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泥哭得跟死了爹媽樣淒慘,一抽一抽的,最後,那點不值錢的鱷魚淚擠不出了,卻因之前哭得太狠,現在怎麽也停不下來,紅著眼不住抽氣,看得眼前男人的心也跟著一上一下吊得慌。


    擁著她到床沿坐下,顧宸替她拉好裙子的拉鏈,一手胡亂抹了抹她臉上的淚,不甚耐煩地開口道,“哭什麽,昨晚叫得那狠也不見你哭。”


    見他一開口又是昨晚,尤泥嘴一扁,抽泣得更厲害了。


    “好好好,不說就不說好不好?反正做都做了——”他哄著她,當然最後那句是含糊著呢出的,沒讓她聽見。


    “那你還不走,快走。”她撅嘴哼哼,比他更不耐煩。


    瞧瞧,這女人原形畢露了吧,你真當她是嬌嬌公主好言好語哄著她呀,轉眼她就騎到你頭上撒尿。


    顧宸也被她理直氣壯的話噎得一怔,心裏算是終於看明白了,這女人你就不能對她心軟,否則就像他現在,跟她耗在這裏,要說留下吧,他好像的確沒這個立場;可要說順著她心意走了,他又覺得自己挺憋屈,被個女人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


    不等他繼續猶豫,外邊停車聲突然想起,然後便是大門被打開的聲音,搞得房間內這對偷情野鴛鴦均是一驚。


    顧宸還是相對鎮定的,拿眼神瞥了眼麵前咬著唇不說話的女人,那眸中意思是:你家那位回來了?


    尤泥先是不斷搖頭,然後又是頻頻點頭,完全六神無主的樣兒,看得顧宸一陣好氣,恨鐵不成鋼地啐了句,“敢打野食就別怕被捉奸在床——”


    收拾起一地淩亂的衣物,顧宸揀出自己的,迅速穿戴整齊,轉眼就從偷情野鴛鴦重新化身貴氣衣冠禽獸一枚,一把牽起還愣坐在床上不知所措的女人,堂堂正正地出了房間,跟走在自己家似的。


    說實話,當牽著身側傻愣愣小女人來到大廳,第一眼見到開門而入的男人時,顧宸呆住鳥,夾雜著點點不可置信。


    眼前一身嚴肅正裝的大氣男人,顧宸是認得的,何止是他認得,廣大人民群眾也認得,看過新聞聯播吧,每次當主持人報出某活動某會議一溜兒的首長名單時,這位都是響當當其中之一,能得到一個鏡頭特寫的人物。


    顧宸有點不是滋味,握著身側女人的手都緊了緊,他當是哪個男人養出這麽一隻勾人的小嬌嬌,原以為能夠如此大手筆的,少說也該是七老八十的糟老頭子了,否則這小東西也不會欲求不滿地出來勾人,可現在一見,人頂多四十五六的年紀,男人的頂盛時期,功成名就,一個男人一生所追求的東西他都占全了。


    “小泥,帶朋友回來了?”那男人看見顧宸,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詢問地看向紅著臉不知所措的尤泥。


    嗯,這樣都還能不動聲色,果然是見慣了大場麵的,顧宸有點噎得慌,尤其是聽到身側那死女人迫不及待的回答之後。


    “不、不是朋友,不是。”多欲蓋彌彰喏,她眼神慌亂,趕忙重重甩開他牽著她的手,跟甩開粘人的臭蟲一樣。


    顧宸氣得咬牙,還不待他發作,便又聽得一個軟綿綿的聲音從門外由遠及近——


    “是不是那丫頭又沒用的縮回家來了?老娘真是白養了她這麽多年,見個男人跟見鬼似的 ,白白浪費了那張好臉……”罵罵咧咧的聲音,卻帶著點兒難以言說的軟綿勁兒,讓人不覺難堪,反覺餘韻無窮。


    進來的是個身著淺綠旗袍的女人,酒紅色的大波浪卷發披散,踩著一雙七寸高跟,五官精致迷人,卻毫無張揚之氣,顧宸對她的第一印象就是——豔,卻又不是那種大俗的豔,更不是那種世俗風塵的豔媚,而是一種含而不露的風情,世人俗稱這種女人為……尤物。


    顧宸下意識地看了眼身側的尤泥,見她此刻正撅著嘴不知在小聲念念著什麽,頗為好笑,一個是大妖大媚的尤物,一個是小嬌小氣的妖精,這一大一小兩人倒真真是有趣兒。


    “曼曼,你別老是罵小泥了,她朋友還在呢。”這時門關處的大氣男人有動作了,將搭在手腕上的淺綠勾邊坎肩取下,蓋在門口氣呼呼的女人肩上,出聲沉穩,看著尤曼的眼神中無奈夾雜著寵溺。


    顧宸也不是沒眼力勁兒的,僅那男人一句話一個動作他就看出來了,人家的心思都在那尤物身上了,除了最初進門那會兒,根本都沒再看身側這焉答答的小泥巴團兒一眼。


    他徑自思量著,那廂滿肚子火的尤曼終於注意到家裏多了個人了,眼神繞著尤泥與顧宸兩人轉了幾圈,最後定格在尤泥身上,開口,“喲,今兒個終於開竅了,真是難得呀。”


    尤泥就始終撅著個嘴不搭腔,蹙著眉埋怨死她小姨的樣子。


    “懂得覓食就說明還不想死,多交交‘朋友’就乖了,別學你那矯情的娘,自以為情比金堅,實際上自討苦吃,賠進自己的命不說,還留下你個小可憐,孤苦無依的。”尤曼還在絮絮地說。


    “哪個想死了?要不是得了這個鬼病,哪個要像你一樣到處‘交朋友’?”


