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沒有帶裙子什麽的,取而代之身上穿的是學校發下來的海軍女性士官用的禮服。純白的上下套裝加上肩章、襟章還有金絲緞以及擦得鋥亮都能映出臉的白色皮鞋。在接受媒體采訪或者出席晚宴的時候一定要穿著這個,校長千叮嚀萬囑咐道。


    “他究竟想讓我們做這種事到什麽時候啊。”


    很緊的禮服裹在身上,air hunt士官學校的三年級學生——美緒·塞拉在一旁發著牢騷。


    “照這樣的勢頭,難道不是在機長畢業之前一直如此嗎?校長他也是完全把我們會被帶著放在一旁當作理所應當地事情了一樣。”


    air hunt士官學校二年級學生——塞西爾·豪爾以好像完全想開了的樣子回答道。


    美緒和塞西爾目光的對麵是,永不知足地和聖·沃爾特海軍商業交易部的高官們談笑風生的四年級學生——巴爾塔紮爾·格林的背影。


    “……那個人,就那麽喜歡社交嗎?”


    “必要的話就會去吧。如果對麵是學生的話他從來不去,但如果是他想要接近的人就會去,好像是這樣。”


    “……怎麽說呢吧——。總感覺,有點那個——”


    她一邊遠遠望著在學校從未有過的好像異常快活的巴爾塔紮爾,美緒的聲音愈發冷淡了。


    今天的派對在air hunt島的高級觀光賓館的三層大廳裏舉行。那高高的舟形天花板上吊著的枝形吊燈的下麵,近百名士、高官、軍人以及官吏們在大聲談笑著。


    至於那究竟是什麽派對,在去時聽校長說過但現在忘記了。好像是air hunt首長就任十周年或者就任紀念日什麽的,反正感覺就是類似那樣的名目。大概標題什麽的都無所謂吧。蜂擁而至到這裏的人們的目的無非就是確認自己所在的小社會(譯者注:旁邊注音society)的狀況,收集情報或者打發無聊,以及對於年輕的獨身男女來說是邂逅的機會吧。


    “小姐們,現在感到很無聊吧?到吸煙室去打打牌什麽的怎麽樣?”


    在旁邊,有一個大概在二十歲前半樣子的紳士向她們搭話了。這是一個在某次政治家的資金派對上搭上話的、air hunt島某有權勢的鄉居武士的公子哥,在旁邊還有本地議員和行政官帶著很有教養的笑容一同而來。很明顯地,三人都穿著很合身的看上去價格昂貴的套裝,的的確確露出一種毫不怯場的氣氛。


    瞬時藏起臉上露出的不痛快,美緒浮現出社交性的笑臉。


    “謝謝你們擔心,可是我們已經有同行的人了。”


    “啊,巴爾塔紮爾君啊。是個非常精幹的少年呢,不愧是完成了單軍突破敵方領域的機長呢。當然,能得到向你們這樣優秀夥伴的體恤也是我們的榮幸啊。”


    “光榮之至。可是我們還隻是學生,不能吸煙。”


    “這樣啊,還真是一板一眼呢。我還以為當今的學生都很愛好這個。”


    公子哥用著仿佛是原貴族階級非常有品的措辭來邀請。美緒絲毫沒有露出為難之色,仍然保持著那一時的微笑,道:


    “而且校長還在。吸煙室還是作為畢業以後的一種期待吧。”


    仍然不改親切的態度,可卻拒絕得非常幹脆。公子哥稍顯遺憾地皺了皺眉,聳了聳肩。


    “那還真是遺憾。可我們已經等不到你畢業了,還是再找找更近的機會吧,美緒·塞拉小姐。”


    三位紳士很有禮貌地點點頭,在尋找著下一次的邂逅,向其他桌子移動過去。


    “美緒姐,你總是那麽大受歡迎呢!”


    塞西爾很佩服地這麽說著,但卸下社交假麵的美緒一邊身體發顫一邊用雙手抱住自己。


    “不行了,我已經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明明隻是跟剛剛的公子哥在上上回稍稍寒暄了兩句,卻連名字都被記下了。那種事真的太恐怖了。


    “也不是完全不行嘛,招待的方法不是已經爛熟於心了麽……”


    “我才不想爛熟於心呢。我,對此真的很不擅長。看啊,這雞皮疙瘩……”


    “哇,真的耶!”


    美緒她擼起禮服的袖子,將小臂上出得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給塞西爾看。


    “從那些人靠近的時候開始就全身爬滿了。聖·沃爾特的男人真是能如此輕易地向女孩子搭話呢。難以置信……”


    美緒好像看到了恐怖的蟲子一樣,自己抱著自己的身子石化了,表情變得有點鐵青。


    “美緒姐你外表看上去雖然是聖·沃爾特人,可內心完全是秋津聯邦人呀。秋津聯邦的女性在結婚前跟男人約會的話會被處死刑這是真的嗎?”


    “雖然還沒到那種程度,但如果未成年的男女兩人單獨走在一起,會被別人用非常奇怪的眼光看的。雖然女孩子在男孩子後麵三步左右的位置一起走還可以,但如果並排走的話絕對,會被大人們嗬斥的……”


    “真是厲害呀。這點我根本無法理解呀,那簡直就是監獄啊。可我想正是這樣才反而更加讓人覺得新奇而很受歡迎的吧。即使在整個學校,美緒姐你的人氣也很厲害的說。”


    這並不是挖苦或者什麽的,塞西爾非常欽佩地說著內心所想的話,但美緒的雞皮疙瘩卻越來越多,左右搖著頭。由於從十二歲到十七歲這樣多愁善感的時期是在秋津聯邦度過的,美緒的貞節觀念已經完全染上了秋津人的色彩。


    在編入air hunt士官學校以來的這兩個月內,美緒不斷地將收到的數十封情書全部付之一炬,也不斷地從多達十幾次的約會邀請逃之夭夭。這並不是因為她理想有多高或者心氣有多足,而是無論從生理上還是從觀念上都無法接受異性。


    可是那罕見地金發和澄澈的翡翠色眼睛,即使不願意,那引入注目的外表與十分有精神潔癖的態度的反差卻撩動著男生們的心弦,因此在校內,美緒的人氣哪談得上收斂啊,簡直就隨著時間經過越來越高。


    “我們明明是士官候補生,大家這樣子不奇怪麽?為什麽不把精力集中在學習上,卻對這種不純潔的事情那麽熱衷呢?”


