侵害了,他大聲嚷起來。


    “沒有用的,爵爺!”藍帶人將幾個頭顱扔到了他麵前,“您的幫凶已經先您一步去了,您也和他們一起去罷。”


    一旦看見血淋淋的人頭,伯爵夫人便尖聲大叫起救命來,這個養尊處優的婦人此刻一口一個柯露娜的祝福,滿口子抱怨丈夫改教,虔誠得像個積年的聖徒。


    “夫人,您的善變在黎明城非常聞名,如今您才想到皈依聖母,這已經晚了!願聖母收容您的靈魂!”藍帶人說完提刀向前,一刀殺死了這個毫無反抗之力的女人。平日裏那個珠光寶氣的高貴頭顱慘叫一聲後便耷拉到一旁,拋下了她的身體和她那瑟瑟發抖的丈夫。


    “饒命……”平日裏威風十足的伯爵現在隻說得出這句話。從藍帶人刀尖不住滴落的血跡更加深了他的恐懼。


    然而,此刻任何求饒的話都是蒼白的,任何人在喉管被割斷之後除了咽氣之外沒有其他選擇。


    小傑洛姆是一名再普通不過的青年鞋匠,在阿維拉德拉裁決爵士一家時他恰巧在場,那時候或許是紅袍大教皇的榮耀昭示了他,或許是被那時蜂擁皈依的人所感召,或許是被現場那流露出來的恐懼震懾。總之這個憑自己手藝養活自己的人在那一天選擇了皈依黑暗教廷紅袍大教皇,所以在這個時候,幾個手臂上纏著藍帶的人站到了他的床前。


    “哦!讚美光明神!你們這是做什麽呀?”危急時候能夠讓人脫口而出的,果然還是自幼便被熏陶的祝語,鞋匠辛苦了十幾年,上個月才成了家,不久前他剛與結婚不久的老婆進行過年輕人夜裏喜歡的那種運動,因此此刻說話的聲音略微有些膽怯。他女人把全身都藏進被子裏,連頭也不敢抬。


    “你不是皈依了那個什麽紅袍大教皇拉裏塞蘭斯瑟夫麽?怎麽現在又叫起光明神來了呢?”為首的藍帶人嘲笑著他,他抽出自己雪亮的刀向前,像抓小雞一樣拎起了可憐的鞋匠。


    “饒命呀!”任何人看見這個狀況都明白要發生什麽事,何況現在外麵鬧得很。


    “去天上告饒吧,罪人!”藍帶人以審判者的口吻說出了這句話,手起刀落。


    鞋匠的老婆眼睜睜地看著丈夫身首異處,驚駭使她說不話來,原本裹在身軀上的被子滑落了下來,露出了少婦特有的挺翹胸部——她已經無須遮掩自己的隱私了。


    “送這個人上天去和他丈夫團聚。”為首的藍帶人說,身邊看上去像是下屬的人便一步上前,手起刀落,再添一條亡魂,那聲女人臨死特有的淒厲慘叫在慘叫此起彼伏的夜空裏聽上去倒也稀鬆平常。


    卡比特·依萬思特克之死其實有點冤枉:這個倒黴的人兒自幼便被人嘲笑是連日子都記不清楚的白癡,於是他便養成了一個習慣:在自己門扉上用白堊劃下記載日子的十字記號。於是在這個晚上,便有一些肩佩藍帶的人打斷了他的好夢。


    “這是做什麽?”老實人驚惶地問。


    “讓你用血洗盡自己背叛的光明主神罪惡!”


    “背叛主神?讚美柯露娜!這怎麽可能?”看著帶血的刀尖臨近,可憐的人聲音都變了。


    “狡辯救不了你的命,受死吧!”


    不知從何時起,殺人便和放火捆綁在了一塊。肩佩藍帶的人們殺了人,順帶在那些罪人的住所放起了一把火,仿佛能燒盡一切罪惡似的。但是在這火焰熄滅之前,卻明亮地彰顯著無可辯駁的罪行,不斷跳躍的火焰就像悲愴與冤屈的控訴。


    在這場黎明城不論男女老少永遠銘記的夜裏,丈夫殺死了妻子,子女殺死了父母,兄弟互相屠殺,有人乘勢亂殺,隻因為他們的信仰不同,所以他們便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為了光明主神,殺!殺!殺!”


