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波綾在情急時,想當然的忘記了,她現在還是個孩子呢,假如她向其他人求助,相信很多人都願意幫助她。


    但她潛意識裏隻把自己當做一個成年人,所以背負了淩嘯,健步如飛的往醫院趕去。


    所幸醫院離淩家隻有十五分鍾的路程,疾奔之下,花了十分鍾都不到。


    淩嘯一路上都很安靜,腹部一陣一陣的痛感,好像有一個時靈時不靈的電鑽在攪拌內裏的髒器。淩波綾在淩嘯身上披了毯子,但她足下生風,他還是能感到那些嗚嗚的冷風從脖頸處灌入,身上的雞皮疙瘩一層一層的起來,他聽到淩波綾一直在說,“快了,你再忍一忍。”


    他額前的發早就被汗潤濕了,環緊了臂,灼熱幹燥的嘴唇偶爾會貼到她溫香的耳畔,他可以聞到她身上散發的沐浴乳清香雜夾著汗意,那是淩波綾慣有的味道,充滿了生機。


    自從兩人分了房間之後,他似乎再沒有這樣接近過她了。


    過度的疼痛讓他的大腦遲滯起來,他的情況很糟糕,可是他的心情卻出乎意料的飛揚著。


    他覺得他不僅是身體在生病,心理也有著古怪的病症。


    醫院裏的人好像永遠都那麽多。


    淩波綾陪著淩嘯做完一係列檢查,醫生最後診斷出是急性闌尾炎。“我建議這個情況最好做手術。”


    “闌尾炎?”淩波綾跳了起來,啊,原來自己的飯菜沒有問題嘛。


    呃,等等,再一回憶,淩嘯在這段期間是得過闌尾炎,不過上輩子她有幾天住在朋友家,回家才知道他生病的事。


    怎麽辦,上輩子根本就沒想要理會這個跟屁蟲啊,所以這些事聽過就忘了。


    太愧疚了,她捂著臉,從指縫望向虛弱的淩嘯,越來越有種自己好像是一個渣姐的感覺。


    不用感覺了,你就是啊。


    “做手術吧,醫生說今天就可以處理,我再跟媽媽聯係一下,她應該回家了。”淩波綾的態度更加溫柔和順了,她體貼的把毯子拉到淩嘯的脖子處掖好,“還痛不痛?”


    淩嘯虛弱的點了下頭,“比剛才要好點了。”


    她讓他坐著休息,自己跑出去打電話。


    淩母才回家不久,因為淩波綾走的急,忘了給她留字條,淩母還以為兩個人出去玩了,電話裏一聽就有點急,問清了他們具體在哪裏,連連掛斷電話就出門了。


    淩波綾想了想,又給淩父打了個電話,淩父那邊忙的走不開,便隻說知道了,讓淩嘯注意休息,他馬上就會回家看他。


    淩波綾忙了一下午,又是背人又是排隊掛號,體力消耗嚴重,便顧自在醫院外麵的小食店買了無骨雞柳,份量不多,隻吃了幾口就解決了。


    淩嘯看淩波綾油著個嘴回來,就知道她在外麵偷偷吃過東西了,他好笑的問道,“吃什麽了?”


    “唉?”淩波綾不好意思的回答,“無骨雞柳,你也聽到醫生說什麽啦,你要禁食,不能吃東西,我怕刺激你嘛,就在外麵吃了。”


    “那你也不擦下嘴。”淩嘯含著水意的眼睛笑望著她,“做事真是毛躁。”


    你要說她細心,她也真是想的很細,怕他冷,便想到要帶毯子給他,怕他看了饞,便自己在外麵吃完,但她偏又大而化之,讓這細心打了點折扣,有時便讓人哭笑不得。


    淩波綾嗬嗬傻笑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我是你姐啊,怎麽你還教育我?”


    淩嘯垂頭,眼神晦暗不明,“我從沒有當你是姐姐。”


    淩波綾自然是聽到了,不免有些難過,她在淩嘯身上投入了許多心思,真是把他當弟弟一樣疼,但又以為是淩嘯覺得她這個姐姐當得不合格的緣故,她又無從辯駁,隻強笑了下,“但是法律上來說,我們就是姐弟啊。”


    淩嘯被這句話刺了一下,心煩氣躁的將臉隱到了陰影處,隻覺得比起腹痛,心也開始痛了。


    從法律上來說,他的確是她的弟弟沒錯。


    這個曾經讓他欣喜,認為是和她親密的象征,現在卻像變成了一顆粗糙的砂子,正在磨礪他的柔軟。


    他不知道要怎麽接下去。


    他想起有次去鋼琴考級,淩波綾遠遠的喊他的名字,她的頭發很短,但明眸皓齒,誰都不會把她錯認是男孩。


    “哇,美女!”身邊一起考級的同學瞎起哄,“淩嘯,你可以啊。”


    淩波綾一陣風似的跑了過來,“瞎說什麽呢,我是他姐!”


    他忽然便很不高興。


    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們是姐弟,不想讓她把他當做弟弟,一想到她以後會有男朋友,會嫁給別人,就覺得受不了……


    淩嘯的手微握了拳,臉上的表情幾變,卻最終沉寂。


    淩母到的時候,兩個人都有些懨懨的,不知道是不是淩嘯的病情有些嚴重,醫生很效率的安排了他的手術,因為提起這種微創手術也要住院,淩母和淩波綾便先去吃了晚飯,在家裏又收拾了一下再去醫院,等了沒多久,淩嘯就被推出來了。


    接下去幾天,淩波綾對淩嘯越發好起來,淩嘯卻一反常態,對此沒有感到欣喜,隻覺得煩躁。


    淩嘯出院沒幾天,兩人就升初中了。


    j市市區有一中二中兩所中學,淩波綾早就和好友打好招呼,幾人一起去上一中。


    淩嘯報完名就去看了分班表,他沒能和淩波綾分到一個班上。


    或者說,淩波綾最要好的小夥伴,都沒能和她分到一個班,不過她在交友方麵實在不用擔心,頭一天報道,她四周又圍滿了小夥伴,其中一個就是當初的劉儀。


    當放學之後,淩嘯看到淩波綾左邊被齊珂挽住,右邊和劉儀等人談笑,本來急切的步伐愣是慢了下去。


    她好像在發著光,人群中,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最漂亮的齊珂,而是肆意大笑的淩波綾。


    她的世界無限之大,似乎所有人在她的生命裏,都是一個小小的點綴。


    總有一天,她會看不到他的,她的四周聚滿了人,少一個她也不會發覺。


    現在就已經看不到了。


    他惶然失落的看著被層層簇擁的淩波綾,她被所有人需要著,而她已然忘記他了。


    淩波綾好像聽到了他心中所想,她的頭左右晃了晃,然後頓住了腳步,那個以她為中心的隊伍便停了下來。


    她回頭,看見了孤零零落在後方的淩嘯,她微笑著朝他招手,“怎麽了,我在這裏啊?”


    他怔了一下,眸光漸漸的亮起,然後抬起了腳步,毫不猶豫的,朝她的方向走去。


    十二歲的淩嘯,掩藏著一個秘密。


    “我一定是個變、態。”他冷眼看著自己亦步亦趨的跟在淩波綾身後,目光不離她的左右。


    “我好像對我的‘姐姐’,產生了,不能自控的感情。”


    “這是不允許的。”他這樣告誡著自己。


    “可是,我不能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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