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沉默之後,陸欽索性一鼓作氣,“垚垚,住到我家來好不好?”他自欺欺人地想,垚垚不會照顧自己,隻有把人放到他眼皮底下,他才能放心。


    徐思垚正在低頭扒米飯,聞言被嗆到,咳得眼淚都快出來。


    陸欽趕緊上前輕拍她的後背,又倒了杯水來,“好點兒了嗎?”他開始後悔了,自己還是著急了。


    半晌,徐思垚才順過氣兒來,紅著眼圈說:“沒事。”她頓了頓,說:“我一個人住挺好的。”


    “那好,我就是怕你照顧不好自己。”陸欽故作輕鬆,心裏卻莫名有些空落落的。


    徐思垚扯出一個笑容,“以後會注意,你不用替我擔心。”她覺得氣氛十分尷尬,於是欲蓋彌彰地打開了電視,聽著“南非鑽石隻要九九八”的購物廣告,低頭繼續默默吃飯。


    聲嘶力竭的女導購顯然隻能添亂,陸欽被吵得頭疼,吃完飯便告辭了。


    徐思垚心不在焉地收拾了廚房,也不著急看書了,隻是窩在沙發裏蔫蔫的出神。在她的觀念裏,同居和結婚基本沒什麽區別了,她可還沒做好準備。但轉念一想,前世她那麽快就答應了婚約,這輩子到底在扭捏什麽呢。


    大概有些東西看得越重,越不敢輕易交付給別人吧。


    但是,陸欽能理解她的想法嗎?徐思垚第一次覺得,兩個人之間其實還是有距離的,他受了二十來年的現代教育,行事想法都是按照現代人的標準來。而她,初來乍到,生活習慣容易改,思想觀念卻是深入骨髓的,一時半會改不過來。


    當天陸欽到家,還是給徐思垚來了個電話。“今晚可要早點睡了,聽話。”


    徐思垚聽他的聲音溫和如常,懸著的心放下了一半,“我知道了,十點一定睡。”她頓了頓,又補充,“你也早點休息。”


    說是這麽說,但這一夜兩個人都有些心事重重,即使早早躺到了床上,也沒睡好。


    新電腦第三天就到了,係統是已經裝好的,徐思垚打開搗鼓了一上午,倒也讓她摸索出點門道來,自己下了幾個軟件。


    陸欽來電話的時候,她已經坐在電腦前看蘇燁的更新了。


    陸欽本來還想借著教徐思垚用新電腦的理由過來看看,聽她說不用,有點失落地掛了電話。


    副總李淩推門進來,“怎麽了?心事重重的。”


    陸欽靠到椅背上,揉揉眉心,“沒事。”他回來越想越覺得,讓徐思垚一個人住不太合適,一來她生活上自理能力差,二來,她心思單純,別被壞人盯上。當然,他沒說蘇燁是壞人,真的沒有。


    “和徐影後吵架了?”李淩似笑非笑看他。


    陸欽歎了口氣,他三天兩頭往徐思垚家跑,以李淩的敏銳,怕是早就知道了。他倒也沒想瞞著他,“沒有。”


    李淩坐下,一幅要和陸欽促膝長談的架勢,“我說你怎麽就看上徐思垚了?”


    陸欽挑眉看他,“你這話說的,我不該喜歡她?”


    李淩搖頭,“喜歡這事兒哪有什麽該不該的,隻是徐思垚這人怎麽說呢,不太適合你。”


    兩個人共事多年,李淩直言不諱。他對徐思垚的印象,還停留在濃妝豔抹,一身名牌,跟一直開了屏的孔雀似的小姑娘身上。


    陸欽心想,這世間怕是再沒有比徐思垚更合適他的人了。“現在垚垚和從前不太一樣了。”


    “這我聽陳柯說了,估計是車禍受了點刺激。不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不是說她哪兒不好啊,對了,你不是說,不想找圈內的人麽?”從前兩個人閑聊的時候,陸欽是說過,他喜歡平靜低調的生活,不想找圈內藝人。


    “垚垚以後不會演戲了。”陸欽說:“她現在完全符合我的標準,到時候你見了她就知道。”


    李淩半信半疑,但陸欽不是感情用事的人,他敢選擇徐思垚,那一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也好,徐前輩在天之靈知道了就更放心了。”


    他湊近一點,壓低聲音八卦道:“哪一步了?”


