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 愛的親人


    該哭的要哭,該活……不對,該死的還是要死。


    這話總覺得哪裏不對,不過我現在確實是“死得好好的”。


    桃源鄉的美景出乎我的意料,芳草如茵,桃樹成林,樹上到處結著粉白色的仙桃,完全不符合季節的規律。


    我一邊抽著氣一邊跟在白澤身後,剛才哭得太狠了,現在倒抽氣不說,還打嗝,白澤隻是笑眯眯地看著我,愈發不好意思了。


    “小櫻木,這裏就是桃源鄉了哦,這裏很漂亮對吧?喜歡嗎?”白澤站在我麵前,張開雙臂,像是炫耀一樣對我說道。


    他的身高有一米八五,比我高了好多,也許是因為白澤總是笑得很溫柔隨和,我一點也不覺得有壓力,點點頭說:“嗯。”


    白澤歪了歪頭,笑容又盛了幾分:“看來小櫻木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要不要去看看住的地方呢?”聽他這麽說,我心裏一暖,也露出笑容來:“好。”


    升上天界的亡者享受到的生活自然和地獄是兩個極端,隻要勤懇快樂地生活就好了,大家都會自發地去承擔一些工作,為天界的建設出力,等到了適合的時候,就可以去輪回投胎,開始新的生活。


    就在我想著要怎麽認識天界的其他人時,卻看到了麵前掛著“玉兔漢方·極樂滿月”牌子的……藥店?周圍似乎沒有別的房屋了。


    “這裏是我經營的漢方藥店,以後就要請多指教了。”白澤一邊拉開門,一邊回過頭來對我說道,說完又朝著裏麵喊道:“桃太郎!”


    我是要住在白澤這裏,擔當他的助手嗎?等等,剛才白澤喊的是桃太郎吧!那位日本第一英雄?!這漫山遍野的桃樹……還真適合啊。


    我好奇地跟著白澤走進店裏,然後看到了一身農人打扮的桃太郎,確實是小時候看過的圖畫書上的模樣,很有時代特色,不過他的氣勢看起來很平和,倒不像是神話傳說裏的大英雄。


    看到我,桃太郎愣了下,然後扭頭朝著白澤吼道:“你居然對未成年少女下手!她還是個孩子啊!在現世你應該被送去警察局!”


    我選擇保持沉默,白澤則是無奈地舉起手:“她是我的新助手,你想得太多了,而且發育成熟的女性就不是孩子了,日本的女孩子不是十六歲就……”


    桃太郎忍無可忍地用一個桃子堵住了白澤的嘴。


    ……還我剛剛那個溫柔體貼的神獸大人!


    我滿頭黑線地看著白澤,後者倒是好整以暇地看著我,完全沒有對剛才說出的話產生後悔的樣子:“桃太郎,新人的接待和教導就交給你了,我要出門了。”


    說完不等桃太郎回答,白澤就飛快地跑走了。


    桃太郎朝著他的背影大叫:“你又要去花街吧!”


    白澤沒回答他,他也隻能悻悻地轉過身來,與我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半天,歎息道:“不管怎麽樣還是先認識一下……我是桃太郎,你好。”


    “你好,”我趕緊回答道,“我是櫻木桑。”


    大概是死掉之後沒什麽需要在意的事,在簡單交流過之後,桃太郎隻是搖著頭感慨了一句“你死得真年輕”,就帶我找了一個房間住下。


    “這裏就給你住吧,至於需要的東西,寫一張單子給我,我可以幫你準備,當然衣服這裏隻有藥店的工作服,等你拿到工資就能去天界的市場買新衣服了,如果手頭不方便的話我可以先借給你……”桃太郎有些嘮叨,說的話卻讓我有些感動,連連點頭,暗自想著不愧是曆史上有名的英雄。


