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殿外廊柱上的博古爾低著頭,臉上看不出一絲的情緒。


    站在他身邊的韓慶,聽到裏麵吳良輔的話,下意識的看向博古爾。


    他本想求情,但是到了最後。想到今日博古爾的反常情緒,他卻隻能沉默著。


    殿內那平時看著畏畏縮縮的太監總管還在滔滔不絕著,想到他一個沒了子孫根的太監如今竟然為了一個廢帝的妃子這般的拚命,一時間連總是看不起他的韓慶都不知該怎麽評價他。


    “姐姐,妹妹從未想到你和皇上的貼身大太監,關係竟然是這般的深厚。他竟能為姐姐做到這個地步,實在--實在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為了腹中的孩子,烏雲珠也不想在忍耐了立馬直起了腰一臉的諷刺。


    微微一愣,嘴角的冷笑,滿身的癲狂,終於一下消失。抬頭看了看吳良輔那一下子白了起來的臉色,佟臘月慢慢的轉身輕聲一字一頓道:“你什麽意思?”


    “我什麽意思?”一下子從地上站起,烏雲珠諷刺道:“這宮女和太監隊食的事情那是從前朝就有的。還有那不得寵皇妃與那宮裏太監相從甚密的事情,也不再少數吧?”


    “你敢汙蔑我?”終於走到她的麵前,佟臘月抬頭高聲道:“你敢侮辱我?”


    “我---”臉色一白,知道她從小便受盡寵愛,自然心氣極高。但是這個時候實在是不想輕易的帶著孩子送命,所以即便氣虛,但烏雲珠還是不趁多讓道:“我--姐姐勿惱,妹妹隻是實話實說。我--我在盛京時,在三阿哥沒了的那日,親眼看見這奴才深更半夜的進你的屋許久許久!”


    “吳良輔?你---你解釋一下!”自小就被這太監照顧著,福臨一臉的不信飛快的看向跪著的吳良輔。


    “奴才--當時--當時是聽說三阿哥已經多日不進食了。所以於心不忍---”


    “皇上的孩子,那裏需要你於心不忍。而且你這般說,是想說皇上對三阿哥關心照顧的不夠?”


    此時的烏雲珠,完全的忽視掉了自己的丈夫和坐在身邊的太後,隻是一心一意的爭取著那一點點的生機。


    一直都沒怎麽出聲的蘇麻,伸出雙手慢慢的握住了布木布泰那氣的發抖的右臂。


    而見吳良輔難得窘迫,想到那日他進殿陪著自己。給自己兒子換衣梳洗的場景,想到他之前幫助自己給玄燁請太醫的事情,佟臘月越來越冷靜,越來越淡定起來。


    眼中似乎隻剩下烏雲珠一直說個不停的嘴,佟臘月放在袖子下麵的手不受控製的輕顫起來。


    在烏雲珠挺著她那高高隆起的腹部,上前質問她時。突然佟臘月猛然舉起手中的剪刀,一下子毫不預警的插在了她的肚子啊。


    “啊!!!”


    離他們極近的福全,第一個大喊起來,緊接著一屋子都是慘叫的聲音。


    在終於反應過來發生什麽後,福臨立馬衝了過去:“佟臘月你---”


    而就在他一臉驚慌的拉住佟臘月的衣領時,佟臘月卻我行我素的將手中的剪刀再次用力往下戳去。


    “皇上,救我!”烏雲珠看著肚子上的東西,一臉刷白的一下子向後倒了過去。


    望著她肚子上的鮮血,福臨一下用力將已經瘋掉的佟臘月甩了出去,立即跪下滿臉驚慌:“我該怎麽辦?額娘我該怎麽辦!我要殺了佟臘月,我---額娘,救她啊,快救啊!”


    “主子!主子!”烏雲珠的侍女茗兒,連滾帶爬的跑了過來。


    “額娘,額娘!”離他們很近的福全,看著從烏雲珠身上流下的鮮血,立馬大哭了起來。


    “別看,別看!”董鄂氏寧愨妃也被嚇得不輕,卻還是立即抱住了福全,遮住了他的雙眼。


    “來人,來人,快--快看看,快看看她腹中的孩子?”一下子站起,布木布泰立馬壓下所有人的聲音大聲道。


    “主子!”回頭望了望已經躲到的遠遠的幾位庶妃和公主,又看了看匆匆上前吳良輔,蘇麻慢慢的衝布木布泰搖搖頭。


    一下子明白她是什麽意思,布木布泰雖然心疼卻也一下子冷靜了下來。


    她本來就不想烏雲珠出去,因為她就是一個禍根。若是沒有他,博古爾或許還會礙於那一點點的血緣和兄弟情義,選擇放過福臨一馬。但若是她跟著出去,難保博古爾會有看著她惱羞成怒耿耿於懷痛下殺手的一日。


