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舒海！李舒海！聽到請回答！”對講機裏一片嘈雜，不時能聽到背景模糊的痛呼聲，部隊維持秩序的安撫聲，尖叫咒罵聲，甚至是嘶吼聲，顯然對麵的情況十分混亂。
“報告長官，我在！”李舒海帶著隊裏的兄弟們連續巡邏了近三十個小時，剛換崗回來。結果躺下休息了不到兩個時辰，便又接到出任務的緊急命令。
此時高大俊美的青年正一隻手提著褲子，邊係皮帶邊快步向外走，另一隻手將對講機別到製服的領口，方便回話。
“馬上帶著第二中隊來傳染病院，這邊的病患暴動了，第一中隊已經維持不住秩序了！”雷邢上校的聲音非常急迫，連帶李舒海也意識到了這次暴動的規模恐怕並不簡單。
“是，長官！”
衝出臨時宿舍，李舒海路過副官門口的時候還不忘猛拍幾下門：“豹子，起來了，通知兄弟們，有緊急任務，醫院暴動了！”
隨著緊急集合號的響起，百來個訓練有素的士兵快速集合，雖然這並不意味著外麵的情況會隨著這些人的加入而有所好轉。
病毒可不會在意你是否訓練有素，再強的士兵也逃不過它的感染。
李舒海的表情有些冷凝。
w市的情況不容樂觀。隻有見過z病毒患者的人才會知道，這種病毒……實際的表現遠比單純的描述可怕太多。
那些普通的民眾不清楚，被居心叵測的人煽動者鬧事暴動，要求解除w市的封鎖。他們確是真真切切每天在接觸那些患者，從開始對上頭如此果斷的封鎖行動的不解，到讚同與慶幸。
大家都堅定了一個念頭，決不能讓這種病毒繼續蔓延下去！
兄弟們私下裏幹脆都直接管z病毒叫“僵屍病”。因為感染上這種病毒的人四肢僵硬，體溫冰冷，甚至還會失去理智攻擊人類，撕扯活人的血肉，簡直與那些傳說故事中的僵屍無異！
甚至因為家庭的原因，雷邢上校格外著重培養李舒海，雷邢的地位讓他能知道更多，連帶李舒海對z病毒的了解比普通士兵更多。
雷邢上校告訴他，zf壓下了一條至關重要的消息：感染z病毒超過20個小時後，患者的心跳會完全停止！
這意味著什麽非常明顯，李舒海雖然並不想承認，卻也清楚。
那些感染z病毒超過20個小時的人，不單單是體溫冰冷而已。他們甚至不再是活人，而是一具具被病毒操縱的行屍走肉！
“僵屍病”，沒有比這再貼切的稱呼了。
想起那些感染z病毒患者可怖的形狀，以及被患者襲擊後一點一點感染上z病毒的兄弟們痛苦的表情，李舒海打了一個寒噤，那張一向沒有表情的冰山臉上也首次浮現出了一絲憂慮。
若是他不幸在w市感染上了z病毒……
甩開腦中不祥的念頭，李舒海看著身前隊列整齊，正用堅毅而崇敬的目光看著自己的士兵們，堅定了起來。
這些都是他的兄弟！
隻不過是傳染病而已，傳染途徑還非常有限。隻要自己和兄弟們多注意些，執行完任務，大家自然能一個不落的跟他回去！
“列隊上車，向傳染病院出發！”
醫院裏到處都是混亂的腳步聲。
“喂喂？”
“呼叫第二中隊，西區的情況怎麽樣了！”
“報告！第一中隊使用了催淚瓦斯，醫院西區已基本控製！”
“疏散非z病毒患者，準備火焰噴射器。”
“長官？？這些患者都是普通人，動用火焰噴射器是不是……”
“這是上麵的命令！你們在質疑軍部的決定嗎？不舍棄他們，整個w市都保不住！”
“……好的長官！”
“李舒海！”
“到！”
“帶第二中隊守住住院部大門，不準任何人出入！”
“是，長官！”
“然後是防暴大隊，你們……”
看到李舒海的聯絡告一段落，此時正指揮著第二中隊的士兵把守住住院部出口，豹子終於找到時間向他報告情況。
“隊長！又出情況了，住院部的z病毒患者的家屬也參與到了暴動中，住院部外也有不少普通群眾在衝擊我們的隔離線！”