    “為了天使聖母,殺!殺!殺!”


    “為了偉大的羅翰王,殺!殺!殺!”


    當人們揮舞著正義的屠刀之時,殺戮的罪孽便成了絕對正確的善舉。善與惡的確不是絕對的,在某些場合下是可以互相轉換。即使是同一件事,在不同的人心裏,定義也是完全不同的。


    愛國便是善,為自己的信仰而戰便是善!那些肩佩藍布條對此是堅信不疑的。


    那麽,那些今晚喪命的人兒對此如何想呢?


    鏽蝕的牢門帶著讓牙齦發酸的聲音打開,飄進了一個悄無聲息的人影。他隨手關上了牢門,回到小費爾南迪身邊的牢籠裏,像扭麵條一樣地扳直了牢籠的鐵柵欄,然後倦縮回他原本所處的那個角落裏。


    “酷哈,怎麽不再外麵多呆一會?離獄卒探察的時間還早得很。”


    “外麵太嘈雜了。”


    “嘈雜?”


    “啊,靈魂的饗宴。”


    “拜托你說話不要那麽咬文嚼字好不好?什麽靈魂的饗宴?是天匪軍在搞屠殺嗎?”這麽一問小副官紮特才隱約明白裏德那啞謎般的話語。


    “我不知道。”裏德搖頭道,“無數的人……死去。”


    “那麽我們乘亂越獄吧!”夢費雯麗娜修女興奮地說道,精靈卻對此無動於衷。


    黑暗裏,小副官看見那個長著銀白色頭發的腦袋垂了下來,他沒頭沒腦地道:“他們永遠不會知道,迷信就是把法則絕對化……”


    話剛說完,這位病人就開始激烈地咳嗽起來,身體顫抖得像一隻暴風雪中飄零的枯葉。疾病加上受傷,使他咳出的血腥氣連最遠的的夢費雯麗娜修女都可以清楚地聞到。


    奧德魯提著帶血的短劍在偏僻的小街上行走——他終於殺人了。瑪麗雅修女跟在他身後,他們正準備去殺下一個。


    “現在以……光明主神……的名義,執行神罰。”幾刻鍾前奧德魯磕磕巴巴地在罪人麵前宣判道,聽聲音倒是他自己像要被殺死的人。


    從睡夢中醒來的人兒揉著惺忪的睡眼茫然地望著眼前這個肩佩藍布條的少年,殺伐聲從敞開的房門傳了進來,和眼前這人手中明晃晃的短劍一起,說明了現在的狀況。


    “神罰?誰的神罰?”從床上坐起來的人說,他的身材魁梧彪悍,一看就是孔武有力那種,他眨了眨眼睛,把眼前的少年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嘴角浮現了輕蔑的笑容。


    奧德魯反被此人的氣勢嚇退了一步,握著劍的手心裏也滲出了汗滴,他的身子搖晃起來,不留意碰到了身邊同樣身著黑衣的瑪麗雅修女。


    “鎮靜些,你不想被頂級信徒嘲笑吧?”她安慰著他。


    “啊,是、是的!”奧德魯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又上前了一步,劍剛提起半分,又在那人的瞪視下落了下來。


    “毛頭小鬼一個,竟然敢妄言什麽神罰!哼!”那人把被子一掀,利落地跳到了地上,一副要動手的樣式。


    瑪麗雅修女看著左右閃躲的伊薩克搖了搖頭,右手在胸前劃了個符印,召出一枝冰箭將撲向奧德魯的那個叛國者的胸膛刺了個對穿。


    看著那具不久前還凶神惡煞的軀體就這樣軟軟地倒在腳邊,失去了生命,緩緩地滲出那種帶有濃烈氣味的緋紅色液體,少年又蹲在地上嘔吐起來。


    “對……對不起,我……我真沒用。”他接過瑪麗雅修女拿給他的手巾擦了擦嘴角的殘漬,黯然道。


    “沒什麽,我第一次殺人時也怕得要死,後來習慣了就好了。”瑪麗雅修女淡淡地說,她抬頭望向窗外,說:“抓緊時間去下一家吧,在天匪軍出動以前。”


