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不完的雷雨像是要打進每個人的心間,外室裏跪了一地的妃嬪,唯獨皇上與皇後站在那裏,不發一聲。


    “請皇上,皇後節哀。”從內室裏走出來的太醫掠開袍子跪在皇上跟前,甚至有幾個膽小的都已經發出微微的顫抖。


    上位者的死亡,或許不是他們的責任。可作為太醫,若是皇上動怒,最先牽連的,必定是他們。


    那看護賢妃胎兒的吳彥也嚇得麵色慘白。隻需齊縉一句話,他就會馬上被拖出去斬首。


    可外室裏靜得可怕,像是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得清。


    片刻,不知由誰帶的頭,底下的妃嬪裏傳出嚶嚶的哭聲,隨即愈演愈烈,個個都像是悲痛欲絕的樣子。


    好像死的並不是從前打壓妃嬪的賢妃,而是自己的親生父母。君言輕垂螓首,並沒有哭。她跪在宜妃後頭,緊緊咬著下唇。


    不可一世的從一品賢妃,就這麽薨逝了。


    而君言卻固執的以為,這一切都是皇上的意思。


    出於政治,出於皇位,君言知道皇上並沒有錯。


    可是出於感情,出於情分,君言始終如鯁在喉。她不知道這已經是第幾次,她對齊縉心生畏懼了,隨著一個又一個的後宮妃嬪逝去,君言心底的恐懼也越來越深。


    宋貴人死的時候,齊縉麵無表情,心硬如鐵。


    賢妃去的時候,齊縉從中下手,母子俱毀。


    可她們哪一個,曾經不都是齊縉的寵妃嗎?宋貴人嬌憨可愛,賢妃是王府側妃。君言知道,自己沒有必要動這個惻隱之心。可她就是害怕,齊縉的愛讓她覺得越來越虛無縹緲。


    是不是他對每一個妃嬪,都說過同樣的話。然後在利用完了,興趣淡了的時候,就可以隨意丟棄呢?


    上一世的自己,根本沒有體現過這種感覺,而這一世,站在風口浪尖的君言,因為齊縉的愛,愈發惶恐了起來。


    不會背叛的,隻有自己一個。君言閉了閉眼,神色有些疲憊。


    她感覺到了帝王家感情的不可依靠,如果僅僅是因為齊縉現在的寵愛,而立足於後宮的話。君言覺得,實在站不穩腳跟。不得不爭,不得不鬥。為了自己,也為了大皇子。


    賢妃送喪的鍾聲敲響,何璃枝最終還是以皇貴妃的身份入了妃陵,結束了她短暫,並且充滿爭議的一生。


    而史官甚至沒有把她辛苦七月,生下的孩子載入曆史。


    隻有簡單的一句:辰統四年,賢妃何氏,薨。帝念其嘉賢端順,追封皇貴妃,入妃陵。


    後宮瞬間寂靜了下來,沒有了賢妃,就好像三足鼎立的局勢失去了一大支腳,搖搖欲墜。


    婉淑媛根本頂不起賢妃這麽重要的位置來。


    宜妃不管事,每天隻細細擦她寶貝金銀首飾,後宮事物一概不插手。小皇後天真爛漫,每天蹦蹦跳跳地到處玩兒,後宮事宜實則依舊還是寶姑姑在把關。


    皇上沒有說話,太後已經隱居。順位下來就是九嬪之首的君言元昭儀了。


    啟祥宮再次門庭若市起來,拜訪的妃嬪們絡繹不絕,有了雲小儀的例子,不少妃嬪覺得有門路,更是三不五時的就來啟祥宮問安,比坤寧宮跑得還勤快。


    其中又以嶽娘子最甚。從前被君言深深打擊,卻依舊不屈不撓。


    君言實在疲於應對,五次裏有三次拒之門外,但還是攔不住熱情似火的嶽娘子。


    “娘娘,嶽娘子在門外候著……”爾歡進來通傳的時候,頭垂得很低,連他都不經有些無奈,嶽娘子像是聽不懂人話一樣,再直白地逐客令,都攔不住她。


    君言揉了揉酸澀眉間,苦著一張臉,雲小儀恰好坐在身側:“這嶽氏怎麽又來了……”


    雲小儀掩帕輕笑,眉宇間還有幾分戲謔的意思:“嶽娘子執著,也是個難得的品質……娘娘還是見上一見吧?”


    “不見不見。”君言皺著眉頭打發了爾歡下去,“隨便尋個由頭打發了去。她不嫌厭煩,本宮都眼睛疼,來了也隻會說些膈應人的話,真不知是誰給的勇氣。”


    君言一想起這個嶽氏來就頭疼,每次一副嬌嬌弱弱的模樣,若說男人或許會動心,可君言是個實實在在的女人啊。


    誰願意沒事看著一女子裝腔作勢,動不動就潸然欲泣的樣子,簡直惡心。


    打發了嶽氏,君言又與雲小儀閑聊了幾句,雲小儀的肚子跟吹氣球似地大了起來,看護的太醫說是甚為康健,君言這才放心下來。


    既然接了人家的事兒,若是辦不好,也的確對不起人家,看雲小儀神情真誠,高傲地才女也有悶聲打趣兒的一天。


    就在這個時候,靖國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今年科舉中冒出了個連中三元的人才,被齊縉大為讚賞,甚至在皇宮中賜下宴席,要與這位文三元,把酒言歡,一副相見恨晚的樣子。