    “不盡情享受人生可是巨大的損失,在聖·沃爾特有這樣考慮問題的方式。所以說不期待著一場戀愛的人也是一直在損失哦。與對待學習一樣,對待玩耍也拚命努力,這才是air hunt的學生哦。”


    盡管被年齡更小的塞西爾這樣溫柔地教誨著,美緒卻將自己抱得越發緊,充耳不聞了。


    “如果將來會結婚的話那樣做也沒有辦法,可明明不會結婚卻又是約會又是成為戀人什麽的,這絕對不行。這是不知羞恥。成為那樣的大人可絕對不是什麽好事……”


    美緒的話尾突然消失了。自己這麽說著,卻對自己的話也沒有自信。確實,air hunt的學生大家看起來都是無論學習還是娛樂都非常努力。秋津聯邦的河南士官學校的學生呢,對於學習很努力,而男女關係則是嚴格被禁止。學生們被硬是去掉了這種很正常的心裏狀態,變得“鬆懈不振”,偶爾還會因為高年級學生的鐵拳製裁而被打飛。如果air hunt的學生被編入河南的話,說不定第二天臉就變形了吧。


    “國家不同,思考的方式也完全不同呢。我也大吃一驚呢。當然,隻是玩當然是不行的,但是如果說玩耍本身是不行的話,這種思考方式在聖·沃爾特人看來就太嚴苛了呢。”


    “嗯……我明白塞西爾你想說的話了。雖然明白……”


    對於自己的想法仍然很沒有自信,美緒的話到了最後都無法成形。


    結果直到派對結束,美緒都一直在默默給巴爾塔紮爾做著錦上添花的工作,在這之間不斷起著雞


    皮疙瘩的同時,總算是應付了前來邀請的十幾名紳士們,到晚上九點半已經身心俱疲,總算是坐在了返回的車中。


    “機長,這種事情到底要做到什麽時候啊?”


    這是在air hunt士官學校所有的高級車的後座。將巴爾塔紮爾夾在正中間,美緒和塞西爾在左右兩邊瞪著他的臉一起聲討他。校長他仍然留在會場,繼續與有權勢的人進行著閑談,便將駕駛交給了司機,汽車便踏上了隻有學生們的歸路。


    “要抓住每一次機會嘛!”


    取下了在派對會場上一直戴著的假麵,巴爾塔紮爾露出平常僵硬冷淡的表情,盯著前方回答道。


    “我,已經討厭去出席了。從此以後機長你就一個人去吧。”


    盡管美緒毅然決然地拒絕,但巴爾塔紮爾用著習以為常的口氣淡淡地答道。


    “你到底明白分隊長是誰嗎?決定你的成績的又是誰?”


    “你真是蠻橫。我要向監察機關匯報。就算是分隊長也不能隨意操縱分隊員。”


    “隨你的便。拒絕了軍方上層邀請的士官候補生會怎麽樣,到時候是你被人家指責態度輕慢。”


    “我們,可不是機長你的附屬品,如果你想找能應付這種場合的女子的話,不是到處都是嗎?”


    “如果那些女的可以的話,我早就這麽做了。可是受到招待的是‘埃利亞多爾之七人’。伊莉雅是不能跟過來的,盡管在空中是萬能的存在,可在地上確實連熱情一笑的方法都不知道的女人。至於紫的話,對於看不順眼的男人說不定當場斬殺了。作為必然的結果,剩下的就隻有你和塞西爾了。”


    “話說我也沒什麽熱情,今天的邀請全部都拒絕了。”


    “你不是有社交的經驗嗎?話說你所用的招待今天那些男人的方法,也並不是一個普通女學生的舉止吧。你小時候不就是被上流社會的人物撫養的嗎?”


    “……”


    美緒“咕”地一下把話咽了回去。她非常不甘心被對方看穿了這件事。


    “塞西爾也很懂社交。雖然有著天真爛漫的舉止,但絕不越雷池半步,也不讓對方越雷池半步。她很巧妙地藏在美緒你的後麵,將自己的存在感消除了。”


    塞西爾吃了一驚,睜著大大的眼睛盯著他。


    “誒、誒——?!才、才沒有那樣的事呢!那是因為,我隻是想不過於冒失,可是消除存在感什麽的,像妖怪一樣的事情……”


    巴爾塔紮爾衝了下鼻子,麵向前方。


    “我知道你能瞬間就耍呆。可是總有一天我要剝下你那妖怪的外皮。總感覺你是在因為什麽原因,在隱藏著自己的真實身份。”


    美緒和塞西爾相互對視了一下。今天的巴爾塔紮爾好像比起任何時候都具有攻擊性。他為什麽就突然說出臆測而不講理的話,完全無法理解。


    正這麽詫異著,美緒把臉靠近了旁邊巴爾塔紮爾的脖頸。嗅了嗅氣味,突然用像是發了瘋一樣的聲音喊道:


    “機長,你喝酒了!”


    “對方是海軍參謀本部的中校,沒法拒絕啊。”


    仔細注視巴爾塔紮爾的側臉,臉頰和鼻頭稍稍有點泛紅。


    “明明還沒有成年!而且校長還在!如果弄個不好會被休學的!”


    “我隻是在服從上官的命令,隻是一杯白蘭地醉不了的。咯……”


    “明明已經酩酊大醉了!你嗜酒成性,性質惡劣!”


    “好煩啊你,閉嘴,不要對我的行為品頭論足。今後也會帶著你們去的,如果拒絕命令的話會影響成績。明白的話就不要抵抗,給我老實點兒……”


    對著把頭靠在靠墊上正準備睡覺的巴爾塔紮爾,塞西爾反擊了。


    “機長你才是,那麽熱衷於與那些了不起的人社交呢。難道不是有著什麽重大的目的嗎?”


    巴爾塔紮爾兩隻眼睛剛剛閉上,現在隻睜開了一隻,道:


    “……為了辦成事而借助他人的權利,這樣才來得快。雖然看上去像是繞道瞅了一眼的感覺,但為了打成目的,這樣是最有效率的。”


    好像感到很麻煩地吐出這些話,睜開的眼睛又再次閉上了。雖然還在等著那番話的後續,但卻什麽也沒等出來。


    “所以那個目的究竟是什麽呢?”


    塞西爾她很罕見地、鼓起腮幫子追問道,但巴爾塔紮爾嘴邊已經露出了鼾聲。


    “睡著了,還醉著酒。真是完全按著自己的性子來啊。”


    塞西爾賭著氣麵朝前方。美緒也麵朝窗戶外麵發著愣,呆呆地眺望著沉浸在黑暗之中的聖·沃爾特田間小道。


    “來到這島上已經兩個月了呀。簡直就是一眨眼的工夫……”


    “還真是弄得沸沸揚揚呢。雖然最近漸漸平靜下來了,但機長好像還覺得不夠聒噪一樣呢——”


    比起裹著這緊身的禮服出席這比肩接踵的場合,還是更願意跟同年齡的朋友隨意地在一起玩耍吧。塞西爾的語氣現在一反常態得粗暴。


    “無論是報紙、雜誌還是廣播的采訪,全部都接受下來。而且總感覺好像此事完全是機長的功勞一樣。世人好像也這麽認為了。明明機長他直到最後都在反對夜間著水的,那裏就完全被無視了。美緒姐,這真的好嗎?”