聽到這消息，李舒海的眉峰緊蹙，“先別動用武器，張桐呢？讓他試著安撫一下暴動的群眾，告訴他們，我們不會……”
砰——
一聲刺耳的槍聲響徹整個醫院，就像按下了靜音鍵，暴動的人群突然安靜了下來，驚疑不定地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李舒海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
豹子更是直接罵了一句“*，是哪個傻逼居然在這裏開槍！”
“林隊，林隊！”一個濃眉大眼的小兵滿臉焦急的衝到李舒海麵前，所幸一個急刹止住了腳步，好歹沒直接撞上李舒海。
伸手扶了小兵一把，終於喘上氣的小兵慌亂道，“林隊，門診部那邊有人失手開槍了！”
這句話在安靜的隔離現場顯得格外響亮，就像一個信號。李舒海甚至來不及阻止，如同水滴入了沸騰的油鍋，隔離帶兩邊的人群裏的議論聲大了起來，不知道是誰在人群中大喊一聲：
“軍隊開槍殺人了！他們根本不想救我們，他們要把染病的人全部殺死在醫院裏！”
人群徹底炸開，兩邊憤怒的群眾撞開隔離帶，以摧枯拉朽之勢，把一百多名士兵用血肉之軀築成的分割線徹底衝散。
李舒海甚至還聽到自己的談判大師張桐依然在大聲喊“大家冷靜一下！”又很快被憤怒的聲音蓋了下去。
突然人群中一陣騷亂，有人在大聲喊，“啊！誰咬了我一口！”
隨即是哭叫聲，怒罵聲和更加混亂的場麵。
李舒海的心中一沉，頓時不在猶豫。
打開對講機，安排道，“第二中隊的所有兄弟聽著，保護好自己不被抓咬，退出人群，在人群北邊的空地上列隊集合！”
看到大家陸續退出了人群在空地集合，張桐也被豹子護著從人群中安全退了出來，似乎都沒怎麽受傷的樣子，李舒海著實鬆了一口氣。
“豹子，你去讓兄弟們先檢查一下身上有沒有被抓咬的傷勢，我去請求上級詢問下一步動作！”
把任務吩咐下去，李舒海急著報告住院部的情況，錯過了豹子臉上欲言又止的表情。
“報告雷邢上校，剛才的槍聲造成了人群的暴動，住院部隔離帶已被徹底衝破！現請求上級指示！”
“……”
回答李舒海的答案卻是沉默，無言的沉默。
“……雷邢上校？”
李舒海的心中隱有不安，就像每一次聽到那些他並不願意卻不得不去執行的任務一般。
“舒海……”雷邢的嗓音帶著嘶啞的疲憊，似乎開口的十分艱難。
李舒海的不安更甚。雷邢上校是個嚴謹的人，即使兩人私交甚篤，他也從來沒有在工作場合用這周略顯親厚的語氣叫過自己。
“雷邢上校？”
雷邢定定的看著手中的無線電通訊設備，覺得有些難以開口，那個孩子……那麽驕傲，能理解這個選擇嗎？
指揮部門外來往的腳步匆匆，雷邢甚至覺得自己隱隱聽到了遠處自醫院蔓延而來的喧鬧與嘈雜。想起了李舒海的爺爺當年對自己的提拔與照顧，想到了幼年好友臨終前托付自己照顧的那個青年如今的樣子以及他與李舒海的關係，他無聲的歎了口氣，眼神卻堅定起來，開口傳達上麵的命令。
“帶上第二中隊所有未受傷的士兵，開車在xxx國道上集合，45分鍾後護送一部分重要人士撤離w市。”
“我們要放棄w市。”李舒海的聲音非常冷靜，沒有懷疑，也沒有質問。
雷邢卻知道這個青年內心並不是沒有想法的，隻是將所有想法隱藏在了冰冷嚴肅的外表下。他有自己的意誌，並知道什麽該做能做，什麽不能。譬如此刻，隻要自己傳達下了命令，他必定會遵守。
若在亂世，此子必為大英雄。
雷邢剛想感歎老首長得了個好孫子，卻又聽到李舒海堅定的話語。
“感染z病毒的兄弟我會把他們留下，但其他的我都要一起帶走。”
雷邢瞬間覺得頭大了。