    嘿,這小泥巴團兒炸毛了,握著小拳頭氣勢洶洶地瞪著她家小姨,在說到“交朋友”時候,她還意有所指地瞄了眼尤曼身後的大氣男人。


    她小姨被她突然爆發吼得一愣,然後回過神來,就不得了了——


    “好啊好啊,老娘幾十年對你這小不死的好吃好喝供著,如今倒是養出隻小白眼兒狼來了!”尤曼氣得哼哼,抖著手指著對麵的尤泥,尖細的高跟在地上跺得噌噌響。


    顧宸有些傻眼,真擔心地板被蹬碎了。


    “我、我又沒求著你養!”小泥巴團兒臉臊得厲害,朝著她小姨大吼。


    她覺得沒麵子了咩,當著兩“外人”的麵,她小姨這樣揭她的短,搞得好像她是個吃軟飯沒用的。


    尤曼又是個能吃虧的?聽著這小不死的這麽無理取鬧,就差能動手掐架了,早沒了什麽風情氣質,怒紅臉照樣朝那小不死的吼,“你能耐呀,不要我養你別吃我的穿我的呀,如今翅膀硬了不是,老娘還就不信了,今天收拾不了你!”狠狠甩開腳下的高跟鞋,尤曼怒氣衝衝一屁股坐上沙發。


    “你、你得意什麽,大不了,大不了……”小泥巴有點心虛,紅著眼就開始結巴,手指揪來揪去就是不敢放出後半句狠話。


    大不了本小姐不要你養!


    就是這句話,她身側的顧宸都替她鼓了一肚子的勁兒,可這小孬貨“大不了”半天,硬是沒能哼出一個字來。


    顧宸有點看不下去了,瞧瞧那沙發上氣勢洶洶的女人,再瞧瞧身側眼睛越來越紅的小泥巴團兒,再看看那個始終袖手旁觀,絲毫沒想要插手的男人,他都替這沒用的小泥巴感到憋屈,原以為是個被金主豢養的小嬌嬌,現在看來,這根本就是被後母虐待的灰姑娘。


    心中憐惜一擴散,顧少爺頭腦就開始發熱,然後行動就不受控製了。


    “咱們走。”氣勢十足一聲吼,顧少爺一把牽起身側不知所措的小泥巴團兒,大步向外而去。


    這位爺是打定主意要當那拯救灰姑娘的王子了,可他是沒注意到他身側被他拖著走的灰姑娘喏,她強著個身子,一步三回頭,就去看那沙發上氣紅眼的女人,那女人一看向她,她又不甘示弱地鼓著臉瞪回去。


    “站住!”兩人行至玄關處,身後一聲清喝傳來。


    顧宸邁出的腳條件反射地一頓,然後便毫不猶豫地繼續向外走,卻——


    走不動,像被什麽給絆住了。


    顧宸回頭,看向身側的尤泥,這一眼,生生將顧少爺的自以為是之心敲成一片一片的,稀裏嘩啦碎了一地。


    你說是不是活見鬼,那小不死的她還真就聽話地站住不走了,任你怎麽拖都拖不動,手腕兒都被拽紅囉。


    卻見沙發上原本罵得正狠的女人幾步跟上前來,牽著那小泥巴團兒就回到了大廳,兩人麵對麵坐在沙發上,她指著那小孬貨的額頭教訓,“真真是小沒良心的,聽不得老娘的話是不是?不過是說你幾句,隨便來個野男人你就跟著跑了?也不怕人家別有用心把你給賣了去!”


    顧宸這下是真怒了,這女人顛倒是非的本事跟她罵人的本事一樣強,最可恨的是,那小泥巴團兒聽了她小姨的話,她還頗為怨懟地瞪了他一眼,那一眼跟刀子似的,戳得顧少爺的那顆心肝兒,無法言說地緊。


    卻還沒完,尤曼繼續替那小不死的甩出最後致命的一刀,朝著顧少爺道,“先生貴姓啊?我家這熊孩子她腦子有點不好使,若她對您說了什麽做了什麽您別當回事,我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大也不容易,還請您高抬貴手別再糾纏她了。”


    瞧瞧,瞧瞧,什麽叫做‘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眼前這女人兩樣都占齊了!


    顧少爺懷著滿腔的憤怒離開了,臨行前他看了別墅中始終不發一語的男人一眼,像是終於有了點眉目,敢情兒人家不是不勸架,而是將那兩娘們兒反複無常的秉性摸得倍兒清!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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