    被這麽問著,美緒的瞳孔中露出了一絲悲傷之色。


    為了鼓舞士氣以及招募誌願兵,海軍宣傳部將“埃利亞多爾之七人”的這次旅途大事潤色一番,改變成了以巴爾塔紮爾為主人公的“英雄禮讚”。那高潮正是夜間著水那一幕。


    為了拯救大腿部受了重傷的美緒,機長巴爾塔紮爾果斷決定夜間著水。


    雖然失敗的話七個人全員都會死去,但巴爾塔紮爾曰“怎能犧牲同伴獨自苟活,吾等一定要全員生還”,做出這樣勇敢的主張,駕駛員伊莉雅她漂亮地回應了這種期待,成功著水……講述了這樣的事情。


    但實際,根本不是這樣。


    主張夜間著水的是清顯。巴爾塔紮爾說“怎麽能因為美緒一個人讓我們全員的命都受到危險”“美緒如果運氣好的話切掉左腿就完事了”一直到最後都反對著夜間著水,但被神樂和伊莉雅說服,最後在少數服從多數的投票中慘敗,放話“你們這幫人死了也別殺了我”,以這樣的感覺勉強同意了。


    可是並沒有給世人傳達真相,最後變成了掛念同伴且勇敢的巴爾塔紮爾救了美緒。比起宣傳真相而讓身為秋津人的清顯受到注目,讓巴爾塔紮爾成為主人公對於聖·沃爾特海軍來說大概更加合適吧。


    “雖然不怎麽好,可最後機長還是同意了。嘛,我想啊,也差不多吧。如果他利用機長權限反對到最後,也無法進行著水吧。”


    美緒她隻好沒有自信地這麽說。因為自己一個人而讓其他六人的生命都處在危險之中,她感到十分內疚,而且如果她自己站在機長的立場上的話,恐怕也會持有相同的意見吧。照常理來考慮,根本沒有為了救一個乘機人員而讓整個乘機組成員都命懸一線的理由。現在美緒能做的隻是,向為了自己命懸一線的六人報恩而已。


    “美緒姐,你真是好人呀。啊——啊。所以才這麽被機長利用吧。結果這麽恬不知恥的人才小人得誌了呢……”


    塞西爾故意這麽大聲嘟噥著,可麵前的巴爾塔紮爾卻仍然睡得昏昏沉沉。在“埃利亞多爾之七人”中最頻繁地在媒體麵前登場,而且積極地結交政治家、軍方上層以及高級官員,也盡可能地宣傳自己的麵孔和名字的正是巴爾塔紮爾。


    順便說一下,當時夜間著水時的主駕駛員是清顯,而在海軍的“英雄禮讚”中則變成了是伊莉雅掌著三舵。比起一個秋津國來的留學生,說


    成是過去的“空之王”卡斯滕·克萊施密特的女兒神乎其技地讓著水成功了,這樣對於聖·沃爾特海軍航空隊的宣傳和士氣鼓舞更有利。世間所流傳的,是被大幅篡改的七人的故事。


    這個時候,仿佛要避開塞西爾那冷冷的目光一樣,巴爾塔紮爾的頭倒在了一邊,身體壓在了美緒的身上。


    “呀,等下機長……”


    巴爾塔紮爾將自己的頭放在美緒的左肩上繼續睡著。對異性完全沒有抗性的美緒慌慌張張地想要推開,但巴爾塔紮爾好像完全將上身縫在美緒身上一樣熟睡了。


    “啊拉啊拉,對機長你來說還真是合適啊……”


    塞西爾斜眼看著他嘲笑道。那平時的冷淡、會算計和高傲都哪裏去啦,那睡相完全就是與無邪的十幾歲少年相稱的巴爾塔紮爾。


    “機長!真是的!”


    美緒用力一推,巴爾塔紮爾終於直起了上身,稍稍睜開了眼睛。


    “……嗯?我睡著了嗎?”


    “睡也就罷了,請不要把我當成枕頭。”


    “……這樣啊。睡著了啊。”


    微微地飄出白蘭地的氣味,巴爾塔紮爾重複著同樣的話又閉上眼睛,馬上陷入了睡眠。


    盯著睡得死死的巴爾塔紮爾,一直怒氣衝衝的塞西爾的語氣稍稍透出了一點擔心。


    “話說回來,他這樣還真是累呢……機長啊,他明明每周都出席各種派對,模擬空戰也好講座也好一直在班裏保持著名列前茅。真是厲害呀。”


    “……嗯。聽監事說,每天晚上好像都要學到很晚呢。即使過了熄燈時間,也要在士官室一直學到黎明……”


    塞西爾和美緒從左右凝視著巴爾塔紮爾。已經完全看不到平時那種老成和嚴肅,取而代之的是純樸和溫柔的睡相。僅僅是為了做好air hunt士官學校一天的課業一般的學生就已經疲於奔命到了晚上就隻用來睡覺了,可巴爾塔紮爾為了出席派對,便將這已經花掉的時間在深夜猛學補了回來。


    又傲慢又人性而且是個把人都不當人的冷血動物,但卻懷有某種目標而且為此每天全力以赴的樣子確實很厲害。美緒她這樣想。


    正在思考的途中,巴爾塔紮爾的身體又倒在一邊。仿佛是非常熟悉的枕頭一樣,巴爾塔紮爾將自己的頭搭在美緒的左肩上。


    “所以說呀,機長!”


    對著一臉為難的美緒,塞西爾惡作劇地笑了。


    “雖然是很討厭的人,就這麽讓他睡吧,今天晚上大概也要學到很晚呢。”


    “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美緒雖然鼓起了臉,但正像塞西爾所說,再把他叫起來也很可憐。


    “呼”的一下從鼻子中將怒氣吐出,美緒用窗框拖著腮,仍然讓巴爾塔紮爾靠著肩,目光流向了窗外。


    就這樣讓他睡吧。雖然絕對稱不上是個好人,但夜間著水時也是無可爭議地為了美緒而命懸一線,這麽也是為了感謝他讓自己最終得以平安無事地活下來。


    從巴爾塔紮爾的金發飄來了酒和煙的氣味。雖然對異性有些恐懼,但巴爾塔紮爾與其說是把美緒當成女性,不如說隻是把她當成道具來看待。雖然很上火,但生理上的厭惡感卻很弱。比起那個,她也想讓結下“誓約”的同伴好好休息一會兒。


    ——友情是永恒的。


    在胸中悄悄地重複著“誓約”,美緒有些無可奈何地微笑道:


    “隻有現在喲,機長。”


    從此一直到到達學生宿舍前的這十幾分鍾,美緒一直讓巴爾塔紮爾枕著她的肩——


    針對在埃利亞多爾飛艇中成就了飛翔突破敵方領域的任務,取得了得以在air hunt士官學校揚名的功績,也是為了促進其他的士官候補生奮發向上,校長給予了清顯他們七人讓所有人羨慕地“特別恩典”。


    這是讓在air hunt士官學校聚集的兩千四百名學生全員都垂涎三尺的最高特別恩典——


    那就是,這七人專用的士官室。


    “啊!終於完成了!接下來就是自由時間了!”