他試圖跟李舒海溝通，“這是上麵的直接命令，受傷的人一個都不許離開w市！我們對z病毒的了解還不夠，你能保證z病毒完全沒有潛伏期嗎？這個險我們冒不起！”
李舒海想說他敢保證，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他的家教不允許他頂撞長官，更別提違抗上級的命令，更何況他的確不敢保證z病毒是完全沒有潛伏期的，盡管直到如今每一例感染z病毒的病例都會在20個小時內發病。
雷邢上校說的對，他們賭不起，z國賭不起，人類更賭不起。
“……是，長官。”李舒海頭一次憎恨自己的清醒和理智。
雷邢卻著實鬆了一口氣，李舒海的固執他是見識過的，在對方開口時他還憂心要怎樣說服他。所幸，這個孩子在原則問題上從來不會失去理智。
“情況緊急，你趕快通知下去吧。”
“遵命，長官。”
豹子看著自家長官的冰山臉，卻敏感地察覺到對方的情緒似乎並不太好。他雖然平日為人處世豪放而不拘小節，事實上卻是個心細的人，不然也不會被李舒海選作副官。
略一思考，便知道w市此時局勢不好。剛才李舒海又是去請求上級指示，看長官的臉色，怕是接到了什麽令他不太舒服的命令。
結合情況一想，豹子把命令的內容猜了個七七八八。
“我們要放棄醫院？”
李舒海轉頭直視他的眼睛，眸子裏黑沉沉的一片，無端冷的讓人心顫。豹子被他這種眼神看著，覺得涼意順著腳底往上爬。
“長……”
“不是放棄醫院。”在豹子被看的莫名其妙，終於忍不住想說話時，李舒海卻慢慢開了口，說出的話卻讓人的心沉到水底，“整個w市，包括所有受傷的兄弟，都要被放棄。”他說。
氣氛有些冷凝。
豹子想像往常一樣扯開嘴角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容，無視李舒海的冷氣大笑著拍他的肩，說，“這有什麽？兄弟們什麽時候怕過！”
但這一次，他卻怎麽都扯不起哪怕一個最小的弧度。
他偷偷把左手往後擺了擺，那上麵有一個明顯的牙印，暗紅的鮮血浸濕了原本的防護手套，那是他為了保護張桐，為他擋的那一下。
“這樣嗎……”豹子終於勉強開了口，聲音卻澀得可怕。他其實也明白，身上的防護服都是特製的，這樣輕易便咬穿他的手套並留下如此猙獰的傷痕，多半就是z病毒感染者。
“先一起走吧，到了地方再看看是個什麽情況。”李舒海的聲音依然冷冷的，卻充滿了堅定。
——————————————分——割——線——————————————————
“這些‘僵屍’都是從哪兒冒出來的，怎麽會這麽多！”
“林隊！你們先走，兄弟幾個來斷後！”
“豹子，別戀戰！跟我們一起撤退！”
“劉胖子！！！！！！”
“媽的，兄弟幾個反正都被這些玩意傷了，我們去拖住他們！”
“林隊你走啊！嫂子還在等你呢，兄弟們一會兒就追上來。”
……
“快看！軍隊在撤退！”
“你們要拋下我們嗎！”
“zf不來救我們嗎？”
“為什麽把我男友關起來，我們原本這個月就要結婚了！”
“你們這些人民的蛀蟲，我們用血汗錢養著你們，需要你們的時候你們就逃跑嗎！”
“病患就不是人嗎？你們有什麽權利決定他們的生死！”
“真該讓你們也感染z病毒試試。”
“你們都一起下地獄吧！”
“林隊小心！”
“不——”
……
李舒海最後清醒的記憶，停留在撲進自己懷中的少女，脖子上的刺痛，和少女臉帶瘋狂地揮舞著手中沾滿暗色血跡的細針，撲向其他人的畫麵。
痛苦。
空氣從身體抽離，一把火從被針刺破的地方燒起，身體從內而外被一點一點破壞的痛苦。
即將變成行屍走肉的折磨。
還有，也許再也見不到那個人的痛苦。
