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唐寄瑤帶著眾人趕到這裏,少年與女孩早已消失在道路轉彎之處。唐韻蘇率領手下朝正午離去的方向緊追而去,隨後趕到的唐旭坤見女兒受了傷,便想叫她先回去等待消息。


    但唐寄瑤死活不肯,說自己隻是受了輕傷而已。藍皓月道:“外祖母會不會太過著急?”


    唐旭坤道:“母親經曆過大風大浪的,區區小事不足以讓她焦慮。隻不過這奪夢樓著實囂張,竟敢到唐門來犯事。即便這次逮不到那盜賊,我們也會找到芳蕊夫人問個清楚。”他說到這,看看唐寄瑤道,“家中現隻有你母親照應,你還是趕緊回去,萬一有事,還需要你來傳信。”


    唐寄瑤雖不情願,但覺得父親說的也不無道理,便想叫藍皓月一起回到唐門。但唐旭坤卻道:“皓月還是留下較好,我們都沒有與正午交過手,她在這裏對我們有利。”


    “可她也受傷了啊!”唐寄瑤不平道。


    藍皓月淡淡一笑:“隻是被踢了一下,沒什麽大事的。”


    唐寄瑤無奈地歎了一聲,隻好帶著一群手下先趕回唐門待命。


    唐旭坤見她已離去,朝藍皓月道:“皓月,寄瑤遇事太過魯莽,我才叫她回去,你不要介意。”


    “舅父,我明白的。”藍皓月說了一聲,望見前方人影攢動,不由擔憂道,“正午輕功超群,我怕咱們的人是追不上他了。”


    唐旭坤一笑道:“不礙事,我早已命人在這四周的去路上全都設下陷阱,除非他真是插上了雙翅,不然必定會中埋伏。”


    他言語之間頗帶得意,藍皓月也大感踏實。這時有唐門子弟趕來請唐旭坤前往路口查看安排,他想帶著皓月一同前去,但藍皓月忽而想到剛才離去的那少年與女孩,心中不禁一驚,忙道:“舅父,我還是留在這裏等你們好了。”


    唐旭坤以為她因傷不肯多動,便簡單交代了幾句,帶著部下匆匆離去。


    ******


    藍皓月等眾人都已隨他遠去,而唐韻蘇的部下也還未曾回來,她略一思忖,便忍著肩上傷痛奔向小道那頭。


    這條幽僻小徑上樹影婆娑,遠處的追逐聲漸漸渺茫。她掠過片片草叢,剛要落地忽覺四周風聲驟起,藍皓月於半空中擰腰掠至道邊高樹,而此時已有無數道銅絲交錯成網朝她頭頂罩下。


    “是我!”藍皓月疾呼出聲,揚劍一擋。原先即將要將她全身罩住的銅網忽而飛快收回,與此同時,自兩邊的樹上閃現出黑衣人影,其中一人低聲道:“藍姑娘,你怎麽獨自一個人到這條路上來?”


    藍皓月這才鬆了口氣:“我想看看你們這有沒有什麽收獲。”


    那人搖頭道:“現在還沒有什麽動靜,不過這條路的盡頭也有埋伏,你再往前可要小心了。”


    藍皓月聽他這樣說,不由有些詫異。之前那少年與女孩明明就是從這條路走的,難道他們已經越過埋伏離開了此地?她心中這樣想著,便與這幾人告別,又重新往前疾行。


    又過了一程,前方的道路越發狹窄難走,兩邊樹木叢生,黑黢黢的遮蔽了月光。藍皓月的腳步不由漸漸慢了下來,卻正在此時,自道邊樹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似是有人正往這邊快步走來。


    “是誰?”藍皓月緊握劍柄,回身問道。


    樹後的人略微停了一下,低聲道:“藍姑娘,我奉命前來請你即刻趕回唐門。”


    藍皓月一怔,隨即淡淡道:“哦?是我舅父派你來的?”


    “正是。”那人應了一聲,撥開灌木叢,俯首走上前來。藍皓月注視著他,見這人身穿唐門子弟常服,一身深紫,腰纏墨黑緞帶,麵容籠在樹影之下,看不太真切。


    藍皓月心中微有異樣之感,唐旭坤明明才走,怎又會叫人來喊她回去?她表麵上不動聲色,朝前走了一步,道:“我對這裏不太熟悉,你給帶路吧。”


    “是。”那人低頭轉身,帶著她朝小路前方走去。


    “不是要回唐門嗎?為何反而朝前去?”藍皓月跟在他身後,不緊不慢道。


    那人笑了一笑:“從這邊繞過河邊更快一些。”


    藍皓月不再問話,隻是悄悄握緊了劍鞘。那人腳步輕快,但她還是看出他在邁步之時身形微頓,腰間略帶僵硬,似是有傷在身。忽然想到方才與正午一起前來的人,正是被自己一劍刺中腰部才退了回去。


    藍皓月冷笑一聲,忽而止步朝著另一邊喊道:“舅父,你怎麽過來了?”