    “好的。”奧德魯站了起來。後來習慣了就好了!這句話讓他心膽俱冷,看向瑪麗雅修女的眼睛裏略帶恐懼。


    “不要緊嗎?要不,你先回去,讓我來幹好了。


    “不要緊!”奧德魯咬牙道。他那顆純淨脆弱的心中,有一種叫做自尊的東西受傷了。他提起短劍推開門,風風火火地走了出去。


    瑪麗雅修女不聲不響地跟在他身後,保持一定的距離。此刻有無數人以敏捷的步伐在大街小巷裏穿行著,執行著神聖的使命。


    他們很快來到了一個似曾相識的地方,這裏是他們在某個白天曾經跟隨一對雙胞胎來過的貧民區。


    在和平的時光裏,這裏是城中最混沌的地方;在混沌之刻,這裏卻是城中最有秩序的地方——住在這裏的人兒本就一無所有,所以他們也無所畏懼。


    奧德魯推開了那扇破舊的木門。刺耳的聲音立即把那個很就沒有享受夜晚安眠的人吵醒。她支起身,借著帕拉賽蘭斯灑在門口的銀色光芒,看見了少年手裏提著的那把明晃晃的短劍。她聽見了街道上的喧鬧,立即明白了他想做什麽。


    “圖克、圖古!快起來!”她立即叫醒了雙胞胎,像老母雞一樣把他們庇護在自己那雙瘦弱的臂膀下。


    “光明主神的意願!柯露娜的祝福,現在我以光明主神和聖母的名義,執行神罰!”奧德魯運了運氣,盡量讓自己這句話說得義正詞嚴、冠冕堂皇。


    “為什麽?”這個以出賣自己的肉體謀生的女人問。


    “因為你犯下了叛教、叛國的大罪!”瑪麗雅修女清亮的聲音從後傳來。


    “聖母在上!”可憐的女人驚悸地在胸口劃著圓圈,大聲申辯道,“我沒有叛過教呀!我一直是聖母的虔誠信徒呀!我隻不過想讓孩子們能夠認幾個字,擺脫像我這樣的……命運……”


    “讓孩子的靈魂被異教的歪理邪說玷汙便是無可饒恕的罪孽!”瑪麗雅修女堂堂正正地說道,聲音裏帶著至高無上的威嚴,“你幹這件事,把聖母放在哪裏?又把女王陛下放在哪裏?你還算是個羅翰子民嗎?”


    “聖母之名永駐我心,去******血腥瑪麗!他們從來沒有把我們當過人!我靠自己養活自己,還要交稅!從來沒有欠過國家和女王一個子兒!”


    “哼!靠出賣肉體來養活自己嗎?好個高尚純潔的人兒!”瑪麗雅修女上前了一步,“如今的你,不僅肉體肮髒,連自己的靈魂也一起出賣——你還有什麽可以狡辯的嗎?全家一起去地獄懺悔吧!”


    一談到死,那女人便軟了下來,她扯下了自己的半邊衣襟,露出了那對她引以為傲的、被無數男人抓過的**。當這對東西的功能逐漸被母牛取代後,剩下的便是罪惡了。


    “看呀!喜歡嗎?我聽憑你們處置,隻求你們放過我的孩子!”


