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紀一三四二年,六月,烏拉諾斯首都普雷阿迪斯——


    這是由烏拉諾斯秘密情報部給予的代號為「蜂鳥」的人。


    本日18點將由空中都市普雷阿迪斯右岸的filtera港出發,搭乘客船降落到地上,經由haiderabado,三日後進入聖·沃爾特帝國。在聖·沃爾特帝國已有烏拉諾斯的諜報官做內應,他已為蜂鳥在聖·沃爾特生活提供了假的家庭和戶籍信息。從那以後將被送去過三年不食人間煙火的學生生活,於十五歲的春天,在當地的士官學校入學,以聖·沃爾特人的身份打入軍隊的上層,將那裏所有的秘密情報告之烏拉諾斯……這就是蜂鳥這一聲的任務。為此,他已經過了必要的訓練。蜂鳥與平常的十二歲孩子所走的道路相去甚遠。他咬緊牙關忍住了那死人是稀鬆平常的訓練。他七歲進入諜報官養成所,雖然那時有將近一百個人作同伴,但他們一個又一個地死去,五年以後竟減少到隻有八人。那時已完全掌握三國語言,攻克了潛入逃脫技術、設計格鬥術、爆破訓練、竊聽技術、耐寒耐暑訓練、耐拷問訓練、暗號技術、密林生存術、跳舞、賭博、飯桌上的言行舉止、雪中行軍、飛行機械的操作等等等等的課題,已被承認為諜報部員的現在的蜂鳥,僅僅隻有十二歲,就在肉體、智力和教養等諸多方麵令一般士兵難以望其項背。


    譯者注:同樣,這裏用「他」並不代表蜂鳥是男性


    從今以後將在異國開始長時間的潛入生活。


    在今後他不能讓周圍的任何人見到自己真正的一麵,這恐怕是相當孤獨的旅程吧。可蜂鳥早就已經做好了在苦難的道路上前行的覺悟。


    距離出發還有一段時間。蜂鳥取得了情報部的許可,回到自己家裏做最後的告別。


    這秘密情報局被設置在在商業地區的一角某看起來稀鬆平常的雜居建築的二層,偽裝成工藝法人團體的樣子。蜂鳥離開了秘密情報局,坐公車向自家前進。


    窗外,空中都市普雷阿迪斯一條條繁華的街道連成一片。


    通常飛行高度為兩千米,在長五十五公裏、寬二十四公裏、周長二百二十公裏的廣大的地表麵所及範圍,且不論飛機場、軍港、對空炮台等軍事設施,王宮、行政區、商業區、歡樂街以及住宅地、將這些地區聯結起來的幹線道路、從海水中提取蒸餾水的海水蒸餾工廠、上下水道、電器通信設備等等這些都市公共設施應有盡有,簡而言之就是一個「飛空要塞城市」。這裏保有著總共十二個飛空要塞,確實有著與「空中都市之王」相稱的威容。


    在這個都市生活的近五百萬的市民,大多都是以與地上進行貿易經營來賺取錢財。普雷阿迪斯圍繞著mittnd大陸與westnd大陸、haiderabad群島轉動,僅僅是普通地生活就能賺取同在洋上航海所取得的同等程度的貿易利益。它以好幾個產出稀有資源的殖民島作為踏腳石,將它們連接起來作為一條回旋道路;由於移動的同時保存有很強的空軍實力,航線也很安全;通常來說隨著距離增加而增加的遠距離輸送成本也由於該都市本身在移動而大幅度降低;總而言之,每轉一周多能有巨大的財富流入普雷阿迪斯。來往的人們的穿著顯得多麽富裕,街道又是多麽有活力,的確是與天空的樂園這個稱呼相稱的華麗景象。


    蜂鳥冷冷地看著熱鬧的窗外景象。川流不息的人們臉上的笑容離蜂鳥是多麽的遙遠,又是多麽的耀眼啊。在這些市民看起來很平常的一天,對於蜂鳥來說卻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仿佛就是夢中世界的光景。