    將上身靠在三人沙發上,看著天花板吐出了放鬆的氣息。脫下了製服,穿著長袖t恤以及棉質室內便服。那是有著隨隨便便樣子的萊納。


    “我也完成了。氣象學呀,雖然一開始有點不擅長,可是當明白了以後還是蠻有趣的呢。”


    清顯也預習完了明天的學科,倒在隔著桌子對麵的沙發上。書架上的時鍾顯示了當時是晚上十點半。如果是兩個月前還一直在上的河南士官學校的話,已經早早過了熄燈時間了;但在這個士官室卻沒有熄燈時間。即使在這一直醒著直到黎明也不會有人有任何怨言,簡直就是樂園一樣的場所。


    在起居室有兩個沙發和桌子、收音機、在牆壁旁邊有裝滿書籍的一排書架。還配備有廚房,如果買好了食材的話還可以做宵夜。打開門的話,裏麵就是自習室,有帶隔板的七張課桌。一般對於那些擠在宿舍房間裏麵的士官候補生來說,這裏也是無出其右的環境,因此這裏自然也就成了七人的住處。


    完成了一日的功課,沙發上那兩個人疲倦地躺著時,穿著製服的美緒和塞西爾進入了士官室。


    “辛苦了!小清你功課完成了?”


    塞西爾一邊開朗地說道,一邊倏地跳到清顯旁邊。清顯也爽快地以微笑回應,道:


    “嗯,總算是完了。塞西爾你今天也跟在機長旁邊?”


    “早就不想去了!……我這樣在車裏跟機長一——直發著牢騷,可他完全就不聽!我呀,可是真的煩了,簡直都要瘋了!”


    安慰著鼓著臉頰怒氣衝天的塞西爾,清顯抬頭看著美緒。


    “美緒你也辛苦了。明明那麽討厭派對,很辛苦吧。”


    “哈”的一聲,美緒以歎息回應。


    “你也什麽時候跟我來看看呀。姑且,你也算是被招待了的說。”


    “我有點……不知道要做什麽好呀。機長也明確說‘你不用來也行’了。”


    “機長他真——是的!把其他人都當成道具呀,難以置信!”


    美緒一邊外露著怒氣一邊走向了廚房,在製服上麵罩上了圍裙。


    “哦,要做宵夜?我的話意大利麵就行!”


    萊納他立馬就提出了要求。“哈”地美緒俯視著自己穿圍裙的樣子,道:


    “不要,已經吃膩了!”


    “美緒姐,做料理已經成了習慣了呀。每天都在做的說!”


    美緒好像很為難地用兩手抓住圍裙的下擺,道:


    “平時壓力很大呀——來到這裏首先就不知不覺地係上了圍裙。沒有辦法隻好做了。清顯,你要吃什麽?”


    “我要豬排飯!”


    “在這種時間?!不要吧,油炸的東西很麻煩誒。”


    “嗯,可是我很餓呀……”


    “美緒,我要鹹意大利麵!煮好以後直接加點鹽就行啦!!”


    “真是拿你們沒辦法呀。塞西爾你應該是不要了吧?稍等一下啊。兩個人的份,馬上就好……”


    美緒她勉勉強強地縮到廚房,十五分鍾以後便端上來了熱乎的兩份豬排飯。


    “我不是說要鹹意粉嗎!!”


    萊納這麽叫道,美緒做出發呆狀,道:


    “誒,不會吧?沒聽見呀!”


    “美緒,謝謝你!技術太棒了!”


    清顯接過豬排飯,用筷子饕餮起來。


    “哇啊,好吃!美緒的豬排飯最好吃了!(譯者注:原文的形容詞用的「最高」,但感覺翻譯成啥都怪怪的)”


    飯粒都沾到了臉上,清顯浮現出滿臉的笑容。這雖


    然對於秋津聯邦的年輕人大受歡迎,但身為聖·沃爾特人的萊納卻滿臉狐疑地眺望著那大碗蓋飯。


    “什麽呀這是……把雞蛋弄得黏黏糊糊的。為什麽這油炸食品那麽濕漉漉的呀。秋津人吃的東西真是莫名其妙啊……”


    (譯者吐槽:如果萊納隻抱怨一兩句還好,抱怨多了譯者不禁想吐槽了——聯想到聖·沃爾特原型是美國,秋津聯邦原型是日本,唉……米國人民你們吃的東西才讓人感覺非常抽象啊……)


    明明在抱怨著卻拿著勺子將裏麵的東西大口吞咽,不一會兒便交給美緒一個空碗。


    “還要。”


    “不是很對胃口嗎。宵夜就這麽多了,在這種時間吃太多的話對身體不好喲。”


    “真的呀,這究竟什麽呀,真好吃——清顯你一——直都在讓美緒給你做著這樣的東西吧,羨煞我也。”


    大口吞食的清顯看著萊納,道:


    “才不是我讓她做的呢。美緒由於很擅長做料理,所以總是做給我吃……我吃飽啦。美緒謝謝你,真的很好吃,雖然晚飯吃了很多,但馬上就餓了呢……”


    “不用謝。為了釋放壓力就不知不覺做了很多。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想做……”


    一邊發著牢騷,美緒收好了兩個人的空碗後環視了一下廚房。炒鍋、湯鍋還有大型烤箱,聖·沃爾特的廚具應有盡有,長筷子、燒魚用的網、蒸籠、燒飯機,還有父母送的秋津式的各種道具也在這裏備齊了。士官學校的學生都有助學金資助,美緒把大部分都花在了買食材上,每天晚上都會花很多精力做好吃的料理。


    “吃不夠啊!剛剛那濕漉漉的炸豬肉還想吃!”


    對著正在收拾的美緒背後,萊納他怨念地甩出無法傳達到的要求時,入口的門打開了,神樂探出頭來。


    “哦,真香。這莫不是……炸豬排?”


