淪陷、信仰入侵、大屠殺。最近十幾天接踵而至降臨在黎明城頭上的大事件比以往一百年裏的總和還要多。這次發生在流鶯館二樓的打鬥,喚醒了原本偏安此處、用肉體的欲望麻醉精神的人們內心裏最不願意麵對的恐懼。人們在和平的年代恐懼未知的黑暗,在混亂的年代裏借助未知的黑暗抵禦莫名的恐懼。混亂時走為上,選擇明哲保身,這是羅翰帝國王國數千年流傳下來的文化傳統。


    四下裏除了樓上三人的打鬥之外寂靜無聲,無人呼喊衛兵,也無人觀戰。僅有當事人在為自己的生死存亡而激鬥著。


    埃歐曼心中暗暗焦急,木桑卓絕的戰技強悍的變態,他居然用空手就與手持利刃的自己和奧德魯鬥了個旗鼓相當。目前看上去他的確是處於劣勢,但時不時露出來的殺招老練之極,狠辣萬分。


    埃歐曼知道自己和奧德魯短時間內是不能大將軍怎麽樣的,如今唯有祈禱他胸口和肩上的兩處傷勢發作。假如時間拖得太長,一旦附近巡邏的士兵趕到,那麽倒黴的便是自己與奧德魯了。


    他重劍的劍招依舊在雙手劍和單手劍之間遊走,攻擊位置也維持在中段。相對之下,奧德魯的攻擊位置忽遠忽近,一直在變動,體力消耗比他大得多。


    木頭,你不要緊麽?埃歐曼百忙中抽眼向兄弟望了一望。他有些擔心他的傷勢,那一腳勢道雄渾,照理說奧德魯的內髒應該受了傷,搞不好肋骨都不曉得斷了幾根。萬一先支持不住的是他,那麽及時衛兵不趕來,糟糕的也是己方。


    這小子臉上給自己抹了厚厚的白fen,所以也看不出那蒼白的顏色是不是受了重傷,不過從他身法的迅捷程度來看,好像……傷得不重?


    埃歐曼猶豫起來,他一直抽不手來去拿背上的大劍。也不能確定那兵器能對木桑卓絕這樣的高手起到多少作用。


    好幾次,埃歐曼被拉法爾沉重的拳鋒逼得喘不過氣來,這時候若不是奧德魯一劍接一劍地向大將軍的咽喉和心髒招呼,恐怕自己已經糟糕了。


    毫無疑問的,木桑卓絕不僅招大力沉,在戰鬥經驗上也是出類拔萃的,自己斬向他的劍式經常在行進途中就被他察覺了進攻方向,這時候木桑卓絕邊用一記側麵擊向劍身的勾拳迫使重劍的去向走偏,有時候他竟然以自己重劍來格擋防禦奧德魯的短劍,金屬居然在肉質的拳頭下畏懼了。


    埃歐曼的重劍與伊奧德魯交鋒過無數次,隻是以這樣的形式對決,還是第一次。


    錚!


    重劍再次對上了短劍,前者力量占了上風。後者被重劍上的力量以及木桑卓絕附加的力量擊出去老遠,呼呼地喘著氣。


    這一擊讓奧德魯很不好受,他那件華麗的外衣上還印著木桑卓絕的腳印呢,此刻每一次力量的交鋒,都使他胸口隱隱發疼。他與拉法爾對戰過一次,深知對方後勁的厲害。因此此刻,他把自己撲擊後退的速度發揮到了極限,代價就是體力大幅度的損耗。


    借著這一擊的空裕,木桑卓絕向埃歐曼連下殺手。埃歐曼矮身躲過了木桑卓絕一記掃腿,卻不得不硬架大將軍砸下來的一拳。


    要是此時挨打的是奧德魯,他一定會老老實實橫過劍身一封。事實上,埃歐曼也是這麽辦的,隻不過他把劍刃轉了一個角度。即使木桑卓絕此拳震得他七昏八素,自己的手也要削下來。


