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話


    「——杜朗大人,讓我這種貨色來護衛……真的好嗎?」


    「拉哈爾,你口氣不必那麽卑微,普通就好。離目的地還有好長一段路,你那麽卑躬屈膝的一定很累。要是護衛在緊要關頭沒辦法發揮真本事,那可真是頭痛了。」


    杜朗騎在馬上,要拉哈爾多多放鬆。


    杜朗拿手的不是武功,他是個處理內政與外交的文官。


    「再說了,我的官位也沒高到有人想要這顆頭。當我的護衛,沒必要那麽緊張吧。」


    杜朗嘴上這麽說,卻是相當出色的官員,討厭貴族翻權弄勢、營私舞弊,做起事來老實又可靠。


    「但是您隻帶了我一個護衛……」


    杜朗身邊一個騎著馬的士兵說得憂心忡忡,正是拉哈爾。


    拉哈爾順利考上入伍,被分發到小隊裏,這次杜朗指名要他來護衛。


    「沒關係,這次不是正式訪問行程,本來就不能帶大批人馬隨行了。」


    看來要去的地方,是帝國國內一個地區的貴族家。


    拉哈爾沒有拿到明確消息,但既然不是正式行程,護衛士兵插嘴確實不太好。


    「再說……我也想跟拉哈爾你多聊聊,你還記得我在考場上說過的話嗎?」


    ——應該要不了多久,我們就會再見了。


    「是,我記得,但是大人怎麽會對我有興趣呢?」


    「嗯——好吧,單純有興趣也是一個理由。我在這個位子上,身邊很多貪婪的人,看到純潔的年輕人願意幫忙有難的人,感覺心靈清淨不少了你說是吧。」


    「年輕人……杜朗大人也還很年輕吧?」


    「哪裏,我文書做得比較多,不小心年紀就大了。至於我對你有興趣的第二個理由呢……其實我稍微調查過你的背景。」


    拉哈爾一聽此話,心裏有點慌。


    但是拉哈爾並沒有做什麽虧心事。


    他確實不是為了精忠報國才當兵,而且打從心底愛國才從軍報國的人,反而是極少數。


    像拉哈爾這種為愛闖天涯的人,感覺比較溫馨。


    可惜他當兵當了一段時間,還是沒機會見到阿麗莎……


    「拉哈爾你沒有從軍學院畢業,而是有人推薦你報考對吧。推薦人還是名門福布萊特家……你人不住在帝都,怎麽會想回帝都來當兵呢?」


    「這是……」


    「哎呀,真糟糕,我的壞習慣,一有興趣就想打破砂鍋問到底。如果你不想回答,就不必說了。」


    ——主動發問,又主動退卻。


    這是基本的話術,但是搭配溫和的口氣與表情來降低戒心,出手可是威力驚人。


    「我是不打算隱瞞什麽的。」


    對拉哈爾來說,這不是什麽絕對機密的情報。


    他的動機很單純,想知道好朋友現在過得好不好。


    拉哈爾考慮了杜朗的為人,認為這件事情並非不能說。


    「——原來是這麽回事啊。」


    「……呃,杜朗大人?為什麽要賊笑呢?」


    「嗯?啊,沒那種事,我隻是覺得拉哈爾你太可愛了,太有趣了,可沒有惡意喔。」


    看來正經八百的人也有風趣的時候。


    「……抱歉,我這有點不像話了。」


    拉哈爾被嘲笑,但不覺得受到冒犯。


    因為他自己也認為用這個理由從軍,真是傻眼。


    「所以,你是喜歡她了?」


    「嗄?說、說這什麽……」


    杜朗天外飛來一問,完全出乎拉哈爾意料。


    「才不是這樣!隻要她過得好就……應該說,她現在可是個皇妃……說什麽喜不喜歡……」


    杜朗看到拉哈爾慌張辯解,像是在看好戲一樣點點頭。


    「年輕可真好啊。」


    「是、是說大人這趟是要訪問什麽?既然是不公開的行程,希望大人能透露點消息給我知道。」


    拉哈爾覺得很難為情,硬是岔開話題要聊正事。


    杜朗也明白何時該停手,立刻正經八百回答拉哈爾。


    「你應該知道,領主要想統治自己的領地,每年得向帝都繳納一定的稅賦。比方說農業發達的領地,每年會依農作物的收獲量來決定稅額,但是農地不保證每年都會豐收。」


    有可能連日幹旱,或者大雨不停,河川泛濫等等。


    「一旦農作欠收,當然要按照農作物的收獲量來調整稅額,而且連年欠收,會讓領主失勢,甚至會剝奪爵位。」


    「……可是天災減少稅收,大家都無能為力吧?」


    「也可以這麽說,但是隻要一年欠收,就得調查欠收原因。如果是幹旱或泛濫,隻要動工治水,明年努力豐收就好。如果缺錢施工,就該報告幾年後可以完工。不過這些都隻是理想,實際上沒那麽順利的……」


    杜朗的長篇大論突然中斷,清了清喉嚨。


    「總之呢,帝都隻要認定一個領主無能,最壞的打算就是剝奪領主爵位。」


    「呃……照大人剛才的說法,這次就是要去找一個有問題的領主,是嗎?」


    「我喜歡機伶的年輕人。基本上領主就是向領地裏的人民收稅,但不能無止境的收。領主有一定程度的決定權,而不合理的稅率會害人民餓死。如果……領主受不了誘惑要中飽私囊,不顧人民死活,你覺得會幹出什麽事?」


    如果恣意抽稅,人民就無法生活,但稅收得不夠,領主也不太開心。


    要是對治水工程偷工減料收回扣呢?這個答案好像不太夠力。


    拉哈爾騎在馬上搖搖晃晃,說不出個答案來。


    「……或許你聽了會覺得很矛盾,不過抽稅抽到極限或許也不壞。」


    杜朗感覺就像在對學生教課,搞不好他很適合當老師。


    「咦,可是,這麽一來人民不就……」


    「說起來不人道,其實就是逼人民做牛做馬。我國準許人民遷徙,自然要從國外補充不足的勞力。隻要放出假消息,說這個領地的土地跟住居不用錢,就會有很多人想搬過去。這當然需要隔絕領地的消息,免得真相走漏出去了。」


    「呃,哈哈……感覺杜朗大人看起來挺可怕的。」


    「我隻是打個比方。在一個可以封鎖消息的環境裏,這麽做也是一招。如果不考慮各種狀況,就不能靈活應對實際發生的問題了。」


    「啊……那如果領主大人私下勾結歹徒呢?」


    「嗯,拉哈爾你這想法還不錯。」


    「比方說跟土匪聯手,掠奪領地裏的村莊。殺雞取卵也不好,就打個要死不活的再洗劫一番,搶完了再跟土匪對分,這樣如何?」


    「這是不好大聲說了……」杜朗聽了拉哈爾的回答,有些為難地拍拍手。


    「確實不錯,表麵上做個樣子抓土匪,就能給人民一個交代。私底下縱放土匪頭子,不時抓幾個小嘍囉讓人民放心,人民也就不會造反了。」


    杜朗說得輕鬆,內容卻相當駭人。


    「其實這次我們要拜訪的領地,就傳出很多土匪搶劫的災情。但是領主每次宴請貴族,花錢都毫不手軟。而且呢,我還收到不少可疑的消息,這趟應該是不會錯了。想不到拉哈爾竟然能馬上想到這種手法,或許挺適合當領主的喔。」