    將扛在肩上的劍術道具仍在床上,她來到正在收拾的美緒旁邊,聞著在廚房殘留的香味。美緒微笑道:


    “是豬排飯。神樂姐,要吃嗎?”


    “啊不,不用了,已經在收拾了嘛。”


    “沒關係呀,還可以做。我剛剛還在想要稍稍吃一點呢。”


    “真的?那我就不客氣啦。雖然有點不文雅,可是社團活動之後肚子實在是餓了呀。”


    “好的,馬上就做!請坐在這裏。”


    “嗯,謝謝啦,肚子真的餓了呢。大概伊莉雅也一樣。”


    在神樂背後,同樣扛著劍術道具的伊莉雅也走了進來。美緒一點不嫌麻煩地對伊莉雅笑道:


    “伊莉雅也辛苦了。肚子餓了吧?夜宵,要吃吧?”


    即使是一直以來麵無表情如伊莉雅,如果是對美緒的話也稍稍柔和了一點。伊莉雅稍稍點了下頭。


    “……一直以來都抱歉了,美緒……真是幫大忙了。”


    她很笨拙地說著道謝的話。美緒在臉跟前擺了擺手雙手,道:


    “沒關係沒關係的。坐下吧,馬上就好。”


    重新係上圍裙,把曾一度收拾好的食用油又取出來,又開始炸新的兩份豬排。萊納的怨念越來越濃烈,道:


    “美緒。順便給我也……”


    “啊,忘記了。真拿你沒辦法呀……”


    由於手邊還有很多麵粉,所以連萊納的份也一起投入了鍋中。


    抬頭看著來到起居室的神樂和伊莉雅,清顯也打著招呼。


    “辛苦了。劍術部的活動還真是到很晚呢。”


    神樂咚地一下坐在沙發上,呼地吐了一口氣,道:


    “人數減少了很多呢。因為完全沒有商量餘地嚴苛至極呀。現在留下的隻有真正想在劍道上登峰造極的人在訓練了。剩下的大概……就八人吧。”


    “……阿妮塔和威廉今天也交上了退部申請書。剩下的部員就隻剩下包括我和神樂姐在內的六人了。”


    對著伊莉雅的話,神樂滿意地點點頭。塞西爾皺著眉頭聽完兩人的交談,歎了口氣,道:


    “我不懂呀。最初明明有那麽多部員,為什麽要故意做那種讓部員減少的事呢?神樂姐明明在低年級的女孩子中很有人的說……”


    兩個月前剛剛編入air hunt士官學校的神樂,為了在聖·沃爾特傳播秋津聯邦的傳統武術,立即就成立了劍術部。雖然神樂曾想如果能集齊五人的話就太滿意了,但沒想到最後卻遠遠超過預想,聚集了八十多人,事態已經發展到道具無法人手一份了。神樂在低年級的女生中很有人氣,因此她們當中很多人並不是想學劍術,而隻是想接近憧憬的人才入部的。思量下來,神樂決定給部員施加極其嚴苛的訓練來促使他們自發退部。


    “靠著不純的動機可是沒有辦法達到劍道巔峰的喲。這對於雙方來說都是白費時間。我隻是想讓純粹想要追求劍道真諦的人聯係而已。”


    神樂幹脆地說道,然後將目光轉向伊莉雅。


    “……我也同感。”


    用最小限度的語言回複,伊莉雅一如既往地用僵硬地表情插著胳膊背靠在牆上,閉上了眼睛。神樂曰(譯者注:此處不是譯者拽文,原文如此),即使在劍術上伊莉雅也是有相當的素養的,經過三年的話一定能成為代授師父,神樂這樣打著包票。


    “清顯君,現在的話也不晚哦。如果是你的話我們非常歡迎哦,不入部試試看?”


    被神樂這麽勸誘著,清顯陷入了思考。雖然想著最初成立社團時為了湊成員數量確實考慮入部來著,但看到想要入部的人蜂擁而至便想著“即使我不加入,社團也會被承認吧”就沒有入部了。可照著這種勢頭,動機不純的學生們紛紛退出以後,不一會兒功夫部員總數就幾乎到了規定的五名,瀕臨廢部的境地了。


    “伊莉雅曰,劍術和空戰在似乎可以相輔相成地應用。我也將其在模擬空戰中試著用了用,感覺確實非常強大。比大家在經驗方麵上缺失的我最近都能不斷獲得勝利,可見劍術的效用有多大。”


    “……這一點我也從父親的同事中不知聽說過多少次了。可是,到現在我才入部,總感覺有點難為情什麽的……”


    這麽扭扭捏捏地說著用一隻眼睛看了看伊莉雅,那人偶一動不動。


    “伊莉雅。劍術真的對空戰很管用?”


    旁邊塞西爾特地這麽問道,伊莉雅微微睜開眼睛,回答道:


    “……管用。”


    這麽生硬地說著,又閉上了眼睛。神樂在那完全不夠的話語上補充道。


    “把過去戰場上像是用太刀對砍一樣的東西升華成獨自的技術體係,這就是劍術。這是可以被稱為天才的劍豪們耗費數百年時間,在戰亂當中磨礪而成的戰鬥技術的結晶。其中的精髓就是先發製敵。也就是所謂的,在被攻擊之前先去攻擊,這樣的意思。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很難,這種技術可以再地麵上不斷反複地鍛煉,這是劍術的優越性。當身懷劍術之時,我想伊莉雅從此以後就會在空戰之中越來越強吧。”


    最後的話像是在挑釁一樣,神樂將目光轉向了清顯。


    清顯卻隻是低著頭。明明隻是向現在這樣都完全無法在空戰上比過伊莉雅,如果照這樣下去,差距將會越來越大。


    “……嗯。那個……是的……關於入部這件事,請容我考慮考慮……”


    神樂微笑道:


    “會等你的喲。一定,跟克服你的弱點也密切相關。”


    ——清顯愈發垂下了頭,隻是在喉嚨中回答著。


    ——一定,伊莉雅對我的些許幻想會破滅的吧。


    他這樣想到。


    在這兩個月,沒有跟伊莉雅好好說過話。本來伊莉雅她話就比較少了


    ,和一同握著飛艇的駕駛杆那時不同,進入普通的生活以後,跟她成為完全不可能有接觸點的兩個人了。即使像這樣在士官室打了照麵,也不可能感到氣氛融洽,而隻能感覺室內飄著緊張空氣,隨著時間,彼此的距離越來越遠了。


    正當他這麽舉棋不定的時候。


    “久等了。請用餐吧。”


    美緒端著三份熱乎的豬排飯,放在了桌子上。神樂的表情立刻綻放了。


    “豬排飯!久違了啊。在這裏也能吃到秋津料理都是托美緒的福啊。我開動了!”


