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無可救藥


    今井亮是個毋庸置疑的愚者。


    懦弱,膽怯,畏懼著他人的視線,在遭受挫折後便一蹶不振。盡管是這樣的人,心底卻藏著一片黑暗,隻要稍加誘導,那片黑暗便足以吞噬人心。


    槙島提供了炸藥和運輸的人力,這麽多年來他還是培養了不少人的。


    即使發現今井亮是要對浪漫學園——也是他即將就讀的高中,他也隻是饒有興致地改變了炸彈的種類。雖然看起來是真的炸彈,實際上並不會真的爆炸。


    到時候瘋狂的今井亮會遭受到怎樣巨大的挫折,對他而言隻是一場鬧劇。


    槙島靜靜等待著次日開學典禮上的鬧劇,睡到半夜卻被隔壁傳來的動靜鬧醒了。


    當初給櫻木安排了隔壁的房間時,槙島所想的,不過是方便她來料理他的生活,可是真正這麽做了,才發現隔著一堵牆,可以知道許多事。


    她的自言自語和各種動靜會透過牆壁傳來,要由此推測出她的行為再簡單不過。仿佛偷窺者一般,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深入了解著她的一切——沒有人會比他更了解她。


    隻是由於最近的心煩意亂,他刻意不去注意那邊的動靜。而現在,隔著牆壁傳來的急促的喘息聲帶著恐懼,還有夢囈般低低的哭喊,讓槙島沒法不去在意。


    他最後還是從床上起來,起身走進了她的房間。窗簾沒有拉上,月光隔著玻璃投射在她的臉上,可以清楚地看到黏在額頭的被冷汗浸濕的頭發,連臉色也在月色中變得分外慘白。


    這副脆弱的樣子,卻讓他沒法不心軟,坐在床沿伸手撫摸著她的發頂。


    他知道櫻木在做什麽樣的噩夢。幾年來的夢囈,即使話語再零碎含糊,綜合起來他也能猜得出夢境中的情況,並且根據她在聯盟裏透露的些許情報猜測和那位“救命恩人”有關。


    就如同他知道,此時他的安撫沒有任何作用。


    這個漫長的噩夢從來隻在夢境裏那位“救命恩人”出現後結束,這個沒心機的笨蛋一邊會因為噩夢害怕,一邊又會因為夢中的救命恩人開心。她一直在找那個人,但是他覺得,就噩夢的內容來看,那個人不是普通人類,她要找到那個人並不容易——而他居然會為此感到輕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天色漸亮,她的臉色也緩和下來,看來噩夢已經結束了。她的手機也響了起來,預設的鬧鍾被他條件反射地關掉,想了想,拿著她的手機回到自己房間換衣服。


    既然做了噩夢,還是多睡一會兒吧,要做的事可以讓立花來弄。


    直到他要下樓前,才把手機放了回去,吃早飯時便聽到樓上一陣雜響,立花站在旁邊都忍不住帶了笑意,他隻是平靜地結束了用餐,先行離開。他並不想在開學當天兩人一起到校,總會帶來許多麻煩,更何況他也有作為新生代表的事要做。


    站上演講台的時候,他很快找到了她,如同本能般,又或者因為她的表現和其他女生不同,並不會對他產生任何愛慕與欣喜,甚至偷偷拿出布丁來吃。


    看來立花真的沒有給她早餐,不過是一個玩笑而已,立花也是太過認真了。


    看到她解下外套紮在腰間離開時,他立刻明白了原因,心裏不由得歎氣。他當然知道她的毛病,等午休時還是去保健室看看吧。


    隻是槙島沒有想到再次看到櫻木時她會是那個樣子。


    臉色慘白地躺在擔架上,右手手臂一片青紫,淤血似乎隨時要從手臂上溢出。


    這絕對不是他所熟悉的櫻木該有的樣子,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呼吸都仿佛微弱。


    多好笑,他為了避開對她的心情而找到的玩具,卻傷害到了她。


    學園裏除了鹿島沒人知道他和櫻木的關係,所以他隻是站在一旁看著櫻木被送上救護車,冷靜地上完了課,直到放學後才去了醫院。立花在照顧她,看到他來了立刻擔憂地敘說了情況。


    右小腿和右小臂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創傷,不過所幸隻是輕微骨折,調養一陣子就沒問題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她一直處於昏迷狀態,連醫院也調查不出來原因。


    立花還有家務需要處理,很快離開了,病房裏隻剩下他和櫻木。


    直到此時,偽裝的平靜才徹底破碎開來,原先那些心煩意亂在此時全部化作烏有,隻覺得腦海裏有個聲音叫囂著懲罰。無法原諒今井亮,卻也無法原諒身為源頭的自己。


    他像往常一樣用手指蹭著她的臉頰,卻沒有任何反應,連皮膚上傳來的溫度都不如以往帶著暖意。他最後隻是收回手,然後起身走出病房,先去解決今井亮的問題。


    炸藥的問題槙島在學校時已經處理好了,可是等見到今井亮的時候,槙島卻發現他已經失去了那期間的記憶,審訊中的表現就像是個普通人,他心中的黑暗已經消失。


    可是那又怎麽樣?今井亮傷害了櫻木,這是不容置疑的事實。


    他給今井亮做了心理暗示,今井亮本來就處於精神瀕臨崩潰的狀態,即使是他粗糙的催眠誘導技巧,也成功地讓他選擇了自我毀滅。隻是,這種做法又能得到什麽?


    櫻木身上的傷口不會消失,如果讓她知道了他的做法,隻會害怕他吧?