    朝堂裏,向來隻有曾經中過武三元的何琛一枝獨秀,文官裏大多都是老學究,說話做事皆看何琛的臉色,讓齊縉不滿已久。


    培養新勢力,這件事齊縉一直在做,這位文三元的出現,可謂是恰到好處。說是賜宴,皇後,宜妃與君言都被應邀在列。


    小皇後依舊隻是埋頭苦吃,冒出來的幾句話,一如以前一樣語不驚人死不休。


    後宮終究是要避嫌的,君言離那文三元坐地遠,隻能瞧見修長的身形和一聲月白色的長袍,連聲音都聽不真切,不過看著的確是有幾分氣質。


    可君言從來不關心朝政,入宴也隻是自顧自地吃著,偶爾與宜妃閑談幾句,連那文三元的名字,都沒仔細聽過。


    “昭儀對那文三元不感興趣?”宜妃難得有興致啟開話茬,君言也樂得與她聊上幾句,“姐姐是知道後宮不得幹政的,再者說臣妾一個婦道人家,就算知道了,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好這個奇作甚。”


    宜妃抿唇淺笑:“昭儀倒是好心性,這文三元的事兒,整個後宮裏,怕也隻有昭儀妹妹你不清楚的了。”一聽這話,君言柳眉輕挑:“哦?難不成這文三元裏頭還有什麽故事?”


    “妹妹真不知呀?”宜妃取了帕子輕拭嘴角,“倒也不是什麽大事跡,不過這位文三元從前在京中就小有名氣,聽聞身世還有些坎坷,從前三歲的時候,被人販子拐了去,十歲才被尋了回來,啟蒙晚,卻天資聰穎。”


    君言來了興致,眼睛眨了眨,示意她繼續說下去:“從前在家時就聽底下丫環們議論,說是個俊俏的。又是有名望的唐家少公子,本以為不會參加科舉,沒想到就成了連中三元的狀元郎了。”


    “唐家?”君言眼眸轉了轉,這可是個避世的人家。家大業大不說,為人處世十分低調,並不愛入朝廷為官,大多閑散從商。怎麽這會兒子出了個異類,連中三元不談,還與皇帝關係這麽親近。


    八卦誰不愛聽,君言聽完這些,心裏早就好奇的不行,目光向那狀元郎看去,卻還隻是個模糊身影,“宜妃姐姐,這位狀元郎叫什麽?”


    “昭儀妹妹連這個都不知道?”宜妃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轉動著手裏的金鐲子,“可不能白告訴你,你庫裏那對金鑲玉的耳璫亮閃閃的,甚是漂亮……”


    君言撲哧一笑:“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姐姐屬貓的呢,喜歡亮晶晶的東西。這有何難,給姐姐就是了。”宜妃得了好處,這才沒有賣起關子,大大方方地說:“是唐家少公子,唐北。”


    唐北?君言舌尖繞過這兩個字,覺得有些熟悉:“這名字好像在哪兒聽過……”


    “這位少公子名聲在外,妹妹若是不曾聽過,才是稀奇。”宜妃並沒有把君言的話放在心上,心心念念的是馬上要到手的金鑲玉耳璫。


    妃嬪席上的動靜,早就入了齊縉的眼睛,他轉頭過來,含笑問道:“宜妃與元昭儀說什麽呢,這般開心。”


    君言還沒接話,宜妃就出了聲:“方才昭儀妹妹說不曾聽過唐狀元名號,有些好奇,臣妾與她解釋一二罷了。”


    齊縉一笑,略帶調侃道:“京中竟還有人不知唐北的。罷了,唐北你且去那兒給朕的元昭儀瞧瞧。”


    “皇上,這不合規矩吧?”霂佑壓低了聲音,有些為難。


    這事兒要是進了太後的耳朵裏,吃不了兜著走的不還是自己?雖說太後已經被削了權,可威嚴還在啊,畢竟是主子,收拾自己一個小奴才,不是動動手指的功夫。


    齊縉擺擺手:“無礙,朕就在這兒,有什麽不合規矩的。唐北你去便是。”他說著,催促著唐北入妃嬪席,敬上君言一杯酒。


    君言騎虎難下,麵上有些尷尬,她接過緩竹遞上來的酒杯,低垂著頭,等那唐狀元過來。


    齊縉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讓霂佑甚是頭疼,這些日子皇上明明都已經很正經了,怎麽忽然又變回了以前的樣子?


    霂佑的心裏哭喊當然沒人聽的見,君言盯著地上,隻瞧見一雙男鞋停在自己的跟前,耳旁響起一個清澈的男音:“臣給昭儀娘娘請安,娘娘萬福。”


    君言覺得聲音有些熟悉,她疑惑地順勢抬起頭,本想細細打量那傳說中的人物,剛要開口,就愣在了原地,酒杯應聲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降降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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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aq大家都說你現在建起來 加你有沒有十個人都難說 別瞎湊合了


    哎小透明的悲哀 所以還是再緩緩吧。不然好丟人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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