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照拿到錢就帶著秦特置產去了。


    星期天, 陽光明媚、晨風習習,趁著早上還不太熱,孩子昨兒就提前寫完作業, 又想跟一起去, 那就去唄。


    林晚照一頂米黃色的遮陽帽,白色休閑的短袖配七分褲, 搭米色涼鞋。秦特現在的衣服都很像祖孫套裝, 衣服像就算了, 更讓劉愛國無語的是, ?祖孫倆鼻子上還一人架一付小墨鏡。


    劉愛國瞅瞅外頭,“太陽還沒出來哪, 戴哪門子墨鏡啊。”


    “一會兒就出來了。”以前看別人戴墨鏡, 林晚照總覺是瞎臭美。現在她不那麽想了,太陽大的時候的確戴墨鏡更舒服。


    秦特什麽都是跟姥姥學,姥姥是她的人生導師,所以,姥姥戴墨鏡,她也戴。


    就是姥姥的米色小挎包, 她也買了一個, 倆人一模一樣的挎著,甭提多神氣了!


    翠丹媽過來都說,“咱們二嬸得是全村最時髦的老太太。”


    林晚照說,“那不能,趙嫂子比我時髦。”戴墨鏡的事, 她就是跟趙嫂子學的。


    翠丹戴著個休閑的鴨舌帽,跟她媽抱怨,“我說也買個墨鏡吧, 媽你就是不給我買。特特姐戴著多好看哪。”


    “買買,下回就買。”由於以前港片的誤導,翠丹媽對墨鏡有偏見,覺著那是壞學生才戴的。可人家秦特學習甭提多好多刻苦了,看秦特也戴,她也就打算給閨女也買一付。


    不隻給閨女買,翠丹媽笑,“明兒我也買一會兒。”二嬸這把年紀還戴哪。


    劉愛國心說,?\?老娘們兒簡直要瘋!然後,回屋悄悄把林晚照給他買的墨鏡揣兜裏,出門去了。


    因為林晚照連續買小院兒,搞的?賣房的青年人都在想,是不是真的要拆遷了?問林晚照哪裏得來的消息?


    林晚照很有\?鬼心眼兒,擔心人家不賣給她,她就特別坦誠大方的說,“不一直有?信兒麽。你不知道?”


    “我早五六年前就知道了。要不我也不能蓋?一大片房?“


    “早晚能拆。你要有錢就留著?房,拆遷肯定虧不了。”


    “我也想留,銀行那裏一天一天的利息。”青年人歎口氣,“賣出一套是一套,大媽,咱們就還按原價,我?幾套房,您隨便挑。”


    “我買你多少套了,給我便宜點。”林晚照隨口還價。


    “給您便宜五百。”


    翠丹媽幫著還價,“我嬸子給你帶多少客戶了,你?小院兒快被我嬸子包園兒了!?前的房都沒還過價,你便宜點,不多還,五萬七,我也買一套!”


    林晚照驚訝的看向翠丹媽,“你不是不買麽。”


    翠丹媽??奈,“我原本是沒打算買,可二嬸你左一套右一套的勾人,我就想買了。”


    青年人想想,?位林大媽的確是大客戶,也是福星,還給他帶來不少生意。五萬七的確便宜,可這房九四年就蓋成了,一直放到現在,又是石灰的,現在新房都水泥的了。有人要就不錯,縣裏新樓一直起,他?地兒偏,是越放越不值錢。


    雙方討價還價,最後定在五萬八。


    比以前便宜兩千塊,林晚照不大樂,心裏覺著以前虧了,跟青年人說,“看來以前都買貴了。”


    “成。大媽您以後再過來,我都給您按現在的價兒。”


    “再送我張超市卡。”現在林晚照不要花生油做贈品了,家裏存的花生油能吃兩年。她改要超市卡了,買東西靈活。


    “行!”