    領主的工作應該不是為非作歹吧……拉哈爾差點脫口頂嘴,幸好是苦笑敷衍過去。


    「話說回來,領主也是有爵位的貴族,沒有明確證據,要彈劾可不容易。這次的訪問呢……大概算是突擊檢查吧。如果太大陣仗打草驚蛇,就抓不到證據了。」


    「是喔……聽


    大人這麽說,我反而有點擔心了。」


    「……好啦,差不多該到了。」


    ——兩人平安抵達目的地,快快向領主打個照麵,杜朗就說想在大宅裏調查看看。


    領主當然是拒絕,但杜朗掏出一紙書令,領主看了隻能心不甘情不願地答應。


    杜朗飛快地檢查大宅裏的大量文書,簡直像機械一般精準。


    杜朗又比對了保險櫃裏的資產和文件上的數字合不合,才花了一天就把所有事情處理完畢,隻能說實在了得。


    兩人要回去的時候,領主一臉憔悴走了過來,拿著滿滿一包金幣要讓杜朗拿著,結果杜朗一口回絕。


    「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種賤人。」


    杜朗笑容滿麵,說話卻狠狠踐踏貴族的尊嚴,一旁的拉哈爾看得提心吊膽。


    「——杜朗大人,我看還是和氣一點比較好辦事吧……」


    「你說剛才的事情?」


    「看那個人的眼神,好像要宰了我們一樣。」


    杜朗優哉遊哉,但是拉哈爾要離開大宅之前,還擔心有人會從後麵放冷箭。


    「好了,你也不必那麽擔心。今天是真的有點累,我們在鎮上客棧投宿一晚,明天再出發吧。」


    ——隔天。


    兩人離開鎮上大概半天工夫的時候。


    正好來到一片視野不太開闊的樹林裏,氣氛有些詭譎。


    沒多久,就有人開口叫住兩人。


    「……抱歉啦,你們得死在這裏了。」


    一大群凶神惡煞,團團包圍拉哈爾與杜朗。


    惡煞身上衣服破破爛爛,腰間佩劍連劍鞘也沒有,劍身上還有暗紅色的血汙。


    一看就是群土匪沒錯。


    如果隻有兩三個,拉哈爾還應付得來,但是這麽大一群就沒辦法了。


    「杜朗大人……這是……」


    「嗯,十之八九是領主的吩咐。隻要土匪在這裏收拾我們,就沒有人向帝都回報。就算再次派人來調查,舞弊的證據也早就銷毀了……蠢領主就是會打這種算盤。」


    「這……大人明明知道,怎麽還這麽冷靜呢?」


    「昨天查起來沒發現領主跟土匪勾結的證據,但是看文件很明顯知道他有拿黑錢。想要掌握他的罪狀,直接問當事人當然最有效率啦。」


    「該不會……」


    杜朗雄赳赳地上前一步,對土匪這麽問。


    「你們哪一個帶頭?我想跟他聊幾句。」


    「嘻嘻,哪還有什麽好聊,上麵吩咐我要特別狠狠修理你啊。把你那張斯文臉蛋狠狠打個稀巴爛,然後砍了你的豬腦袋去喂狗。」


    「原來如此,倒是挺嚇人的。哎呀——不枉我刻意挑釁哪。」


    「啊……?你這混賬在說啥——」


    ——說時遲那時快。


    「嘎啊啊啊!」


    「咿、咿啊啊!我、我的手!」


    後麵的強盜們發出慘叫。


    樹林裏光線原本就昏暗,卻見到有人穿著一身黑,神出鬼沒。


    土匪隻是群烏合之眾,遭到偷襲沒辦法合作應付,有人鬼吼鬼叫拿劍亂揮,被拉哈爾勉強收拾掉了。


    ……等場麵穩定下來,四下是血流成河。


    有些土匪重傷呻吟,但大多數已經斷氣。


    現場血肉模糊,散發難以言喻的腥臭味,卻有個人蠻不在乎地漫步其中。


    看來現場有好幾個黑衣人,其中一個拖著一名男子,應該是土匪頭子。土匪頭子剛才誇下海口要修理杜朗,現在卻沒了知覺。


    更嚇人的是,拖著土匪頭的的黑衣人竟然是個女孩,年紀與拉哈爾相仿。


    女孩戴著麵具,在戰鬥中被打破半麵,露出血淋淋的臉蛋。


    「得、得救了。光靠我一個,肯定沒辦法應付所有人。你是——」


    「……別擋路。」


    拉哈爾不太清楚現在的狀況,但是得救了就要道謝,結果女孩一口打斷他。


    女孩把土匪頭扔在地上,帶著黑衣集團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拉哈爾愣在原地,直到杜朗把他給叫回魂。


    「那些人是帝國的特務部隊,跟拉哈爾你這種一般士兵不一樣,通常都在執行特殊任務的。」


    「原來是這樣……啊!杜朗大人一開始就這麽盤算的對吧!」


    杜朗像個搞怪被發現的小孩,低頭道歉。


    「抱歉沒告訴你,這也是為了謹慎起見啦。想不到事情會這麽順利,俗話說欺敵先欺己,你說對吧?」


    肯定是要讓敵方以為我方隻帶一個護衛,派手下勾結的土匪就能輕鬆收拾掉。


    也就是說杜朗比那領主還更高明些。


    「這下子我們就抓到土匪頭子,逼他供出消息來,事情就解決了。而且我說我看重拉哈爾,也不是謊話。等我們回到帝都,就請你一頓好酒菜吧。」


    「呃,是喔……」


    拉哈爾心中五味雜陳,但總算是完成一樁重要任務了。


    如果能夠升官當上近衛兵,或許真的有機會見到阿麗莎。


    「話說回來……」


    那個麵無表情,滿臉鮮血的女孩。


    那眼神就像在說,人生無味,在拉哈爾心中留下難以言喻的印象。


    第二話


    拉哈爾當上帝都士兵之後,可說是步步高升。


    不僅是因為優秀的文官杜朗看上他,也是因為他不懈的努力獲得回報。


    當一個士兵,就是會聽到各種消息。


    比方說皇帝固然位於權力顛峰,底下的派係鬥爭卻源源不絕。


    位高權重的文官杜朗為人謙遜,但也會脫口提及自己討厭這種惡質的爭權奪勢。


    而且不是隻有高階的文武官會鬥爭。


    公爵等級的貴族也努力把自己的女兒送給皇帝當妃子,試著跟皇帝搭上關係。


    妃子一旦懷上皇子,不僅地位提升,皇子一旦繼位更能夠成為皇帝,大家當然是搶破頭。


    當然,也就有人使出下流手段排擠對手。


    拉哈爾不覺得阿麗莎能夠安全周旋在這鬥爭的泥沼之中,所以一天比一天更擔心。


    ……雖說如此,但是拉哈爾自己每天加班工作,自己反而會先弄壞身子。


    這天他難得放了假,漫無目的地逛著格蘭貝倫的大街。


    不愧是帝都,城市規模遠大於艾林達爾。


    「……哇,這蘋果看來挺好吃的。」


    拉哈爾看水果鋪門口擺著各種鮮亮水果,隨便買了幾個。


    他想到第一次遇見裏克也是在水果攤上,就會心一笑。


    拉哈爾邊走邊啃鮮紅的蘋果,享受甘甜的果肉,然後東張西望。


    逛大街也逛得有點累了,有沒有哪裏好休息的?