李舒海的眼前有些模糊，但仍然認出背著自己逃跑的正是雷邢上校，自己的長官，也是從小尊敬的人。
“長官……把我放下吧，那個針上怕是沾上了z病毒患者的血液。”
雷邢的眼圈瞬間紅了，惡狠狠道，“臭小子亂說什麽呢！你給我振作點，不然我回去了要怎麽跟老首長交代！”
也不知李舒海有沒有聽清他的話，這個人頭一次如此虛弱，隻是不斷的重複道，“長官，別管我了，把我放下吧。”
雷邢算是又一次見識到了李舒海的固執，許是因為發燒頭腦開始不清醒的原因，不管他說什麽，對方就是重複那一句話，“放棄他”。
迫不得已，他隻好使出了殺手鐧，“還有林浩那個小崽子呢？以前沒事兒都天天給我找麻煩，現在他眼睛又受了傷，沒有你的幫襯，你準備讓他去工地幹活兒嗎？你要是出了事，我可不會再幫忙在你家那邊瞞你們的事了。”
提起林浩果然有用，李舒海總算掙紮著睜開了眼睛，也不說話，就那麽定定地盯著雷邢的眼睛。
雷邢被他看的毛毛的，見有了成效，正想打破沉寂再接再厲，卻被下一句話直接噎了回去。
“雷邢叔叔，阿浩就要麻煩你多照顧一下了。”見雷邢還想勸說，他隻是堅定地看向雷邢的眼睛，“雷邢叔叔，這是我的選擇。”
雷邢叔叔，這是我的選擇。
雷邢辨認出了他語氣中的堅定。
“這小子！”他罵了一聲，一抹眼眶，不顧身後副官的叫喊，轉了個方向。
丟下一句“你們先走，我馬上就跟上。”便消失在街角。
好在雷邢這附近不遠處就有一處居所，不耐等電梯，他背著李舒海直接上了五樓。
將人扶在床邊躺下，雷邢的表情十分複雜。
李舒海的意識已經不清晰，臉色因為高燒而通紅，卻依然掙紮著半睜眼睛堅定地看著他。
雷邢最終還是沒有多說什麽，將腰間的配槍解下來塞進他的手裏，“保護好你自己，做決斷之前想想你的家人和林浩。”
深深的看了他很久，雷邢最終還是歎了一口氣，轉身離開了，走時也不忘關上房門。
罷了，剩下的，就交給命吧。
“報告長官，我在！”李舒海帶著隊裏的兄弟們連續巡邏了近三十個小時，剛換崗回來。結果躺下休息了不到兩個時辰，便又接到出任務的緊急命令。
此時高大俊美的青年正一隻手提著褲子，邊係皮帶邊快步向外走，另一隻手將對講機別到製服的領口，方便回話。
“馬上帶著第二中隊來傳染病院，這邊的病患暴動了，第一中隊已經維持不住秩序了！”雷邢上校的聲音非常急迫，連帶李舒海也意識到了這次暴動的規模恐怕並不簡單。
“是，長官！”
衝出臨時宿舍，李舒海路過副官門口的時候還不忘猛拍幾下門：“豹子，起來了，通知兄弟們，有緊急任務，醫院暴動了！”
隨著緊急集合號的響起，百來個訓練有素的士兵快速集合，雖然這並不意味著外麵的情況會隨著這些人的加入而有所好轉。
病毒可不會在意你是否訓練有素，再強的士兵也逃不過它的感染。
李舒海的表情有些冷凝。
w市的情況不容樂觀。隻有見過z病毒患者的人才會知道，這種病毒……實際的表現遠比單純的描述可怕太多。
那些普通的民眾不清楚，被居心叵測的人煽動者鬧事暴動，要求解除w市的封鎖。他們確是真真切切每天在接觸那些患者，從開始對上頭如此果斷的封鎖行動的不解，到讚同與慶幸。
大家都堅定了一個念頭，決不能讓這種病毒繼續蔓延下去！
兄弟們私下裏幹脆都直接管z病毒叫“僵屍病”。因為感染上這種病毒的人四肢僵硬，體溫冰冷，甚至還會失去理智攻擊人類，撕扯活人的血肉，簡直與那些傳說故事中的僵屍無異！
甚至因為家庭的原因，雷邢上校格外著重培養李舒海，雷邢的地位讓他能知道更多，連帶李舒海對z病毒的了解比普通士兵更多。
雷邢上校告訴他，zf壓下了一條至關重要的消息：感染z病毒超過20個小時後，患者的心跳會完全停止！
