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莫怕,七童在。”】


    深夜的小樓無聲的靜謐,上官飛燕踏著朱紅色的牆壁輕身上了房頂,她手指摸了摸自己腫得發紫臉頰,愈發小心的踩在屋頂貼合嚴實的瓦片上。小樓裏寂靜無聲,沒有燈光,上官飛燕來來回回查探了好些趟,卻發現整個二樓的房間空無一人——而無論是房間角落的藥箱裏還是桌麵上都不曾放有蜂毒的解藥。


    偌大一個百花樓……居然連一瓶解藥都找不到!


    上官飛燕小心翼翼的退出小樓,站在屋頂上失落的徘徊四顧。她飛身來到後院,一邊躲避著那些白色蜜蜂的蹤跡,一邊心下憤恨不已。若非第一次著了那群蜜蜂的道,蟄的臉和屁股上都腫起了大包,她又何苦大老遠的跑到這百花樓來?——也不知花滿樓這個所有人口中樂於助人的翩翩君子,如何會想要養出一群帶蜂毒的畜生來的。


    上官飛燕低歎一聲,隨手撓了撓屁股上的瘙癢——看來若想得到解藥,隻怕還得找到花滿樓這個主人才是。


    屋外明月被霧氣遮擋,看上去有些朦朧,就連空曠的後院都有些看不清晰。


    上官飛燕頂著頭上兩條被風吹拂到甩來甩去的長辮子,一身黑色便服,踏著滿是青草味的地麵四處張望。


    難道花滿樓出遠門了?


    上官飛燕手指扶著身側巨大的假山,右腳不由得向前走了一步,卻聽得耳邊突兀的“叮當”一聲,鈴鐺的聲音在深邃的黑夜恍如洪鍾,上官飛燕嚇得身上汗毛乍起,她整個人做賊心虛的僵了一下才緩緩蹲下身子。


    隻見距地麵半尺的地方,一條細長卻編織的極為緊密的黑色繩子直直的攔在她腳下。


    夜風微涼,上官飛燕後背的冷汗也變得冷颼颼的。


    她手指撥弄了一下小巧的鈴鐺,發現除去手中鈴鐺的聲音,四周卻依然沒有任何變化,不像是個陷阱。


    好像隻是一個白日裏被頑皮的孩童係上的鈴鐺,夜裏忘記解了下來。上官飛燕收回摸著鈴鐺的手,神色疑惑的站起身,手指不由得握上腰間繡包裏已浸了毒的幾把飛燕針。


    ——不知為什麽,她總覺得這座百花樓的後院,似乎處處都透著詭異。


    上官飛燕抬腳踏過掛著鈴鐺的細線,向前走了一步,下一秒她引以為傲的挺翹胸部卻又不經意碰上了第二隻鈴鐺,這一隻鈴鐺同樣被人用黑色的細繩固定在半空中,其形狀、大小、材質、顏色都和先前的那隻一般無二,叮叮,當當——夜風中小巧鈴鐺清脆的響聲好像正在提醒著什麽。


    ——


    與上官飛燕僅有一假山之隔的薔薇花蔓中,幾乎就在細微的鈴聲響起的第一時間,花滿樓緊閉的雙眼倏地一下睜開,原本溫潤的氣息一瞬間變得緊蹙起來。即使先前一直沉浸在鑽研內功的過程中,花滿樓卻也能立即明白過來——


    現在,正有人踏足此地。


    原本花滿樓的“聞聲辨位”功夫便已練至出神入化,再者兩人修煉的內功凶險性較大,因而主導的一方乃是對玉-女-心-經早有心得的小龍女,花滿樓隻是運功做輔,所以在突發情況下,花滿樓的注意力還是隱隱覆蓋了整個院子。


    來人腳步急促,像是正在百花樓尋找什麽似的,且食指和中指捏住鈴鐺之時極有力道,應當是善使暗器的人。


    花滿樓呼吸一頓,百花樓的夜晚向來安靜,就算是偷竊的小賊也絕不會在空蕩蕩的後院逗留太久……可如果來著是敵非友,心懷不軌,隻怕就麻煩了。他和龍兒修煉時不得間斷,否則內功反噬,受影響最大的也畢竟是龍兒。


    更何況,他身上衣物盡褪,脊背赤-裸,想來對麵的小姑娘就算不曾褪盡衣衫,也必定隻是薄薄的一層褻衣……花滿樓心下一念,卻覺得發燙的身體更為炙熱了,他低下頭,狠狠閉上眼睛,努力將頭腦中的遐思斬斷。


    隻是越發隱忍,心口噴湧出的愛戀之情卻愈發順著經脈、在他身體各處遊走叫囂,好像真的要將他焚燒了似的。


    假山後的腳步聲愈發清晰,出其不意的黑色細繩在夜裏極難被發現,因而又有一兩顆鈴鐺同時被觸發。


    小龍女秀眉微皺,側耳傾聽,同樣感覺到腳步聲的逼近。


    古墓派的玉-女-心-經內功共有九段,此時她引導著內力按照不同的坐姿輔政脈絡,再傳至話蠻路體內,丹田處冰涼的氣息徹底被灼熱的內力替換——此時正練到第四段關鍵的當口。