    大將軍哼了一聲,就此收手。就那麽一會的工夫,那個手持短劍的家夥又撲了上來,木桑卓絕片刻的優勢便沒有了——這兩位好幾次的危急都是這麽熬過去的。


    木桑卓絕決定向那個拿短劍的小子先下手,那小子的短劍雖然犀利,卻比拿重劍的那家夥稚嫩得多。他瞥見了屋子內的家具,心中有了計劃,他假裝傷勢發作,向屋內退去。


    埃歐曼高興了沒多久就發現了大將軍是裝的,他利用翻倒的家具阻礙奧德魯那淩厲的刺擊,奧德魯身上的裙子無疑是木桑卓絕的好幫手,瞧,那累贅的東西在翻倒的椅子上掛了一下,險些讓他的主人喪了命。


    木桑卓絕乘機退到梳妝台邊,左手向後一探,便把整隻台子舉了起來。他將那東西揮了揮,便趕走了奧德魯。反向一收,便讓埃歐曼的重劍深深地刺入了桌中。他將桌子向上一掀,同時向埃歐曼踢出一腳,便迫使埃歐曼放棄了他的武器。


    後躍避讓木桑卓絕那一腳的埃歐曼腳未落地,左手便摸上了後背的另一把利刃。


    “去呀!高級劍技撕裂術!”他身在半空,便擲出了這個黑漆漆的卡片,銳利的弧線劃向木桑卓絕舉著桌子的那隻手腕。


    木桑卓絕鬆脫了桌子,自由落下的桌腳便被卡片削去了一段。此時奧德魯短劍金屬嘯叫的聲音又逼近了。木桑卓絕一旋身,右手接住快要落地的梳妝台,向上一舉,便讓奧德魯的短劍也紮在了桌麵上。


    他正想用同樣的方法奪去奧德魯的短劍,奧德魯卻搶先在桌麵上重重擊了一掌,一個後空翻連人帶劍脫出了木桑卓絕的狙擊距離,像一隻靈巧的百靈鳥一樣。


    這時候,從木桑卓絕腦後又傳來的破空之聲阻止了他對奧德魯的追擊。木桑卓絕猛地一側腦袋,那個冰冷的卡片從他耳邊劃過,在臉上開了道狹長的口子。


    落地的埃歐曼一伸手便接回了撕裂術卡片,空著的右手擺了個架勢,對麵的木桑卓絕甩了甩梳妝台,奧德魯這才落地,他維持著半蹲的姿勢,不住地喘著氣。


    “喔,這玩意不錯!”木桑卓絕舔了舔自己臉上流下的血跡,用讚許的語調對埃歐曼說。


    埃歐曼卻偷空朝奧德魯瞄了一眼,看見他站起來之後才鬆了口氣。木桑卓絕看上去沒有乘機向他們下手的意思,地上和牆壁上飛濺著他的血液,可這個人血就像流不光似的。他就像提著戰錘一樣單手舉著那張桌子,上麵還明晃晃地插著自己的重劍。


    “要不要考慮一下,以後追隨我,為拉裏塞蘭斯瑟夫教皇陛下服務?”這個彪悍的青年說。


    “啊?”埃歐曼吃了一驚,“我們可是想要你命的的人呐。”


    “沒關係,我不計較這些。”


    “你休想!”奧德魯叫道,“上次我就沒答應,你永遠別想我們答應!”


    “嗬,還是很有朝氣呢。不過,你們好象沒有太多的選擇了。現在你們不但殺不了我,好象連逃走也不太可能了呢。”


    埃歐曼心中一凜,這才注意到周圍的情況,一樓的大廳裏幾名天匪軍精銳士兵正彎弓對著他們,即便是窗口也照進了不少火把上的光芒,看樣子這裏是被包圍了。


    “閣下,您沒事吧?”樓下傳來了清亮的聲音,奧德魯順著望去,看見了一名白發銀甲的精靈正親自執弓對著他們,正是天匪軍的副將長官卡爾布迪斯達夫中將。


    “喲,斯達夫將軍,還真巧,你在附近巡邏嗎?”大將軍在在更裏麵的地方,看不見大廳裏的狀況,不過他光聽聲音就知道是誰來了,“說了多少次,巡邏這種事情就不用你親自來辦了吧?”


    “教皇的詛咒!”白發精靈氣得想跺腳,他那個位置隻能看見大將軍閣下的腦袋,“我突然在黎明城堡裏找不到您了,便想到了您可能會來這裏,所以我就帶著人趕來了。”


    黑夜裏,眾人都聽見了中將的話,若不是眾人熟知元帥脾性及天匪軍軍法嚴峻,隻怕有人會笑出聲來——大將軍閣下變裝逛花街,中將大人帶兵捉拿。


    隻聽卡爾布迪斯達夫中將連聲埋怨了起來:“您別太過分了,閣下!前幾天城裏剛鬧過刺客,現在城裏治安很差,混亂得很,您看,您現在前麵就站著兩個!”


