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一塵和樂正長楓齊齊轉頭,隻見地上坐起了一個青年,著一身朱棲壇的白袍紅甲,發冠大概剛才掉在地上時被撞歪了,一頭長發略有些淩亂。他二十出頭的樣子,長相極為俊美,隻是一邊臉頰上沾滿了草葉,那美中硬生生帶了三分滑稽。


    青年起身之後,總算沒敢再撲過來,隻是一雙英目死死盯著樂正長楓手上的思凡劍,舌頭不自覺地伸出來舔了一下下唇。


    “呃……”看這人的樣子,明顯是餓壞了,蘇一塵從思凡劍上拿了一條鳥肉遞過去道,“吃嗎?”


    青年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飛快地跑到蘇一塵身邊,把烤鳥肉接過去聞了聞,默默搖了搖頭,轉眼從衣袖裏摸出一個小瓶,塞子一開,朝著思凡劍上撒了些白色粉末,把鳥肉兩麵都蘸好後,這才塞進嘴裏,滿足地“嗯”了一聲。


    蘇一塵低頭去看粉末,隻見粒粒飽滿、顆顆晶瑩,居然是一把細細磨好的鹽。


    樂正長楓盯著自己手上那把寶劍,先是切了一隻鳥,這會兒還被灑了一把鹽,一張蒼白的臉上簡直不知道該做什麽表情好,看著那個青年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愣是沒說出半句話來。


    蘇一塵到底比樂正長楓隨便些,也拿鳥肉蘸了鹽吃起來,一麵自己吃,一麵還送到小師侄嘴前。樂正長楓沒辦法,還是接過去吃了。


    這地方鍾靈毓秀,養出的鳥兒也比別處肥美許多,三個人很快分食完一隻,那青年眼珠滴溜溜一轉,又盯上了蘇一塵打下來的另一隻鳥。


    “給你。”蘇一塵笑著把鳥扔給他。


    青年接過來,順手就去拿樂正長楓手上的思凡劍,結果小師侄頭一轉看向別處,劍也牢牢握在手裏,絲毫沒有鬆手的意思。


    青年毫不在意,從自己袖中取出一把小刀來,仔細地把鳥毛剃幹淨了,在肉上割開幾條裂縫,又拿出另一個小瓶,撒了些紅色的粉末在縫中,這才放到火上,來回翻轉,細心烤炙。


    等到烤完了,他用小刀在背後的樹上劃了一道,一種白色的汁液順著樹幹流下來,他取了汁液塗抹在烤鳥上,這才切成片分給蘇一塵和樂正長楓,“嚐嚐?”


    蘇一塵接過來一嚐,鳥肉中含了香料,烤得恰到好處,那樹汁又別有一番風味,果然比自己烤得好吃多了。


    第二隻鳥很快也被分完,那青年滿足地打了個嗝,把拿出來的瓶瓶罐罐重新收回衣袖中,這才坐下來,與蘇一塵開始攀談。


    “我是朱棲壇的弟子李長安。兩位道友怎麽稱呼?”


    蘇一塵一身白衫、月白繡線,樂正長楓則是白袍藍甲,雖然衣服破的破濕的濕,還是好認得很。


    “在下白林城溫良,這位是青羽山的樂正長楓。”


    “咦,這位就是樂正道友啊,”李長安像是很感興趣似的,挪了挪屁股朝樂正長楓坐近些,“聽說你那把照影使得出神入化,師兄常常向我們誇你呢!”


    “謬讚。”樂正長楓還在小心擦拭那把思凡劍,微微頷了頷首道。


    蘇一塵跟小師侄待的時間久了,這會兒也琢磨出他在心疼那把烤鳥的劍,笑嘻嘻地把思凡抽了回來,用布條一裹放到一邊,“你臉色不好,先休息一會兒吧。”


    說著,轉頭問李長安:“你有沒有帶金創藥?”


    李長安兩手一攤:“誰會帶那種東西出門啊。”


    一般人不太會帶細鹽和辛香料出門才對。


    蘇一塵不好說破,一笑置之,又問道:“李兄怎麽會來到這裏的?”


    “從他們玄照溪的禁地掉下來的。”李長安在地上撚了一根青草,叼在嘴裏說道。


    樂正長楓一愣:“你進了玄照溪的禁地?”


    “是啊。”


    “溜進去的?”


    “那當然,”李長安一副“真是廢話”的表情,“別家的禁地難道會請我進去?”


    李長安的年紀看起來比樂正長楓稍大一些,行事卻是這般不羈,樂正長楓忍了忍,最後還是沒忍住:“私闖別派禁地,實在是不太應該。”


    李長安一聽,偏頭道:“你們青羽山有禁地嗎?”


    樂正長楓點點頭。


    “關於禁地是怎麽交代的?”


    樂正長楓毫不猶豫地說道:“本門禁地事關重大,青羽弟子切忌私闖,違者以門規論處。”


    “對啊,本派弟子切忌私闖,大家都是這麽說的,”李長安嚼了嚼嘴裏的青草,“可我又不是玄照溪的弟子,為什麽要守他們的門規?”


    樂正長楓這一下被噎得不輕:“別派禁地更不應私闖才是。”


    “我們朱棲壇的門規裏可沒有這條。”李長安劍眉一挑,嘻嘻笑了。


    蘇一塵看小師侄一副氣惱的模樣,慢悠悠把話題一轉:“那你去他們的禁地做什麽?”


