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漁鼓,唱道情。我為你唱一段吧。”


    皇甫昭將漁鼓、簡板斜抱於臂中,用指尖拍擊,同時以同一邊的手擠壓筒板使其相擊,拍擊間,手法變幻無窮,聲音高低抑揚,一人一器營造出千軍萬馬之感。


    他以聲助興,說唱著演義故事,冷冷之音自他口中傳出,爽朗輕快。


    他忽而高亢激昂,如狂風驟雨般猛烈;忽而低沉婉轉,如涓涓細流般溫柔……


    歌聲悠揚,隨風而和,餘音繞梁……


    一曲終了,蘇卿卿拊掌讚歎。


    “公子才華技藝又是一絕。”


    “學到些許皮毛罷,我唱腔稍顯不足。”


    蘇卿卿彎了嘴角:“瑕不掩瑜。”


    皇甫昭唇角彎了彎,勾著輕淺的笑容:“卿卿,她真的很好。”


    雲初師的話音響起:“那後來呢?”


    “後來啊……”皇甫昭長舒一口氣。


    “後來皇甫家受了密令,我便即刻動身離開了,沒想到一別竟是一年多,她也已離開了此地。”


    皇甫昭的聲音低沉,仿佛沉浸在回憶中。


    “那日,天空還飄著細雨。”


    “何不去問問三伯三嬸呢?或許他們會知道呢。”


    正說著,就又有人扒拉著那修竹走來了。


    “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小瑾啊。”一位話音一落,就見一中年婦女撥開修竹走了出來,一身半舊不新的衣裳,臉上皺紋堆疊,笑起來眼睛都快眯成一條線了。


    “三嬸,您怎麽在這兒?”皇甫昭驚訝道。


    “我在屋內聽見了聲音,尋思著以為是卿卿回來了呢,便趕過來瞧瞧。”三嬸道。


    三嬸笑著說道:“一年多不見,小瑾又拔高了些啊。”


    她看向雲初師二人,眼角彎下來:“小瑾竟還帶了兩位朋友來,莫不是來找我們家卿卿的。”


    “三嬸。”


    “三嬸。”


    雲初師和子桑寧向三嬸打了招呼。


    皇甫昭點了頭,持著禮節問道:“三嬸,不知卿卿去哪裏了。”


    “欸……”一提起她,三嬸未開口倒先歎了口氣:“她呀,你也知道她倔強得很,非要去找她的爹娘。你說說,這孩子……”


    三嬸頓了頓,沒再開口,一拍掌歎氣。


    皇甫昭頓了頓,輕聲開口問道:“那卿卿可有說去哪裏嗎?”


    “這天南海北的,也沒個準信,我哪能知道啊,我日日在家記掛著她。這不,我一聽到聲音就趕過來了。都快一年了,這孩子也不知道回家,淨去外邊折騰。”


    皇甫昭默了默,她要去尋她的娘親,帶她父親魂歸故裏。


    天南海北,大海撈針,這談何容易。


    “我們家卿卿也是個苦命的孩子,這村都沒出過幾次,上哪去尋她的爹娘……”正說著,三嬸的眼淚便落了下來:“也不知道她在外麵過得好不好,嬸和伯日日在家裏念叨著她,不知道她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小瑾,萬一我們家卿卿被欺負了,在外麵誰保護她啊?她這天殺的爹娘……”


    “三嬸,沒事的,卿卿在外麵一定可以保護好自己的。”雲初師輕輕挽住三嬸的胳膊,安慰了一番。


    她抹了抹眼淚,吸了一通鼻子:“嬸沒事,去嬸家喝粥,嬸剛好熬了米粥,你家三伯還在家裏等嬸的消息呢。”


    “好啊。”


    三嬸領著三人去了他們家裏。


    “三嬸,三伯呢?”


    “你三伯在菜園子裏澆菜呢,你們先坐,我先把廚子收拾好。”


    “我去看看他。”


    三人來到了屋後的菜園子,皇甫昭喚了他一聲。


    “哎……”三伯見到他們,趕忙放下手中的活,迎了上來。


    “三伯。”


    三伯左手微扶著腰迎來上來:“原來是小瑾啊,我還以為是卿卿回來了呢,便趕忙讓你嬸去瞧了。”


    “對,是我。三伯,你的腰還沒好呢。”


    三伯放下手來,掩於身後:“欸,沒事沒事,隻是近些日子累著了。”


    “快走快走,還帶了兩位朋友來呢。”


    皇甫昭笑著點了頭:“是的。”


    雲初師甜甜地打了個招呼:“三伯。”


    “哎哎哎……”


    這麽禮貌可愛的姑娘,三伯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


    “想著你們應該是餓了,正好你嬸熬了米粥。小瑾,快帶他們去喝粥,我澆完這些菜就來。”


    “三伯,我幫你。”


    三伯擺手拒絕了,拿起水瓢大聲笑道:“你們這些年輕人哪能懂菜園子的活喔,快些去喝粥吧。”


    皇甫昭應了下來:“好,那三伯快些。”


    “哈哈,好嘞。不過,我現下還不餓。”


    “走吧。”


    皇甫昭領著他們入了屋內。


    屋子裏的陳設很簡單,但卻被三嬸收拾得幹淨整潔。不一會兒,一桌熱氣騰騰的米粥和幾樣小菜便被端上了桌。


    “嚐嚐吧,你三嬸熬粥還是不錯的。”