    “我已經快把他們抓住了。”大將軍閣下說著,習慣性地想把手中的“斧頭”抗上肩,舉了一半才想起體積不對,僵在那裏的動作怪異無比。


    “……”卡爾布迪斯達夫氣得差點背過氣去,埃歐曼很擔心他手中的箭莫名其妙地紮了過來。


    木桑卓絕將手裏的蹺腳桌子望門口一丟,盤腿坐了上去,俯視著大廳裏的下屬們。奧德魯和埃歐曼看著他行動,都不敢輕舉妄動。


    “你有沒有把我的斧頭帶來?”大將軍問副將。


    “沒有!”卡爾布迪斯達夫將軍看見木桑卓絕身上的幾處傷口,不禁開口問道:“那兩個家夥很厲害?”


    “是啊,有一個你還認識。”


    白發精靈朝樓上兩位看了一眼,心下奇怪:“我什麽時候認識這兩個刺客了?”奧德魯穿著女裝,他自然認不出來。這念頭隻在他心中轉了一瞬,立刻被擔憂取代。他問道:


    “閣下,你……小心,傷勢重不重?”


    “沒事,比斯菲爾那次輕些。對了隨便幫我找把斧頭來,越重越好。”


    “別玩了閣下!您先下來,接下來的事情我來辦理。”眾士兵覺得中將大人的口吻變得有點像是在哄小孩,不禁對中將大人和大將軍閣下的關係有了點微妙的聯想。


    “別擔心卡爾布迪斯達夫將軍,好的武者越來越少了,還是讓我親自動手過把癮吧,你要活的還是死的?啊,我知道,你一定是要活的。一會問他們口供,我旁觀。”


    精靈中將歎了口氣,大將軍閣下是個武癡他是知道的。他隻好低聲吩咐手下去拿一把斧頭。


    一名身材魁梧的黑甲巨漢捧著自己的兵刃上了樓,他走動的時候,木製的樓板都不住晃動。埃歐曼借此機會走到了奧德魯身邊,低聲道:“對不起了,木頭,是我害了你。”


    “別說了,魔王,一會和他拚了!”


    “不,一會我來拖住他,你想辦法逃走!”


    “這不行!”


    “聽話,我是你上司!”


    木桑卓絕接過了斧頭,好奇地望著這兩個大聲爭辯的家夥,咳嗽了一聲,插言道:“你們兩個,要商量逃走最好小聲一點,我全聽見了!不過呢,即使我沒聽見,你們也跑不了了。”


    兩隻菜鳥麵麵相覷,臉嫩的那隻差點開口道歉。


    木桑卓絕拋了拋手裏的斧頭,這把斧頭也挺大,不過斧柄比他用的短些,也沒有鐵鏈。


    “再問你們一遍,願不願意當我手下?現在我有斧頭在手,你們接不了我十下。武者的資質浪費在無謂的地方,實在是有點可惜。”


    “我們永遠是天使之子、黎明城的公民!”奧德魯朗聲說道。


    “嘖,真是令人敬佩的忠誠心,隻可惜給錯了對象。為了那個‘血腥天使’,值得嗎?”


    “不為國王,隻為心中自有的正義!”


    “說得好!”埃歐曼拍了拍他的肩膀,他還給了兄弟一個微笑。


    大將軍從桌子上跳了下來,用巨斧指著奧德魯說:“小子,你有點像從前的我。我覺得我對你們已經足夠寬大的了,既然你們不領情,那麽就別怪我下手狠辣了。”


    “等等!”


    大將軍的動作停住了。


    “哦?你想通了嗎?”木桑卓絕對那聲音的主人說道。


    “假如我們接下了你十斧頭,那怎麽辦?”埃歐曼轉了轉手裏的卡片,緩緩地說道。


    “這不可能。”大將軍斬釘截鐵地回答他。


    埃歐曼歎了口氣,他捅了捅身邊的好友,自言自語道:“這世界上自負的傻瓜怎麽那麽多呢?”