    這話問完,李長安頓時來了精神,脊背一挺,兩眼閃著光芒:“我想去找千歲光藕。”


    “千歲光藕?”蘇一塵和樂正長楓對視了一眼,都有些吃驚。


    仙門四派流傳千年,各家都有鎮門之寶。


    像青羽山供在雨濛峰真如殿裏那塊穹隆天蒼玉,乃采上古神玉雕刻而成,有生魂護魄之能。而玄照溪的千歲光藕,聽聞則是能生死人肉白骨,也是一味絕世珍品,曆來由玄照溪掌門保管。


    李長安要找千歲光藕,莫非是朱棲壇有什麽人傷重不治?


    樂正長楓這樣想著,便向李長安征詢,哪知道他聽了連連搖頭:“非也非也,我師父師叔師兄師姐師弟師妹們都好得很。”


    “那你要千歲光藕做什麽?”蘇一塵奇道。


    李長安把嘴裏的青草一吐,興奮地說道:“當然是吃啊!”


    “……啥?”


    “一千年才結一個的蓮藕,你們不想嚐嚐看嗎?”


    這位道友思路實在清奇,氣白了臉的樂正長楓顧不得門派有別、正準備和他舌戰三百回合,冷不丁聽到蘇一塵說了一句,“找到了嗎?我喜歡蘸糖吃,紅燒也不錯。”


    “……”頭疼,頭比背還疼。


    ◎


    那天接下來的時候,樂正長楓幾乎都靠著樹迷迷糊糊地睡著。


    一來背傷開裂、體力耗損太大,二來也實在聽不下去兩位道友的胡謅了。


    蘇一塵和李長安聊得簡直不亦樂乎。


    李長安一介吃貨,身形倒是半分贅肉都無,蘇一塵聽他說完那些為了尋找美味食材上天入地的經曆,對他的瘦削深表理解。


    除了愛吃,這人對天象也是頗有興趣,和蘇一塵沒聊幾句,便開始問他生辰八字。


    “怎麽,你要給我說媒?”蘇一塵笑道。


    李長安一擺手:“八字沒有也沒關係,知道生辰就可以。”


    “哦?”


    “人的生辰,與天宮星子的運轉一一對應你知道麽?說出你的生辰,我就能知道你是個什麽樣的人。”李長安一副篤定的樣子道。


    蘇一塵眼珠一轉,把樂正長楓的生辰報了出來。小師侄嬰兒時被棄在青羽山腳下,當時身上穿的棉襖中夾了一張字條,眾人猜測那上麵的年月便是他的生辰。


    李長安聽完掐指一算,眼神有些狐疑,“不對啊,你記錯日子了吧?”


    “算出什麽了?”蘇一塵問道。


    李長安遲疑了一下才道:“按照這個生辰,你應該是個一本正經的人,平日不苟言笑又難以親近,為人恪守自己的信念,也可以說是非常固執。不過你心底也有深藏的*,隻不過以強大的自製力壓抑住了。”他說著,湊近蘇一塵看了一眼,“我覺得,溫道友你根本不是這樣悶騷的人。”


    蘇一塵眼角瞥到小師侄背對著二人的身影微微僵了僵,哈哈大笑,“準,準得很。”


    李長安半點信不過這個“準”字,埋頭苦思了好一陣。


    天色漸晚時,蘇一塵又打下兩隻鳥來,李長安細細烤好後,蘇一塵把小師侄叫起來一起吃。


    樂正長楓正在咬一塊肉時,就聽見李長安問他:“樂正道友,你的生辰八字是什麽時候?”


    他一下子嗆住了,轉過頭咳了兩聲。


    李長安又說道:“以生辰對應的天宮星子來推算命格運勢非常準哦,我特別擅長這個,你說出來,我幫你算算?”


    “謝謝,不用了。”樂正長楓扭頭道。


    “說出來參詳參詳嘛,”李長安小聲嘟噥,“今天給溫道友算得十分不準,我覺得很奇怪啊,需要用你的生辰來正一正名。”


    蘇一塵笑得肩膀直顫,扶著李長安說道:“李兄,你算的是真的準。”


    李長安深深看他一眼:“你確實是悶騷之人?”


    蘇一塵一擺手:“吃你的肉。”


    當晚無事,三人都早早睡了。


    這地方白日和風輕拂,晚上倒也不冷,在樹下聚起一些落葉,睡上去更是安穩。


    第二天醒來後,樂正長楓的臉上終於有了一點血色,蘇一塵見他精神好了些,終於可以放心地去查探地形。


    李長安自告奮勇要給兩人準備午飯,蘇一塵便一個人離開。


    他先回到了溪水邊,極目遠眺,確認那裏隻有一道無法逾越的瀑布,這才轉了個身,向更遠的地方行進。


    他走走停停,一路觀察沿途的植物,發現有許多草木都是在外界未曾見過的。隻是除了飛鳥,這裏一隻走獸也沒有,簡直有些與世隔絕之感。


    走了一個多時辰,天邊仍然遙不可及,這地方大得好像沒有邊界,景色雖有變化,卻怎麽都找不到出路。


    就在蘇一塵準備掉頭回轉時,不遠處的一塊巨石後麵,突然閃過了一抹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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