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也結束了,武鬥大會也閉幕了,兩個人算是暫時閑了下來。今天,道格拉斯又去王宮裏找恩戴克隊長了,萊爾德自己呆在工坊裏,整理著這兩天的委托單。


    “咚!”


    後院突然傳來一聲悶響,萊爾德抬頭,透過窗外看了一眼,然後走過去打開了後門。


    後院裏的一棵楓樹好像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葉子落下來不少,萊爾德還沒來的及看仔細,就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推回了屋子。


    萊爾德伸手,在自己前方的空氣裏摸來摸去,過了一會兒,他仿佛找到了什麽,兩個手合了起來,揉搓了一下。


    一個紅色的輪廓漸漸顯現在空氣中,小龍彭彭瞪著一對金色的豎瞳,定定的看著萊爾德。


    “吃飽了?”


    萊爾德伸手,摸了摸它的大腦袋,將戴在它脖子上的隱形戒指取了下來,放到壁爐上的盒子裏。


    彭彭從鼻子裏噴了一口氣,立起兩條前腿,一搖一擺地晃到了自己窩裏。


    萊爾德看著它的動作,不由地皺了皺眉。


    要說最近最困擾萊爾德的是什麽,那無疑是他這頭珍貴的寵物。


    自從上次知道小龍要隔三差五去威蘭山覓食,萊爾德就把隱形戒指給它戴上了,至少可以讓他的行蹤不至於太惹人矚目。


    半個月前還隻到萊爾德膝蓋的小龍,在卡諾內岩石的催化下,如今已經長到他胸口位置了。


    萊爾德不是沒有想過將他放歸野外,但是,要將它放到哪裏去呢?一條幼年的龍,隨時都有可能落入到人類的手裏,變成他們的搖錢樹。這是萊爾德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的。


    再等等……萊爾德看著像個小孩一樣無憂無慮的彭彭,默默地對自己說。


    等到自己沒有辦法保護它的時候,就去求那個王子吧。如果是皇家的人,應該有辦法安置好它。


    “咚咚咚。”


    一陣規律的敲門聲傳來,萊爾德回過神,反手將隱形戒指取了出來,戴到彭彭脖子上。


    “不要出聲。”


    小龍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默默地閉上了,一動不動地呆在窗戶前麵曬太陽。


    “來了。”


    萊爾德起身,拉開了門。


    “諾迪斯?今天怎麽有空過來了?快請進。”


    萊爾德看著門外的朋友,笑著閃開了身子。


    “日安,”諾迪斯有禮地微笑,但那笑容隨即被擔憂取代了:


    “我想我還是不進去了,萊爾德。這次我來,其實是想請你幫一個忙。”


    “你知道,煉金學院失竊的事情嗎?”


    “失竊?”萊爾德吃了一驚,“是學生們嗎?”


    “並不是學生,“諾迪斯皺著眉,語氣中帶著一絲不解:


    “其實,丟東西的是學院裏的設備管理處,但是奇怪的是,丟的都是一些很普通的材料,而且數量並不多。”


    設備管理處?


    “為什麽?“萊爾德也很疑惑:“偷東西的話,肯定會挑珍貴的下手吧?”


    “這我就不知道了。“諾迪斯苦笑了一下。“學院裏的東西價值都不高,再加上又魔法結界的保護,所以從來都沒有發生過這種事。“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萊爾德才想起來諾迪斯一開始的話:


    “那麽,你剛才說的幫忙是指?”


    “今天晚上,我們組織了幾名學生守夜,希望能抓住那個盜賊。”


    “你今天晚上可以來煉金學院幫忙嗎?”


    “為什麽不通知教授們呢?”萊爾德有些不懂:“如果教授們出麵,應該有辦法抓住那個人的吧?”


    “不行,我們不能告訴教授。”出乎他預料的,好學生諾迪斯竟然搖搖頭,否定了這個提議:


    “這次失竊的是一位學生打工的地方,如果被教授們知道了,她會失去這份工作的。所以知道的人都沒有聲張。”


    “哦,該死!”萊爾德突然想起來了,他驚訝的瞪大了眼睛,“蘇珊!”


    “就是她。“諾迪斯點點頭,然後有些著急的確認到:


    “那麽,你今天會過來嗎?“


    “當然!我一定會去的,晚上見。”


    “謝謝你。“諾迪斯臉上又有了溫暖的笑意:“那麽,晚上見。”


    …………


    “事情就是這樣子,”


    廚房裏,萊爾德舀起一勺湯,放到嘴邊吹了吹,嚐了一口。


    “今天晚上我大概會很晚才能回來。”


    道格拉斯在他身後,雙手叉在彭彭的前爪下麵,一上一下地舉著。聽到這話,他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轉頭看著萊爾德的背影。


    萊爾德本來也沒指望他回答,自顧自地準備著晚餐。


    “……”


    褐發的少年默默地看著手中的小龍,思考了一會兒。


    小龍歪頭,伸出舌頭,舔了舔他的下巴。


    “我,和你一起……”


    “嗯?”萊爾德回頭看了他一眼。


    “和我一起?去煉金學院?”