    奧德魯不曉得他突然說這話什麽意思,隻是“嗯”了一聲。隻聽埃歐曼續道:“隻要我們用出大叔教我們的絕技,接他十斧頭問題還是不大的吧。”


    奧德魯剛想說話,腰裏已經被埃歐曼擰了一把,木桑卓絕卻仰天大笑起來:“嗬嗬嗬嗬,有意思,小鬼頭想在我前麵耍詐!”


    “我沒耍詐,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而已。埃歐曼謊言雖被拆穿,臉上卻不動聲色,”再厲害的武者,十招以內也不可能同時拿下我們兩個,除非……”


    “除非什麽?”


    “除非你讓手下對我們放箭。”


    木桑卓絕徹底被他逗樂了,他甩了甩手裏的斧頭,試了試分量,說:“好吧,好吧……不是我不知道你們想搞鬼,隻不過,我想讓你知道知道,有斧頭的我和沒斧頭的我差別多大。十斧頭,贏了你們走路,輸了得聽我的,怎麽樣?”


    艾歐曼在木桑卓絕那自信與冷酷的話下打了個寒噤。大將軍轉過頭,對卡爾布迪斯達夫吩咐道:“不要放箭,我要讓兩個小鬼頭心服口服。”


    唉!閣下狂傲的毛病又犯了!白發精靈收起了手裏的弓,懊惱地捂住了自己腦袋。雖然不情願,他還是把不許放箭的命令發了出去。他對大將軍的戰技是十分信任的。再說了,當年米瑪卡什也是這樣被大將軍閣下親自收服的。而且少將還把大將軍閣下收人的這套學了個十足十,第一大隊那些異族校官有好多便曾經是米瑪卡什的手下敗將。


    埃歐曼和奧德魯對望了一眼,原本以為必死,現在有了一線生機,不過要拿自己後半生的自由作賭注。


    “怎麽樣?”奧德魯問。


    “先答應他再說!”埃歐曼回答,他壓低了聲音,附耳說道:“等會一開始我們就分頭逃跑,別在意賭局,溜走一個算一個!”


    說完他便抬頭大聲道:“我們答應!”


    木桑卓絕抽去了桌上的重劍,擲回給埃歐曼,右手把斧頭抗上了肩,問道:“可以開始了嗎?”


    哎呦媽和奧德魯都擺出了應戰的架勢,他們和大將軍站成一個三角。


    大將軍朝埃歐曼看了看,又朝奧德魯看了看,他決定先向軟柿子下手。


    “三,二,一。”大將軍緩緩數數了。“一”字剛出口,這兩位便頭都不回地向兩個方向跑了。


    “狡獪的小鬼!”木桑卓絕破口大罵,他知道這個餿主意一定是那個橘紅色頭發的混蛋出的。當下右腳一抬,那個梳妝台就向埃歐曼飛了出去,假如他繼續前進,一定會被那東西砸個正著。


    埃歐曼急忙收步轉身,就那麽一瞬的工夫,木桑卓絕的巨斧已經呼嘯著兜頭劈來了。斧頭還沒到,被鬥氣激起的空氣已經吹亂了他腦後的頭發。埃歐曼心下大驚,忙用重劍往地下一斬,身子借勢偏了一偏。這才勉強躲過被砍成兩半的命運。他適才立足的地方已經被砍了個大洞,斷裂翹曲的木板化作恐懼的利牙撕扯著他的心髒。


    還沒等埃歐曼站穩身子,那柄斧頭帶著更大的風聲橫掃而來。這次埃歐曼可無處借力了,他隻好硬起頭皮豎劍一擋,同時身體本能地盡量後縮。


    這個動作救了他的命,半截重劍帶著陣亡的淒厲嘶鳴從窗口飛了出去,埃歐曼隻覺胸口一痛,皮甲被砍破了,胸前給開了個口子。匆忙間他也不知道自己傷得有多重,他腦海裏隻閃過這句抱怨:


    “該死的,認真打的話,還真接不過他三斧頭!”


