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一瞬間,似乎有什麽不一樣了。


    林浩說不出這是種什麽樣的感覺,隻是覺得跟平常有點不同,一時半會兒又想不出不同在哪裏。


    他此時更關心的,是他為何突然昏迷。要知道在出院的時候,醫生可是信誓旦旦的保證那個彈片隻是擦傷了他的右眼,並有給他的大腦留下任何損傷,除了視角減小了,對他的生活不會有任何影響。


    去他的沒有影響!


    林浩忍不住在心裏爆了一句粗口,一手按著還在微微抽痛的額角,一手扶著門廳處用於換鞋的矮凳站起身來。原本準備好的行李因為主人突兀的昏厥孤零零地躺倒在地,牆上掛鍾的指針不緊不慢地向三靠攏。


    他的餘光掃過客廳左側的采光窗。因為準備出遠門,林浩拉上了公寓裏唯一一扇小窗的窗簾,現在一縷刺目的金光透過窗簾的縫隙正照在窗戶對麵的時鍾上。


    下午三點,看來他也沒有昏迷太久,很好,現在開車去w市還能趕上晚餐。


    林浩頗有些自嘲地想到。


    不對!真的不對!林浩終於發覺哪裏出了問題,他的眼睛!他的視角變大了!


    他花了三個月才習慣了隻有半邊的世界,他記得很清楚,出院那天,他也是站在這間zf分配的單身公寓門口,一眼望過去根本看不見掛在右側牆體上的掛鍾,他又沒有戴表的習慣,每次看時間總是要特地轉個身才行,所以印象格外深刻。


    垂在身側的右手有點抖,林浩知道,那是興奮的,他的手顫抖著撫上右眼,幾乎無法壓抑住那種興奮的痙攣。上一次有這種感覺,還是他十八歲那年第一次摸到槍的時候。


    他怕這又是他無數次午夜夢回的一場虛幻。


    指尖堅硬的觸覺提醒著林浩,這確實隻是一堆高分子聚合物,俗稱塑料,而不是曾經柔軟的眼球。但是在他試探著閉上左眼的時候,視野雖然一下子變得狹窄,但的確真真實實的存在著。


    這是上天給予的奇跡!


    他已經不是毛頭小子了,但在這一刻,他依然忍不住拋棄了從軍多年磨礪出的沉著與冷靜,大叫著歡呼出來,喜悅的淚水順著左眼流下。


    不符科學也好,怪力亂神也罷,這一刻林浩隻想感謝上蒼對他的眷顧!


    即使當了接近八年兵,他也依然隻是個二十幾歲的小夥子。三個月前剛在醫院睜開眼,發現失去右眼的那一瞬,他是真的又恨又悔。恨那幫雇傭兵,恨下達任務的長官,恨暴露行蹤的隊友,恨推了自己一把的李舒海。若不是他推了自己一把,那顆子彈大可直接結束自己的生命,他會像一個英雄一樣死去,而不是日日在昔日戰友和長官憐憫的目光中掙紮而不得出!


    他夜夜睜著眼睛直到天際染上微光,因為隻有夜晚才會對他的雙眼一視同仁。


    他將病房的窗簾拉的死緊,藍色的窗簾卻怎麽也掩不緊夏日灼灼的陽光。


    他在憐憫的目光中掙紮,在徹夜的黑暗中沉淪。


    他知道他的想法偏激了,這是遷怒,這一切的發生不是任何人的錯誤,都是各人的命,他好歹還活著不是嗎?


    但林浩忍不住,他不過也隻是個凡胎*罷了,怎麽可能就這麽坦然的接受這一切!


    好在經過三個月的緩衝,他的理智早已恢複的差不多了,即使每當想起那時的事依然耿耿於懷,但是表麵上,他終於接受事實出了院,嚐試著開始了隻有半邊世界的新生活,把依然鮮血淋漓的傷口埋在心底。


    現在!在他終於認命的時候,這個原以為會伴隨他一生直至逐漸痊愈或者徹底潰爛的傷口卻以這樣戲劇化的方式直接消失了。


    這已經不是奇跡了,簡直就是神跡!