    當他這麽想,碰巧看到一棟適合的建築。


    這座建築莊嚴肅穆,由深色窯燒磚堆砌而成——正是庫利凱亞教堂。庫利凱亞教相信古時候魔族與人族大戰,是龍出手拯救人類,所以尊崇龍族。


    亞人害怕與魔族交戰而逃亡,人類挺身對抗魔族,賢龍出手幫助人類,帝都裏連小朋友都知道這些事情。


    庫利凱亞教可說是傳遍了斯別恩帝國,許多人相信亞人逃避與魔族交戰,所以對亞人態度冷漠。


    「……這就先別管了。」


    拉哈爾走進教堂,關上厚重的大木門,路上的喧囂嘎然驟止。


    教堂裏麵安安靜靜,陽光從彩玻璃窗照射進來,光線溫暖又多變,照亮了禮拜堂。


    這種氣氛就是讓人放心。


    庫利凱亞教堂是為了傳教而打造,但


    並非僅限虔誠信眾才能進入。


    在這個安靜的地方稍微休息一下,應該沒有罪吧。


    拉哈爾看著教堂裏成排的長椅,找找看哪裏沒人坐。


    ——突然,他發現一張熟悉的臉。


    這女孩不像其他信徒虔誠祈禱,隻是閉著眼睛不動。


    乍看之下以為在睡覺,拉哈爾走上前想打個招呼,女孩突然像機關人偶一樣張開眼。


    「……怎麽?你找我有事?」


    女孩感覺很疲倦,看著拉哈爾的眼神毫無生氣。


    拉哈爾絕對忘不掉。


    這已經是許久之前的事情,杜朗帶著他去視察某地領主,當時就是這少女救了他一命。


    女孩破碎的麵具裏露出空洞的眼神,讓他有些掛心。


    記得杜朗說女孩是特務部隊的人,或許女孩也正在休息。


    「呃——或許你不記得了,畢竟當時我也沒有好好道謝啦。」


    「啊……你不就是當時的士兵?長相好像被你看見了。嗯……我幹這一行,長相不太想被人記住說。」


    「沒有啦,你看,我們是不同部隊沒錯,但是都為帝國效勞,想說你應該不用那麽提防我是吧……」


    「……好吧,如果你礙事——解決掉就好。」


    女孩呢喃一句,內容很嚇人。


    聽起來像玩笑話,又像真心話。


    「咦?你說什麽?」


    「沒什麽。那……你找我沒事了?」


    「沒什麽事啦,隻是想說難得重逢,來自我介紹一下。」


    拉哈爾的脾氣平易近人,或許在艾林達爾住久了,受到裏克的影響吧。


    「我叫拉哈爾,你呢?」


    「你白癡啊?就因為你先報名,我會乖乖把名字告訴你嗎?」


    「原來如此,這也沒錯。」


    「……你就隨便禱告一下,快點回去吧?」


    「我是難得放假出來逛大街,逛累了才溜進教堂想休息一下。我不是什麽會禱告的虔誠信徒,你該不會跟我一樣吧?」


    拉哈爾很難想象這個眼神空洞的女孩會虔誠禱告。


    畢竟遠遠看來,女孩就像在睡覺。


    「……」


    女孩默默地別過頭,再次閉上眼。


    看來是不打算多說了。


    再怎麽樂觀的人,也不會覺得這是友好的態度。


    「好吧,抱歉打擾你清靜的時光。我剛才在市場多買了蘋果,送給你算是賠罪吧。現摘的,酸甜好滋味喔。」


    拉哈爾從紙袋裏拿出最後一顆紅蘋果,輕輕放在女孩坐的長椅上。


    「如果不要就奉獻給教會吧。我走了。」


    拉哈爾說完準備起身,女孩突然又睜開眼。


    「……怪人。」


    女孩拿起拉哈爾放的蘋果,仔細盯著鮮亮的表麵,然後嘀咕一聲。


    「……海拉。」


    「嗯?什麽?」


    「我的名字。我興致來了……所以告訴你。」


    ——拉哈爾之後又當了幾年兵。


    拉哈爾偶爾放假,通常會在教堂裏碰見名叫海拉的女孩,剛開始海拉態度冷淡,但是見麵次數多了,也就漸漸親切起來。


    某天,拉哈爾問了個好奇的問題。


    就是海拉為何會分發到特務部隊?


    特務部隊負責情報活動,執行地下任務……講難聽點,做的都是些見不得人的肮髒事。


    所以有些特務部隊隊員,是犯罪受罰才強迫分發下去。


    「我可不是受罰才當特務。有些貴族跟百姓或奴隸生了小孩,又不想被社會發現,就硬是把小孩丟進殘酷的特務部隊裏麵。這種事情挺常見的……我想我也是吧。」


    海拉應該認為被操到丟了小命,也沒什麽好煩惱。


    「不好意思……我多嘴亂問了。」


    「不會,反正我不知道爸媽是誰,也沒什麽好煩惱。」


    海拉嘴上這麽說,但是她長年在台麵下幹活,心裏應該很渴望跟人來往。或許她就是寂寞,剛開始才會沒拒絕跟拉哈爾交談。


    ——某天,逞強的海拉開始變得不太對勁。


    拉哈爾找她說話,她卻像靈魂出竅,喃喃自語。


    「原來……是這樣啊……為什麽隻有我?」


    「喂,你還好吧?發生什麽事啦?」


    「……哎呀,拉哈爾,你在啊?嗬嗬……其實我剛剛被任命為特務部隊的小隊長喔。隻要我表現得更好,那個人一定也會……嗬嗬,啊哈哈哈,我要……我還要,還要!」


    海拉明顯不對勁,拉哈爾看了想問怎麽回事,但海拉卻不肯解釋清楚。


    不僅如此,拉哈爾見到海拉的機會愈來愈少。


    當拉哈爾慢慢建功,晉升成近衛兵的時候,幾乎就找不到海拉了。


    拉哈爾有點擔心,但還是設法達成最初的目標。


    他終於如願當上近衛兵,開始設法接觸阿麗莎。


    皇妃們所住的後宮,有很多照顧皇妃的侍女。


    他可是費盡千辛萬苦,才躲過侍女們的耳目找到阿麗莎。


    「——咦,等……怎麽!拉哈爾怎麽會在這裏?」


    青梅竹馬的好友突然來訪,當然要大吃一驚。


    阿麗莎看來跟以前一樣……不對,稍微憔悴了點,但是看到拉哈爾來找她還是相當開心。


    阿麗莎故作開朗,但神情有些黯淡。


    隻要能生下皇子就能成為皇後,孩子還能繼承皇位。可以想見後宮嬪妃之間勾心鬥角,家常便飯,而這也成了阿麗莎的負擔。


    「怎麽講,你過得還好嗎?對了,你那個妹妹愛爾莎也在這裏吧?」


    「呃……」


    一提到這個名字,阿麗莎突然語塞。


    原來她妹妹愛爾莎本來就體弱多病,弄壞身體臥床了好一陣子……就在前些天過世了。


    「啊,哈哈……我是不太喜歡吐苦水的,不過……傷心事真的有點多啊。」


    「……我可以幫上什麽忙?你盡管開口。」


    ……果然沒錯。


    她不適合待在這種地方。


    不該把她關在這種充滿負麵情緒的地方。


    平時沉著冷靜的拉哈爾,這下子真的克製不住怒火。


    如果阿麗莎願意,拉哈爾就算扛一條死罪也要幫她逃走。


    既然已經知道她妹妹打壞身體的原因,那就全力排除這個原因吧。


    這可不是什麽客套話,拉哈爾真的會不擇手段。


    但是阿麗莎卻婉拒了拉哈爾的提議。


    隻是說聲,我沒事,別管我了。


    之所以婉拒,當然是因為不想讓拉哈爾身陷險境。


    「啊,有件事情想拜托你。」


    「什麽事?你盡管說就對了。」


    「如果你回去艾林達爾……能不能替我轉告裏克,說我很好?我……不希望他太擔心。」


    「啊……好!知道了,包在我身上!」


    ——到了某一天。


    拉哈爾深夜時分坐在教堂的長椅上。


    當時四下無人,鴉雀無聲,靜得都要耳鳴了。


    但是現在這股寂靜就是舒服。


    他一開始的目標就是見到阿麗莎,確認她平安無事——這個目標經過幾番波折,終於達成了。


    「不希望讓他擔心啊。」


    ……拉哈爾多少有查覺到。


    他確實把阿麗莎當成好朋友……但也無可救藥地喜歡上阿麗莎。


    而他也發現……阿麗莎的心意其實放在別人身上。


    如果來帝都的不是拉哈爾,


    而是那小子,或許能讓阿麗莎更有精神吧。


    「哈哈……感覺,我就像個傻瓜了。」


    拉哈爾感覺無奈而無力。


    「——哎呀?嗬嗬,啊哈哈哈,難得見到一麵,你怎麽一副走投無路的樣子?」


    「是你啊……不好意思,我有陣子不想跟任何人說話,別管我了。」


    此時有人來找拉哈爾搭話,正是一陣子沒見到麵的女孩——海拉。


    在這寂靜的空間裏,一點小聲音都聽得清清楚楚,她扭曲的嘲笑也格外響亮。


    海拉的眼神還是一樣空洞,但現在看來似乎還變得病態、混濁。


    「喲,所以你心情差啊。我知道……該不會是被喜歡的女孩給甩了?你愛的人不肯愛你,真的很難過對不對?」


    「囉嗦。」


    拉哈爾受不了海拉的嘻皮笑臉,拉大嗓門從長椅上起身。


    但是海拉依然扭曲地笑著,走上前來。


    「……對了,有沒有我能幫忙的地方?如果你有那個意思——我可以把力量『借』給你喔。」


    第三話


    ——回到現在的艾林達爾,領主大宅。


    領主裏克·夏歐正在辦公室裏跟他弟弟雷恩對話。


    但是氣氛緊張又沉重,完全不像兄弟之間的談笑。


    「……你到底在講什麽啦,你那個叫拉哈爾的朋友,不是好久以前就分道揚鑣,再也沒見過了?」


    雷恩聽著哥哥滔滔不絕地說著往事,終於受不了而提問。


    「你別說話,乖乖聽,我隻是想仔細回答你的問題而已。你……應該已經可以猜到『我』是誰了吧?」


    裏克緩緩從椅子上站起來,看著窗外的景色,繼續說了。


    「海拉那女的……壞了,應該說突然慢慢壞掉比較正確吧。如果有人好奇而想接近她,我由衷建議這人打消念頭喔。」


    他又回過頭,正對著雷恩。


    「但是呢……當她主動接近你,那可是沒救了。」


    ◆◆◆


    ——斯別恩帝國中央的帝都,格蘭貝倫。


    帝都向國內的領地壓榨高額稅金,所以相當繁華。


    貴族區的豪華住宅不用說,就連市區裏的冒險者公會,也是富麗堂皇。


    肯定是因為貴族手頭闊綽,向公會提出委托,公會收入才這麽優渥。


    所以帝都的冒險者公會二樓,還有可以吃喝玩樂的酒館。


    「嘎哈哈!哎喲,多虧你們救我一命啊!我差點就要被魔物給嚼爛啦。你們今天盡量吃,盡量喝,都算我的!那個可愛的小姑娘,要不要也喝杯酒啊?還有,你頭上那個彈嫩嫩的史萊姆也別客氣,想吃啥就吃啊!」


