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書已寫,木已成舟,湯秋癱軟在地,雙目發直。王蕊更是不知所措,明明爹娘離家的時候都還好好的,怎麽突然爹就把娘給休了,還說自己不是爹親生的,是個野種!


    王老四拍拍屁股走了,剩下王家兄弟三人給他擦屁股。王家是厚道人家,幹不出趕盡殺絕的事,三舅舅派了馬車,把湯秋和王蕊拉到湯大姐家,將兩人趕下車,以後湯秋王蕊是死是活,同王家沒有半點關係。


    事情結了,各人回房睡覺。王珍心中一樁心事終於放下,早早讓老四休妻,便再不會發生後頭丟性命的禍事了吧。


    第二天一早,李捕頭興衝衝來了鏢局,說是帶了好消息來,三舅舅忙將人請進來。


    李捕頭進了廳,笑道:“我早上剛到衙門,就聽縣太爺說,今個要判了咱家的案子。我得了消息就立刻來跟大家報個喜,老三,把大家叫來。”


    三舅舅自己去叫兄弟們,叫小花上後院叫大姐和外甥女。


    “小花,我們馬上就過去。”王珍隔著窗戶衝外頭道,而後蹭的一下站起來,略帶緊張的坐在梳妝台前。


    母女兩人剛剛洗漱過,王珍仔細拿了雪花膏塗了,對著鏡子左右看看,歎氣道:“娘看起來是不是很老?”


    “不老,好著呢!”胖丫笑嘻嘻趴在娘親肩頭,“娘,我給你梳頭。”


    胖丫拿了梳子,仔細給娘親梳了頭,兩人收拾妥當,便一同趕往前廳。


    舅舅們都已經到齊了,王珍進屋時,眼睛瞟到李青,表情故作鎮定,可臉一下紅到了耳朵根。


    李捕頭緊張的要命,隻覺得比頭一次上戰場還要緊張,想看她又不敢看,匆匆掃了眼,隻覺得眼神就跟被她黏住了一般。又怕太唐突孟浪,隻得強製收回眼神,索性盯著王老二看,將二舅舅看的心裏一個突突。


    人都齊了,李捕頭道:“今個是給大夥帶個好消息,咱們跟張家那官司,今個縣太爺就要判決了。這官司咱們贏了,張家要賠償打傷每個鏢師的錢,每人五兩銀子,共二十個鏢師,一共是一百兩。另張氏兩個族人奸、□□女,判秋後問斬。張老四為搶侄女秘方,雇凶擄人,意圖殺害嫂子,判流放二十年,罰銀子一百兩。張老二夥同族人謀害妻舅,判杖刑五十,入獄三年,罰銀子五十兩。”


    胖丫聽的目瞪口呆,其餘人也是一臉不可置信。


    除了張二狗、張興那兩個家夥色膽包天之外,其餘的事甚至均可歸結為家務事,沒想到最後結果竟然是這樣!


    李捕頭嘿嘿一笑,道:“多虧了高訟師,要是沒他在,不可能是這結果。就比如吧,張老二害妻未遂,一般情況最多是打幾個板子就結了的事,可高訟師連害妻之事提都沒提,隻一口咬死,說張老二要謀害妻舅。和自己老婆的事可算是家務事,但謀害老婆的兄弟,就可入刑了。”


    胖丫倒吸一口冷氣,在這個朝代女人真真不算人啊,被家暴算家務事,被打死也是,老公想殺妻,無論殺沒殺死,都是家務事。人權什麽的都是個屁。


    “這次事情能這麽圓滿解決,多虧了李捕頭仗義相助!還有高訟師,我們定要好好答謝你們!”大舅舅拱手道。


    李捕頭擺擺手,笑道:“大家都是幾十年的老鄰居了,小時候哥幾個常照顧我,那麽見外做什麽。”


    “李叔,那我娘和離的事……還有我宗族的事?”胖丫最關心這兩個問題。


    李捕頭嘿嘿一笑,王珍和離之事,他比誰都上心,道:“你脫出宗族之事基本已經沒問題,組長並幾個長老都打點好了。對了,你們現在寫份和離書,摁了手印,一會咱們一塊去衙門,等判完了就叫張老二摁個手印。正好我順道跑一趟戶籍,一塊辦了便是。”


    “好,如此甚好!”王珍雙手合十,終於可以踹了那個惡心人的東西了!“三弟,你幫我寫封和離書。”


    三舅舅立刻取了筆墨來,書寫完畢,王珍摁了手印,將和離書交給李捕頭,垂頭道:“多謝李大哥。”


    李捕頭臉立馬就紅了,連語氣都溫柔了許多,道:“不謝不謝,張家人欺人太甚,換成是誰都看不過眼的。”


    兩人心照不宣,不用多言。


    留李捕頭簡單吃了個早飯,王家全家人一起動身去衙門。今個是判決的日子,連王珍同胖丫都一道去了。


    坐著馬車到了衙門,縣太爺還沒升堂,李捕頭帶他們去偏廳等著。平日等閑人等是進不來偏廳,隻能在門口候著,王家人有李捕頭的關係,坐著喝茶等。


    約莫等了一盞茶的功夫,那邊升堂了。王家人趕過去時,張家幾個主犯已經跪在堂中了。


    說是主犯,其實就是張老二、張老四並張二狗、張興四人。其餘張氏組長並其餘族人隻說是被張老二張老四蒙騙利用,早就摘了出去。本來憑借高訟師,是能將張氏全族都拖下水的,於是把張胖丫逐出宗族,便是作為放過族長的條件。


