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醒來時,窗外還是一片昏暗,但已經有人聲。輕而急促的腳步聲走過,偶爾還有人在喁喁細語。這就是永夜的早晨。


    他支撐著坐了起來,隻感到全身依然虛軟乏力。千夜看看四周,這是一個陌生的屋子,開間不大,陳設簡單,收拾得很幹淨,但是床褥被子乃至桌上的水杯等用具卻十分精致,完全不像永夜大陸實用就行的風格。


    千夜先檢視了一下身體,見所有傷口都被處理過,並包紮好。體內細傷無數,大半開始愈合,很多地方還殘留著沒有全部被吸收的藥劑,顯然在昏迷的時候,有人給他服過藥了。


    血氣們變得格外老實。紫色和普通血氣全都蟄伏在心髒最深處,若非千夜著意查探,幾乎以為它們已經不存在了。金色血氣浮停在心髒外,萎靡不振,懶洋洋地一動都不肯動。


    雙生花那一擊消耗實在太大,差點超過千夜的承受能力,到最後他甚至有一種感覺,不是自己把原力和血氣注入原力陣列,而是槍械在主動吸取他的力量。


    這時千夜腹中傳來一陣強烈的饑餓感,空空如也的胃部有點抽疼。他下了床,推開房門。


    外間窗口下擺著一張小榻,兩個少女背靠背坐著,似乎在打盹。聽到開門的聲音,兩張一模一樣的清麗麵孔同時轉過來,又一起發出歡喜的驚呼,“少爺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千夜愣了一下才認出來,這對少女正是阿七和阿九。


    “宋公子和魏世子都來看過您好幾次了,我們立刻去通報。”


    千夜點了點頭,道:“先給我弄點吃的。”


    “廚下早就準備著了。”


    阿七和阿九立刻分了一人出去報信並準備食物,另一個則留下來,捧出一疊衣服鞋襪,準備服侍千夜更衣。


    千夜還有點分不清這對姐妹花,問過後才知道留下來的是妹妹阿九。他很少和人保持這麽近的距離,略有些不習慣,不過隨即就發現少女手腳麻利,動作輕柔,一點都沒有碰疼他的傷口,顯然受過精心訓練。


    千夜和阿九簡短地交談了幾句,這處居所位於宋子寧在黑流城臨時住處的後巷,千夜的私人物品也都收拾好挪到了這邊來。原本那棟小樓毀了大半完全不能住人,而且由於是戰鬥現場,已經被封起來準備接受調查。


    調查?阿九並不知道更多消息,但千夜已經有所預感,不由皺了皺眉,顯然殺掉一個現職的遠征軍師長後麵的手尾還有很多。首當其衝承受這個壓力的就是魏破天了,隻不知道宋子寧在背後做的那些布局是否仍能生效。


    說話間,阿七雙手拎著一口熱氣騰騰的大鍋進來,看不出她嫋娜的體態居然還有這麽大的力氣。鍋裏燉煮的以肉食為主,香氣四溢,千夜坐下來,一口氣吃掉了五六個人的份量才感覺舒服了點。


    看來這對少女在“隱泉商團”受的訓練果然很有用,她們不但準備了足夠多的食物,為千夜收拾的私人物品也擺放得井井有序,尤其是槍械和一些裝備,打包的方式十分專業。


    千夜在檢查自己物品的時候,第一個到的人居然是應該在另外一個街區的魏破天。


    魏破天匆匆走進房間,一屁股在桌邊坐下,看到台麵上比鍋還大的飯盆,立刻毫不見外地吩咐引他進來的阿七,道:“給我也來一份!”


    說完,他抓起千夜那側的杯子,仰頭一飲而盡,然後愕然道:“怎麽是水?”


    千夜剛從裏屋走出來,奇怪地問:“為什麽不能是水?”


    魏破天轉頭吼道:“拿幾瓶酒!”


    走到門口的阿七向千夜投來征詢的目光,酒和食物倒不缺,這兩天魏家和宋家都送了不少補給過來,隻不過魏世子的臉色有點嚇人。千夜點頭,揮了揮手,阿七連忙拉著阿九一起奔出去準備東西。


    千夜看著魏破天,問:“怎麽,心情不好?”


    “一堆爛事!心情能好才怪了!”


    魏破天當下就滔滔不絕地開始抱怨起來,等他吞下了兩大盆食物後,千夜也對自己昏迷的這幾天中發生的事情有了大致了解。


    首先的麻煩,還是來自於武正南之死。這位遠征軍師長的殘骸被宋子寧的原力火焰燒成了渣,那些灰渣裏什麽都檢測不出來。也就是說,武正南墮入永夜的證據不存在了。


    軍部的憲兵監察使張有恒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表示在沒有直接證據的情況下拒絕作出任何判斷,隻是把魏破天所說的事情經過紀錄下來,準備帶回軍部備案。


    說到這裏,魏破天氣得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罵道:“這個姓張的,收了我們魏家那麽多錢,事到臨頭卻還來這麽一手!真他奶奶的不是個東西!”