    大胡子阿伯冒險者正豪邁地點酒點菜。


    我、莉姆跟我頭上的萊姆,則是吃喝著餐桌上的好菜跟水果酒。


    好像可以聽到遠處的騎獸房傳出盧克的嘓嘓聲,應該是聽錯了。


    不過保險起見,等等還是帶肉回去吧。


    好了,如果碰到可愛女孩被魔物攻擊,來個拔刀相助……這個情境是令人欣羨,但我可沒碰到這麽美妙的好事。我結束委托要回來,路上碰到跟魔物交戰的冒險者,是個橫眉豎目的大胡子阿伯。


    我們救了阿伯一命,他就像這樣請我們在公會附設的酒館裏吃飯。


    稍微來個前情提要,我們之所以會在帝都,是因為統領帝國的皇帝蜜哈撒。我們要收集這個人的資料。


    我因為一點巧合接受了皇帝的委托,收下了珍貴的寶石天綠石,還有一堆金幣。這次收的酬勞有點太多,所以我想多收集一點資訊,看能不能幫上她的忙。


    「話說回來啦,原本應該由帝國軍來鏟除的魔物,最近好像都丟給我們了。公會可能大發利市,不過我們可忙不過來啊。」


    大胡子冒險者大口喝光自己的酒杯,這麽說了。


    我們之前毀掉的歐克王巢穴,聽說原本也是帝國應該派兵解決的問題。


    上麵廢柴,下麵發財啊……真諷刺。


    哎呀,太市儈了。


    ……不過冒險者公會是獨立機構,又不是國家機關,有這樣的關係也是在所難免吧。


    「前一任皇帝在位的時候,也不能說天下太平啦……不過倒是比現在要好。現在窮人愈來愈窮,有錢的愈來愈有錢。啊……我都憤世嫉俗起來了,就當我沒說吧。一群冒險者碰頭聊政治,人家聽了會笑。」


    大胡子阿伯笑笑,看來黃湯下肚,話就多了起來。


    「那,這問題要怎麽解決呢?」


    莉姆藏起獸人特有的耳朵和尾巴,看來就像個普通的可愛女孩。


    她啜著酒,歪著頭發問。


    就連橫眉豎目的大胡子阿伯,看了莉姆也有點著迷。


    ……嗯,你的心情我能懂。


    「不好意思喔——追加一份這裏最高檔的肉來——」


    大胡子阿伯說了,這裏我請客啦。


    看來沒什麽意義的舉動,不過人家就是突然想大啃好肉,沒辦法。


    「不知道,我們這些小老百姓,不懂大官的事情。現在的皇帝啊,好像出生沒多久就登基了。或許過段時間會變個人,或許也不會吧。」


    「這……該變的或許是周遭的環境吧。」


    「……嗯?你剛才說啥?」


    「啊,沒事,我沒說什麽。」


    ——總之我們就像這樣,在帝都冒險者公會裏慢慢打開知名度,腳踏實地收集消息。


    不過真正有用的消息,都是夜鳴之梟團長告訴我們的。


    現任皇帝蜜哈撒的母親阿麗莎下落不明,凶手應該就是大臣吉爾巴朗。


    蜜哈撒剛出生的時候,吉爾巴朗就是她的監護人,位高權重,現在更是拿皇太後當人質來威脅皇帝。


    而根據我個人的猜測呢,大臣或許跟上一任皇帝駕崩也有點關係。


    不對喔……搞不好凶手就是他?


    基本上看到有個人幹壞事,就覺得這人老是幹壞事啊(如果錯了請原諒我)。


    不過皇帝也不隻是悶聲挨打,似乎正在找方法解決問題。


    會委托我那種事情,就是想突破局麵,而且有人在背後支持她。


    我當然不確定事情會不會順利。


    記得我剛到帝都格蘭貝倫的時候,蕾伊跟我說了個疑雲重重的消息……有個反對皇帝成婚的文官被殺了。


    根據這個情報,皇帝蜜哈撒應該是被逼到走投無路,正在負隅頑抗吧。


    抵抗一個隻手遮天的壞大臣,我看勝算可不高。


    感覺皇帝身邊大概就這麽回事了。


    另外一件有趣的事情……不對,其實不怎麽有趣,除了阿伯冒險者之外,一般老百姓對這種事情也沒什麽興趣。


    大家理所當然都不懂皇宮裏的局勢。


    老百姓每天隻是掙口飯吃,哪有心情去管高高在上的官爺們在做什麽?


    尤其我在公會接受委托,去村子裏鏟除魔物的時候,村民更是漠不關心。


    對村民來說,農作物收成的狀況跟稅金額度,遠比皇宮局勢重要多了。


    這麽說也沒錯。


    農民們在田裏從早忙到晚,怎麽好意思跟他們說,要多多關心政治呢?


    但是想到一旦民眾忍不下去,這股怒火會燒向何方,就有點害怕。


    天下太平,民眾擁戴英主;民不聊生,昏君就會被拉下台砍頭……這也不是什麽罕見的事情。


    中飽私囊的大臣,把罪過都推給皇帝,逃之夭夭……不對,就算企圖廢掉皇帝,自己獨攬大權都有可能。


    唉……反正大臣的


    公子都跟皇帝訂婚了,或許這是想太多吧。


    嗯……


    大概就這麽回事了。


    我不覺得自己幼稚到會相信什麽隱惡揚善的八股話,但是看到這種爛透的雜碎,心情還是不好。


    話說回來,這規模又太大了點。


    就算我有機會當大臣,勸人家說「最好別幹壞事喔」,應該也改變不了什麽。


    人家也知道自己在做壞事,應該會罵我一句「白癡」吧。


    「嗯——該怎麽辦才好呢?」


    「幹脆把大臣綁走好了?」


    喲,莉姆長得可愛,講話卻這麽危險,不過我也有點讚成這個意見呢。


    我不討厭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思維,作惡多端的人被人報複也是自作自受……但是我沒道理做得這麽絕啊。


    如果做得太絕,可能會危及人質的性命。


    或許到頭來,我還是束手無策啊。


    要是對方能主動接觸我們,或許還有點線索可循……


    我們想不到什麽好主意,在街上四處閑逛,莉姆突然指著一棟建築。


    「哎,那棟是什麽啊?」


    「那是啥?是……教堂嗎?」


    看到又圓又大的彩玻璃窗,我隻會想到教堂,但是這裏又沒有什麽十字架,倒是有很多龍的雕像就是了。


    庫利凱亞教信奉太古龍,這應該是相關建築吧。


    想到這個宗教害亞人遭到歧視,心裏就不是滋味。


    「我看,應該不是什麽很好待的地方吧。」


    「——哎呀?我倒是挺喜歡這裏的,聽你這麽說,不就傷了我的心嗎?」


    這口氣好像聽了就黏在耳朵孔裏,甩都甩不開。


    回頭一看,是個眼神空洞的女子站在眼前。


    如果對素昧平生的女人家說,你有雙死魚眼喔,應該會被賞一記拳頭,可是我真的這麽想啊。


    呃,哪位……?


    插圖p052


    第四話


    「——原諒我這麽唐突,能不能請你們馬上離開帝都呢?」


    女子劈頭就說明來意,用字遣詞還算客氣,但是態度感覺一點都不真心。


    這種感覺應該就是不由分說吧。


    那雙毫無生氣的眼睛,有股負麵的吸引力。


    「呃,沒有啦……是說,你哪位啊?」


    素昧平生的人要我離開,我怎麽能乖乖答應呢。


    「嗬嗬……說得也對。」


    女子覺得好笑,我的戒心則更高了。


    這陣子我到處打探皇宮內部的情報,或許是大臣注意到我,才派這人來處理一下。


    這麽看來,眼前這人可能是殺手。


    保險起見,來確認一下對方的技能——


    「怎……」


    我盯著對方的臉,聚精會神要觀察狀態——但是看不到。


    平常可以清楚看到對方的情報,現在卻像是被擋著,看不出來。


    真的假的……不對,這麽大的國家,是應該要考慮有一個人的機率。


    我的「盜賊之眼」看不到情報,唯一的可能就是對方也有七大罪技能的其中一項。


    再加上之前打來的迪諾,難不成這種人會同性相吸的嗎?碰見的機率也太高!