    李捕頭帶著王家人上堂,眾人跪下,胖丫跪在最後,偷偷看了堂上情況。


    張二張四兩個人都衣著破爛,蓬頭垢麵,頭發上還沾著稻草梗。張二狗和張興似乎是受過刑,身上很髒還有隱隱的血。由於涉及刑事案件,張家四人在受審期間都被關押在監牢,想必吃了不少苦頭。


    張二跪著,頭壓的低低的,狠狠瞪了王珍一眼,恨不得將她手撕了。王珍感受到張二的目光,微微側目掃了他一眼,滿臉都是厭惡。


    判案結果王家人早已知道,師爺宣讀審判結果時,王家人都還淡定。張二狗和張興當場就嚇的失禁了,一股濃烈的臭味在堂上蔓開,師爺趕緊讓衙役將人拖回監牢收押。


    張二張四跪著,瑟瑟發抖,沒想到竟然判的這麽重。張四咽了口吐沫,自己安慰自己,不過是家務事,就是打了幾個鏢師,賠點銀子便是。師爺繼續讀結果,當聽到賠償鏢師一百兩銀子時,張四鬆了口氣。銀子雖然肉疼,但是隻要人還在,就能賺。


    誰知,師爺竟然還繼續往下念,後頭赫然點了張四的名。


    張四一個激靈,豎著耳朵聽,當聽到判他罰銀一百兩,流放二十年時,徹底呆住了。


    這幾日在牢獄中,他設想過無數結果,覺得不可能判的太重,可當真正的結果出來時,張老四覺得天都塌了。


    他已經四十出頭,流放二十年,他都六十了。且流放之地極遠,一路上能不能活著走到都是問題,到了之後終日做苦力,死在流放地的青壯年人不計其數。流放二十年,幾乎跟判了死刑沒什麽兩樣。


    “不!我不服!我冤枉!”張老四恐懼的失去了理智,哭喊著磕頭:“青天大老爺,我冤枉啊!”


    縣太爺眉頭一皺,嗬斥道:“公堂之上,休得喧嘩!本官判案向來依律而斷,從不偏私,你有何不服,又有何冤枉?豈不是質疑本官斷案不公?來人啊,此人藐視本官,拉下去,打二十大板!”


    張老四立刻被拖了出去,帶到隔壁刑房,綁起來用刑。得罪了縣老爺,又是李捕頭特別交代過的人,衙役們這板子打的結結實實。張老四被打的鬼哭狼嚎,張二聽見兄弟哭喊,嚇的癱軟在地。


    師爺繼續念判詞,判張老二杖刑五十,入獄三年,罰銀子五十兩。


    張二已經完全嚇傻了,甚至聽到判詞都沒有反應,攤在地上鼻涕眼淚橫流,一個字都說不出。


    判完,退堂,幹脆利落,幹的漂亮。王家舅舅們同高訟師一塊去偏廳,這次高訟師出了大力氣,舅舅們很是感激。


    那邊打完了張老四,這邊正好連張老二的杖刑五十都一塊打了。衙役們拖著已經嚇傻了的張老二出去,剛進了刑房,張二一見被打的渾身是血半死不活的弟弟,嗷的一聲喊了出來,一時間屎尿橫流。


    張老四受了刑,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被人拖著直接丟進牢裏。


    接著是張二,五十個板子打完,張二已經口吐白沫白眼直翻了。


    王珍同胖丫站在刑房門口,靜靜看著一身是血的張二。李捕頭跟在她們後頭,安靜看著。


    “和離書呢?”王珍道。


    胖丫趕緊從懷中掏了出來,王珍拿著和離書,走進刑房。


    張老二已經昏死過去,李捕頭一個眼神,便有衙役一盆冷水潑上去。


    張老二一醒,瞧見王珍,破口大罵道:“你個毒婦!你要害死我張家!你不得好死!待我好了,我打不死你!”


    王珍淡淡看著他,揚了揚手裏的和離書,道:“你在這和離書上摁個手印,我們便再不是夫妻。”


    張老二呸了一口,道:“不可能!我死都不會答應!隻要一天你是我老婆,我能打你罵你賣了你!皇帝老子都管不著我打老婆!”


    胖丫皺了皺眉,真tm話多。


    王珍不欲與他廢話,從懷中掏了印泥出來,抓起張老二的手逼他嗯手印。


    張老二奮力掙紮,喊道:“你個毒婦,我不摁!我不會讓你稱心如意的!”


    “由不得你!”王珍鬆手站起來,忽的抬起一腳,狠狠將張老二從椅子上踹了下來,道:“這一腳,是還你將我肋骨踢斷的!”


    複又抓著張二的頭發逼他抬起頭,一隻手啪啪啪的連扇十幾個耳光,沉聲道:“這是我嫁你多年,你打我罵我的!”


    張二本就挨了板子重傷,被王珍打的七葷八素趴在地上,口裏喃喃:“我不摁,我要打死你個毒婦……”


    王珍瞥了他一眼,一腳踩在張二手腕上,狠狠踏著。張二抽不出手來,雙目血紅瞪著王珍,破口大罵。


    王珍似是沒聽見,蹲下掰著張二的大拇指,在印尼裏摁了一下,而後重重的在和離書上摁了個鮮紅的指印。


    “不摁?嗬,由得了你?”王珍將和離書小心的揣進懷裏,有了這個,從此她便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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