    從此以後大概至少有十幾年不能回到這條街市了吧。也該稍微想一想從明天開始在地上城市的生活了。


    最重要的一點是,絕對不能暴露自己是烏拉諾斯人。為此雖然需要留心的事情有好幾點,但其中最基本的就是關於「稱呼」這一點。


    地上的人們總是懷有畏懼地稱呼烏拉諾斯人為「空之一族」。盡管這個名字好像是出現在阿爾蒂斯坦正教會版的《創世紀》中,但在普雷阿迪斯烏拉諾斯人自己絕對不會使用這個稱呼。把聖阿爾蒂斯坦當成主神信仰的,也就是所謂的「阿爾蒂斯坦教」,現在有大概幾千多個分派,分派之間互相爭執。而從烏拉諾斯所信奉的「阿爾蒂斯坦統一教」的敘述中來看,裏麵的稱呼是「烏拉諾斯·瓦希利攝斯」。「空之一族」這種稱呼,是由於信奉邪教的地上居民的無知而使用的,如果烏拉諾斯人自己使用,一定會被同伴嗤之以鼻。


    公車跑了很久,蜂鳥在住宅街盡頭的公共汽車站下了車,走進了一個破敗的小巷。離開了繁華喧鬧的大街,往來的行人也越來越少,穿過了一些又潮濕又狹窄的窄巷,在一間灰泥脫落,牆上露出個大洞的寒磣住屋跟前止了步。


    盡管極盡繁榮如普雷阿迪斯,光越是耀眼,影也越濃厚。隨著都市的不斷繁榮,人口的不斷增長,普雷阿迪斯那有限的地表都被富人強行買下,而被踐踏的人們被迫到城市的外圍形成貧民窟,也就形成了這般凋敝的光景。簡陋的家中被擠得滿滿的,半裸的髒孩子呀渾身濕透的野狗在四處遊蕩,溝渠裏麵積攢著從民家扔出來的垃圾:這塊是連政府都不聞不問的犯罪多發地區——蜂鳥的家就在這個角落。


    入口的鑰匙很久以前就壞掉,現在連用都不用了。反正家裏一目了然,沒有任何值錢的東西,也就沒有什麽鎖門的必要。他打開那關也關不嚴的房門,走進昏暗的家中轉了一轉。


    一個人也沒有。能稱得上家具的東西也隻有租了一年的安樂椅和已經有些傾斜的桌子。屋裏煤煙味撲鼻,僅僅走上兩步就在床邊滯留的灰塵上留下了清晰可見的腳印。


    蜂鳥從狹窄的樓梯上了二樓。


    窗簾拉得嚴嚴的,屋裏渾渾噩噩。由於連包括照明用具在內的所有能賣的東西都賣出去了,現在有的東西隻有被煙熏過的床和木製椅子。


    蜂鳥的母親傳著早已褪色的藍色睡衣,坐在椅子上,靜靜注視著舊照片。


    「要把勺子放回原處哦」


    譯者注:原文是「スプーンは手前から奧へ動かすの」


    從母親的嘴裏輕輕地冒出她的自說自話。


    「吃過飯了以後,刀一定要衝這邊。」


    「母親大人」


    蜂鳥對母親打了個招呼。


    「把背直起來。餐巾的疊法錯了,兩端一定要這樣折起來。」


    母親隻是對著照片一個勁地說著。


    蜂鳥把窗簾拉開了,二月那明亮的陽光,灑向屋子深處。


    譯者注:原文此處說的確實是二月,盡管在本章開頭說是六月……


    「唉……」


    譯者注:原文是「ひっ」


    完全沒有注視到蜂鳥存在的母親,仿佛是要保護自己的孩子一樣,把那照片緊緊地抱在懷中貼在胸前。


    「快還給我……!!你究竟是什麽人?快還給我!!」


    母親操著那完全是低沉嘶啞的老大媽的聲音不斷喊叫,對蜂鳥連看都不看一眼。


    經過五年的訓練,蜂鳥已經學會了扼殺自己內心的感情。為了保護自尊心,內心所剩的感情已經少之又少。如果把認為自己很重要這種想法的心都丟棄了的話,那麽不管遭到什麽樣的言語攻擊也不會感到悲傷了。