    隻是遠處的人漸行漸近,叫她不由得咬住了唇,以免自己發出聲音。


    上官飛燕自踏入後院便開始接二連三的觸碰到鈴鐺,此時她若是再想不到這院子中定有什麽重要的東西,她也不用叫上官飛燕了。探險的心理想來都是充滿了興奮和刺激的,她沿著假山走到轉角處的最邊上,突然停住了腳步。


    她有些猶豫了,如果後院無人,那麽又為什麽要掛這麽多鈴鐺做警醒呢?想了想,上官飛燕站在原地,身子輕巧的貼在山石上,對著假山後的方向輕聲道:“有人麽?”


    很輕的聲音,是普通人不用心去便聽根本聽不到的聲音,然而就如響鈴一樣,在黑夜裏好像一切的聲音都被放大了好多倍。


    是個年輕女孩的聲音——但花滿樓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從沒聽到過這樣一種聲音,但不知為什麽,卻總覺得有些熟悉。


    ——可他現在一點都不想去深究這些。


    花滿樓左手與小龍女的右手相抵,右手迅速撥開薔薇花的花蔓,大片花蔓瞬間壓低,無數薔薇花瓣繽紛落地,隻是如此美景在緊張的黑夜裏卻無人欣賞——漫天花雨下,男人整個人身體從花蔓展開的空隙中竄出,他左手不離對方的手心,整個過程運功無礙,站在小龍女背後俯下身子,右手的手臂卻直直的從她緊致的腹部環繞,緊緊的扣住她左側的腰肢。


    明明是同樣炙熱的身體,花滿樓的掌心觸及在隔著薄薄衣料的肌膚時卻覺得肺腑的熱氣立時得到了壓製,內力蠢蠢欲動,好像要把他整個人都融進對方的身體一般——


    這一刻,花滿樓比誰都清楚,會產生這種想法,絕不僅僅是因為古墓派的雙修功法。


    ……


    世人皆認為花滿樓是溫文爾雅、知書達理的富家公子,但他絕不是瘦弱的書生。


    常年的練武帶給他白皙卻依然強壯的胸膛,心髒有力的跳動,即便小龍女不去注意卻依然能清晰的聽到,一下比一下更有力道,就像體內偶爾潮水翻湧的內力,瞬間勃發,她心下紊亂,隻覺得花滿樓的呼吸愈發灼熱,充滿了某種渾厚的氣息。


    小龍女脊背一僵。


    灼燒在頸間的呼吸將她承接的那一小塊肌膚都染上了淺淺的紅暈,她收斂心神,一股前所未有的朦朧情緒堵在心口,好像化成了一隻小小的結,全身穴竅一個一個漸漸通暢,可唯有這個地方,卻怎麽運行內力都無法緩解。


    小龍女疑惑的咬著唇,不知道為什麽會出現這種情況。


    假山後原本略顯猶豫的腳步聲,突然比之前更快速的逼近。方才花枝斷落的聲音已經將上官飛燕強烈的好奇心提起,防守的這麽嚴密,百花樓的後院裏……一定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對於秘密的東西,上官飛燕一向很感興趣,因為那有可能是——足夠豐厚的寶藏,或是傳承百世的天下奇珍。


    百花樓的主人是天下首富花如令的第七子,不排除百花樓中可能有花家傳承至今的寶物!


    上官飛燕心頭頓時火熱起來。


    細數著愈發清晰的腳步,花滿樓扣緊小龍女一直保持僵直的身子,在她耳邊輕聲道:“莫怕,七童在。”聲音低沉微微帶著幾分沙啞,似乎在克製著什麽——卻如足年純釀一般悠遠的好聽。


    “——龍兒,抱緊我。”


    伴隨著短促的最後一句話,兩個人向著假山下的泉水倒去,花滿樓輕巧的勾著小龍女的腰讓她覆在自己背上觸水而下。兩人沉下的身子沒有發出半分響聲,就連一絲水花都沒有冒出,就好像放生在水中的魚兒一般,水麵上隱約的影子順著水流極快的遊向別處。


    冰涼的水流順著單薄的褻衣貼合進每一寸皮膚,小龍女的樣貌在水下也變得模糊了許多,烏黑的長發在腦後微微散亂——好像斑駁的陽光下緩緩綻開的某種黑色花朵。


    她指尖微顫,一根一根玉色的手指慢慢貼合在花滿樓勁瘦的腰上,每一處指腹都仿佛觸摸到了天際陰陽在黎明前的震動——


    那是極沉穩的脈搏。


    她心中顫動,輕吐出一口氣,水泡咕嘟嘟的聲音在耳邊一點一點向上翻湧著冒出。花滿樓轉過身,將她環在胸前……過了半晌,才緩緩落下手掌,勾下一縷她融在水中、早已完全浸濕的柔軟秀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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