    目前就我所知,有我自己的「貪婪」,夏妮亞的「憤怒」,莉姆的「暴食」。


    如果眼前這人也有一個,代表七宗罪有一半以上在這附近了。


    喂喂……也太多了吧。


    總之呢,現在要小心應付才對。


    就算我身邊的莉姆也有大罪技能,二打一,還是很難預料有什麽發展。


    「哎呀……你也發現啦?我也有點吃驚呢。還以為隻有你一個,想不到旁邊的小女生也是啊。」


    果然……莉姆的事情也被她看穿了。


    她應該就像我一樣,用某種方法確認了對方具有大罪技能。


    「你……怎麽會知道我們是『那樣』的?」


    我不覺得她會乖乖回答,不過問問也好。


    夏妮亞告訴我很多大罪技能的知識,例如大罪技能的力量可以互相抵銷,但眼前這人是靠自己摸透的。


    「你們……用這股力量的時間還沒多久對吧?我倒是很久之前就獲得這股力量了。」


    她的答案有點讓我摸不著頭緒。


    我轉生到這個世界來,確實也還不到一年啦。


    「對了,你第一個問題,是想問我是誰吧?我的名字是海拉。啊,我介紹自己,你可不用報上你的姓名喔。反正你不用說,我也都知道。你是誠二,那個小女生是莉姆對吧?啊哈哈……你們兩個相親相愛真好,我都有點嫉妒了。」


    哎呦喂,感覺好可怕喔。


    倒不是因為對方有大罪技能,不能大意的那種可怕。


    怎麽說呢,就隻是怕。


    我看看莉姆,莉姆似乎也看不出對方是怎麽樣的人。


    「但是看你們還可以商量,我就放心了。可以靠商量解決問題,是最棒的啦。」


    我也同意這個說法,但是突然叫我們離開,也沒什麽好商量的。


    「不好意思,我還搞不懂狀況。」


    你隻說個名字,是要我搞懂什麽呢?


    「……也對。你這個人路見不平,會拔刀相助嗎?還是因為好奇,忍不住插手管閑事呢?不管哪一種,如果你管的是個村姑,也還挺溫馨的。但是如果要查皇宮的內幕,我看還是住手的好喔。」


    「皇宮……什麽意思啊?」


    我努力裝傻,海拉卻笑嘻嘻地繼續說。


    「你們是冒險者……所以是收錢辦事對吧?我就先問問,如果現在給你們金山銀山,可以吃喝玩樂一輩子,你們想替吉爾巴朗大人效命嗎?」


    吉爾巴朗「大人」,代表這個海拉果然是大臣的手下了。


    妥芬先生曾經擔心我們,勸我們離開帝都,難道大臣那邊已經發現我們留在帝都打聽情報了?


    可是……這又為什麽要提到雇用我呢?


    「隻要是能幹的人,無論是誰他都會請來用。每一顆好棋子,他都會用心愛護著呢。我不知道你身上有什麽能力,但是遠比其他人強得多,真是迷人哪。高官手下要有猛將……這你應該也懂的吧?」


    嗯……確實不是不懂。


    是因為我最近處理掉很多冒險者公會裏麵a級難度的委托,被盯上了嗎?沒錯,這個難度本來要靠大批冒險者去處理,結果隻靠我跟莉姆兩人就消化掉了。


    等一下……這搞不好是個機會喔?


    沒有啦,我不是說發大財的機會。


    嗯,也是啦,一輩子吃喝玩樂的金山銀山確實很迷人,但是這個時候擁抱錢財,人性上就出局了。


    所以我說的機會,是可以深入虎穴,找個虎子啦。


    或許可以找到線索,拯救蜜哈撒的母後。


    「那,請教這個詳情——」


    「——可是呢,不行。」


    嗯嗯?


    搞什麽,刻意等我上鉤再放線嗎?


    「嗬嗬……因為吉爾巴朗大人最重要的棋子,隻能是我一個。」


    哎喲,感覺怎麽怪怪的了?


    「最有用的棋子,主人當然最疼愛了是吧?所以我必須永遠坐穩最有用的位子。一想到你們可能搶走我的位子,啊哈,啊哈哈哈哈,嗬嗬嗬嗬,我就覺得好怕好怕,坐立不安呢。要是這樣該怎麽辦呢?啊哈哈。」


    海拉笑得扭曲詭異,我反而無言以對。


    因為她感覺非常不穩定,好像說錯一句話就會爆炸。


    「所以啦,就跟我一開始


    說的一樣,請你們馬上離開帝都吧。」


    喔……所以才是這樣的結論啊。


    要是我們繼續在帝都鬼鬼祟祟,不太方便,但她又不希望我們替大臣效命。


    如果我們乖乖離開帝都,事情就能平安收場。


    「如果你們答應,就沒有人對你們動手,吉爾巴朗大人可沒那個空追殺離開的人哪。」


    「……如果,我說不要呢?」


    如果有人對自己提出不講理的要求,大家應該都會這麽說吧。


    「那就比較麻煩了——隻好殺掉你們啦。」


    海拉笑嘻嘻,說的話卻驚天動地。


    我心頭一跳。


    一時誤以為有盆冷水直接澆在我心頭上。


    我不會耍帥說感覺到殺氣,但是不自覺伸手準備拔劍。


    ……咦,我好笨喔。


    要是在大街上開打,會牽連多少人啊?


    「……可是你們要最後殺,先從你們的熟人開始殺起好了。」


    我們的熟人……?


    說到我們在帝都的熟人,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達利歐先生的父母,佛特夫妻了。


    另外還有讓我住房的客棧老板娘,介紹我委托的冒險者公會員工,五花八門的。


    「你、你說這個……你可是大臣的手下,殺了人不可能簡簡單單……」


    靠權勢擺平問題,也該有個分寸吧。


    「啊哈……你說的話真有意思,不過我已經殺習慣了,殺了不會留證據喔。而且……隻要用上我的能力,連擔心都不必擔心。幹脆我讓你當上殺人犯如何?」


    「啊……?」


    什麽意思……?這人在講什麽啊?


    我不知道大罪技能讓她獲得什麽能力,但是應該不可能直接影響我才對……


    「嗬嗬嗬……如果你覺得我辦不到,可以不聽我的請求喔?」


    海拉應該不是在說謊。


    這是恐嚇——如果我不接受她的要求,她就真的會做出危險行為。


    如果我不管她的請求,她肯定會動手。


    怎麽說呢,直覺就是這樣告訴我。


    「……麻煩告訴我一件事,聽你說來,吉爾巴朗大臣對你來說很重要是吧?」


    當我語塞的時候,莉姆突然開口打破沉默。


    「哎呀,我是很想回答乖巧小妹妹的問題啦。這個呢……說重要也是重要啦。啊哈,可是呢……或許我不希望他過得幸福美滿喔。嗬嗬嗬……像你這樣的女孩,應該不懂我的心情吧。」


    「對,我並不懂。」


    麵對冷笑的海拉,莉姆說得正氣凜然。


    「你說你獲得這股力量很久了,所以就跟大臣一起幹了很久的壞事對吧?」


    「幹壞事啊……」


    「我們是冒險者,隻要在帝都活動就會收集到各種情報,也知道蜜哈撒皇帝的母後失蹤了。你大概也跟這件事情有關吧……」


    大罪技能持有人——大臣手下有這樣一顆頂尖好棋,他沒道理不用上這一手。


    「哦……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你到底想說什麽?」


    「蜜哈撒皇帝把母後看得很重要……希望母親能在自己身邊。我曾經以為自己的母親過世了,一直鬱鬱寡歡……所以多少明白她的孤單。」


    我剛認識莉姆的時候,魔族滅了她的村子,所以她一直很消沉。


    「……所以呢?」


    「你也有這種心愛的人對吧?既然如此……為什麽可以輕易奪走其他人心愛的人呢?」


    莉姆啊……你真的變強了。


    啊,不是物理上的強,是暖心的堅強。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啊。


    這可能有點太天真,但是我認為她的意見確實也是一個答案。


    「嗬嗬……想不到你對著我說這麽好玩的話。可是呢……這個心愛的人對自己有多少價值,應該也很重要吧。不如就問旁邊的誠二看看?如果現在莉姆跟路邊的普通人要求救,而且隻能救一個——他會選誰?」


    我不想同意海拉的說法,但是可以理解。


    因為我也是人。


    莉姆跟我在這個世界認識這麽久,如果要選她或是一個陌生人,那當然——


    「……誠二他,兩邊都會救。」


    當然是兩邊都會救的啊~!


    沒有喔,不是莉姆講了才這樣喔,我一開始就這個打算喔,真的喔。


    「嗬嗬……肯定是因為你們有超乎常人的力量,才敢這麽說吧。可是呢,我也不討厭這種血氣方剛的念頭喔?隻是我不行啦。」


    海拉笑得扭曲,說了這麽一句又言歸正傳。


    「……我話就說到這裏,你們這兩天就離開帝都吧。啊,還有呢……這不是請求而是勸說……你們還是少擔心別人,先擔心自己吧。」


    什麽……?