    待重獲光明的林浩徹底平複下心中的激動與亢奮,卻又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他想起了他高中的時候,那時總是沒心思好好學習,上課的時候偷偷看了不少某點的小說。裏麵的主角原本或是廢柴或是身有缺憾,卻有朝一日獲得奇遇,從此金手指大開鹹魚翻身。


    剛準備在腦中yy一番自己霸氣側漏一刀一個小朋友走上人生巔峰的場景,眼前突然一晃,林浩視野中便多出了什麽東西。


    看著視野左上角疑似網絡遊戲中的血條樣式,【1·林浩·唐門】的字樣掛在血條上方,林浩的下巴差點直接掉在地上。


    林浩是他的名字不錯,這唐門難道是指武俠小說中經常描寫的蜀中唐門?那數字是什麽?一個編號,距離,等級或者是其他的什麽?


    右上角圓形的小框中顯示出一套住房的俯視圖樣式,格局很眼熟,林浩一眼就認出這是自家公寓。這顯然是一幅地圖,在地圖中公寓俯視圖靠南的方向有個黃色的小箭頭,指向北方。林浩的公寓坐北朝南,窗口西開,這小箭頭正是他自己的位置和麵向!


    林浩眨了眨眼,順便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沒有消失!這是真的!


    林浩又驚又喜,連手都不知道要往哪兒放了,活像個第一次被暗戀的大姑娘搭話的青澀小夥。


    他本來隻是隨便想想,就像少年時期每次看小說時那樣,沒想到上天給了他一個大驚喜!


    若說這是個夢,也太過詳盡真實了。他記得部隊的心理輔導曾經說過,夢都是來源於現實和潛意識。他脫離愛看某點小說的中二年代很多年了,夢見右眼完好實屬正常,但是夢見一個遊戲界麵卻不太可能。


    他立馬聯想到自己的眼睛奇跡般的複原,原因很可能就在這裏。


    這樣的認知讓他全身的血液都興奮了起來,恨不得此時就找點什麽人大戰一場展示自己的強大與特殊。


    每個男人都會有一個英雄夢,林浩也不能例外。


    他試探著用手去觸碰懸在視線中的血條和地圖,意料之中的失敗了。回憶著自己玩兒過的遊戲,看過的小說,他試著在腦中想著:裝備!


    沒有想象中的裝備欄跳出來。


    林浩又不甘心地把包裹,技能欄,快捷鍵,寵物欄,世界地圖,聊天框,gm呼喚了個遍,視野裏仍然隻有孤零零的血條和覆蓋了方圓百米的小地圖。


    努力地思考著蜀中唐門的描述,大概是機關暗器?他頓時有點喪氣,這個金手指好像不太給力啊……現在的武器這麽發達,那點飛鏢弩一箭真的有作用嗎?怕還沒靠近對方就被打成篩子了吧。


    手中一沉,一個重達十斤的纏繞著金色花紋的黑色方匣子突然出現,差點被林浩下意識直接扔出去。手忙腳亂地捧好黑色的匣子,隨之而來的是仿佛直接被灌入記憶中的千機匣使用方法。


    順著方法打開千機匣的機關,那黑色的物什舒展開,變成了一把手一弩式樣的武器,弩長約90厘米,寬70厘米左右,卻意外地並不笨重,而是有種別致的精巧。


    奪魄箭:奪魄一箭驚鬼神。


    一行字突然浮現在他的腦海中,福臨心至般的,林浩就明白了這可能是自己的能力之一。


    不過這介紹也太簡單了吧……完全沒有介紹它的用處嘛,還得自己摸索。


    大致弄清了自己身體的改變,他馬上想到了仍然困在w市的李舒海。若說先前隻有三分把握,那如今初獲能力的他就有了十足的信心去把李舒海帶出來!