    埃歐曼知道自己快要完了,他開始祈禱奧德魯能夠順利逃出去。其實他不知道,假如大將軍閣下用的是自己的斧頭的話,早就被橫掃的一鐵鏈打成肉醬了。


    其實大將軍暗自抱怨了句斧頭不趁手,他接著前麵橫掃的那一斧迅速地轉過了身子,斧頭也從下方旋到了上方,他雙手高舉,執意要殺了這個不識好歹的混蛋。


    即使預見了自己的下場,埃歐曼也不甘心就這麽任人宰割,他伸手摸上了後背的撕裂卡片,用自己最大的力氣擲了出去。


    晚了!他擲出的同時便看見了自己的下場,等撕裂卡片飛回來襲向大將軍後腦時,自己多半已經被砍成兩片了。


    失去所有希望的埃歐曼看著那山一樣的巨斧臨近,他閉目待死。


    我來見你了,爺爺!


    當!!!耳邊突然響起的聲音差點把他耳朵震聾,身邊的樓板被劈開,飛濺的木屑刺入了他的臉,他卻感覺不到疼痛。


    “你真是個……傻瓜!”他望著麵前那個熟悉的身影,喃喃地說。心裏頭悲傷和喜悅一起歡唱,恐懼和幸福同時起舞。他的心裏暖暖的,又有些冰涼。這些酸的苦的甜的辣交織在一起。


    奧德魯剛才那一劍重重地刺在了木桑卓絕的斧麵上,雖然讓木桑卓絕的斧頭砍偏了些許,但自己的短劍也因此折斷了半指長的劍尖。


    “要死一起死,扔下你自己逃走,我做不到。”奧德魯橫劍當胸,平靜地說道。


    木桑卓絕單手一提,便收回了巨斧,凝視著眼前的少年。大約……十年以前,自己也曾經有這麽一雙純潔堅定的眸子。


    “再拿把重劍來!”他扭頭朝樓下的士兵喊道,“雖然你們耍詐,我可不能說話不算,這個賭約依舊有效,還有七斧頭,這次,可別搞鬼了。”


    “來吧!”奧德魯看著接過重劍的埃歐曼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自己橫劍站在了他身前。


    這多麽地像我自己啊!木桑卓絕在心裏歎道。他的左腳往前踏了一步,左手握拳垂在腰間,右手抗著斧頭擱在肩膀上,一動不動。


    大將軍不動,奧德魯也不動。埃歐曼一手提著重劍,一手握著卡片,悄悄從他奧德魯身後挪了出來。他向兄弟瞟了一眼,奧德魯那雙水藍色的眼睛此刻正專注地盯著木桑卓絕。


    流鶯館二樓時間的流動似乎也停止了,唯一存在的聲音是三種不同的呼吸聲:木桑卓絕的呼吸深重悠長,奧德魯的呼吸若有若無,埃歐曼因為受了傷,呼吸聲略微急促。


    三個人都知道,這基本上是一場無懸念的戰鬥。木桑卓絕三斧頭完敗埃歐曼,此刻用七斧頭打敗輕傷的奧德魯加重傷的埃歐曼,結局基本已經定了。


    大將軍在思考如何打敗他們又不弄出人命的方法,看那小子認真的眼神,是想死在自己斧頭下呢,弄不好還有拖自己一起去見死亡女神戴米絲的渴望。


    屋角的那盞油燈爆了一下。


    埃歐曼動了!


    他擲出了撕裂卡片,撕裂卡片頓時化為光之力,咆哮著衝向木桑卓絕,目的就是迫使大將軍先動。


    木桑卓絕左拳揮出,想要擊落這件煩人的兵器,沒想到那東西居然在身前半碼的距離向上跳了一跳,朝他身後的那盞燈直飛過去。


    大將軍一動,奧德魯便動了。嗤地一聲響,半截短劍隨著少年的身影劃作一道流星直奔木桑卓絕的咽喉而去。


    木桑卓絕右肩一聳,右手便握著巨斧直劈下來,假如奧德魯繼續前進,勢必在這堅硬鋼鐵上撞個頭破血流。


    奧德魯右腳一拖,急弛的速度便慢了下來,隻是前衝的勢頭使他依舊前進了一段距離,惟有他抬起的左腳再度在地麵借力後他才能後退。前麵他和木桑卓絕交手時所用的來去如風的身法基本上都是如此的。


