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修儀和君言還在醞釀計策,等待時機,那一頭的青衣卻是等不及了。


    “你說什麽?小小一個啟祥宮你還插不進一個人了不成?連粗使丫頭都不行?”青衣重重的拍了一下案幾,手心傳來的疼痛讓她的麵色變了變。


    “小主仔細著手。”霜遲站在下首低著頭,“啟祥宮裏頭的確是實在放不進去,前頭收人的時候小主禁足插不上手,如今……”霜遲把頭低得更低了:“如今啟祥宮上下看得很嚴,內侍宮女也都滿額了怕是……”


    青衣拿了茶盞就向下丟去:“插不進啟祥宮正殿,連那個宋賤人那兒都放不進嗎?本主還留著你們做什麽用!”


    霜遲跪倒在地上:“小主息怒,不是還有暮歸裏應外合嘛……”


    青衣跺了跺腳:“給我叫那個暮歸過來!”


    霜遲應了聲,有驚無險的退了下去,命人傳信給暮歸,可憐的暮歸聽到消息臉都嚇慘了,唯唯諾諾的應了下來,至夜才磨蹭著進了柔福宮的大門,又是一身傷的才出了來。


    .


    這日,齊縉下了早朝,吩咐了君言準備早膳,剛踏入啟祥宮的門,就見君言一身湖藍色雙繞曲裾,袖口與衣襟上繡的是一朵朵小桃花,挽了個簡單的雲髻,並未用什麽簪子,顯得素雅又清爽。


    齊縉一下子心情大好,拉了君言入座:“言兒真是越來越漂亮了,不怎麽打扮都覺得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君言睨了齊縉一眼:“皇上就愛打趣兒嬪妾,前些日子皇上念著的粉蒸碧籠包今兒總算是做出來了,皇上還不嚐嚐?這東西可費工夫了。”


    說著略帶抱怨的揉了揉雙手,嘟起了嘴。


    齊縉並不理她,猶自取了那包子便想用,皇上來啟祥宮不需試毒已經是慣例,霂佑也隻是站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口。


    隻有一旁的暮歸神色緊張,見齊縉剛想用,忽的跪了下來大喊道:“皇上不可!”


    齊縉僵了動作,皺了皺眉:“你是何人?”


    君言勾了勾唇邊,搶在暮歸之前輕輕淺淺的開口道:“這是入宮之前娘親給的丫鬟,我與姐姐各有一個,隻是從小她與姐姐玩的好些,平日裏甚為乖巧,也不知今日怎的了。”


    暮歸渾身一顫,咬了咬唇,終是繼續開口道:“皇上恕罪,奴婢實在是不敢做此大逆不道之事,故才禦前失儀了。”


    她頓了頓,又道:“這粉蒸碧籠包裏小主命奴婢下了五石散,小主說皇上用了這藥就能日日留在啟祥宮裏了,奴婢不敢,她就威脅奴婢,若是奴婢不做,奴婢的一家老小就要陪葬。奴婢實在害怕才答應了下來,隻是……”


    暮歸跪倒在地上重重的磕著頭:“奴婢實在不敢做出有害皇上龍體之事,還請小主饒命,奴婢實在不敢替小主欺瞞了。”


    齊縉看了眼暮歸,又轉眸盯著手裏的包子,一旁的霂佑連忙開口道:“皇上請容奴才喚了太醫來。”


    一時間啟祥宮上下人人自危,對皇上下藥,這可是大罪。


    齊縉擺了擺手示意霂佑退下:“敬婉儀,你自個兒來說,可真有這回事兒?”


    君言麵色不改,甚至倚在了齊縉手臂上,開口道:“嬪妾何須這東西來博得聖寵?簡直是無稽之談。再者言,嬪妾若是真想下藥,何不避開人去,還得讓她去做。”


    她勾了溫婉笑意:“皇上是知道的,這種事情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難道嬪妾真有這麽蠢,還巴巴的告訴一個宮女不成?”


    話音剛落,下首的暮歸猛的抬起頭:“皇上奴婢所言句句屬實,若是皇上不信可請太醫前來查驗一二便知,小主告訴奴婢不過是想奴婢忠心為她辦事。”


    君言起了身子,緩步走至暮歸身邊,俯下身,看著暮歸道:“若真心想要陷害本主,早就做好了萬全之策,隻是本主有一事不明,若真想告訴自個兒的心腹,本主何不找了雲遲來,為何要尋了你去?”


    說著轉身看向皇帝:“皇上是知道的,這丫頭一般不在身邊服侍,嬪妾有貼身宮女不使喚,舍近求遠找了她去做什麽。”


    暮歸卻還是一口咬死:“小主的心思奴婢又怎麽得知,奴婢不過是個卑賤的宮女,小主讓奴婢做什麽,奴婢就得做什麽。”


    話音未落,一旁的雲遲也跪了下來,恨恨的瞪了眼暮歸:“皇上明鑒,小主如今聖寵正濃,何必需要這些個藥物來迷惑皇上。”


    說著又對著暮歸開口:“小主平日裏待你不薄,你卻血口噴人!”