    陸欽白了他一眼,“問那麽多幹嘛。”他頓了頓,又囑咐:“別在我爸媽跟前兒多嘴,省的老人家著急。”


    李淩壞笑著拍了拍陸欽的肩膀,“我不說他們更著急,你這麽多年守身如玉,坊間傳言還以為你有難言之隱。”


    陸欽微笑,“彼此彼此,上回伯父還旁敲側擊問我來著,我說你換女朋友比換衣服還勤快,過於頻繁貌似也是一種病。”


    兩個人都已經是而立之年,被家裏催婚催得頭大。陸欽是心裏有人,曾經滄海難為水,李淩就是亂花漸欲迷人眼了。


    李淩:“滾,我這叫精挑細選你懂嗎你,”他一邊說,一邊充滿同情地拍了拍陸欽的肩膀,“小處男……”


    陸欽鄙視:“不以婚姻為目的的談戀愛都是耍流氓。”即使接受了十幾年現代教育,還去法國喝了幾年洋墨水,陸欽依舊覺得愛情的目的是婚姻。


    李淩了解陸欽這人有些觀念很保守,“那就早點把事兒辦了唄,省的你父母著急。”


    陸欽一愣,自從見了徐思垚,他就一直在勸自己循序漸進,徐徐圖之,慢一點慢一點再慢一點。經李淩這一提醒,他突然福至心靈。


    李淩走後,陸欽想給徐思垚再打個電話,那邊卻是正在通話中。


    徐思垚此時正在和蘇燁通電話。


    蘇大神主要是來表達遇見知音的激動之情的,他最近寫了個很虐的情節,溫柔腹黑的男配死在了戰場上。


    文下一堆男配黨表示傷心欲絕,有說蘇燁後媽的,有說蘇燁為虐而虐的,各種不滿求重生求假死。


    隻有“徐三土”默默評論,“人固有一死,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


    下麵引來一排跟樓,“什麽鬼???”


    蘇燁卻是覺得,自己用心設計的情節,隻有徐思垚說到了點子上。


    蘇燁熱情邀請,“待會有空嗎?出來我請你喝咖啡,小區門口新開一家,卡布奇諾特別好喝。”


    徐思垚本想拒絕,又聽蘇燁繼續道:“順便把《古意》帶給你,省的你買新的,上麵就有約稿函。”


    徐思垚這幾天除了看小說就是看小說,投稿的事情一直拖著。


    聽蘇燁提醒,她有點慚愧,便答應下來。


    掛了電話,她就準備收拾收拾出門,根本沒注意陸欽的未接來電。


    蘇燁平時是個死宅,沒什麽朋友,有幾個聊得來的也都是二次元認識的,沒怎麽見過麵。好不容易遇上徐思垚這麽個知音還住他家隔壁,特別興奮。


    一見徐思垚就滔滔不絕,給她講《絕色宮女升職記》的設定,“其實在我心理,這篇文是個悲劇來著,男配身死沙場卻得萬古流芳,皇帝得到女主,卻無意間大權旁落。嗯……我想下一本就可以寫個亂世的故事,”


    徐思垚第一次喝咖啡,味道有點奇怪,隻禮貌地嚐了兩口就放下勺子。安靜地聽蘇燁開腦洞。


    要換作別的男人,徐思垚心裏多多少少都會有點局促別扭,但是麵對蘇燁,她就一點也緊張不起來。她甚至時常忘記對麵坐著的是個異性。


    後來她才知道,像蘇燁這種人,就叫天生自帶男閨蜜氣場。


    蘇燁的想象力可謂天馬行空,說起亂世,立馬就想到英雄美人生離死別,沒一會兒就編出好幾個以亂世為背景的故事來。


    就在蘇大神眉飛色舞給徐思垚講一段國仇家恨相愛相殺的故事時,咖啡廳的門被推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


    蘇燁頓時五雷轟頂,這個情景好熟悉。下一刻陸總就該衝過來,一拳打在他的鼻子上,“你在做什麽?垚垚是我的女人。”


    或者陸欽心痛欲絕,雙眼通紅,麵色鐵青,聲音哽咽,“垚垚,我對你好失望!”


    然而……


    這不是電視劇,陸欽依舊微笑得春風化雨,走過來對蘇燁點頭微笑,算是打了招呼。


    徐思垚驚訝,“你怎麽來了?”


    “打你手機你不接,我以為你出什麽事了。”陸欽說著坐到了徐思垚身邊。


    徐思垚:“……我忘了帶手機。”


    陸欽點了點她的額頭,寵溺地道:“丟三落四。”


    蘇燁覺得不可思議,陸總這樣都不生氣。難道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陸欽的動作太過親密,徐思垚的臉又紅了,她抿嘴笑笑,眼睛亮晶晶看陸欽,求不生氣……


    陸欽心裏本來就沒多大火氣,一來他相信垚垚,二來他也相信蘇燁沒那賊膽。一見徐思垚賣萌的表情,瞬間連那點兒火氣也煙消雲散了。


    “和蘇先生聊什麽呢?”


    “就是關於寫作的事情,”徐思垚說:“蘇先生把雜誌給我,上麵有約稿函。”


    陸欽點頭微笑,“蘇先生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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