    那領路之人聞音一怔,藍皓月趁機抽劍朝他腰間挑去。那人身形一縱,朝後翻越而過,袖筒中射出一道袖劍,直往她麵部刺去。


    藍皓月抬臂揮劍,才擋住了那利劍,忽覺身後又一股疾風襲來,有人正出掌偷襲她後背。她飛身而起,在疾旋之中出劍反削後方。不料劍身剛觸及偷襲之人的手掌,便有一陣剛猛異常的內力澎湃湧來,將她淩厲的劍勢橫生阻住。藍皓月雙足飛踢,全力壓上,那人掌上套著鐵製利爪,手腕急轉,猛地將煙霞劍死死扣在爪間。


    此時先前帶路之人亦揮動袖劍封住藍皓月的後路,左手雙指一彈,數點白芒忽閃而出,甫一遇到夜風便彌散出淡淡輕煙。這輕煙淡似薄紗,在藍皓月身邊縈繞不散,她正以內力與那偷襲之人抗衡,待到察覺到異樣時已是視線模糊,呼吸急促。


    藍皓月心中一寒,意欲撤劍返身,無奈雙腿發軟,竟絲毫動彈不得。身後之人一把扣住她的咽喉,將她拖向道邊灌木叢中。


    ******


    藍皓月雖不能反抗,但神誌尚存,朦朧中覺得被那兩人架了起來,搖搖晃晃地又行了一程。忽而聽到前方傳來喝問聲,似是留在路口的唐門子弟發現了他們。


    她的心裏燃起了希望,急欲想開口求助,可自己卻連眼睛都睜不開,隻聽身邊的人沉穩應道:“藍姑娘遇到了奪夢樓的人,被迷煙所傷,已經無法再撐下去,我們得將她即刻送回唐門。”


    守路人認識藍皓月,又見這兩人亦穿著本家族的深紫常服,又盤問了幾句,兩人均是不慌不忙應答如流。於是原先在路口設下埋伏的人退至一邊,竟讓這兩人帶著藍皓月通過了關卡,直奔唐門後方的河流之畔。


    路上又有人自遠處趕來,與這兩人會合在一處,低聲交談了許久。藍皓月隱約聽到那人的聲音,竟就是之前離去的正午。他此番回來,在言談間似是又提到了“神珠”“劍法”之類的,三人合計一陣之後,便一言不發地將藍皓月帶往河邊。


    藍皓月心急如焚,耳聽得水流潺潺,不知他們要將自己如何處置,又覺身子一沉,竟被人扔了下去。但聽“砰”的一聲,竟是掉在了硬邦邦的船板上,那三人隨即躍下河岸,撐篙疾行而去。


    她全身酸麻,又被這重重一砸,一時支撐不住,漸漸地昏迷不醒。這一艘小舟便趁著夜色順流而下,駛向遠處。


    ******


    天色漸漸放亮,成都城外的小徑上,村民們趕著牛兒去田間耕種,時有孩童追逐打鬧,在田埂上歡笑連連。遠處一派青綠,襯著浮雲皚皚,水流清清,別有鄉野意趣。


    紅衫女孩正挽著少年行於道上,見田間水牛哞哞,埋頭耕作,不由停下腳步,笑盈盈地看著這一幕農耕繁忙景象。


    “莞兒,你又在看什麽?”晨陽初露,淡金色的光芒灑在少年青衫白袷之上,更落在他的眸間,令他原本沉寂的眼中漾出墨黑微光。


    “嗯?在看他們種地啊!”莞兒戀戀不舍地回過頭來,帶著他繼續前行。


    少年微微揚起唇角,道:“各處種地還有什麽不同?我們羅浮山下不是也有村子嗎?”


    “這邊的田地跟我們粵地的不太一樣呢!”莞兒想向他解釋,可想了半天又不知怎樣才能說清楚,索性便換了話題,“小師叔,我們忙了一晚上,是不是得找個地方歇歇了?我再這樣走下去,隻怕走著走著就會睡著了!”


    少年腳步略略一慢,側身道:“既然已經天亮,你就該去唐門將神珠送還給他們了。”


    莞兒一撇嘴,不悅道:“你又來了,都不讓我休息一下就要差使我幹活!”


    少年溫和地笑了笑:“我知道這一次辛苦了你……隻是我們既已奪回了神珠,就不要再延誤時間,不然唐門的人還以為神珠仍在奪夢樓那邊,豈不是要掀起兩方爭鬥?”