    暮歸不敢抬頭看雲遲:“奴婢沒有撒謊,皇上明鑒。”


    “吵吵嚷嚷的,朕的心情都被你們吵沒了。”齊縉放下手裏的包子,起身走了下來:“去傳王太醫來,就說敬婉儀身子不適,讓他來瞧瞧。”


    霂佑應了聲匆匆下去喚了太醫,齊縉目光一一掃過幾人,親自拉了君言:“你何必與一個婢子計較,朕自然是信得過你的。”說著又壓低了聲音。


    君言一下子紅了臉,推了推齊縉:“皇上玩笑也不看看什麽時候,嬪妾現在可是盯著謀害皇上的罪名呢,一會兒王太醫來的時候怕不止他一人。”


    果然君言一語成讖,王太醫背著藥箱匆匆趕來,身旁站的是自己的嫡親姐姐,顧青衣。


    青衣穿了身鮮亮的湘妃色大袖衫,行了禮就道:“方才在路上見王太醫匆忙往妹妹這兒來,便攔下問了問,聽聞妹妹身子不大好,姐姐也該來瞧瞧。”


    說著又驚訝道:“呀,這是做什麽,怎的雲遲暮歸跪了一地?”


    君言沒有搭話,向齊縉看去聳了聳肩,像是在說:你看吧,我就知道。


    齊縉有些不耐,衝著青衣就發了頓火:“你來做什麽?朕有傳你來嘛?”


    青衣縮了縮,楚楚可憐道:“嬪妾……嬪妾是聽說妹妹身子不好……特來探望的……”


    “多事!還不滾回你的柔福宮去,是太後娘娘的懲罰太輕了不成?”齊縉想都沒想的就嗬斥了出來,“還有你日日送來禦書房的湯品,這麽喜歡做禦膳房的廚子?”


    青衣睜大了眼睛,不明白皇帝的怒意從何而來,不是應該罰了君言然後誇獎自己一番才對的嗎?到底是哪裏出了錯!


    她隻得跪在地上低聲抽泣:“嬪妾……嬪妾隻是擔心皇上龍體”


    “不知所謂!”齊縉雙眉緊蹙,“還不給朕滾回去!”


    青衣麵上十分不甘心,扭扭捏捏的起身,見一旁君言好端端的站著,心裏恨極,剛想作禮告退,就聽外頭又傳來聲響。


    “榮修儀娘娘到——”


    踩著眾人不解的眼神,花墨穿的極其漂亮,同樣是一身湘妃色,青衣站在一旁隻像個東施效顰的笑話。青衣眼皮跳了跳,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榮修儀對著皇帝福身作禮,一旁的姑姑樂霧代她開口道:“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


    齊縉麵上依然不虞,隻點了點頭,並未作聲。


    榮修儀起了身,衝著君言笑了笑,檀口一張一合,一旁的姑姑也盡力翻譯著:“方才見王太醫同瑤芬儀一道來啟祥宮,看著有些熱鬧,臣妾就一道來瞧瞧。”


    說著目光掃過跪在地上的暮歸,又道:“這不是瑤芬儀的宮女嗎?怎的跪在這兒?可是犯了什麽事兒?”


    齊縉聽了這句,才轉眸看向她:“瑤芬儀的宮女?這是敬婉儀的宮人才對,榮修儀是不是記錯了。”


    榮修儀搖了搖頭,拉了拉樂霧的衣袖,又做著唇語道:“臣妾前些日子從姐姐那兒回來路過柔福宮,見這宮女從柔福宮出來,手裏還攥著東西,便以為是瑤芬儀的宮人呢。”她頓了頓,又衝著樂霧慢慢道:“原來瑤芬儀與敬婉儀的關係如此之好,連宮人都能共用的呢。”


    齊縉像是聽出了些眉目,略有所思的將目光在暮歸與青衣身上打轉。


    “王太醫,你來看看這粉蒸碧籠包有什麽不妥嘛。”他終是收回了目光,將王太醫喚了出來,王太醫在宮中做久了事兒,又怎麽會察覺不出。


    當下不敢大意,上前細細的檢查了這包子,才開口道:“回皇上的話,這包子裏摻了少量的五石散。”


    “當真?”


    “微臣不敢欺瞞皇上,五石散是以用石鍾乳、紫石英、白石英、石硫磺、赤石脂五味石藥合


    成,若是運用得當,可治療傷寒之症,可若是大量服用……”王太醫腦門上沁出汗來,“可使人產生幻覺。”


    齊縉睨了眼被王太醫分解的七零八落的包子,又看著滿宮站著的人:“真是一個個都不讓朕省心,榮修儀,你將那日見了暮歸的情形同朕細細道來,允你傳了筆墨。”


    榮修儀欠了欠身,就著霂佑剛送上來的羊毫,洋洋灑灑的寫了滿滿一張宣紙,將日子,時辰,都寫得清清楚楚。


    一直默不作聲的青衣終於察覺出不對的地方,急急地想開口:“皇上不關嬪妾的事啊,嬪妾並不認識這暮歸,定是有人陷害!”


    齊縉揮了揮手,示意她閉嘴:“朕問你話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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