    「嗬嗬——你們獲得了超乎常理的力量,是要付出代價的。希望你們別壞得太淒慘……就像我一樣。」


    海拉說了這些刺耳的話,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又想起了什麽而回頭。


    「……對了,既然莉姆當麵對我提出意見,我也給你們一個提示。當然是為了讓你們乖乖收手啦。」


    海拉說了,從懷裏掏出一顆玻璃球。


    她毫不猶豫地將玻璃球砸在地上,然後用腳踩碎。


    我一時還搞不懂她這麽做的用意。


    「——你們,是絕對不可能救到人的喔。」


    海拉滿意地笑笑,就頭也不回地走開了。


    「那個人是怎樣啊……」


    我們一頭霧水,決定先離開現場,但是離開沒多久就聽到後麵有人尖叫。


    「誠、誠二……?」


    「喔,好,我們去看看。」


    隻見教堂門口有人群圍觀,我們撥開人群想看看怎麽回事,結果被淒慘的光景給嚇到。


    隻見地上有團稀巴爛的東西——是被強大力量壓爛的屍體。


    不會吧……我心頭一揪,然後發現屍體的體格是男性。


    不是女的。


    再仔細一看,屍體勉強還能看得出長相。


    這人我記得,就是——


    「妥、妥、妥芬先生……?」


    第五話


    「——啊,看到了。」


    騎著盧克飛在天上,莉姆輕輕地抱著我的腰,指著遠方一座建築物對我說。


    我也沒離開據點那麽久,但是看到自己的遺跡據點,還是有點懷念。


    ——結果呢,我們之後立刻就離開了帝都。


    聽那個海拉的指揮是氣不過,但是胡亂頂撞,可能危害到佛特夫妻等人,那可不好。


    反正繼續留在帝都也找不到什麽解決方法,想說趁這個機會從外圍去打聽也不錯,就這樣了。


    還有那具突然出現的屍體……果然就是妥芬先生。


    我隻見過他一麵,那天晚上接受皇帝委托前往酒館,他勸我不要插手管麻煩事。


    正常來說,應該是他替皇帝打理很多事情,敵方覺得礙事才收拾掉他。


    所以大臣吉爾巴朗,果然不會放過任何跟他作對的人。


    真是個天理不容的冷血人啊。


    可是……這下就稍微理解海拉的能力了。


    海拉說過要給個提示——看來妥芬先生應該是被關在那顆玻璃球(※先叫它封玉好了)之類的東西裏麵了。


    不知道那個能力要怎麽發動,但是從把玻璃球打破,屍體就會出現在破碎的地方來看,可能性很高。


    這麽說來……又可以猜測另外一件事。


    ——也就是說蜜哈撒的母後阿麗莎,可


    能也像那樣被關著。


    ……這是比毫無頭緒要稍微好一點,但是狀況完全沒有好轉。


    人質就是要活著才有價值。


    對方是不會輕易殺害人質,但是有這種能力,隨時都能撕票。


    這下我們不能隨便出手,就算順利搶走了封玉,或許也隻有具備大罪技能的海拉能夠把人放出來。


    ……實在很棘手啊。


    就算技能持有人海拉死了,也不保證關在封玉裏的人質能平安獲救。


    不確定的因素實在太多了。


    正如海拉所說——她故意展現一部分的能力,就是要讓我們收手。


    還有……她說了另外一件耐人尋味的事情。


    『——你們還是少擔心別人,先擔心自己吧。』


    這句話背後的意思……我也不是完全沒有頭緒。


    不過光是胡思亂想,心慌意亂,也沒有好下場。


    或許,那個紅發女孩會回答我的問題吧……


    我想東想西,盧克拍著雄壯(※盧克是母的……女生啦)的翅膀,我們就平安回到了據點。


    「哎,誠二……這是什麽聲音啊?」


    莉姆還沒說完,我也聽見了金屬碰撞的清脆聲響。


    「這是……刀劍的鏗鏘聲?」


    先前才有帝都的狀況,我擔心出事,馬上趕去查看。


    來到聲響的源頭——隻見一名女子,一頭亮麗銀發隨風飄逸。


    女子有著血紅色的雙眼,直盯著她對麵的兩個人。


    ……說穿了,就是魔族艾爾芭。


    「怎麽?兩人聯手不過如此?聽說是獅子配狼,我都傻了。過招總要雙方實力相當,才有收獲是吧。」


    這話說得真嗆。


    不過……幸好大家不是認真地打起來。


    跟艾爾芭對打的,是有獅子血統的半獸人賽西爾小姐,以及狼獸人亞諾爾德先生。


    我不知道雙方是怎麽搞到要過招,不過在我出門的期間,艾爾芭跟大家處得比較融洽,真令我開心。


    「呼~這衝勁打到骨子裏啊。如果不提之前打來的魔族,大概隻有跟小誠對打會有這種手感啦。跟本領高強的人對打,怎麽就是這樣開心呢!啊哈哈!讓你瞧瞧獅子的真本事!喝啊啊啊啊啊!」


    「魔族啊……明知道你跟滅村那一夥沒有直接關聯,但是心裏總有個疙瘩,代表我還不夠成熟吧……既然如此,這場過招我要全力以赴,斬斷過往的心結!就算本領有差,也別想輕易躲過這一劍!喔喔喔喔喔喔!」


    「哼哼,啊哈哈哈哈哈!好氣魄!就算隻是過招,可別說不打算以命相搏啊?獸人們,放馬過來吧!」


    ……這個。


    應該算是……融洽吧?


    畢竟感覺很來勁啊。


    艾爾芭笑得那麽豪爽,感覺很開心啊。


    嗯,一定是這樣。


    但是希望不要真的以命相搏喔。


    如果有什麽危險,我還是出手製止好了。


    賽西爾小姐拿著歐克領主愛用的巨人之槍,艾爾芭的長槍則是以龍骨雕成的傑作。


    對喔,她們兩個的槍術技能等級都很高。


    「刹啊!隻要碰到就會少塊肉啊!」


    ——雙槍你來我往,好不淒厲。


    賽西爾小姐有獅子獸人的血統,臂力超乎常人,普通人隻要被打中一招,別說少塊肉,連骨頭都要碎了。


    而且用的又是原本巨人所使的大長槍,又長又重,一不小心就會被砸成肉餅。


    鏗鏗鏘鏘!鏗、鏗鏘!


    簡直就像是機關槍轟鐵板的聲音,大氣震動不停。


    而且艾爾芭正麵擋下這強大的攻擊,也實在是了得。


    艾爾芭的魔族臂力也超乎常人,八方揮舞著龍骨槍。


    長槍激烈碰撞,驚天動地。


    「喔喔喔喔喔喔!」


    此時高舉大劍的亞諾爾德先生也來助陣。


    亞諾爾德先生的熟練度是比剛認識的時候要高,但是劍術技能隻有lv2,看來要迎戰艾爾芭會很吃力……不過他跟賽西爾小姐輪流出招,每招都氣勢驚人。


    不愧是嶽父……呃,不愧是亞諾爾德先生。


    雙方激烈交戰了一陣子,看來艾爾芭對上兩個認真的對手,也沒那麽從容了。


    看來獸人搭檔占上風了……?


    ——說時遲那時快——


    突然發出刺眼的通紅火光。


    同時爆響震耳欲聾,看來艾爾芭是用了什麽魔法。


    她除了槍術之外還會弓術、體術、火魔法、風魔法等各種技能,而且等級都很高。


    不用說,艾爾芭是個武功與魔法都一樣高強的戰鬥專家。


    她心想無法擋下兩人聯手的貼身攻擊,就用火魔法製造爆炸拉開距離。


    嗬嗬嗬,艾爾芭的火魔法大火球差點把我燒成焦炭,現在想起來真是感慨啊。


    是說……出那招沒問題嗎?