    “請問一下,我需要做些什麽?”我認真地問道。


    “這裏是桃源鄉的仙桃農園,我是管理員,”桃太郎撓了撓臉頰,“不過也就是個幹雜活的,除草施肥采摘之類的。我也跟著白澤大人學習漢方醫學,算是他的徒弟吧?白澤大人說你是他的新助手,應該主要是負責藥店裏的事,學習漢方煉藥等等。對了,這裏還有很多兔子,不要小瞧它們,它們可都是實習藥劑師。”


    看來這裏的雜活不少啊,我若有所思地看著門口跑過的一隻兔子,該說不愧是天界嗎?兔子都是藥劑師。其實中國神話裏也有月兔搗藥的傳說,還真是有點道理。想到這裏,我的心情也輕鬆不少。


    換好了很有東方風格的白色製服後,我走出房間,桃太郎看到我笑道:“比之前那套亡者的衣服好看多了,最好把頭發紮起來。”


    長發確實不太方便……我摸了摸自己的頭發,正想著要不要幹脆剪短頭發換個心情,就被人輕輕按住腦袋,挽起頭發纏了幾圈,然後插上了什麽,頭發就乖乖地堆在後腦勺上,不會亂晃蕩了。


    這是……盤發?我還沒試過呢。


    我好奇地摸了摸,然後轉過身對著背後的人想要道謝,卻在看清楚對方時愣住,隨即驚喜地大叫起來:“洛基!”


    “櫻木。”洛基笑著抬起手朝我打了個招呼。


    “你怎麽會在這裏?”看到熟人的心情相當好,我繞著他轉了幾圈,“你居然是大人的模樣啊,是因為這裏是天界嗎?”


    注意到一旁很奇怪的桃太郎,我趕緊和他解釋了一下洛基的身份,他就恍然地說道:“既然是在現世的朋友,那就好好聊會兒吧。”說著他撿起地上的筐子,擺了擺手就出門了。


    周圍沒了其他人,我也輕鬆不少,輕輕一躍就坐到了旁邊的桌子上,視線和洛基平視讓我的心情又好了一點:“邪神大人怎麽會來這裏?”


    洛基沒有說話,隻是伸出手,撫上我的臉頰,我收斂了笑意,微微側過頭想要避開,卻被突然抱進懷裏,洛基的聲音響起,阻止了我推開他的動作:“難過嗎?就這麽死去了,不會遺憾嗎?”


    我躊躇了一會兒,反抱住他,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安慰道:“你這不是還能看到我嗎?就沒有必要在意這種事了啊,對現世抱有執念的話,據說是會變成怨靈的,你不會想要看到我半夜裏從電視機裏爬出來嚇唬你吧?”


    洛基笑了一聲:“真佩服你想得這麽開。”


    我立刻一本正經地說道:“這是當然。”


    洛基鬆開手,也不坐下,隻是靠在桌沿,倒是和我一般高:“你都不知道,我多不容易才找到了這裏,不過,還好找到你了啊。”


    “你是邪神嘛。”我開玩笑,“說起來,大家都知道我死了嗎?”


    說到這句時,我也不免有些緊張。


    立花姐、夢貘、鹿島、禦子柴、桂木、陸生……他們都是我認識的人,關係也有深有淺,可是隻要是認識的人,在知道我死掉之後,都會或多或少地難過吧?


    我想要知道啊,想要知道別人對我有多重視。


    想要知道我的人生不是沒有意義的,我的人生是有所收獲的。


    洛基沉默了一會兒,搖了搖頭:“沒有幾個人知道你死去的事,我會知道,也隻是那位蠢萌小姐的猜測,我才會將信將疑地來找你。知道你的死亡的人,暫時大概隻有我和她,還有……”洛基停頓了一下,“那位少爺。”


    在麵對我時,他對少爺的稱呼已經不是“你家少爺”了。


    意識到這個小小的細節,我心裏一緊,當時從脖頸處蔓延開的涼意再次從心底傳來,我下意識地想要捂住自己的喉嚨,卻被洛基抓住了雙手。


    “不用害怕,你和他已經沒關係了。”洛基說。


    沒錯,從少爺殺死我的那刻起就沒有關係了。


    我深呼吸著,將話題轉移:“我的死亡是被少爺隱瞞了嗎?”