    魏家在魏破天遇襲的第二天,就把離永夜大陸最近的兩位本家長老調派了過來,他們也對目前的局麵十分頭疼。不管怎麽說,既然拿不出武正南墮入永夜的直接證據,就意味魏破天是在遠征軍的地盤上殺了他們一個現職少將,無論出於什麽原因,遠征軍高層都可能會有很大反彈。


    那個憲兵監察使就是看到這樣麻煩的後續,才果斷抽身事外,讓魏家直接去麵對遠征軍總部。所以,現在要安撫遠征軍高層,靠魏破天和他這次帶過來的人肯定做不到,必須要向家裏求援了。


    一想到這裏,魏破天就禁不住頭痛。與此相比,損失了一名外姓長老和幾個親衛反而成了小事,他最多回去後被不痛不癢地罵上幾句。


    最後,就是第七師和黑流城這個爛攤子。


    由於遠征軍的特殊性,過去這些年裏,第七師其實就相當於武正南的私軍。武正南一死,就算那些軍官們表示服從,魏破天也絕不敢放心使用,否則當初也就不會把城防交給折翼天使接管。


    而實際情況比預計的好不了多少,當武正南的死訊傳開後,第七師當即潰散,四水基地那邊的第七師駐軍有小半士兵逃離了軍營。這些人可都是帶著武器走的,可想而知,今後在這附近的整個三水郡範圍內,會多出不少強盜土匪。


    留下來的那些人也不讓人省心,黑流城的軍營裏已經接連出現好幾起聚眾鬧事,有兩次衝突還相當嚴重,以致於魏家護衛都開了槍,打死了幾名帶頭動手的士兵,最後還是折翼天使到了現場才彈壓下來。


    想要重新整編第七師是個浩大的工程,這幾乎和新建一個師沒什麽區別。魏破天不怕上陣衝殺,可是對後勤補給集訓方麵的事務從來沒什麽興趣,隻要想一想就會感到頭疼。


    火上澆油的是,宋子寧說了一句千夜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後,就消失了,連宋家的護衛都被他甩了大半留在這裏,也不知道本人究竟跑到哪裏去了。看著昏迷不醒的千夜,還有一堆亂糟糟的事務,魏破天覺得自已是一個人麵對這個爛攤子。


    聽完魏破天的抱怨,千夜安慰道:“都是一些瑣碎的事務,沒什麽大不了的,一項項列出來,然後依次解決就是了。有什麽是我能夠做的事情嗎?”


    魏破天搖搖頭,道:“你這次傷得這麽重,還是好好休養盡快恢複,永夜又要不太平了。”


    千夜吃了一驚,聯想到前些日子在暗血城獵人公會聽到的那些消息,問:“要發生戰爭了?”


    魏破天點了點頭,鄭重地說:“沒錯,最近黑暗種族大舉增兵,這裏的形勢已經緊張到驚動了帝國高層,據說白趙兩閥都開始向永夜調動人手,以防萬一。”


    四大門閥中有兩家都動了,就說明事態非同一般的嚴重。


    魏破天有點沮喪地道:“糟糕的是,從軍情分布圖上看,這次三河郡也在鋒線上。所以根本沒有留給我那麽多時間重建第七師,估計能有一個月緩衝期就很幸運了。”


    千夜站起來找出三河郡的地圖,魏破天把自己得到的消息,以及通過帝方邸報正式發布的軍情全都簡單地說了一遍,最後歎了口氣,對千夜道:“我先走了,還有一堆文件要批。唉,本來一件大好的事情,現在弄成這樣。那個該死的武正南,真不知道他究竟是發的什麽瘋。還好你的傷沒有後遺症,否則老子一定要把他所有親族全都挖出來殺掉!”


    魏破天走後,千夜一直對著三河郡的地圖沉思。午後時分,據說已經消失好幾天的宋子寧出現了。


    與焦頭爛額的魏世子相比,宋閥七公子氣色很好,神情也頗為愉快。他一進門目光就落在桌麵攤開的三河郡地圖上。


    “怎麽忽然看這個?”宋子寧問。


    千夜在地圖上虛畫了兩條戰線,道:“上午破天說,黑暗種族那邊很可能會有大動作。從對方陳兵的情況看三河郡壓力很大,而黑流城本來就是這段防線上的重要防禦節點,現在又位於比較突出的位置,一旦有戰事,隨時可能被突襲。”


    宋子寧點了點頭,說:“我也得到了消息。這次動靜弄得很大,連白張兩閥都出動了,我們宋家以往在永夜大陸上隻有一些邊緣產業,但最近也正籌備私軍,隨時準備投入到這邊的戰爭裏。”


    “究竟發生了什麽?難道要打一場全麵戰爭?”


    ps:感謝新盟主聖槍盧錫安、蟲蟲亂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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