    “是的呢,這粥真好喝。”雲初師抱著碗哧溜把整碗粥喝下肚,豎起了大拇指。


    “三嬸,我還要。”


    “好好好,我給你添。”三嬸又添了一大碗給雲初師。


    雲初師乖巧謝道:“謝謝三嬸。”


    三嬸翹起了嘴角,笑道:“你這孩子謝什麽呢,三嬸這裏還有很多,慢慢吃啊。”


    三嬸遞了一碗給子桑寧,子桑寧點頭道謝,在無人注意之下默默挪動了身子,稍稍傾了傾。


    “小心燙,燙到舌頭你又要哭了。”子桑寧對她咬著耳朵說道:“要是讓你皇甫公子瞧見了,多丟臉啊。”


    說話怎這般莫名其妙。


    首先,她沒惹他吧。


    其次,她沒惹他吧。


    最後,她沒惹他吧!


    黃鼠狼拜年,不安好心。


    雲初師“哦”了一聲,瞪了他一眼,一副“要你管”的凶巴巴表情。


    子桑寧眼眸微眯,從喉嚨深處溢出一聲低笑。


    雲初師在他的笑聲之下想起了她某一次和子桑寧出去麵攤吃湯麵不小心燙到舌頭的事情。


    那還不是得怪他,明明是他騙她說一點兒都不燙,她才一口把湯喝下去的。


    一想到這,雲初師的拳頭又暗自緊了緊。


    她大大方方地彎唇笑了:“師兄,真的一點都不燙,很好喝的,你快試試吧,師妹可不會騙人呢。”


    子桑寧意味深長的薄唇輕抿著,三字輕飄飄出口:“我不信。”


    雲初師獨自懊惱,低下頭拿著勺子慢慢吹起來,不再理會他。


    在飯桌上,三嬸和皇甫昭絮絮叨叨地聊著蘇卿卿以前的事。


    聽得倦了,雲初師便找了個借口溜了出來。


    好巧不巧,她偏偏就溜到了屋後的菜園子裏。


    陽光底下,三伯在菜園子裏澆菜拔草,時時不時站起身來捶了捶腰,擦擦頭上的汗珠。


    水珠垂滴在菜葉上麵,晶瑩剔透,在陽光的照射下發出五顏六色的光芒,宛如七彩虹。


    陽光透過水珠,折射出絢爛的光線,仿佛給整個菜園子披上了一層夢幻的薄紗。


    雲初師做賊似的躲在陰暗角落裏,豎起耳朵聽著三伯的自言自語、絮絮叨叨。


    什麽菜要好好長啦,多喝點水,多曬些太陽啦,他的腰有些彎不下啦……


    雲初師唇角勾了勾,露出個輕快的笑容來。


    一股淡光起,悄悄環繞在三伯身邊,淡淡暖意注入他身內。


    在暖光的籠罩下,三伯的身影仿佛變得柔和起來,他佝僂的腰背也似乎挺直了一些。


    三伯輕輕拭去額頭的汗水,深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他繼續低頭勞作,嘴角掛著一絲滿足的微笑。那笑容,如同初升的陽光,溫暖而明媚。


    菜園裏的菜苗也在暖光的照耀下,生機勃勃,翠綠欲滴。


    大功告成,雲初師收回法力,歡快地拍了拍手掌。


    她欲轉身離去,後麵不知何時站了個人。


    四目相對,雲初師嚇得跳了起來,彈了幾彈。


    “啊……”一聲尖叫還沒出口,便被捂住嘴巴,話隻能咽下肚子裏。


    三伯聽到動靜回過頭來,卻什麽都沒瞧見,以為是錯覺,搖了搖頭,又低頭勞作起來。


    這腰彎下去好像不疼了,三伯又彎了彎腰,果真不疼了。


    看來,開春了,這些花菜也舍不得看他辛苦,派了個花仙子來治好了他的腰疾。


    三伯無聲笑了笑。


    二人早已閃身離去。


    “子桑天師,你嚇死我了。”雲初師回過頭去,三伯沒有發現他們,她才大聲了一點。


    雲初師撫了撫心口:“你要幹什麽?你知不知道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


    子桑寧勾了唇角:“你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雲初師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我在做好事,行善事,不要睜眼說瞎話。”


    子桑寧環手抱臂,沉聲隨意般說道:“在天師麵前動用法力,你不怕你的皇甫公子知道你的身份嗎?”


    這和瑾瑜有何幹係?


    這個小人,一肚子壞水,淨拉人下水。


    雲初師強裝震動溫和笑道:“子桑天師,你氣死我對你有什麽好事呢。”


    “沒,開心。”


    “開心你個大頭鬼!看我今日不狠狠暴揍你。”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雲初師捏拳想打子桑寧,卻被他輕易躲開了。


    “打不到打不到,哈哈哈。”


    雲初師氣呼呼:“你……我不揍你一頓,我跟你姓。”


    二人身影在青石小徑上飛快穿梭,帶起一陣陣微風。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他們身上,形成斑駁的光影。


    子桑寧身姿矯健,輕盈地躍上了一旁的矮牆,回頭看向雲初師,眼中閃過一絲挑釁。


    突然,子桑寧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身形一閃,消失在牆的另一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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