    木桑卓絕當然看清了這一點,於是他的斧頭便改砍為抹,豎直的斧刃打橫向外抹了開去——這隻有在他驚人的腕力下才可能完成,別人要是這麽幹,手腕早就脫臼了。


    假如奧德魯想後退的的話,左腳的力量勢必是向前的,木桑卓絕就是看穿了這一點,已經把斧子擺在那裏了。


    奧德魯一咬牙,生生把打算向前的左腳改為向下,整個人跳了起來。


    這時候,埃歐曼也嗤地一劍直指木桑卓絕的左麵,速度也是快極。


    木桑卓絕不愧是身經百戰的戰將,他隻是借助腰力一扭就讓開了埃歐曼這一劍。整個人繞著自己斧頭轉了九十度,同時把斧刃向上偏轉了三十度。隻要再向上一提,身在半空的奧德魯便會分成兩塊。


    撲哧一聲響,撕裂術砍滅了燈火,嵌入了牆壁,二樓的光線一下子暗了許多。身在半空的奧德魯乘拉法爾的巨斧將轉未轉之際,竟將它當作了墊腳石,右腳在斧麵上一點,連人帶劍俯衝下來。黑暗中,短劍上的殺氣攝人心魄。


    “這小子在玩命了。”這念頭如同閃電般地大將軍心頭掠過,他以右腳為支點向後轉了個身,奧德魯連人帶劍貼著他的鼻尖掠過。這時候埃歐曼的第二劍又來了。


    大將軍一聲吼,巨斧上抬,埃歐曼的重劍又斷成兩截,他受了傷,速度比奧德魯慢了許多。因大將軍撚動手裏的巨斧向他砸過來時,他竟然來不及向後躲開,他選擇了向前撲擊,半截斷劍刺向拉法爾握斧的手腕,他已經下定了決心,就算是拚著給壓下巨斧砸死,也要給奧德魯爭取一點時間。


    奧德魯此時恰好轉過了身子,他一看見埃歐曼那的身子已經在那個門板大小的斧身下,大叫了一聲,他感覺到自己大腦和心髒裏有什麽東西破了。


    奇怪的樂聲在他耳邊響了起來,悠揚動聽。而那巨斧落下的畫麵在他眼裏越來越慢,時間就像膠水一樣凝重起來了。


    那丁冬的聲音是豎琴嗎?他不及細想,刷地一劍直指拉法爾的心髒,隻盼能救得了埃歐曼的性命。


    那時候他眼裏隻有他要刺的地方,所以沒有看見木桑卓絕臉上錯愕的神色,也沒發覺木桑卓絕先是打算用左腳阻攔他,隨後改用了左手。


    刺擊的速度慢下來了,但是確實有紮中肉體的感覺,好象有什麽黏糊糊的東西噴濺在了自己的臉上,把原本昏暗的視界染成了紅色。


    奧德魯這才聽見自己嗓子裏吼出的叫聲如同負傷垂死的野獸一般,哦不,任何一隻野獸都無法吼出如此狂暴的聲音。


    木桑卓絕瞪大了他那雙銀色的眼眸,右手兀自提著巨斧,左手握在少年的短劍上——染紅少年麵頰的血液就是從這裏噴射出來的。盡管如此,那半截斷劍還是刺到了他前胸。


    大將軍閣下!”樓下的副將軍驚叫,三步並兩步跑上樓來。


    就在他上樓的時候,埃歐曼斬向大將軍右手腕的那劍被大將軍一腳踢飛,人也重重地撞上牆壁,他的身軀還沒落到地上就暈了過去。


    木桑卓絕左手往外一撥,生生把奧德魯的短劍拔了出來,從上麵染的血來看,刺得不深,假如不是斷去了一段劍尖,隻怕心髒給穿透了。


    少年向後跳了一步,從木桑卓絕染血的左手裏拔出了自己的劍,又一記快如流星的刺擊直奔木桑卓絕咽喉而去。


    大將軍橫斧一封,短劍對巨斧,誰更強?


    一樣強!


    木桑卓絕的斧麵第二次受到奧德魯短劍的撞擊。隻不過,這次傳來的力量要強上太多,他感覺到手腕隱隱發麻。而那少年在撞擊後退了一小段距離後又再次挺劍直刺了過來,綻開的裙子在空中就像水麵上的波紋一樣有殘像。


    卡爾布迪斯達夫將軍這時候才踏上了階梯,他一看見黑暗中,少年臉上那對閃著紫羅蘭般光澤的流星便大聲叫了起來,除了沉浸在戰鬥中的木桑卓絕與奧德魯,大家都聽得清清楚楚:


    “魔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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