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九,晴,春光明媚。


    一大早,蔓蔓就端著洗臉水進屋,將我從被窩裏給拎了出來,“二小姐,快醒醒,今兒是個大日子,大小姐那邊都收拾好準備出發了,你可不能再賴床了呀!”


    我揉著眼,渾渾噩噩地爬起來,坐在妝台前任她擺弄捯飭。


    的確,今天是個大日子,但不是我的大日子。


    出生在以醫術聞名天下的國公府的我,隻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所有人的視線,都聚焦在我那個醫術天下第一、美貌天下第一的大美人姐姐身上,沒有人會注意到我這個呆子。


    其實,我真的……一點也不呆!


    我非但不呆,還很聰明,因為我是個穿越人士,但我穿越過來的時候,這具身體的主人隻有三歲。


    你可以想象一下,當‘hello’、‘excuseme’等詞語從一個古代的三歲孩子口裏蹦出來時,她的家人沒把她當場摔死,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我的運氣不怎麽好,穿越到一個以醫術飛黃騰達的醫藥世家。


    這個家裏的人,個個精通醫術。


    於是,我當天就被他們集體會診,紮針、拔火罐、刮痧、喝中藥、泡藥澡,凡是能治病的方法,幾乎都在我身上實驗了一遍。


    三天後,我‘瘋言瘋語’的毛病終於被他們‘治’好了,不再胡說八道,卻落下了後遺症——神情變得有些呆滯,反應也總是慢半拍。


    大家都說我傻了。


    其實,我特麽根本就沒傻,我隻是在說每一句話之前,都會思考個三五秒鍾,斟酌一下這話該不該說,以免自己再‘瘋言瘋語’的嚇到大家而已。


    但他們非要說我傻,說我呆,那我也無話可說。


    後來我發現,做一個呆子其實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出生在醫術世家,我的哥哥姐姐堂哥堂姐從識字開始,就被逼著每天背誦各種藥材名,功效,毒性等,一個個苦不堪言,小小年紀就喊著活得沒意思。


    相比之下,我的日子就要好過多了,沒有人會來強迫我這個呆子去背誦那些複雜得讓人腦瓜子疼的藥材名。


    於是,我心安理得的當起了呆子,且一當就是十三年。


    十六歲,是白家所有的孩子都要跨過的一個檻。


    白家祖上以醫術發家,如今雖然貴為世襲罔替的國公府,但白家人懸壺濟世的精神不改,每個孩子在過了十六歲後,都會被‘趕’出去曆練,這是屬於白家的孩子特殊的‘成人禮’。


    所謂的曆練,其實就是自己去街上開個藥鋪,替人看病。


    我的胞姐名喚白姝,是白家這一代裏唯一的女大夫,她即將去曆練的地方,是白家位於京城中的最豪華的一間醫館,濟世堂。


    白家所有的孩子,都必須學醫,這是祖上傳下來的規定。


    我雖然是個呆子,但祖上傳下來的規矩不能壞,這些年來,我古代的爹娘想盡辦法教我醫術,但我對學醫根本就沒有興趣,在爹娘唾沫橫飛地授課的時候,我總是神情呆滯地望著屋頂的橫梁。


    在曆經了無數次失敗的授課後,爹娘終於放棄了讓我學醫的打算,我暗暗鬆了口氣。


    但爹娘認為,白家的孩子將來從事的職業,一定是要跟醫道相關的,我雖然是個反應遲鈍的呆子,但終歸並不傻,爹娘覺得我適合學配藥,好歹也算是跟醫道扯得上點幹係。


    因此,我被逼著學了不少有關藥物的知識。


    但其實,我根本就用不著學這些,因為我穿越以前,本身就是一位在讀藥劑師。


    我和阿姝姐姐是雙胞胎,待遇卻天翻地覆,她是全家人的掌上明珠,而我是個呆子。


    出生在白家的我,就算是個呆子,到了十五歲也得出去曆練。


    可我根本就不會替人看病診治啊,怎麽辦呢?


    我那聰明卻偏心的娘給我了想了個辦法,讓我隻替人看些小毛病,但凡有大病的,就讓病人去找阿姝姐姐。


    我覺得這法子,甚好。


    梳好妝,蔓蔓替我換了一套天青色的素色衣裙,我拿起自己設計的單肩小包包,背上滿滿一袋瓜子果仁,悠哉悠哉地出了閨房門。


    家裏所有的長輩們都陪著阿姝姐姐去豪華大藥房了,庭院裏冷冷清清,但我並不在意。


    蔓蔓一直將我送到側門,雙手扒在門框上,含著熱淚叮囑我:“二小姐,你可一定要回來啊,要是有人來拐你,你可千萬別跟人走!”


    我笑笑,認真地點了點頭。


    這個傻姑娘,她真以為我是個傻瓜呢。


    我行醫曆練的地方,在一條不是很繁華的街道上,位於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這種地方,病人能找得到才怪。


    但我娘和我要的就是這種效果,沒病人才好,省得我看病治死了人,白家的金字招牌就要被我砸了,屆時,我那國公爹爹肯定會被我給氣死。


    開了門,將包包往櫃台後一放,我的偽行醫生涯就正式開始了。


    店門上空空蕩蕩的,連個招牌也沒有,這怎麽行呢?


    於是,我找了筆墨紙硯出來,用毛筆在門口豎著的木牌上寫下了四個大字:不是醫館。


    寫完,我就回櫃台後躺著看話本子去了。


    我都想好了,要是有重症病人來看病,我就說這裏不是醫館,若是感冒發燒啥的小毛病,我就給人開點藥吃吃。


    在我看完十幾頁話本子後,有人拿扇子在櫃台上敲了兩下,問道:“這裏是不是醫館?”


    這一聽就很欠揍的聲音,我太熟悉了。


    他是我的二表哥,當朝二皇子周仕軒,長得跟個妖孽似的,據說風流成性,出了名的浪蕩。


    但他對我,著實好得無可挑剔。


    “嗯,不是醫館。”我連眼皮子也沒抬,用慣用的慢吞吞的語氣回答了他的問題,眼睛仍專心致誌地盯著話本子看。


    “怎麽招呼病人的你?”周仕軒拿扇子在我頭上敲了一記,笑得很欠扁:“我要看病!”


    “你沒病。”我抬眼看向他,慢吞吞地說道,心裏卻想著,這廝的手臂,咋就這麽長呢!


    隔著一個櫃台呢,居然還能用扇子打我的頭……


    看來,得抽空去買一個更寬的櫃台才是。


    “我有病。”他笑嘻嘻地看著我,催促道:“快起來快起來!”


    我愣了五秒,一字一頓地道:“你有病!”


    “嗯?”他愣了一瞬,立馬糾正道:“我沒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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