    我擔心另外兩人會不會被炸傷,幸好賽西爾小姐跟亞諾爾德先生瞬間退開,沒有受到什麽重傷。


    ——我想這就是艾爾芭的打算了。


    艾爾芭趁爆炸的空檔收槍持弓,拉開了緊繃的弓弦,對著亞諾爾德先生射出幾箭。


    「唔……哼,喝呀~!」


    亞諾爾德先生用大劍擋開飛來的箭矢,但是最後一支箭擦過他的腳插在地上。


    對了,我曾經被艾爾芭一槍刺穿側腰,根據這經驗,我想被她一箭擦過應該也是感覺少塊肉。


    「哼……小事一樁!」


    亞諾爾德先生稍稍跪下,艾爾芭抓準機會,拿出長槍拔腿衝刺。


    目標是——賽西爾小姐。


    「幹得好啊!我超開心,好像都快突破底線啦!」


    賽西爾小姐跟艾爾芭再次猛烈對招。


    「嗬嗬,對打的時候……可別這麽激動啊!」


    因為賽西爾小姐有個壞習慣,太激動就會出大招。


    艾爾芭抓準那個時機,漂亮地閃開大招,槍身轉個半圈,用槍尾狠狠擊中賽西爾小姐的肚子。


    「嗚……」


    分輸贏了嗎……?我剛這麽想,跪倒在地的亞諾爾德先生竟然已經氣衝衝地貼到艾爾芭身邊了呢。


    「嘖!」


    艾爾芭沒閃過亞諾爾德先生全力的一劍,手臂冒出鮮血。


    「……少得意!」


    一陣狂風撲向獸人搭檔,兩個獸人勉強頂住。


    「哇啊!」


    「唔!」


    「……這就結束了。」


    艾爾芭趁著風魔法打斷獸人招數的空檔,又拿起弓準備射擊對手。


    或許是風魔法的效果吧,她飛在空中舉弓呢。


    隻見氣流開始往她聚集過去,慢慢形成一支翡翠般的閃亮魔法箭。


    砰的一聲炸響,還以為魔法箭要飛向兩個獸人,結果卻是出乎意料的景象。


    一支魔法箭分裂為幾十支……不對,幾百支的箭雨灑落下來。


    簡直就是流星雨。


    喂!打過頭了吧!


    但是另外兩人也沒有因此退縮。


    賽西爾小姐使了個眼色,亞諾爾德先生點頭。


    還想說怎麽回事呢,原來反擊方法非常簡單明了。


    賽西爾小姐對著飛在天上的艾爾芭,狠狠拋出巨人之槍啊。


    而且亞諾爾德先生,竟然還蹲在飛射的長槍上呢。


    隻有反應超快速的獸人,才能使出這種精妙的招數。


    「哼,這有意思了。」


    艾爾芭使出風魔法的狂風,想改變


    長槍軌道,但是蹲在槍上的亞諾爾德先生伸直了大劍,直衝艾爾芭。


    「喔喔喔喔喔喔!」


    兩人扭打在一起,自空中重摔在地。


    ……吞口水。


    「……啊。」


    打得驚天動地,看得我心醉神迷,但是這樣打下去應該會有人受重傷。


    「夠、夠了!大家就到此為止吧!」


    我連忙趕向兩人落地的位置,隻見艾爾芭轉轉脖子,喀喀兩聲,若無其事地站了起來。


    「怎麽,是你們兩個啊?什麽時候回來的?」


    亞諾爾德先生也是拍拍身上灰塵,輕鬆起身。


    「喔喔,這不是誠二跟莉姆嗎?從帝都回來啦?」


    「啊,是……」


    你們真耐打啊!我差點脫口吐槽,但他們交手或許是有手下留情的。


    「莉姆跟小誠啊,歡迎回來,久沒見啦。」


    「嗯,回來了。」


    「我回來了。賽西爾小姐……你不是跟多雷先生一起去開拓新的貿易路線了嗎?也已經回來啦?」


    多雷先生聘亞諾爾德先生當護衛,我記得他也聘了賽西爾小姐。


    「對啊,幾天前剛回來。蕾伊先回來的,但是小誠跟莉姆還在帝都,我有點擔心說。」


    哎喲……?我還以為蕾伊回到據點之後,會去艾林達爾找雷恩,結果還在這裏就對了。


    「哎呀……不必擔心,我們沒事啦。」


    「啊哈哈,蕾伊老是說你這個人肯定會惹麻煩,忍不住要擔心啦。」


    哼……臭蕾伊,不過我也沒辦法完全否認啦。


    ——總之呢,我跟大家打個照麵,然後在據點裏休息。


    在帝都碰到不少事情,是有點累了。


    「啊啊啊!終於回來了!」


    一走進遺跡的大廳,蕾伊就放聲大喊,好像看到自己盯上的罪犯一樣逼近過來。


    「……你啊,該不會扛了一條殺人罪正被通緝吧?」


    「哪有可能!」


    不過大喊一聲納命來!一刀砍了那黑心大臣,我也是挺想試試看的。


    「我才要問蕾伊你,還想說你早就去艾林達爾了,怎麽還在這裏啊?」


    「吵死了!還不是因為你們不快點回來!」


    呃……所以這可以解讀成她擔心我們的意思嗎?


    她既擔心雷恩,又擔心留在帝都的我們,結果就在這裏等了?


    怎麽說呢,真是對不起她了。


    是說蕾伊也偶爾挺貼心的吧。


    嘴上罵得狗血淋頭,好歹也算是擔心我們來著。


    不過要是對她講這種話,應該會被殺吧。


    「……你是在傻笑啥鬼的啊!」


    她狠狠地賞了我肩膀一拳——簡稱「肩拳」。


    「哪、哪有突然動手的!」


    「我感覺到你的笑容有惡意喔。」


    我隻是遠山含笑一下就挨打,這麽不講理的事情可以原諒的嗎!


    咦,哎呀……?莉姆小姐,麻煩不要盯著我的肩頭看好嗎?要是哪天吃了你的肩拳,我想可不是脫臼就能解決的事情了。


    「那、那我們不在的時候,有什麽奇怪的事情嗎?」


    我想岔開話題,就這麽問問蕾伊。


    「也沒什麽怪事啦……是說,她還沒回來喔。」


    哪個她啊……?


    「呀、呼——!好久不見,大家還好嗎~?」


    這個帶點悠哉的獨特口氣,我想忘也忘不掉。


    「哎呀~想不到這麽快就能找到天綠石喔。謝啦,這下修理龍玉球就順利多啦。」


    對喔……原來黑子把天綠石順利送到啦。


    「難得我來找你道謝,結果你跟莉姆都不在啊。咦……怎麽啦?看你們臉色不太開心,是有什麽煩惱來著?」


    「啊,嗯……有點小事啦。」


    紅發女孩——夏妮亞。


    傳承古來知識的龍人。


    我有很多事情想問問她。


    第六話


    「——那,你要問我什麽?」


    我叫夏妮亞到房間裏,沒多久她跟護衛貝魯加一起進來,這麽說了。


    我想說說海拉那令人心慌的勸告。


    但是在這之前——


    「呃,莉姆啊。」


    「怎麽了?」


    「我從帝都回來,沿路都握著盧克的韁繩,覺得有點渴了。能不能麻煩你幫我泡個茶來?」


    「嗯,好啊。我們在帝都買了很香的茶葉,就幫大家泡茶來吧。可是……」


    「我當然會等莉姆回來,再問夏妮亞事情啦。」


    莉姆跟我一樣具有大罪技能,應該也很想聽聽吧。


    「好吧,我馬上回來,要等我喔。」


    莉姆點頭,就快步離開房間。


    ……好啦。


    趁莉姆還沒回來之前,這件事我一定要搞清楚。


    「喔喲?你一臉有事情想問對吧?我覺得把人支開不太好喔。」


    「……嗯,我是有點擔心啦。」


    夏妮亞看我有點嚴肅,也想通了什麽。


    「啊~原來是這樣喔。我應該知道你的臉怎麽會有點僵了。」


    我聽說龍玉球是很久以前打造出來的東西,用來封印大罪技能。


    因為大罪技能確實讓持有人獲得強大力量,但持有人不一定會用於正途。


    看到海拉這樣的人,就能體會為什麽封印起來比較好。


    基本上,大罪技能必須要等持有人死亡才會脫離出來,如果想封印,不是等著對象安享天年……就是要用點殘暴的手段了。


    夏妮亞認為隻要大罪技能依附在適當的人身上,倒也不必強製封印……但是龍人鄉並不全數讚成這麽做。


    龍人鄉的長老們認為應該封印,但是重要的龍玉球壞了也沒得談,所以在修好之前先不做結論——目前就是這樣的狀況了。


    以這樣的前提來看,我的擔憂也不算是無的放矢吧。


    「所以……你是這樣想的吧~?龍玉球修好之後,龍人鄉做出不太好的結論——搞不好我們會找機會再次封印大罪技能了?」


    夏妮亞微笑說著。


    她身邊的貝魯加像尊雕像,動也不動地看著這局麵。


    夏妮亞跟長老們討論之後,改變心意——


    「畢竟,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啊。」


    一旦用天綠石修好了龍玉球,隨時都能動手。


    隻要到這座遺跡來,就能碰到我跟莉姆兩個大罪技能持有人,省了找人的功夫。


    如果我是龍人鄉的人,肯定第一個就來這邊找。


    「嘿、嘿、嘿~我不討厭你這麽精明喔。所以你剛剛才要支開莉姆是吧。隻要你一個人麵對危險就好了?你這人真是壞壞啊。戳戳~」


    老實說,我不知道夏妮亞的真本事。


    如果她要采取強硬手段,肯定是危險到不行。


    「……這也是原因之一,而且莉姆又喜歡夏妮亞,要是看到我這樣懷疑你,她肯定不開心。如果是我自己誤會,我會好好道歉啦。」


    「原來喔~你應該不用道歉吧。哼、哼、哼……既然被你發現也沒辦法啦。」


    咦……耶,等等,真的是這樣喔?