這意味著什麽非常明顯，李舒海雖然並不想承認，卻也清楚。
那些感染z病毒超過20個小時的人，不單單是體溫冰冷而已。他們甚至不再是活人，而是一具具被病毒操縱的行屍走肉！
“僵屍病”，沒有比這再貼切的稱呼了。
想起那些感染z病毒患者可怖的形狀，以及被患者襲擊後一點一點感染上z病毒的兄弟們痛苦的表情，李舒海打了一個寒噤，那張一向沒有表情的冰山臉上也首次浮現出了一絲憂慮。
若是他不幸在w市感染上了z病毒……
甩開腦中不祥的念頭，李舒海看著身前隊列整齊，正用堅毅而崇敬的目光看著自己的士兵們，堅定了起來。
這些都是他的兄弟！
隻不過是傳染病而已，傳染途徑還非常有限。隻要自己和兄弟們多注意些，執行完任務，大家自然能一個不落的跟他回去！
“列隊上車，向傳染病院出發！”
醫院裏到處都是混亂的腳步聲。
“喂喂？”
“呼叫第二中隊，西區的情況怎麽樣了！”
“報告！第一中隊使用了催淚瓦斯，醫院西區已基本控製！”
“疏散非z病毒患者，準備火焰噴射器。”
“長官？？這些患者都是普通人，動用火焰噴射器是不是……”
“這是上麵的命令！你們在質疑軍部的決定嗎？不舍棄他們，整個w市都保不住！”
“……好的長官！”
“李舒海！”
“到！”
“帶第二中隊守住住院部大門，不準任何人出入！”
“是，長官！”
“然後是防暴大隊，你們……”
看到李舒海的聯絡告一段落，此時正指揮著第二中隊的士兵把守住住院部出口，豹子終於找到時間向他報告情況。
“隊長！又出情況了，住院部的z病毒患者的家屬也參與到了暴動中，住院部外也有不少普通群眾在衝擊我們的隔離線！”
聽到這消息，李舒海的眉峰緊蹙，“先別動用武器，張桐呢？讓他試著安撫一下暴動的群眾，告訴他們，我們不會……”
砰——
一聲刺耳的槍聲響徹整個醫院，就像按下了靜音鍵，暴動的人群突然安靜了下來，驚疑不定地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李舒海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
豹子更是直接罵了一句“*，是哪個傻逼居然在這裏開槍！”
“林隊，林隊！”一個濃眉大眼的小兵滿臉焦急的衝到李舒海麵前，所幸一個急刹止住了腳步，好歹沒直接撞上李舒海。
伸手扶了小兵一把，終於喘上氣的小兵慌亂道，“林隊，門診部那邊有人失手開槍了！”
這句話在安靜的隔離現場顯得格外響亮，就像一個信號。李舒海甚至來不及阻止，如同水滴入了沸騰的油鍋，隔離帶兩邊的人群裏的議論聲大了起來，不知道是誰在人群中大喊一聲：
“軍隊開槍殺人了！他們根本不想救我們，他們要把染病的人全部殺死在醫院裏！”
人群徹底炸開，兩邊憤怒的群眾撞開隔離帶，以摧枯拉朽之勢，把一百多名士兵用血肉之軀築成的分割線徹底衝散。
李舒海甚至還聽到自己的談判大師張桐依然在大聲喊“大家冷靜一下！”又很快被憤怒的聲音蓋了下去。
突然人群中一陣騷亂，有人在大聲喊，“啊！誰咬了我一口！”
隨即是哭叫聲，怒罵聲和更加混亂的場麵。
李舒海的心中一沉，頓時不在猶豫。
打開對講機，安排道，“第二中隊的所有兄弟聽著，保護好自己不被抓咬，退出人群，在人群北邊的空地上列隊集合！”
看到大家陸續退出了人群在空地集合，張桐也被豹子護著從人群中安全退了出來，似乎都沒怎麽受傷的樣子，李舒海著實鬆了一口氣。
“豹子，你去讓兄弟們先檢查一下身上有沒有被抓咬的傷勢，我去請求上級詢問下一步動作！”
把任務吩咐下去，李舒海急著報告住院部的情況，錯過了豹子臉上欲言又止的表情。