    青年人做成??萬塊的大生意,爽快答應。


    翠丹拉著秦特去挑小院兒,她打算跟秦特挨著,以後倆人還做鄰居。秦特是想跟姥姥挨著的,不過,姥姥的院子旁邊一邊是大舅爺一邊兒是小舅爺,被占滿了。秦特隻好在舅爺院子旁邊選一間,翠丹則挨著秦特。


    秦特想把房子寫姥姥??下,送給姥姥。林晚照很嚴肅的說,“財產不比別的東西,誰的就是誰的。?房是拿你的錢買的,就是你的。”


    “我想給姥姥。”秦特說。


    “姥姥有啊。”


    “那也想給。”秦特堅持。


    林晚照心中一暖,“可姥姥更想你自己拿著。”把秦特身份證交給房管局工作人員辦手續,告訴秦特,“你自己拿著,以後你的東西你的錢都你自己學著管,管錢特別重要。”


    望著秦特清澈的雙眸,林晚照摸摸她的頭,“錢非常重要,所以,一??得看好自己的錢。不過,錢也不是一切。”


    哪所上輩子吃盡了沒錢的苦,吃盡了提前散盡家財的苦,林晚照恨天恨地恨孝子賢孫,可在林晚照的內心深處,她仍然這樣認為:錢不是一切。


    上輩子,她覺著,她的孩子比她自己還?要。為著孩子,她熬過了??數的苦日子。她以為孩子走出農村,成為吃商品糧的體麵人,就是對她最大的回報。可到生命的最後的幾年,她才明白,孩子的成功並不是回報,她要的回報是當她老邁時,能有人在身邊照顧。當她孤獨時,能有人在身邊陪伴。她不是父親那樣刁鑽的老人,不會鬧的兒女不安,她隻是希望她的兒女能在身邊而已。她記得劉愛國去後那一個個看不到盡頭的白天黑夜,她每天每天都在思念著她的骨血,那些從她身體裏分裂出去的孩子們。


    她以為她與她的孩子們永遠是一體的,可其實,並不是。


    她的孩子們早已遠離了她厭棄了她,在她的屋外精明的計算著她所用的醫藥開支,你該多出,我該少出,我不占便宜,但我也絕不吃虧。


    錢真的很?要,比親娘更重。


    一個沒有錢的母親所遭遇的一切境地,林晚照都嚐過了。


    可是麵對秦特,?個孩子,林晚照仍想說,錢不是一切。


    我不是希望你回報我,孩子。我為之付出大半生的兒女都不曾回報我。我隻是希望你比我過的好,我希望我沒有得到過的回報,將來,你能得到。


    秦特並不懂林晚照的悲傷,她在想,錢當然不是最?要的,她覺著,她姥姥比世上的一切都重要!


    待工作人員把辦好的產權證遞過來,姥姥對她微微點頭,秦特接過大紅的房屋所有權證,心裏覺著沉甸甸的。


    她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孩子。


    爸爸和繼母在小紅門兒貸款買的那套房子,一買就是登記在秦光??下。現在,她也有房了。


    是不是老天爺看她以前過的太苦,才讓她找到姥姥,讓她跟姥姥在一起的?


    六月初,秦特收到職高班主任寄給她的畢業證。秦特給老師打了個電話,說畢業證收到了。


    老師說,“好好學吧。你成績好,補上一二年,考一所好大學,以後肯定有個好前程。”


    “嗯。”秦特在學校時成績雖然好,卻是不起眼的那類學生,她沉默寡言,很少說話,一放學就回家,跟同學老師的來往都不多。她說,“老師,謝謝你。”


    “我並沒有做過什麽。”她有關注過秦特,有時看到秦特外頭有傷,問她時,秦特總說是不小心磕的。再加上秦特放學就回家,跟同學來往也少。她想過?孩子可能受到不公的待遇,可她也並沒有去了解更多,也沒有報警。


    “褚律師為我打官司,老師你幫了我很多忙。”老師幫著提供過她在學校的成績單,蓋著學校的大紅章,有效力的。


    老師笑了笑,有\?悲哀,有\?心酸,“我是你的舊時光了,別回頭看,向前看吧。”


    窗外柿子樹的綠蔭遮下來,鐵盒子裏的最後一顆巧克力糖吃完,秦特學著姥姥的習慣,把自己存的零用錢,身份證、還有大紅的房屋產權證、她的職高畢業證,一起放進了鐵盒子裏。


    她的舊時光過的很苦,可她不準備遺忘,心理診所的傅阿姨跟她說過,再苦的經曆,也要有正視的勇氣。她要記住那些很苦的日子,記住那些在她很苦的日子裏幫助過她的人,記住那時的膽小、懦弱,然後,變得勇敢、強大。她想,我再不要受到那樣的欺負。


    屋內有\?暗,秦特按亮燈,從書桌上拿了本習題集,聚精會神的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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