    所以她絕對不能出去,而且福全都已經四歲了,身子一向都健健康康的。而她呢?誰能擔保她一定能給福臨生一個兒子。若是她一旦生個女兒,或是她生個身子跟她一般嬌嬌弱弱易夭折的兒子,那她豈不是要害的福臨無子。


    烏雲珠還在慘叫著,一點點的支起身子,佟臘月看著她低低笑道:“叫吧,叫吧,你不是很能說嗎?不是很厲害嗎?這個時候你怎麽不說話了。你以前不是勸我說,說玄燁會沒了全是命嗎?你不是說讓我節哀順變嗎?那麽現在我將這話送給你,妹妹,姐姐勸你節哀順變啊!”


    “來人,還不趕快給我堵上她的嘴!”腦中亂哄哄的,布木布泰見竟然沒有人上前,便隻能親自上前。


    本是向月臘月走著的,但到了後來,她卻一下子改變了反向。


    彎腰將雙手血淋淋的福臨拉起,布木布泰立即冷冷道:“福臨趕快出去,博古爾沒說什麽時候放火,你給我早點出去知道嗎?”


    “烏雲珠!”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雙手,看著捂著腹部快要沒氣的烏雲珠,福臨慢慢的搖搖頭。


    “額娘,你自己走吧。她若是死了,兒子活著還有什麽意思!”一句話似乎意外的讓福臨心安了一些。


    抬頭看著老邁的額娘,看著那被抱得遠遠的福全,福臨了無生趣道:“額娘,你跟福全出去吧。不要擔心兒子,兒子很好,兒子要在這裏陪著烏雲珠。”


    “她到底怎麽了?”沒想到這個時候,能上前幫烏雲珠忙的,竟然是一直感覺很無能的吳良輔,布木布泰一臉的複雜。


    “啟稟太後,胎兒已經保不住了。但--但此時若是出去立即就醫,應該還是能保住娘娘的性命的!”


    吳良輔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實話實說:“佟妃娘娘,手上沒有力氣,其實並沒有插到要害!”


    一直都在關注這頭,見烏雲珠的孩子竟然真的沒了。剛剛支起身子坐著的佟臘月一下子卸力。


    “兒子,額娘給你找了一個伴了!兒子你以後就不會孤孤單單的了。”抬起手,想著那把自己時時備著,準備給自己的剪刀。佟臘月突然一臉的欣喜。


    聽著她的聲音,吳良輔一臉的黯然。


    而就在大殿中突然安靜了下來時,肚子痛的幾乎要暈倒的烏雲珠卻一下子高聲道:“皇上,我---我不想---”


    “蘇麻將福全給我抱出來!”直挺挺的站著,整個身子仿佛快被生生的繃斷。低頭看著為了一個女人要生要死的兒子,布木布泰高聲冷靜道:“蘇麻,給我孩子,我們一起出去!”


    “主子,剛剛不是說了是兩個人嗎?主子您自己保重吧!”將孩子抱到她的懷中,蘇麻輕笑道:“主子,蘇麻給你開門!”


    一刻心猛然一震,低頭看了眼已經閉上雙眼,臉上滿是淚漬的烏雲珠。


    看了看呆呆的站著,一臉木然的兒子。


    看著殿內那自顧笑著佟臘月和那躲在遠處,因為庶出身份一直都被她淡忘忽視的四個孫女。布木布泰咬咬牙,然後頭也不回的轉身向外。


    “額娘!”就在她的雙腳已經已經碰到大殿的門檻時。


    黑暗之中,福臨一下跪地,將頭重重的嗑在殿內的石磚上:“額娘,兒子,兒子對不起您了,額娘,保重!”


    轉頭雙眼通紅,布木布泰張張嘴本想說點什麽。但突然感覺身上的福全看向了裏麵,她便什麽也不想說了。


    “太後請吧!”早就等候在外麵的韓慶,立馬上前。


    而就在此時,一直向前走著的布木布泰,抱著孩子猛然的轉過了身子。


    隆禧殿正殿的屋門,在她眼前一點點的關上。她看著殿外那早就堆好的木炭,突然眼中滿是堅決。


    “我---我要見皇上。”


    轉身看著博古爾的侍衛,布木布泰高聲繼續道:“帶我去見博古爾,我--我有話對他說!”


