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深深的看了霜晴一眼,神色平靜。葉孤城沒有說話,寒星般的眼眸卻令看不清楚。而南王世子則是恨聲道:“早已知曉們的謀劃,一直隱忍到現,就是為了今日?”


    霜晴又微微揚了揚手中長劍,默然無語。


    南王世子冷聲道:“月圓之夜,紫禁之巔的一戰,縱使是魏子雲他們也免不了會動心。如今,這南書房中再不會有其他,飛魚七星劍已斷,僅憑陸霜晴一個,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月滿中天,窗外風冷,周身的劍氣卻更冷。


    晚風中彌漫著九月桂花香,冷香如故。


    霜晴手中幽藍色的長劍,冰冷的寒芒自劍鋒閃過,照亮了兩清冷的麵容。


    南王世子冷道:“事已至此,不過是成王敗寇!名揚天下的‘白雲城主’,斷不會有婦之仁!”


    葉孤城緊緊的凝視著霜晴隻有漠然的漆黑眼眸,握劍的手由於太過用力,手背上的青筋幾乎暴露出,終於,他緩緩的揚起了手中的烏鞘長劍。


    兩個幾乎是同時出劍。


    瞬間,劍吟悠揚,劍氣衝霄!


    兩位當世絕頂的高手,兩柄世間最為鋒利的劍,兩個曾經相識相知的情。


    周圍幾乎隻剩下一片死寂,仿佛秋夜的晚風都已經凝滯。


    淒冷的月,鋒利的劍,蒼白的臉。


    皇帝、魚家四兄弟、南王世子幾乎看不到霜晴和葉孤城的身影,他們兩手中的劍,迅若閃電,不過刹那之間,已經變化數次,劍鋒相擦之時,驚起的劍影光痕幾乎有了一種炫目的光彩,灼得睜不開眼。


    兩俱是白衣,兩手中的劍帶起的劍氣寒凜,南書房中帶著龍紋裝飾的燭台依然穩穩的擺桌上,那一點燭火卻如同被狂風掠過般,搖曳得拉長了兩飛快閃過的身影。


    月白風清,天外飛仙。


    美如玉,劍若飛虹!


    不知是出於何種心思,霜晴和葉孤城兩突然間紛紛穿窗而出,隻留下皇帝和南王世子等南書房中。


    院中,夜風寒冷,清秋殘寒,卻遠不如曾經傾心相戀、此時劍鋒相對的兩心中的寒冷。那一點帶著刻骨疼痛的涼意,幾乎從指尖一直蔓延至心底,痛徹心扉,透入骨髓!可是,即便如此,兩卻都沒有絲毫的動搖和退讓!


    正交戰的兩周身劍氣彌漫,整個院中幾乎都被籠罩他們兩的劍氣之下,那種冰冷的劍氣,幾乎能夠冷透骨髓。


    不遠處,金樓玉闕,瓊樓玉宇,亦是寂靜無聲。


    霜晴和葉孤城此前從未真正的交手過。


    她知道葉孤城的劍有多可怕,可是,隻有真的麵對他手中的劍的時候,才能真切的感受到,那種比閃電更加迅疾的劍芒帶來的近乎可怕的巨大壓力。


    仿佛能夠凍徹骨髓的劍氣,如同狂風驟雨下暗潮洶湧的大海一般,帶著仿佛能夠席卷一切的氣勢,岸邊重逾千斤的巨石,也會被拍打過來的海浪擊碎,那種無法形容的力量,幾乎將她整個都拉入了那片令窒息的冰冷海水之中……


    葉孤城手中的烏鞘長劍,皎潔的月華之下,隻有深沉的寒芒,而霜晴手中幽藍色的雙劍幹將莫邪揮動之時,帶起的冷藍流光,卻仿佛能夠刺痛情的眼睛。


    露濃花瘦,清音煮酒。


    霜晴一招繁音急節,趁著氣勁濃鬱之時,緊隨著的便是滿堂勢使自身的劍舞到達滿重下,兩個都沒有再躲閃,霜晴沒有絲毫避讓的劍招“劍破虛空”,對上葉孤城全力使出的“天外飛仙”,兩劍交鋒之間,僅這一瞬的輝煌和絢麗,便足以照耀千古!