“報告雷邢上校，剛才的槍聲造成了人群的暴動，住院部隔離帶已被徹底衝破！現請求上級指示！”
“……”
回答李舒海的答案卻是沉默，無言的沉默。
“……雷邢上校？”
李舒海的心中隱有不安，就像每一次聽到那些他並不願意卻不得不去執行的任務一般。
“舒海……”雷邢的嗓音帶著嘶啞的疲憊，似乎開口的十分艱難。
李舒海的不安更甚。雷邢上校是個嚴謹的人，即使兩人私交甚篤，他也從來沒有在工作場合用這周略顯親厚的語氣叫過自己。
“雷邢上校？”
雷邢定定的看著手中的無線電通訊設備，覺得有些難以開口，那個孩子……那麽驕傲，能理解這個選擇嗎？
指揮部門外來往的腳步匆匆，雷邢甚至覺得自己隱隱聽到了遠處自醫院蔓延而來的喧鬧與嘈雜。想起了李舒海的爺爺當年對自己的提拔與照顧，想到了幼年好友臨終前托付自己照顧的那個青年如今的樣子以及他與李舒海的關係，他無聲的歎了口氣，眼神卻堅定起來，開口傳達上麵的命令。
“帶上第二中隊所有未受傷的士兵，開車在xxx國道上集合，45分鍾後護送一部分重要人士撤離w市。”
“我們要放棄w市。”李舒海的聲音非常冷靜，沒有懷疑，也沒有質問。
雷邢卻知道這個青年內心並不是沒有想法的，隻是將所有想法隱藏在了冰冷嚴肅的外表下。他有自己的意誌，並知道什麽該做能做，什麽不能。譬如此刻，隻要自己傳達下了命令，他必定會遵守。
若在亂世，此子必為大英雄。
雷邢剛想感歎老首長得了個好孫子，卻又聽到李舒海堅定的話語。
“感染z病毒的兄弟我會把他們留下，但其他的我都要一起帶走。”
雷邢瞬間覺得頭大了。
他試圖跟李舒海溝通，“這是上麵的直接命令，受傷的人一個都不許離開w市！我們對z病毒的了解還不夠，你能保證z病毒完全沒有潛伏期嗎？這個險我們冒不起！”
李舒海想說他敢保證，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他的家教不允許他頂撞長官，更別提違抗上級的命令，更何況他的確不敢保證z病毒是完全沒有潛伏期的，盡管直到如今每一例感染z病毒的病例都會在20個小時內發病。
雷邢上校說的對，他們賭不起，z國賭不起，人類更賭不起。
“……是，長官。”李舒海頭一次憎恨自己的清醒和理智。
雷邢卻著實鬆了一口氣，李舒海的固執他是見識過的，在對方開口時他還憂心要怎樣說服他。所幸，這個孩子在原則問題上從來不會失去理智。
“情況緊急，你趕快通知下去吧。”
“遵命，長官。”
豹子看著自家長官的冰山臉，卻敏感地察覺到對方的情緒似乎並不太好。他雖然平日為人處世豪放而不拘小節，事實上卻是個心細的人，不然也不會被李舒海選作副官。
略一思考，便知道w市此時局勢不好。剛才李舒海又是去請求上級指示，看長官的臉色，怕是接到了什麽令他不太舒服的命令。
結合情況一想，豹子把命令的內容猜了個七七八八。
“我們要放棄醫院？”
李舒海轉頭直視他的眼睛，眸子裏黑沉沉的一片，無端冷的讓人心顫。豹子被他這種眼神看著，覺得涼意順著腳底往上爬。
“長……”
“不是放棄醫院。”在豹子被看的莫名其妙，終於忍不住想說話時，李舒海卻慢慢開了口，說出的話卻讓人的心沉到水底，“整個w市，包括所有受傷的兄弟，都要被放棄。”他說。
氣氛有些冷凝。
豹子想像往常一樣扯開嘴角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容，無視李舒海的冷氣大笑著拍他的肩，說，“這有什麽？兄弟們什麽時候怕過！”
但這一次，他卻怎麽都扯不起哪怕一個最小的弧度。