    “皇上說他今晚沒空,我們還是---“


    “帶我去見娜木鍾,帶我去見太後,我---哀家--求你了!”


    夜色中韓慶眼中有了一絲恍然大悟,抬頭望著這似乎一下子老了好多的聖母皇太後。韓慶在頓了一會後,終於在布木布泰幾乎要破潰時輕聲悠悠道:“跟我來吧!”


    “好,好!”不敢將懷中的孩子交給別人,心中一下子苦澀至極,布木布泰立馬跟了上前。


    當正準備就寢的娜木鍾突然聽到布木布泰竟然在外求見時,在趕到意外時,也有些惱怒。


    博古爾登基至今已有好幾日了,但是幾日來她忙著適應自己的新宮殿。忙著操心博古爾和阿布鼐的關係,早就將這個壓了她半輩子的女人給暫時忘記了。


    此刻見她竟然這個時候被韓慶帶到這個地方,娜木鍾心中立馬不快起來。


    “都什麽時候了,我這慈寧宮是什麽人想來便能來的嗎?”坐在炕邊的她,一下子將她手中杯子重重的放在身邊炕桌上。


    但就在小路子立馬向外時,她想了想還是淡淡道:“傳進來吧!”


    “嗻--”小路子立馬跑了出去傳達她的旨意,在出了坤寧宮太後的屋子後。想了想小路子連忙喚來自己的手下,輕聲吩咐道:“去,派人去給坤寧宮那邊報一下信,我總感覺今晚要出大事!”


    手下立即點頭下去安排,向著左右看了看,小路子立馬高聲道:“太後有旨意傳聖母皇太後進殿!”


    小路子的聲音傳出去不久後,一身暗藍宮裝的布木布泰便已經抱著福全進內了。


    打量著她似乎魂不守舍的摸樣,娜木鍾輕笑道:“瞧瞧,瞧瞧這是誰啊?姐姐好久不見,你怎麽感覺不一樣了?”


    被她抱了一路的福全在聽到娜木鍾的聲音後,突然掙紮了起來。渾身已經汗濕,布木布泰隻能無力的鬆手任由他一點點的滑下。


    “瑪姆,瑪姆!嗚嗚嗚,好多血!”娜木鍾總是跟布木布泰作對,她不喜的她偏偏喜歡表示疼愛。所以此時年幼的福全,認出她來立即向著她跑了過來。


    眼中滿是複雜,任由小家夥上前抓住自己的手。娜木鍾在頓了一下後,轉頭看向站在下手的布木布泰。


    眼神變了變,看著拉住她手的福全。布木布泰在猶豫了一下後,然後突然騰地一下子跪了下去。


    “你---”


    “妹妹不--姐姐,你我嫁給先帝的時間其實差不多。你我鬥了一輩子,爭了一輩子。平心而論,除了福臨被烏雲珠勾引這件事情,我有哪一件事情做的過分了。你是後宮中唯一可以跟我坐在同一個桌上吃飯的人,也是唯一一個可以暗中諷刺我卻沒事的人。初時你還可以說,我對你這麽忍耐是因為你給先帝生了嫡幼子,有叔王護著你們的緣故。但是後來呢,後來叔王都沒了,我卻還是讓你留在宮裏繼續對我沒大沒小。難道你就當真沒感覺,沒發現我是念及先帝,念及我們早年的那點姐妹情意嗎?”


    “你到底想說什麽?”低頭將福全的手掰開,娜木鍾不耐煩道:“有什麽事情就說,這深更半夜的,你說這些敢什麽。難道還想讓我對你感恩戴德不成,你對我怎樣,你自己心中清楚!”


    “博古爾要燒了福臨你知道嗎?”一下子將聲音提的高高的,布木布泰尖聲道:“先帝那麽多兒子,我即便不喜。但也未曾害過一人,幾年前多爾袞弄死豪格,我就做了大半年的噩夢。所以之後,我就算打壓也未曾起了害他們的心思,可如今呢?姐姐博古爾竟然要燒死福臨,燒死那幾個皇女。他們可都是愛新覺羅家的孩子,姐姐你平心而論。我有福臨真的有對不起你們到需要你們這麽趕盡殺絕嗎?愛新覺羅家的孩子即便犯錯,最嚴重也就是一直關著圈禁著,何曾有這般絕情決意的。”


    作者有話要說:晚上捉蟲修文,今天不會再有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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