    兩聲近乎相連的清脆聲響,那聲音並不重,那一瞬間,卻仿佛比暴雨夜轟鳴的電閃雷鳴更為震動心。


    雙劍幹將·莫邪月光下,閃過一道幽藍的流光,旋即自主的手中脫落,輕輕的落地上。


    一點嫣紅色的血花刹那間綻開。


    鋒利的烏鞘長劍刺入纖細柔軟的身體。


    纖細的白色身影,緩慢而無力的倒下。


    冰冷的劍鋒,已刺入霜晴的身體。


    葉孤城的瞳孔瞬間猛地收縮,他甚至可以感覺到,劍尖觸及她的肌膚時,仿若無物的穿透她的身體。


    那種奇異的刺痛,如果黑夜裏炸開的煙花一般,刹那的絢爛和美麗,遍布他的心裏,稍縱即逝的煙花過後,便是一片近乎死寂的冰冷。


    那不僅是痛苦,更多的,還有恐懼,一種近乎絕望的恐懼。


    因為他知道,他生命中所有歡樂和美好的事,都已將一瞬間結束。


    那一瞬間,他睜大了眼睛,死死的望著她的心口處由鮮血綻開的一朵血花。


    他的心髒仿佛也隨之停止了跳動。


    葉孤城幾乎是無意識的鬆開了手中的劍。


    “啪嗒”一聲輕響,葉孤城從未離手的烏鞘長劍,也隨之落了地上。


    他衝上前去把緩慢倒下的攬了懷裏,而他自己幾乎已經跪了地上。


    葉孤城知道,因為修習冰心訣內功的緣故,霜晴的體溫本就比常偏涼一些,此時,葉孤城卻仿佛已經失卻了所有的思維,他甚至判斷不出,霜晴的身體,是否還漸漸變得更加冰冷。


    一個劍客,最穩的便是他握劍的手。而此刻,葉孤城抱著她的手指卻幾乎都顫抖。


    月輝和星光,仿佛也瞬間黯淡了下來。


    霜晴低低的咳嗽了一下,一點嫣紅的血跡順著她的唇角蔓延,她的呼吸幾乎已經輕得令聽不到。


    本是漆黑如墨的眼眸,仿佛染上了一層淡淡的薄霧,那片化不開的霧氣朦朧裏,似乎隻剩下了一片空茫。


    她的臉色本已蒼白如紙,卻又因為低微的咳血而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緋紅。


    南王世子的眼睛裏卻猛地迸發出一道亮光。


    陸霜晴已死,這個世上,再沒有第二個擋得住白雲城主手中的劍,再沒有能夠擋得住天外飛仙!


    可惜,還不等南王世子開口,一柄鋒利的劍,已經刺入了他的心口。


    南王世子滿臉震驚、恐懼和不敢置信,他掙紮著看向那柄劍的主。


    皇帝的神色依然平靜,可是,表麵的平靜下,卻仿佛壓抑著極為可怕的暗潮洶湧。


    皇帝抬手,已經從南王世子的胸膛裏毫不費力的迅速抽出了那柄劍。


    他的聲音低沉而冷靜,輕聲道:“練的本是天子之劍,平天下,安萬民,運籌於帷幄之中,決勝於千裏之外!以身當劍,血濺五步是為天子所不取!”微微停頓了一下,皇帝低聲道:“即便手中之劍不及江湖絕頂的劍客,收拾一個,總還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說完,皇帝大步自南王世子身邊向南書房外的院落中走出,即將踏出門口之時,微微停頓了一下,反手將染血的長劍擲出,還滴血的鋒利長劍,瞬間變穿透了早已經癱軟地的太監總管王安的心髒!


    皇帝幾步間便走到了還跪地上,抱著霜晴一動不動的葉孤城身邊,毫不猶豫的一拳頭打葉孤城的臉上,低聲吼道:“還是不是個男?少這裏裝死!把抱進來!”


    一道迅疾的身影突然從幾道牆外飛竄了過來,他的身法極為精妙輕快,落地無聲。


    陸小鳳才衝到南書房外,整個便瞬間怔住。


    皇帝瞥過去一眼,低聲開口道:“陸小鳳?”


    陸小鳳下意識的點了點頭,收縮的瞳孔裏,卻隻看到了半躺地上被葉孤城攬懷裏的霜晴,素白的輕紗衣裙心口處已經被刺眼的血色所染紅。


    陸小鳳突然用一種仿佛比來時更為迅疾的速度竄了過去,他從懷中取出兩瓶補血的藥來,正是當初霜晴半開玩笑半認真的送給他的。


    夜裏仿佛起了一層淡淡的霧氣。


    迷的桂花香裏,卻已經染上了一絲淡淡的鮮血的氣息。


    就剛剛才意識到這其中所有的秘密,急急忙忙的趕過來時候,陸小鳳滿心都擔憂著皇帝,可是,當他真的趕到了南書房外,看到的場景,卻令他始料未及。


    陸小鳳打開藥瓶取出裏麵紅色的藥丸的時候,手指幾乎也有些顫抖。


    九月的秋夜晚風,竟已寒如殘冬,甚至比冬天的冰雪更冷。


    陸小鳳其實是個心比豆腐還軟的,當他看到他的朋友生命垂危,那個朋友不但可愛美麗,而且還很溫柔善良,她做著和他一樣的事情,純粹自找麻煩一樣的管著閑事,甚至還管到了皇宮裏。


    而現,他這個總是麻煩纏身的男還活得好好的,那個和他一樣其實心軟得一塌糊塗的可愛的女子,卻已經倒了情的劍下。


    情,本應該是最可愛的。


    可是,情的劍,卻比遠山上的冰雪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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