    “嗯。”


    “為什麽?”萊爾德放下勺子,訝異於少年的主動要求。


    “……不為什麽。”


    道格拉斯頓了一下,接著又開始上下舉著彭彭鍛煉,眼睛一直沒有看萊爾德。


    “?”煉金術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接著有些恍然地想起對方那非比常人的好奇心。


    “煉金學院可沒有什麽好玩的東西哦?”萊爾德提醒他。


    道格拉斯搖搖頭,表示沒有關係。


    “那好吧,如果你不累的話。”萊爾德無所謂地聳聳肩,反正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道格拉斯還是個戰士,應該更能派上用場。


    看對方答應了,道格拉斯的心情明顯地變好,他更加有勁頭的練習著舉重(?),以至於彭彭都要被他給晃暈了。


    吃過晚餐,兩人來到了煉金學院。夜晚的大廳中靜靜悄悄的,大門將宿舍區的光亮完全隔離在了外麵。


    “諾迪斯?”萊爾德走進大廳,悄悄喊了一聲。


    “在這裏!”


    告示牌旁邊的景觀盆栽後突然亮了起來。兩個人影從盆栽後走了出來。


    “咦!”萊爾德眯起眼睛,看清諾迪斯旁邊的人後,不由地有些頭痛。


    “怎麽是你……”


    “為什麽不能是我?“刻意壓低的尖細聲音穿了過來,愛賽兒瞪著眼睛,鼓著臉頰怒視萊爾德。


    “我才要問為什麽是你!”


    “諾迪斯請我來幫忙。”萊爾德挑了下眉,挑釁地看著女孩,忍不住出言諷刺了一句:


    “恐怕,你是苦苦哀求諾迪斯帶你來的吧?”


    “你!”


    “好了,別吵了!”諾迪斯頭疼地打圓場。他看著站在萊爾德身後默默無語的道格拉斯,微微笑了笑。


    “想必是萊爾德請你來幫忙的吧?真是麻煩你了……”


    道格拉斯搖搖頭,眼神卻一直盯著萊爾德那邊。他看了看還在瞪著萊爾德的美麗少女,心裏突然就有點不舒服。


    萊爾德雖然沒接受正規的禮儀訓練,但是在平時待人接物時,他都盡量表現出最禮貌的一麵。隻有在親近的人麵前,他才會不那麽刻意表現。


    道格拉斯俏無聲息地打量著愛賽兒。


    萊爾德對她……不一樣。


    “諾迪斯,”萊爾德決定不跟這大小姐一般見識,他轉頭問旁邊的少年:


    “你說的學生,不會隻有我們幾個吧?”


    “並不是,”諾迪斯解釋道:“知道這件事的人大概十幾個,分時段過來。”


    “蘇珊知道這件事嗎?”


    “是的,學姐是下一班人……”


    ……


    於是,四個人再次躲回到了盆栽後麵,熄了燈,默默地等著小偷現身……


    過了很久,愛賽兒有些無聊了,她壓低聲音,悄悄地說道:


    “聽說,這次的事情可能是‘亞曆山大玫瑰''做的呢!”


    “''亞曆山大玫瑰?''”萊爾德莫名其妙地看著她。


    這是什麽鬼名字?


    “她是這個世紀最厲害的盜賊,據說,隻要是她看上的東西,最後就一定會是她的。”


    愛賽兒沒有像平時一樣嘲笑他的無知,反而有些興致盎然地輕聲解釋,這讓萊爾德略微有些不習慣。


    “你難道不覺得很厲害嗎?想想無數的人曾經布下天羅地網,卻一次也沒有抓到過她……”


    “我對小偷可敬佩不起來。“萊爾德在黑暗中翻了個白眼,簡直受不了這女人詭異的思維。


    “她才不是一般的小偷!”愛賽兒生氣地扭頭,狠狠地瞪著他。


    “她是大盜!是最厲害的大盜!“


    “還不是一個意思——嗚!“萊爾德還沒有說完,就被一隻大手捂住了嘴巴。


    “???”


    他奇怪地扭頭,看著自己身後的道格拉斯,用疑惑的眼神詢問著。


    “發現什麽了嗎?”


    注意到這邊的狀況,諾迪斯以為是道格拉斯靈敏的感覺發現了什麽可疑的事,於是壓低聲音,悄聲問道。


    “……”


    道格拉斯捂著萊爾德的嘴,一時有些尷尬。


    其實他什麽也沒發現,剛才他隻是不想在聽萊爾德和那個女人說話了,鬼使神差地就伸手捂住了萊爾德的嘴。


    但是他又不能把原因說出來,隻好故作神秘地不說話,腦袋裏飛快地思考著接下來怎麽辦。


    ……


    但是……萊爾德的嘴唇一直貼在自己掌心,這讓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天夜裏的事情,完全無法集中注意力去想對策。


    其他三個人看他低著頭不說話,還以為他真的察覺到了不對勁,於是一個個地屏氣凝神,生怕幹擾了他。


    就在這時,黑暗中突然傳來一聲極其輕微的響聲,雖然聲音不大,但是在這寂靜的夜裏,還是讓幾人聽得一清二楚。


    “什麽人!”