    明明應該是這樣。


    看來自己身為一個諜報員的修行還遠遠不夠啊。


    蜂鳥將已有些扭曲的麵龐朝向床邊,做了一個離別之禮。


    「我是來向您辭行的,母親大人」


    「給我消失……!!還給我……!!這個孩子絕不會交給你們,本大人絕不會交給你們!!」


    母親還是緊緊地把照片抱在


    胸前。照片上是五歲時候的蜂鳥。在精神有問題的母親的心裏,蜂鳥永遠停在了五歲。


    「下次能見麵大概會在十幾年以後吧。可是,我一定會回來的。在那之前,請您一定保持身體康健。」


    母親發出如野狗般的叫聲,朝著蜂鳥那垂下的頭丟了一塊積木。


    「我的家給你們!!丈夫你們殺死也就罷了!!隻有這個孩子絕對不會交給你們!!這個孩子是我的,我絕對不會讓你們這幫鼠輩得逞!!」


    血從頭上流了下來,蜂鳥抬起頭來。母親臉色蒼白,麵黃肌瘦,無論麵頰還是嘴唇都已幹枯,渾濁而又紅紅的兩眼透露出憎恨之色。


    七年前……


    記憶中的母親非常美麗。


    那時住在普雷阿迪斯的高級住宅區,有著什麽奢華的庭園和奇珍異禽,每月會赴一次與其它穿著華貴的紳士淑女們的高級宴會。幼小的蜂鳥和母親手牽著手,輪換著與到場的來賓攀談、並接受他們的溺愛和奉承,蜂鳥很喜歡這樣。


    父親那時是烏拉諾斯的宮廷中書省長官,是負責將皇帝的意思法案化的立法機關之長,在實權上可謂有著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權力和威望,是一手主掌烏拉諾斯各種實務的存在。


    而且,父親盡管有這那麽高的地位,可以算是清廉了。他懷著洗滌烏拉諾斯財政界的溪流使之澄清的熱情,注入了自己的心血為之努力。這樣一來,原本就是清者的魚兒們自然高興,但不習慣這種至清之水的魚兒們則不然。在這世界上有著隻有在汙水中才能生存的魚兒,他們這群還活著的烏合之眾組成了群體,為流回原來的臭水溝而努力。


    有一天,父親以反叛罪鋃鐺入獄。策劃暗殺皇帝的宮廷廚師吐露出他的幕後黑手正是父親。此後又有很多誣告父親在謀劃暗殺的人向皇帝進言,猖獗宮廷的貴族們也頻頻向皇帝說著對父親不利的流言。


    在父親被處刑的一周後,母親帶著蜂鳥顛沛流離,最終來到了這裏。拿出來的不多的財產和用具都放到了這個家裏,兩人過起了相依為命、吃一頓沒一頓的生活。無論是穿的東西還是家具都一件一件地拿去賤賣。蜂鳥有時會緊緊抱住因為自己而餓肚子的母親哭泣()。


    母親究竟是怎麽得到糧食的,當時的蜂鳥還不得而知。當她把食物拿回來的時候,母親的精神總是像被腐蝕過一樣。注意到母親精神的異常是在到這條街以來大概一年左右的事吧。從此以後,母親就一直拿著舊照片,對著過去的蜂鳥一直不停地說話。


    「希望有朝一日,在您眼裏能出現已經長大成人的我的樣子。」


    一邊被母親扔著各種東西,十二歲的蜂鳥吐出告別的話語。


    「給我消失!!快滾!!再來的話會殺了你,一定會殺了你!!」


    一邊背朝著母親默默承受她的罵聲,蜂鳥一邊走下了樓梯,走出房間向巷子裏走去。回望二樓,毫無光照的小屋裏傳來了母親的大聲喊叫。


    蜂鳥輕輕地哭了。


    哭是因為這是最後一次了。從今以後至少十幾年,他都絕對不能露出自己的真實感情,那麽隻有現在稍稍誠實地表達一下內心的痛苦吧。這是被自己允許的,最後的隨意妄為了。


    由於烏拉諾斯情報部承諾會幫忙照看母親,蜂鳥成為了諜報員。隻要自己能完成公務,母親就能生存下去。而且,如果任務完成得好的話,還能在烏拉諾斯情報部發跡。變賣的家產都能買回來,給母親買裙子,帶母親看醫生,受傷的心如果能治好的話,也許能又一次認出自己,把自己當成親生的孩子了呢。


    真是希望母親能重新認出自己。


    為了這一點,他開始了旅程。


    流下的眼淚用手臂擦幹,他望向了無暇的藍天。


    從此之後,與任務無關的東西要全部舍棄。無論是作為人類的驕傲還是感情以及考慮他人的心,全部都隻留在這個街道的盡頭。


    「走吧」


    相遇,然後再背叛,踏上這接下來的旅途吧。


    譯者注:原文為「これから出會う、あらゆる人間を裏切るための旅路へ。」


    「我一定會回來,母親大人」


    希望有朝一日您能再一次麵帶慈祥,充滿親切地叫著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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