    其實我心裏還沒準備好……


    「虧你能看穿我們來的用意,要誇你一下。對,原來我已經變成最後正牌大魔頭啦~來,出招吧,讓我用偉大龍族的灼熱業火,來燒淨你汙穢的靈魂——嘎噗!」


    夏妮亞說得正起勁,靜靜旁聽的貝魯加突然對她頭頂賞了一記小手刀。


    「夏妮亞小姐,玩到這地步就夠了。那件事情還保留著吧。」


    「姆~難得場麵炒熱了說。」


    沒有啦……你說到那個正牌大魔頭的時候,我就已經莫名放心了說。


    「——久等啦,我泡了好喝的紅茶過來。氣味就像花香一樣香……咦?大家是怎麽啦?」


    夏妮亞鼓著腮幫子搓揉腦袋瓜,這時候莉姆就回來了。


    「唔哇~?這什麽啊?聞起來超香的!」


    紅茶的好味道讓夏妮亞心情大好,樂得像是忘了剛才的對話一樣。


    呼……看來我是窮操心了。


    ——好啦,莉姆也到了,我們言歸正傳吧。


    我簡短說明在帝都碰到大罪技能持有人海拉的經過。


    「嗯~不如先擔心自己是吧……」


    獲得強大力量的代價——那女人這麽說了。


    「七宗罪——其力殘暴,甚可吞噬宿主。縱放狂獸,將扭曲天地正道,故我願封下大罪,盼彌補自身罪孽……」


    「呃,這是——」


    「是龍人鄉老箴言的其中一段啦~我想隻有大罪技能的持有人,才能聽懂真正的意思,而這也是龍人鄉大多數長老都讚成封印的原因吧。」


    那個「甚可吞噬宿主」,聽起來有點恐怖呢。


    「我想你應該有點頭緒吧?就,你跟那個魔族迪諾交手的時候,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呢?」


    聲音……對喔,當時好像聽到有人對我說話,感覺頗奇妙的。


    但是當時我打到恍神,而且「狂化」技能又變質成「狂戰士化」,可以說是各種逞強,也記不太清楚了。


    「是喔……果然沒錯,其實我也有聽過那種聲音喔。當我有點太激動的時候,腦袋裏就會聽見陰沉的聲音說,全打爛吧~全殺光吧~我就會忍不住罵它,吵死了,閉嘴!耶嘿☆」


    沒有沒有,怎麽可以裝可愛敷衍過去呢!


    這種事情很可怕的好嗎!


    「啊……哈哈,所以,大罪技能好像有自己的意誌是吧?」


    ……不對,等等。


    目前依附在莉姆身上的「暴食」先前是依附在迪諾身上,而迪諾在戰鬥中的言行,簡直就像換了個人。


    「嗯~應該相去不遠吧。不管是來打架的魔族,還是那個叫海拉的人,言行表現得不穩定,或許都是因為身上的大罪技能腐蝕了心靈喔。」


    迪諾從一個莽夫,突然變成沉著冷靜的人。


    如果那就是大罪技能「暴食」的本體……


    代表我體內也有這樣的東西存在。


    如果那種東西吞噬了我的心靈,我會怎麽樣……?


    「夏妮亞……你,還好吧?」


    「我是硬要它閉嘴,感覺控製得還不錯啦~」


    她此話一出,旁邊的貝魯加清清喉嚨。


    「夏妮亞小姐,還是學學怎麽手下留情才好……」


    「不要咧~」


    ……這位大哥應該默默吃了不少苦頭啊。


    總之,我大概明白夏妮亞為什麽不提這件事了。


    如果海拉說得對,大罪技能持有人都該擔心這件事,那我就搞不懂,為什麽夏妮亞之前都沒對我提。


    或許夏妮亞有堅強的意誌力,可以貫徹始終,就不會被大罪吞噬。


    ……但不代表所有人都是如此。


    心靈脆弱的人,肯定會被吞噬。


    就算拒絕大罪,總有一天還是要認命……


    舉個例子,就像是醫師說你罹患重病。


    不知道能不能痊愈,但絕對擺脫不掉。


    這還真有點……不對,是頗恐怖的。


    「我也不是故意要瞞你啦。隻要你問,我就回答,隻是我不覺得需要主動告訴你。你看我這不就回答問題了嗎。」


    該怎麽說呢……哈哈,可能有點丟臉,不過我真的很震驚。


    似乎覺得天旋地轉,差點要扶著什麽東西,但是有股溫暖包住了我的手,給我對抗的力量。


    「……莉姆?」


    突然發現,她正溫柔地握著我的手。


    「沒事啦,誠二很堅強的。」


    「這……」


    不隻是我,莉姆聽了這話肯定也很震驚。


    因為「暴食」大罪正依附在她身上。


    但她還是——


    「如果還是有危險,我就揍到你清醒過來。」


    莉姆握緊拳頭,真誠地笑著對我說。


    哎呀……果然我又誤會了。


    在討伐凶惡魔物的時候,我就見證過莉姆的本領,但心裏還是覺得她不夠強大,需要保護。


    剛才跟夏妮亞交談之前,也是先支開莉姆以防萬一。


    但,我錯了。


    我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包覆我手掌的暖流,讓我直覺知道自己錯了。


    莉姆已經不是個等我保護的小女孩,而是與我互相扶持的重要搭檔。


    啊……糟糕,我糊裏糊塗好想哭喔。


    要是我在這裏哭出來,整個糗爆喔。


    我得設法憋著,姆~~!


    「然後……如果我有危險的話,希望誠二來救我喔。」


    「……好,好啊!沒問題,交給我。但是……你要揍我的時候可以放一點水嗎?要是被現在的莉姆痛揍,我想就算清醒過來也是重傷吧……」


    莉姆聽我擔心地說,再次握緊了拳頭給我看。


    咦,這個意思,應該是懂我吧?


    是吧?


    「咦咦~!這是怎樣,超棒的吧~……」


    夏妮亞像個賴皮鬼猛踢腿,大喊大叫破壞氣氛。


    「怎、怎麽突然賴皮啦……」


    「就,像我有事都沒有人會來幫啊,可是你們兩個搞什麽互相扶持啊,怎樣啦~那等你腦袋壞掉的時候,我也要狠狠揍你一拳!」


    「請容我婉拒您的好意。」


    真是夠了,你不是還有個貝魯加嗎?


    「唔嘎~~」


    夏妮亞氣得踢腿更用力了。


    「——對了,我還想問個問題。」


    「唔嘎……咦?問啥?」


    這問題就是——如果有人被大罪技能給囚禁,該怎麽救人。


    也就是要怎麽救出阿麗莎。


    阿麗莎下落不明,很可能與海拉有關。


    夏妮亞聽我這麽問,輕歎一口氣。


    「……你啊,要問別人問題之前,得先秀個自己的手牌吧。我要怎麽回答你?你連自己的能力都還沒告訴我吧?」


    這麽說來也對。


    目前隻有莉姆才知道我的大罪能力「盜賊神技」——是奪取其他人的技能。


    而我跟夏妮亞都不清楚彼此的能力內容。


    這是個好機會,讓她知道應該也——


    「喲,暫停暫停!我剛剛說想知道,但是已經大概猜到你的能力了,你就不用再告訴我啦。」


    呃……什麽?


    「我已經聽貝魯加說過他跟你交手的經過,所以大概猜得到你有什麽能力啦~」


    我曾經在利榭爾首都赫倫的競技場跟貝魯加打過一場,搶走了他的稀有技能「古龍的外殼」讓他無法龍化,才勉強獲勝。


    沒錯,夏妮亞確實可以輕鬆猜到我的能力。


    「但是我想你聽聽也沒損失吧。」


    我是主動要說的,她應該沒必要阻止我才對。


    「嘖嘖嘖,如果你解釋了自己的能力,那我就得說明自己的能力,感覺不公平啊。」


    她的手指像節拍器一樣晃了晃,然後從椅子上起身。


    「還有啊,我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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