他偷偷把左手往後擺了擺，那上麵有一個明顯的牙印，暗紅的鮮血浸濕了原本的防護手套，那是他為了保護張桐，為他擋的那一下。
“這樣嗎……”豹子終於勉強開了口，聲音卻澀得可怕。他其實也明白，身上的防護服都是特製的，這樣輕易便咬穿他的手套並留下如此猙獰的傷痕，多半就是z病毒感染者。
“先一起走吧，到了地方再看看是個什麽情況。”李舒海的聲音依然冷冷的，卻充滿了堅定。
——————————————分——割——線——————————————————
“這些‘僵屍’都是從哪兒冒出來的，怎麽會這麽多！”
“林隊！你們先走，兄弟幾個來斷後！”
“豹子，別戀戰！跟我們一起撤退！”
“劉胖子！！！！！！”
“媽的，兄弟幾個反正都被這些玩意傷了，我們去拖住他們！”
“林隊你走啊！嫂子還在等你呢，兄弟們一會兒就追上來。”
……
“快看！軍隊在撤退！”
“你們要拋下我們嗎！”
“zf不來救我們嗎？”
“為什麽把我男友關起來，我們原本這個月就要結婚了！”
“你們這些人民的蛀蟲，我們用血汗錢養著你們，需要你們的時候你們就逃跑嗎！”
“病患就不是人嗎？你們有什麽權利決定他們的生死！”
“真該讓你們也感染z病毒試試。”
“你們都一起下地獄吧！”
“林隊小心！”
“不——”
……
李舒海最後清醒的記憶，停留在撲進自己懷中的少女，脖子上的刺痛，和少女臉帶瘋狂地揮舞著手中沾滿暗色血跡的細針，撲向其他人的畫麵。
痛苦。
空氣從身體抽離，一把火從被針刺破的地方燒起，身體從內而外被一點一點破壞的痛苦。
即將變成行屍走肉的折磨。
還有，也許再也見不到那個人的痛苦。
李舒海的眼前有些模糊，但仍然認出背著自己逃跑的正是雷邢上校，自己的長官，也是從小尊敬的人。
“長官……把我放下吧，那個針上怕是沾上了z病毒患者的血液。”
雷邢的眼圈瞬間紅了，惡狠狠道，“臭小子亂說什麽呢！你給我振作點，不然我回去了要怎麽跟老首長交代！”
也不知李舒海有沒有聽清他的話，這個人頭一次如此虛弱，隻是不斷的重複道，“長官，別管我了，把我放下吧。”
雷邢算是又一次見識到了李舒海的固執，許是因為發燒頭腦開始不清醒的原因，不管他說什麽，對方就是重複那一句話，“放棄他”。
迫不得已，他隻好使出了殺手鐧，“還有林浩那個小崽子呢？以前沒事兒都天天給我找麻煩，現在他眼睛又受了傷，沒有你的幫襯，你準備讓他去工地幹活兒嗎？你要是出了事，我可不會再幫忙在你家那邊瞞你們的事了。”
提起林浩果然有用，李舒海總算掙紮著睜開了眼睛，也不說話，就那麽定定地盯著雷邢的眼睛。
雷邢被他看的毛毛的，見有了成效，正想打破沉寂再接再厲，卻被下一句話直接噎了回去。
“雷邢叔叔，阿浩就要麻煩你多照顧一下了。”見雷邢還想勸說，他隻是堅定地看向雷邢的眼睛，“雷邢叔叔，這是我的選擇。”
雷邢叔叔，這是我的選擇。
雷邢辨認出了他語氣中的堅定。
“這小子！”他罵了一聲，一抹眼眶，不顧身後副官的叫喊，轉了個方向。
丟下一句“你們先走，我馬上就跟上。”便消失在街角。
好在雷邢這附近不遠處就有一處居所，不耐等電梯，他背著李舒海直接上了五樓。
將人扶在床邊躺下，雷邢的表情十分複雜。
李舒海的意識已經不清晰，臉色因為高燒而通紅，卻依然掙紮著半睜眼睛堅定地看著他。
雷邢最終還是沒有多說什麽，將腰間的配槍解下來塞進他的手裏，“保護好你自己，做決斷之前想想你的家人和林浩。”
深深的看了他很久，雷邢最終還是歎了一口氣，轉身離開了，走時也不忘關上房門。
罷了，剩下的，就交給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