    自己說著自己的死亡,這種感覺還真是……新鮮又詭異。


    洛基點了點頭:“我有去學校打聽過,據說是學校安排你去了其他學校做長期交換生,雖然有人覺得奇怪,但是也沒有太在意。”


    估計這也是少爺安排好的,我默默地想著,其實這樣也好,讓別人為我難過也不是什麽好事,隻是……沒人知道我已經死了,為什麽心裏會覺得這麽空蕩蕩的?有一種孤單又寂寞的感覺。


    “好啦,你安心在天界生活,我會時不時來看你,有想要的東西我可以幫你從現世帶來哦。”洛基笑著說,“而且,你不是能投胎嗎?”


    “據說投胎會丟失上輩子的記憶,那我就不認識你了。”我攤手。


    “沒關係啊,”洛基依舊笑著,“這樣你也會忘記所有不開心的事,然後就換我來認識你了。”他伸手拍拍我的腦袋,“其實我也隱隱有點預感,隻是沒想到他會這麽快動手。”


    他突然在我麵前半跪下來,仰起的臉上滿是暖意的笑容:“怎麽樣,要不要給我一個機會?我能比那個人做得更好。”聽到他的話,我睜大了眼睛指著自己:“洛基,你這是在……”


    “在告白。”洛基很認真地說道,不等我追問原因,他就執起我的手,“其實呢,我現在更多的是想要關心你,因為你的情況讓我對你憐愛,而我也很喜歡你的性格,也許可以和你在一起。”


    怎麽想都覺得這是很不負責任的……戀愛實習?


    我想要抓頭發,隻是手指剛碰上去,才想到我盤起的頭發,又趕緊小心地收回了手,生怕自己不小心弄散了,仔細地思考起來。


    不可否認,洛基是個很適合的男朋友,雖然在見到鬼燈之前我以為我會很喜歡他,但是也許是因為……少爺的事,我對他的感覺淡了很多,現在又確實需要一個對我好的人來寄托感情——洛基無疑符合條件。


    話說這種挑挑揀揀的感覺是在鬧那樣啊?以我的條件,洛基願意接受我才應該抱大腿感謝順便激動得淚流滿麵吧?


    可是……這不對。


    我扶住額頭,然後重新看向洛基,平靜地說:“我拒絕。”


    洛基的笑容看起來很有“我就知道”的意味:“原因?”


    我幹脆地說道:“因為我對你沒有愛情的感覺啊,雖然我很早就認識你了,但是對我來說,你更像是我的哥哥。”說出最後的詞語,我心裏一陣輕鬆。


    洛基挑眉看著我,隨即笑道:“這樣我可一點好處都撈不到。”


    我理直氣壯:“你不是正在同情我嘛,好人當到底吧!”


    “連好人卡都發起來了,”洛基哭笑不得地摸摸我的頭,“好吧,雖然你這個妹妹怎麽看怎麽不好,不過我出於好心就收下你了。”


    看著洛基輕鬆的表情,我想他應該也是鬆了口氣的。


    以洛基那種對女性溫柔友好的花花公子性格,會說出這種話倒是很正常,但是其實我和他之間隻是好朋友的關係,這樣或許更好。


    當然,也許是因為我自己還有別的原因……


    “洛基,能先幫我做件事嗎?”


    “什麽事?”


    “幫我找到小黑然後告訴他我的情況。”


    “那是誰?”


    簡單解釋了夢貘的事,洛基扶住額頭,誇張地歎了口氣:“這不,剛答應下來當個哥哥,就要我開始忙活了啊。”


    我嬉皮笑臉地湊過去眨眼睛:“哥哥最好了,對吧?”


    或許我該感謝洛基才對,無私而大方地願意當我的哥哥……


    我並不是孤單一人,即使沒有血親,我也有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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