    “不要啊,媽媽!”明白發生了什麽事的孩子們抱住了母親,小臉緊貼在那對曾經哺育過他們的**上泣不成聲。奧德魯在那女人露出肉體時便低下了頭,瑪麗雅修女立即漲紅了臉——盡管在黑夜裏,又蒙了布巾,沒有人看見。


    “下賤就是下賤!”她用手指勾出了一些施法媒介,詠唱起魔法咒文來,藍色的輝光在她指尖閃亮。


    “讓我來!”奧德魯突然抬起了頭,拉出了她。


    那個女人已經明白將要發生的事情,不顧一切地跳起身來,肩抗手推,將哭泣著的兒子們從窗口丟了出去。


    “快跑!不要管媽媽!快跑!”她撕心裂肺地喊道。


    “快攔住他們!”瑪麗雅修女喊道,事出突然,她來不及念咒文了。


    奧德魯跺了跺腳,閃電般地將短劍刺入了那女人的心髒。因為手抖了一下,還是刺偏了,因此那個女人沒有立即斃命,湧出來的鮮血染紅了**,那對本來勾人心魄的邪惡東西立即變得神聖起來。


    “……快跑!”她一邊吐著血一麵嘶啞的喊道,窗戶外的哭聲卻不曾遠去。


    “媽媽!”小手敲打牆壁的聲音傳了進來,女人幹涸了許多年的眼睛裏滾下了眼淚。


    “……聽話……快跑啊!……不要管……我……”她痛苦地喊著。


    “殺了這個下賤的女人!”瑪麗雅修女厲聲喝道,“你這樣隻是增加她的痛苦!”


    少年忍著心中的巨痛,依言反手一劍割斷了她的脖子。窗外的孩子聽不見了母親的聲音,震天價地哭了起來,也不逃走。


    瑪麗雅修女又低聲念起了咒文,看樣子打算連牆帶人刺個對穿。


    “放過他們吧!”少年丟棄了自己的短劍,跳起來抱住了她,“這太痛苦啦!”


    “放開我!這是組織的命令,讓叛教和叛國的人遭受神罰!”


    “殺他們,不如先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啊啊啊啊啊啊!!!!”老實的奧德魯怒吼了起來,眼淚從那雙漂亮的水藍色眼睛裏流瀉而出,他哭得比外麵兩個加起來還要響。


    瑪麗雅修女被這雙強有力的雙手抱得動彈不得,她感覺得到少年急促起伏的胸膛,她能看見那張因為痛苦和憤怒扭曲的臉。那張臉雖然此刻猙獰萬分,遠不及平日裏的英俊溫柔,卻漸漸平息了她心中的殺意——她還從未見過少年如此憤怒過。


    “好吧。”她漸漸垂下了高舉的右手,“你可要想清楚,此刻放過他們對他們來說可能隻是一種殘酷。在亂世裏,那麽小的孩子。”


    “放了他們!”奧德魯直視近在咫尺的少女的臉,灼熱的氣息噴上了她的臉龐。


    “他們長大了會恨你,或許會來找你複仇。”


    “放了他們!!”少年的臂膀下意識地緊了緊,大聲吼道,臉上兀自掛著淚珠,“如果他們能夠讓我用血洗淨自己的罪孽,這才好哩!如果不是聖母不允許她的孩子輕賤自己的靈魂,我寧可把短劍插在自己心口上!”


    瑪麗雅修女聞到了那股夾雜著血腥氣味的男子氣息,看著那張認真的臉龐,身體從少年緊貼的胸膛上感覺到了那狂熱的心跳,紅暈慢慢爬上她的臉龐。


    “你真是個無藥可救的……傻瓜。”她低低地道,垂下了高昂的頭顱。


    他們簡單收拾了下東西,假裝沒有聽見外麵牆根處的哭泣。末了奧德魯還在桌子上放了一枚銀幣,這才與瑪麗雅修女一起匆忙離去。


    殺人,神罰,不斷地殺人,神罰!