    “啪”地將手合起來以後,神樂便單手豪爽地吞咽著那大碗蓋飯。她閉著眼睛大口咀嚼著吧嗒著嘴,咕地一邊呻吟一邊晃著腦袋。


    “啊……真是……太好吃了!太棒了呀美緒,請做我的新娘吧!”


    “哈,樂意之至!還要添飯嗎?”


    “拜托了!”


    接下了遞過來的碗,美緒心情愉悅地返回了廚房。在另一邊伊莉雅依舊呆立著,左手拿著碗右手握著筷子,隻是嘰地盯著碗裏的東西看。神樂注意到了,道:


    “怎麽了伊莉雅?第一次吃豬排飯嗎?”


    “……是的。該怎麽吃呢?”


    “在秋津國呀,對像蓋飯這種東西豪爽地饕餮是對料理人表達敬意。請把飯塞滿嘴毫無顧忌地咀嚼吧。”


    被這麽說著,伊莉雅表情愈發僵硬地盯著豬排飯。她戰戰兢兢地用筷子夾起一塊那油炸物,嗅了一下氣味後,宛如鳥啄飛蛾的樣子,吃了一口。


    “成何體統!”


    聽到神樂發怒的聲音,伊莉雅用力點了點頭,模仿起神樂試著大口吞咽起來。


    “……好吃。嗯……美緒,真好吃。”


    她對著美緒的後背送著讚詞的時候,美緒以笑臉相對,道:


    “太好了。之前想著聖·沃爾特人會愛吃嗎,相當不安呢。”


    “真的……美緒你很擅長料理啊。”


    伊莉雅不知為什麽感覺有點寂寞地這麽說著,在神樂的旁邊坐下,有些淡漠地吃著。然後“砰”地一下把空碗放回桌子上,道:


    “……我吃飽了,馬上來收拾。”


    “啊,不用了。放在那就好,我會收拾的。”


    美緒機敏地動手將空碗收拾了。伊莉雅感覺很抱歉地說:


    “即使你不這麽從頭到尾地都一個人做也……”


    “沒關係啦。這點就交給我做嘛,否則的話我會很過意不去……”


    “……”


    伊莉雅默默地凝視著回到廚房的美緒的背。


    對於那天夜間著水搭上六人的性命這件事,美緒比誰認識得都要清楚。所以即使是一點點,也想著能報恩,美緒她一直為了大家奮不顧身地工作著。


    “……那麽,我去自習了。塞西爾,希望你不要熬太晚。”


    這麽說了一句,伊莉雅就消失在了裏麵的自習室。“是——”,這麽回答道,塞西爾盯著伊莉雅消失的方向。


    “明明伊莉雅也該稍稍跟大家閑聊一下的。小清你最近也是完全沒跟伊莉雅說過話吧。”


    “啊,呃、嗯……總感覺不好搭話……”


    “明明因為夜間著水已經挺親密的了呢。伊莉雅她呀立馬就鑽進了自己的殼中,我明明還期待著小清你能改變伊莉雅呢!”


    “改變什麽的應該不行啦……我,可沒有那麽偉大。”


    “這不是偉大不偉大的問題。啊——怎麽說呢,怎麽說才好呢吧……”


    “不行啦不行啦。不過,現在不挺好嗎?其實很難想象伊莉雅和大家在一起喧鬧的樣子啦。”


    萊納從旁邊插嘴道,塞西爾鼓起了臉頰。


    “明明完全就不懂伊莉雅!明明很有女孩子的感覺的說……隻是這一點,絕對不讓別人看到罷了……”


    說到最後流露出了悲傷的話語。自從一起在gymnasium上學,塞西爾就一直緊緊粘在伊莉雅身邊離都離不開的感覺。塞西爾對伊莉雅的那種思念,比起其他任何人都要強烈。


    大家吃飯結束,洗過東西以後,美緒也坐在沙發上加入大家的閑談。


    “伊莉雅的頭發是塞西爾你給梳的吧?真是心靈手巧呢!”


    “如果是伊莉雅自己弄的話就隻能弄得跟男孩子一樣了,所以我來為她做。五年前,第一次遇到伊莉雅的時候,是像男孩子一樣的短發。好像是她父親說就讓她弄成這個樣子的,還真是可憐啊……從那以後一直就是我來照顧伊莉雅的頭發。明明是那樣的美人竟然弄成了短發真是可惜呀……(譯者注:在短發前麵有個擬態詞「ぱつぱつ」,沒有查到具體是什麽意思)”


    “嗯,那頭發真是很漂亮!非常適合伊莉雅呢。塞西爾你將來說不定可以當頭型設計師呢。”


    “嗨嗨——好開心!如果可以的話,美緒姐你的頭發我也可以弄哦!”


    露出天真無邪笑容的塞西爾不斷說著非常孩子氣的話。健談而且開朗,隻要有塞西爾在,氣氛就會非常祥和。


    正在此時,入口的門又開了。


    “還都醒著呢嗎,快點去睡!”


    伴隨著冷淡的話語,小睡了一會兒醒過來的巴爾塔紮爾進來了。難得讓塞西爾把氣氛帶的活躍起來一下子就僵硬了。神樂還是用一如既往爽朗地態度道:


    “呀!巴爾塔,你好像又在拉幫結派後精神大振了呀!”


    “我可是為了你們這幫人出席了。我可沒有被你這麽說壞話的理由。”


    對著連句像樣的寒暄也沒有,就那樣想要進入自習室的巴爾塔紮爾的背後,美緒搭話道:


    “機長你也吃豬排飯嗎?”


    “那是秋津國的食物嗎?大略內容是?”


    “炸好豬肉以後,和放了調味料的雞蛋一起,乘在米飯上。”


    “稀奇古怪,不要。”


    “如果肚子不餓的話那就算了。”


    巴爾塔紮爾把手放在自習室的門把手上,稍稍考慮了一下,然後用側臉對著美緒,道:


    “稍稍有些能量不足了。有三明治什麽的嗎?”