    這種事絕對不能讓櫻木知道,即使知道了也要讓她忽視。


    他本來就是一個對他人的死亡無動於衷的人,在誘導今井亮的死亡時,他的心情沒有任何變化——可是卻會在意櫻木對他的看法,那種煩躁又從心裏湧了出來。


    槙島回到了醫院,等待著櫻木醒來,幾乎是寸步不離。


    不知道原因,他隻是想要櫻木在醒來時率先看到的人是他,為此付出的代價是整整兩天沒合過眼,隻是中途因為辦理出院手續,帶著櫻木桑回家時在車上眯了會兒。


    這種事沒有任何意義,可是在她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她恢複精神,還是將“意義”那種東西拋之腦後。控製好自己的心情,跟她簡單地交流後,便打算讓等待客廳的鹿島來看她。


    對櫻木來說,和鹿島相處會比跟他相處要輕鬆得多吧?


    可是在聽到她說起“孤兒院”的時候,他險些控製不住自己的心情。


    她關心他的安全確實讓他滿足,可是當這種關心建立在利益關係上時,簡直是在嘲笑他一直以來的感情:看吧,她根本不知道你對她的感情,你對她而言,隻是少爺而已。


    他都知道,櫻木對他的好感,並未超出身份和利益關係的範疇。


    坐在自己的房間裏,聽著從隔壁房間傳來的鹿島和櫻木的喧鬧聲,槙島隻是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心,然後扯了扯嘴角,已經不願去想此刻的自己有多狼狽了。


    接下來的幾天相處還算正常,他隻是阻止了櫻木繼續看蠢萌的帖子,也動用權限刪除了帖子,不想讓她了解到實情。櫻木和立花在廚房裏的對話他都聽到了,他有把握櫻木遲早會認識到她對救命恩人的好感並沒有上升到愛情的程度,可是即使如此,他又能做到什麽?


    被拿去當做男朋友的對比標準,他隻是想著,既然櫻木的要求隻是對她好,那麽他也能做到。永遠隻對她一個人好,也不會再出現任何人會讓他想要這麽做——可是她會接受他嗎?


    秋山忍的新書《貪婪》,在櫻木昏迷當天就發售了,按往常的速度,他早就看完了。可是那兩天他一直陪在櫻木身邊,結果到現在才看,而櫻木來提醒他的時候也沒注意到這點。


    有種自己的心思得以隱瞞的慶幸感,卻又希望能早點被發現。


    這種矛盾又複雜的心理,全部被他向來平靜的表麵偽裝。


    看到櫻木和柳尚人的相處時,槙島想過要怎麽對待柳更適合,倒是那個對待自己的感情無比遲鈍的柳直覺地察覺到了什麽,跟他打了個招呼,拿他和櫻木的關係打趣。


    這讓柳逃過了一劫,有那一個救命恩人已經夠他煩躁了,再多出其他人的話他不保證自己會做出什麽,尤其是在剛剛發生了今井亮事件的情況下。


    在聯盟裏知道櫻木是為了要給他準備生日禮物才會去找柳的時候,槙島鬆了口氣,看著帖子界麵上櫻木和自己的馬甲,又看向隔開兩個房間的牆壁。


    一道牆壁,不但在這裏,連網絡上也是一樣,或許她不知道更好。也隻有這樣,他才能用另一張麵具表現出自己的心情——可是那說到底仍然是麵具,他無法真實地去麵對她。


    立花生病,他的第一反應卻是有了和櫻木單獨相處的時間。不過為了“少爺”的形象,還是帶著櫻木去看望了立花,卻沒想到櫻木會突然暈過去,她似乎看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


    眼疾手快地將櫻木抱進懷裏,仍然躺在床上的立花並沒有驚訝,隻是微笑著問道:“少爺,你打算怎麽辦?真的喜歡小桑的話,就要好好地告訴她啊。”


    旁觀者清嗎?他隻是淡淡地回答:“我會的。”


    隻是那要等到什麽時候,他卻無法給出一個確定的時間。


    一路抱著櫻木回到家裏,把她安置在床上,才得以靜下來看著她。


    他不知道她為什麽會暈過去,最大的可能是看到了妖怪。他不具備那種能力,他們的世界有所重合,他想要涉及到她的世界的全部方麵,將她圈入自己的領域,可是他做不到。


    這次他沒有去蹭她的臉頰,而是俯身親吻在她的鼻尖上,最後轉移到了唇上。


    ——就此停止。就算這無法緩解他的不安,他也得控製住自己的感情。


    爆發的話,對他和櫻木來說,都隻會是災難。


    半夜的時候她驚醒過來,事實上他一直不曾離開,但是她醒來後就躲進了被子裏,也沒察覺這點。隻是在他詢問時,聽到那句“不要過來”,即使知道那不是對他說的,也心裏一痛。


    疼痛感很輕,卻很真實,他連一句反感的話也不希望從她的口中聽到。


    利用《貪婪》轉移了她的注意力,看著她重新陷入好眠,他才轉身回到自己的房間。看著桌麵上放著的《貪婪》,槙島突然想笑。


    他也已經陷入了貪婪之中,想要得到櫻木的全部……無可救藥。


    作者有話要說:寫得我揪掉了一大把頭發……玻璃心你們感受到了嗎?←u←


    我已經做好準備了,一點都不怕被報複!白毛你慢慢折騰吧!hhhhh【←已瘋】


    所以說吃豆腐什麽的,白毛早就吃了╮( ̄▽ ̄\")╭


    接下來洛基要登場了~白毛你做好準備了嗎?【←不作死就會死的屬性發作】


    p.s本章裏糾正了前麵學校名字的bug,原著中是浪漫學園,我在定製裏也改過來了。


    pp.s一大早爬起來一臉血,我知道我會做噩夢,但是這種說出來就會被詛咒的噩夢要鬧哪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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