    既然這柄短劍上已經沾染過鮮血,那麽它很容易在今晚的暴風血裏徹底變紅。


    當天匪軍傾巢出動,據說是黑暗教廷紅袍大教皇大怒,對天匪軍大將軍下了死命令,滅殺一切黑暗教廷的敵人,如果不能完成紅袍大教皇將對天匪軍大將軍處以大刑。


    天匪軍全部出動,接近五萬的大部隊占滿了黎明城大街小巷,實行大規模的追殺。


    開始對來不及撤退的聖母的使徒們大肆屠戮的時候,少年和少女已經回到了他們的根據地。在那裏,天使信徒堂西區的負責人——光明天使信徒埃歐曼已經在那裏等他們了。他的光斬輪上粘滿了血跡。


    “好樣的!”他看見了兄弟那柄血淋淋的短劍,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了一個鼓勵的微笑。他沒有想到,他的兄弟的反應是如此地激烈。


    朱麗葉早就被埃歐曼兵刃上的血腥氣嚇得躲進了另一個房間,此刻她突然被隔壁傳來的似曾相識的哭聲勾起了好奇心。她悄悄地推開了門,看見了坐在牆角,雙肩因哭泣而不斷抽動的兄弟。


    “奧德魯,你……”酒吧少女看見了他身邊的埃歐曼與瑪麗雅修女,連忙從藏身之處走出來,並著他的肩膀坐下來,遞出了自己的手絹。


    “怎麽啦?”她溫柔地問著他。


    “朱麗葉……嗚嗚……朱麗葉……”少年哽咽著說,“我不認識他們,也沒恨過他們,但是為了聖母柯露娜和光明主神,我不得不殺了他們。”


    朱麗葉眼光有些濕意,白膩的手抹去了奧德魯眼角的淚水,低聲喃喃。


    “傻瓜,戰爭怎麽會沒有流血呢....”


    黎明城堡的地牢裏,昏昏欲睡的小副官紮特突然被一曲熟悉的旋律所驚醒,他睜開眼,看見裏德的手裏正閃著微弱的銀光。那枝如夢如幻的銀笛正吹奏著光明教會的一曲聖歌。他不會知道,此刻在黎明城裏,有一位叫做瑪麗雅的修女正為一名叫做奧德魯的少年唱起了同一首曲子。她曼妙的歌聲配上裏德那爐火純青的笛聲,這才叫天衣無縫,完美無暇:


    我向光明諸神敞開了我純潔的心扉


    神啊!看到了我後悔的眼淚


    治愈了我內心的創傷,他要我堅定不移


    不幸的人都是她的孩子,她決不拋棄


    ______


    我的敵人怒火中燒,他嘿嘿笑著說:


    “讓他去死,他的榮耀也將跟他化為泡影。”


    可是我平靜的心中,響起了聖母慈母般的聲音:


    他們的仇恨是你的支持,你應該處變不驚。


    _____


    對你最親密的朋友,他們大發脾氣,


    你到處受騙,因為你誠實可欺;


    你沒有喂飽的人對你心懷不滿,充滿惡意,


    把你的形象出賣,糟蹋得麵目全非,


    _______


    可是諸神聽到了你的呼喚,


    深沉的痛悔使你重又和他親近;


    聖母終於寬恕了人類這種軟弱的本性;


    意誌薄弱,隻因為遭到了不幸。


    _____


    “為你不可玷汙的未來


    我要人們對你同情,對你公正對待;


    而他們這些人,將使盡詭計,橫加非難,


    一心想損害你的榮譽,使它失去光彩。”


    _____


    請接受我的祝福,我的神!


    您是多麽仁慈,又把清白和高傲還給了我;


    為了讓我的屍骨得到安寧和保護,


    您還將守衛停放我靈柩的場所。


    _____


    我是生命宴席上的一個客人,但很不走運,


    剛來不久,又要歸去,真是來去匆匆;


    我要死了,正在慢慢走向墳墓,


    沒有人會來為我表示悲痛。


    _______


    敬禮,青翠欲滴的草原,還有您,我熱愛的田野,


    還有您,樹林裏的盡情歡樂;


    天空,人間的樓閣,大自然中令人讚美的原野,


    敬禮,最後一次敬禮,再見!


    _____


    啊!但願那些聽不見我最後告別的友好。


    能長久地看到您神聖的花容月貌。


    願他們在白天去世,死後有人哀悼,


    願他們在臨終時有一位朋友在身旁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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