    “如果是火腿三明治的話馬上就能好。”


    “不需要火腿的鹽分,雞蛋三明治比較好。”


    “雞蛋三明治嗎?好的,可以做。”


    “不要撒鹽,任何味道都不需要。不要炒的雞蛋,把煮過的東西切成圓片,用麵包夾上以後稍稍將表麵烤一下,最後和熱咖啡一起送過來。”


    下了命令以後,就那樣開著門消失去了自習室。


    眺望著勤勤懇懇準備的美緒的背影,塞西爾她一邊“唉唉”地歎著氣,一邊用指尖擦了擦眼角。


    “美緒姐……太誠懇了……”


    “機長,要求還真是細致啊。”(譯者注:根據用語習慣,本句是萊納說的)


    “啊沒關係的,反正我喜歡做料理。”


    美緒開朗地說著,開始煮雞蛋了。神樂很愛憐地對著美緒,道:


    “當你想要斬殺巴爾塔的時候盡管對我說,無論什麽時候都能劈成兩段的。”


    “請不要說這樣危險的話……如果真這麽做的話怪恐怖的。機長他呀,雖然基本上是一個討厭的人,但也不是沒有好的地方。”


    有些困擾地笑著,美緒很嫻熟地做好了雞蛋三明治以後,將咖啡一起送進了自習室。目送著那背影的神樂,很滿意地自言自語道:


    “不愧是我的新娘啊。”


    “才不是。”


    被塞西爾這麽否定道,神樂“嗯——”地伸了伸腰,收緊了表情。


    “那麽,休息結束。我也要去學習了。”


    “我還是睡


    吧……”(譯者注:從人稱看是塞西爾)


    “我也睡。清顯,你怎麽辦?”(譯者注:從人稱和用語看是萊納)


    “嗯,我的話,果然還是稍稍學習一會兒吧。”


    “啊,這樣。那麽再見啦。適度地努力喲!”


    神樂進了自習室,塞西爾和萊納回到了宿舍房間。


    一個人被留在起居室以後,清顯來到廚房把美緒剩下要洗的東西洗了。不久馬上就從自習室出來了。


    “啊,好啦,你不要做啦,我來就行。”


    “嗯,沒關係的,美緒,稍稍休息一下。”


    “明明沒關係的說……”


    “好啦,讓我來吧。”


    “……如果你那麽想做的話,那就做吧。”


    美緒好像有些不滿地坐在了沙發上。“哈”地歎了口氣以後,環視著和清顯兩人獨處時候的起居室。


    “已經相當熟悉了,對於這裏的生活……”


    “嗯,這裏就像家一樣。”


    洗完東西以後,清顯坐在了美緒對麵的沙發上。


    “要紅茶嗎?馬上就能好。”


    “啊,嗯。那麽拜托了。”


    清顯心情舒暢地將上身靠在椅背上,仰望著天花板。


    話說回來,像這樣和美緒兩個人獨處,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自從編入air hunt士官學校以來,“埃利亞多爾之七人”受到了各種不必要的宣傳,時常周圍都是沸沸揚揚的。在這忙碌和喧鬧之中,像到這裏以前那樣與美緒兩個人共同在一起的時間就沒有了。


    “久等了。我一會兒也要學習,弄得稍稍濃了一點。”


    美緒很熟練地在桌子上並排放了兩個杯子,從茶壺裏倒出了冒著熱氣的紅茶。


    剛剛大家還在的那種喧鬧平靜下來,起居室裏隻剩下了兩人獨處時的那種靜謐。那是一種從小時候就非常熟悉的,令人心情舒適的安靜。


    “像這樣和你兩個人呆在一起,還是比較久以前的事了吧?”


    對麵的美緒這麽問道。看來在想著同樣的事情啊。


    “嗯,到了這裏來這還是第一次呢。一直以來都吵吵嚷嚷的……”


    清顯用嘴抿了一口紅茶。大概美緒泡茶的方法確實很好吧,鼻孔中充滿了清爽的香氣。


    “……那個,謝謝你了。”


    突然,美緒很難為情地說道。


    “誒?”


    有些出乎意料,他悵然若失地盯著美緒。


    美緒的臉紅紅的,目光躲開了。


    “……其實很想在兩個月前就說了,可沒有說的機會。由於一直都沒有說過,現在就說了。僅此而已。”


    她一反常態地老實地這麽說著,美緒很難為情地低下了頭。


    清顯考慮著究竟是為了什麽事情,終於,發覺了是夜間著水那件事。


    那時候最強硬主張夜間著水的人,就是清顯。對著反對的巴爾塔紮爾吐著粗口,挑戰了連老把式飛行員都避之唯恐不及的亂來的著水,奇跡般地成功了。


    “……關於著水的事?嗯,道謝的話跟大家道謝就好。”


    “……已經說過了。……隻是對你,遲遲沒說……”


    美緒這麽嘟噥著,到了最後變得支吾其詞。


    在這兩個月,一直以來的盛氣淩人的態度完全消失,態度變得異常的溫順,好像就是這個原因吧。


    清顯歎了口氣,好像為了讓美緒安心一樣,微笑道:


    “不用客氣。莫非,你就是因此一直這麽老實的?”


    “……因為啊,連命都搭上去了,我怎麽可能囂張的起來嘛。”


    “現在好了吧。不用一直都這麽感到自卑呀。啊對了,有什麽菲歐的音訊嗎?(譯者注:菲歐很久沒出場了,那是美緒那隻聰明的白鳥)”


    “……沒有什麽消息。雖然有點擔心,但應該在什麽地方或者吧……”


    這麽說著,美緒用有些擔心的表情凝視著一片黑暗的窗外。


    菲歐是美緒從小時候就開始飼養的,頭腦非常聰明的鳥。托菲歐的福,清顯和美緒建立了熟識起來的契機,有時候仿佛能解讀美緒說的話一樣做出行動,是很不可思議的寵物。


    乘著埃利亞多爾飛艇來到聖·沃爾特之際,美緒就將菲歐放在了家裏。因為學生宿舍禁止養寵物,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處理辦法。可剛剛編入air hunt士官學校不久,菲歐就消失了,據說是從美緒家送電報去了。從那以來,菲歐就杳無音信了。


    “一定是要追隨美緒你已經出發了吧,因為它最親近你了。”


    “嗯……大概吧。菲歐它從一出生就一直跟我在一起呢……真是擔心啊。如果不是衝著這兒飛倒好……”


    “沒關係的。菲歐它那麽聰明,絕對還活著。有朝一日一定會再見。所以美緒你也拿出精神來,好好努力吧。”


    “我明白。會努力地,現在每天也是很忙……”


    “美緒,你是航專吧。學習也夠受的吧……”


    在air hunt士官學校的飛行科,學業課程分為三種。清顯和伊莉雅修的是駕駛員專修課程(操專)(譯者注:由於駕駛在日文中是「操縦」,因此操專的日文全稱是「操縦士専修課程」,翻譯時簡稱依然用“操專”而不是駕專之類的),美緒和塞西爾修的是航法員專修課程(航專),而巴爾塔紮爾、神樂和萊納修的是駕駛·航法兼修課程(操航),各自向著各自的方向前進著。


    “比起兼修要好得多。兼修的那些人絕對是以進入軍隊發跡為目標的。我絕對不行。機長和神樂姐暫且不論,萊納他呀,也還真是能很順利地跟上呢。”


    “因為萊納他很成器呢。雖然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但能力果然很強呢。”


    “隻要認真去做相當厲害呢,隻是不做罷了。”


    美緒好像沒什麽精神地這麽說著。清顯稍稍問道他稍稍有點介意的事情。


    “從那以後,你沒有被萊納再說什麽奇怪的話吧?”