    有了達成目的的資本,林浩這半個月來壓抑在心中的焦躁和不安連帶著也被驅散了不少。


    他將千機匣恢複原狀,從抽屜裏找出武裝帶將之掛在了後腰上。十斤重的東西就這樣掛在腰間有些墜人,但尚在林浩的承受範圍內。


    拿上車鑰匙,把倒地的行李箱扶起來,他心情頗好地哼著歌出門。


    看清門外情形的一瞬間,林浩下意識伸手想去摸別在腰間的手一槍,卻隻摸到一個不熟悉的棱角分明的硬物,隻好就勢展開了千機匣,將之化為弩形架在右臂上警戒周圍。


    老舊的筒子樓裏一片狼藉,平日擺在樓道的雜物被撞翻在地,眼尖的林浩甚至依稀辨認出了地麵和牆上已然幹涸發黑的血跡,不難看出在這狹窄樓道裏曾有過怎樣一場惡戰。


    在自己昏迷的時間裏,外麵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突然不敢確定自己是否真的如自己所認為的隻昏迷了幾小時,畢竟他多年的經驗告訴他,這些血跡的顏色和幹涸程度,絕不是幾小時前留下的。


    樓下隱約傳來了什麽物體被拖動的聲音,不是硬物被拖拉時讓心心悸的尖銳摩擦的聲音,而更像是*被拖動的悶響。林浩心中一緊,這怕是造成樓道裏慘象的凶手正在毀屍滅跡。擔心對方持有凶器,他扣緊手裏的千機弩,警戒著周圍悄悄向樓下的聲源處靠近。


    在樓道的轉角,他看見了恐怕這輩子也不會忘記的一幕——穿著肮髒睡衣的女人背對他蹲在一具屍體的麵前,她的整張臉幾乎都埋進了屍體的腰腹間,地上還散落著被拖拽出的血痕乃至屬於人類的腸道髒器,林浩已不願想象女人衣服上黑褐色的汙漬到底是怎麽形成的了。


    胃裏有什麽在翻湧著,怒火順著心頭差點將他整個人都焚燒殆盡。即使是他也從未見過如此殘忍的場景,堪稱是滅絕人性了!


    曾經作為軍人的職責和憤怒促使他站了出來,用並不熟悉的千機弩對準女人的頭顱:“你在幹什麽!停下手中的所有動作,轉過身來,雙手抱頭蹲下,不然我要開槍了!”


    盛怒中的他顯然完全忘了,已然退役的他是沒有配槍的,連手中作為武器的千機匣都是十分鍾前才剛剛學會用法。


    女人顯然聽見了林浩的聲音,將頭從屍體的腹腔中抬起,側過臉似乎在打量他,背著光林浩看不清她的表情,卻能明顯地感覺到女人似乎在猶豫著什麽。他頓時緊張了起來,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女人的每一個舉動,生怕她突然掏出利器暴起傷人。


    “你別激動,有什麽問題不能解決的呢,沒必要用這種損人不利己的手段來報複社會的。”他試圖安撫女人的情緒,但顯然對方並不領情。


    女人似乎做出了選擇。她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林浩看著女人僵硬笨拙的動作,一邊警戒著一邊卻開始猜疑對方是否有可能是夢遊症患者。畢竟在他的意識裏,生食人肉這種殘忍的舉動是個正常人都做不出來,倒是新聞裏不總是有某某夢遊殺|人的新聞麽?


    林浩一邊胡思亂想一邊也不忘警戒著。


    “你別過來!再過來我真的要開槍了!”


    說著便瞄準被擺放在樓道的一隻木箱,試探著在心中念“奪魄箭”,一道藍色的流光從千機弩中竄出,木箱猛然爆裂開來。林浩顯然沒有想到一支□□的威力竟然這麽大,隻得快速後退幾步並騰出左手擋住飛濺的木屑。


    然而女人似乎並沒有被□□的威力嚇住,不顧飛濺的木屑劃破肌膚的痛苦,反而更興奮地蹣跚著靠近林浩。


    這下林浩終於正麵對上了女人,女人的臉染滿了血汙,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樣子,隻能看見一雙眼睛的眼白大的過分,衣襟和指縫間竟然還沾染著碎肉。


    隨著女人靠近,令人作嘔的血腥氣撲麵而來。林浩終於忍不住對著她的膝蓋放了一發奪魄箭。


    巨大的威力在人體脆弱的關節處爆開,女人的整條腿瞬間變得血肉模糊,倒在了地上。


    林浩鬆了一口氣,剛想上前將這個瘋狂的歹徒製服,卻被接下來的一幕狠狠衝擊了三觀。


    那個女人拖著斷腿,依然掙紮著用雙手摳著地麵鍥而不舍地向他的方向爬行。


    一股寒氣隨著林浩的尾椎蔓延到整個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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