    “哼,他們昨天那樣蠻橫無理,你竟然還真的去追回了神珠……”莞兒說著,舉起手中短劍輕輕敲向他手臂,少年聞得風聲,一下子就將劍鞘抓在手中。


    他故作生氣道:“你竟敢以下犯上?”


    莞兒咋舌道:“不敢不敢,小師叔,在我心中,你是最最尊貴的人。”


    “那我說的話你聽是不聽?”


    “這……唉,好好好!不過……”莞兒轉了轉眼眸,賴在他身邊,“你總得先找客棧落腳才是啊!”


    莞兒當下帶著少年一路問訊,好不容易才在城南找到一家小客棧。


    當時已近中午,安頓好住處後,她本還想歇息一陣,卻被少年義正詞嚴地教育了一通,從江湖道義說到為人之禮,她連連求饒,道:“我的好師叔,不過就是稍稍晚去一會兒,唐門的人還能急得上牆?”


    少年才欲開口,她忙撲上前按住他的手臂,道:“你可別再拿那些大道理來教訓我,我隻有一個條件……”


    “說。”


    莞兒狡黠一笑,伏在他身邊道:“我替你跑腿,你就帶我多玩一陣。”


    少年微微蹙眉,想了想才道:“你又想去哪裏?”


    “峨眉。”莞兒脫口而出,顯然是醞釀已久,就等著他問話。


    少年原本平靜的神色忽而一滯,垂下眼簾不做聲。


    “怎麽,不願意啊?”莞兒失望地看著他。


    “不是……”少年的情緒有些低落,又有些悵惘,低聲道,“那是我的家鄉,你不知道嗎?”


    “原來如此!難怪師傅說你不是嶺南人。這樣好了,我現在就去唐門送回神珠,你在這裏等著我回來啊!”莞兒沒察覺到他複雜的內心,喜滋滋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從背後包裹中取出那個精雕細琢的盒子,一陣風似的跑出門去。


    少年聽到房門關上的聲音,又靜靜地在桌邊坐了許久,才扶著桌沿慢慢走到窗前。窗紙薄而透光,外麵陽光正豔,拂在他臉頰上。他伸手觸到窗欞,指尖輕撫著木刻的花紋,這圖形,讓他想到了故鄉,想到了那間簡陋的草棚,想到了滿臉胡須的爺爺……


    ******


    他在客棧等了很久,窗外的陽光漸漸黯淡,溫暖的感覺遠離他而去。客棧的夥計送來了晚飯,他獨坐在桌邊,躊躇了一會兒,問道:“從這裏到唐門需要多久?”


    夥計一邊擺著碗筷,一邊道:“半個時辰吧,公子想去?”


    少年低眉想了一下,道:“中午出去的那個小姑娘,是去了唐門嗎?”


    夥計一怔:“應該是吧,她出門前也向我打聽來著。不過照理說,早應該回來了。”


    少年眉宇間微微一蹙,夥計見他不再說話,便退了出去。他能感知到屋內的溫度漸漸低了下來,想來天色已晚,可莞兒卻還是沒有回來。


    隱隱的不安襲上心頭,昨夜離開那個姓藍的姑娘之後,他與莞兒追到了與正午一起的那個人。交手之時,正午返身回來搭救同伴,他與正午再度交手,在莞兒的配合下,奪回了定顏神珠。正午雖然受了他一劍,卻帶傷逃離。他原本也並不想與什麽奪夢樓結仇,既然已經奪回神珠,便不再追趕。


    其實當時便想將神珠送回唐門,但莞兒扭傷了手腕,她雖逞強說不要緊,可他擔心正午再集結了同伴回來尋仇,於是就先帶著莞兒回避。待得替莞兒敷好藥膏後,她又說身體乏累,他隻得陪著她在林間休息。這樣拖拖拉拉的,錯失了還珠的機會,他素來不喜拖泥帶水,凡事講究幹淨利落,因此到了今日,就催促著莞兒盡快將神珠送回去,免得唐門的人還在外搜查。


    可如今莞兒很晚還不回來,倒令他自責起來。她不過才十四歲,又扭傷了手腕,若是再遇到奪夢樓的人,豈不是凶多吉少?


    這樣想著,少年下定了決心,伸手一摸,握住桌上古劍便想往外走去。可正在此時,窗外傳來的一陣話語聲引起了他的注意。


    作者有話要說:吃不消了……今天早上覺得難受,一量體溫39度多。下午去了醫院掛水,現在是一點力氣都沒有,走路都搖搖晃晃。


    因為更新也需要重新排版什麽的,所以這幾天隔日更,我放在存稿箱了。時間都安排在中午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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