    “誒,什麽呀那是。奇怪的事情是指?”


    “那個……就是初次見麵的時候說的那樣子的話……”


    美緒詫異地注視著清顯,理解了他發問的意圖,“啊”地歎了一口氣回答道。


    “沒說什麽啦。哎呀我說你,還擔心那種事?”


    “嗯,不是的,並不是擔心……可是果然,你看這裏的人啊,都和秋津人都各種不一樣……”


    “嘛……確實啊。非常不同呢。但萊納什麽也沒說喲……雖然有其他的人說過。”


    眼神黯淡下來,美緒有些不愉快地地下了頭。


    兩個月前,萊納突然就調戲起初見麵的美緒,讓清顯大吃一驚。男子在公眾麵前之間說出對女子的好感,這是呆在秋津國的時候從來沒有見過的光景。本來還想著這麽做的人隻有萊納,可沒想到有多得讓人吃驚的男學生都公然對美緒示愛。


    然後,在耳聞目睹這樣的光景之後,清顯胸中感到陣陣作痛。


    “這樣……啊。嗯……這還真是夠受的。”


    將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藏在心裏,清顯微妙地這麽回答道。與聖·沃爾特的學生不同,清顯不懂怎麽如此將感情外露,他是受著“這是不能外露的東西”這種教育長大的。


    “嗯,嘛……雖然不是很明白”


    美緒也支支吾吾地含糊其辭。


    “可是,怎麽說呢,你看……很厲害吧。能受大家的歡迎,是蠻好的事喲。”


    “……”


    “嗯……是這麽想的……真的。”


    努力尋找著好聽的話,清顯有些垂頭喪氣了


    。明明終於得以與美緒兩人獨處了應該非常開心的,現在與之前一直以來到哪都能隨心所欲地交往有些不同了。


    ——美緒她,很受歡迎。


    這個事實擾亂了清顯的情緒。他感受到了迄今為止從未感覺到的一種焦躁在攪亂他的心。感覺自己無法很好地駕馭自己,無法像以前那樣坦率地跟美緒說話了。


    “……不太,明白。”


    美緒她好像也不知道怎麽回答好似的,完全無法掌握說話的要領。就那樣,兩個人都紅著臉陷入了沉默。


    再一次地,迎來了寂靜。


    不知道將視線放在哪裏好,不知不覺地四處彷徨遊走的時候,他發覺了美緒右手中指上套上了戒指。


    從什麽時候開始戴上的,並不知道。很可能是從很久以前就戴上了,也有可能是來之後才戴上的。可是那戒指,讓還在mesusu島那個油菜花田時的記憶複蘇了。


    清顯將油菜花冠戴在美緒頭上之後。


    “之後啊,我會給清顯你送一隻銀色的戒指!這樣儀式就結束了,我們兩個也會永遠相愛!”


    那是結果稀裏糊塗地沒能收到的約定的戒指。現在在美緒右手上戴著,說不定——


    哢擦——


    他的沉思,被可疑的聲響打破了。門口傳來一種奇怪的氣息。他注視著們,同時從沙發上起了身。


    “……?”


    對著吃驚地抬起頭的美緒,清顯在嘴唇之前豎起了食指示意她安靜,踮著腳走近了門,然後從這一側突然把門打開。


    “……幹什麽呢?”


    在走廊上,塞西爾和萊納坐在地上,用一隻耳朵貼近了門口。


    “想、想起有點事!”


    “雖然想著馬上回來,可你們倆在這兒,進去不太好!”


    兩人一起露出不自然的笑容,為偷聽找著借口。


    清顯歎了一口氣,用愕然的神情朝下看著兩人。


    “……像平常那樣進來不就好了……”


    “說、說的也是啊!可是你看啊,總感覺還是有點顧慮!”


    嗨嗨嗨地一邊笑著,塞西爾站起身來,拉著萊納的手再次從走廊離開了。


    “雖然感覺是有什麽事的樣子,但仔細想想好像沒有!回見啦清顯,學習加油哦!”


    被塞西爾拉著,萊納也從走廊逃走了。看著兩人的身影消失了,清顯回到了起居室。那時美緒正把已經變空的紅茶杯子送到了廚房。


    “……究竟在幹什麽呀。不是在那種詭異的地方,直接堂堂正正地走進房間不就好了。”


    這麽自言自語著。雖然假裝著沒有察覺到,但他其實明白萊納和塞西爾好像期待著什麽的樣子。


    變得緊張的空氣,不可否認地散發在美緒和清顯之間。


    “我、我,去睡了。”


    “……啊,嗯。這樣啊……”


    “呃、嗯,清顯你也悠著點兒啊。如果身體搞壞了就連本帶利都沒有了。(譯者注:原文「元も子もない」,意思就是什麽都沒有了)”


    “嗯……”


    “那麽回見啦。”


    有些尷尬地說著,滿臉通紅的美緒仿佛逃開了一樣,從起居室出去了。


    被一個人留在那裏,清顯理了理思緒。好不容易被賜予了這樣的機會,明明想跟美緒毫無顧慮地說話的,可現在談些像那樣的瑣事都很不順利。


    ——我還真是沒用啊……


    深深陷在沙發中,一臉委屈地朝著天花板。一並想起在模擬空戰中無法取得勝利的事,不由得自虐起來。他在心底裏感到十分沮喪。


    可是他注意到這點後,抬起了頭,用雙手拍了拍臉頰。然後重新收緊了表情,硬著頭皮激勵著自己。


    “學習吧。”


    這麽鼓勵著自己,清顯進入了自習室。他從正在專心致誌學習的神樂、巴爾塔紮爾和伊莉雅的課桌後麵走過,來到自己的課桌前點亮了燈。決定了複習自己不擅長的地緣政治學,取出了厚厚的參考書。他決定在現在留在自習室的四人中,做最後一個一直留在這裏學習的人。


    他盡全力集中注意力,不斷地往腦子裏灌著多島海地政學的相關說明,以及以及海洋能源的概念。


    清晨的陽光叫醒了他。現在在自習室已經其他一個人也沒有,隻剩下清顯用還沒睡醒的眼睛呆呆地朝周圍望去。


    不知何時,自己的背上搭上了毛毯。雖然不知道是誰搭的,但想想昨夜在自習室的成員大概是神樂吧,隨後向她道謝的時候,她卻吃驚地“啊,不是我喲”這麽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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