    愛賽兒首先衝了出去,她快步跑向聲音發出的方向。三個男人都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才趕緊跟上。


    黑暗中,隻聽到有什麽東西摔倒地上的聲音,隨後就是愛賽兒有些得意的嗓音響起。


    “哼!你還敢跑!我的‘活生生麻繩''可不是……咦?這,這不是……”


    “諾迪斯,燈!”


    聽到愛賽兒的聲音有些不對勁,萊爾德有些著急地提醒到。


    “哦,對!”


    “喀噠”一聲,油燈亮了起來。眼前的情景讓幾人都大吃一驚。


    隻見一個像是傀儡一樣的東西躺在地上,而它四周還散落著一些魔法草和熏菇。一條正在扭來扭去的繩子緊緊地纏繞在傀儡的身上,阻止了它的行動。


    “這是什麽鬼東西?”萊爾德張大了嘴巴,他從來沒有看過這種傀儡,從它身上感知到的元力告訴他,這個東西其實是一個煉金產品。


    “諾迪斯……”他求助地看向無所不知的優等生,卻發現諾迪斯正臉色蒼白的看著地上的東西。


    “這,這不是你的……“諾迪斯看著愛賽兒,語氣裏滿滿的震驚與不解。


    萊爾德猛地看向愛賽兒,女孩瞪大了眼睛,捂著自己的嘴巴,不敢置信地退後了兩步。


    “這是你做的?”萊爾德覺得這轉折讓人有點暈,難道這所有的事情都是這個東西幹的,而愛賽兒是它的發明者?


    “不!我沒有!我,我隻是讓它幫我去采集!我沒有讓它來偷東西呀!”


    愛賽兒慌張地看著幾人,聲音裏都帶上了哭腔。


    “我相信你,”善良的諾迪斯趕緊安慰她,同時像萊爾德他們解釋:


    “我想,它可能理解錯了愛賽兒的意思,所以才跑到這裏的,它以為這就是在采集……”


    “‘它''是什麽?”


    一個破壞氣氛的聲音傳來,道格拉斯不知什麽時候蹲到了那個傀儡旁邊,伸出手拉扯著那根還在活蹦亂跳的繩子,好奇地問道。


    “是……是愛賽兒煉成的‘替身傀儡''”諾迪斯有些尷尬地看著道格拉斯的動作,“你手裏的是‘活生生麻繩''。”


    “是什麽?”


    “你別搗亂。”萊爾德受不了地敲了他腦袋一下,轉而嚴肅地看著對麵的兩個同學。


    “你做這種東西,你的導師知道嗎?”


    “知,知道的。”愛賽兒完全沒有了架子,她緊緊拉著諾迪斯的袖子,大大的眼睛含著眼淚看著他:


    “我,我會被開除嗎?”


    在薩西斯三大學院中,盜竊是最令人不齒的行為,你可以搶,但你不能偷。每個學院都會嚴懲偷竊的學生。


    “不會的,”諾迪斯趕緊安慰她,“隻要我們不說,就不會有人知道的,是不是?”


    他轉頭求助地看向萊爾德。


    “嗯,我們什麽都沒看到。”


    雖然是一見麵就掐的對頭,但是一看到愛賽兒快要哭了的樣子,萊爾德肯定也不會再為難她。


    “這是怎麽了!”


    也怪愛賽兒倒黴,還沒來的及銷毀證據,就讓別人抓了個正著。


    蘇珊帶著兩個學生,提著燈,打開宿舍區的大門,向他們走來。


    “呃……”諾迪斯上前一步擋住了情緒有不穩的愛賽兒,“蘇珊學姐,我們……”


    老實的少年一時有些語塞,他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身後的愛賽兒緊緊地將頭抵在她的背後,瑟瑟發抖。


    “我們剛才差一點就抓住小偷了!”


    萊爾德突然吼了一句,表情十分懊惱。


    愛賽兒和諾迪斯都吃驚地看向他,道格拉斯還在玩著手臂上的繩子,聽到萊爾德的動靜,抬頭默默地瞅了他一眼。


    “小偷!?”


    戴著眼鏡的女孩走路生風地來到他們麵前,舉起了手中的燈照著萊爾德的臉。


    “他現在在那裏?”


    “跑掉了,我們沒追上。”


    萊爾德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著謊:


    “這裏太黑了,我們隻看到他從門口逃走了。”


    蘇珊回頭看了一眼大廳門口,又轉頭看著地麵上散落的材料和那個傀儡,疑惑地問:


    “這是?”


    “這是她的傀儡。”萊爾德一把將躲諾迪斯身後的女孩拽了出來。


    “它是個誘餌,但是看樣子是被小偷破壞了。”


    “是嗎?”


    蘇珊托了托眼睛,嚴肅地看著愛賽兒,“謝謝你了。”


    愛賽兒努力保持著平靜,拚命搖了搖頭。


    “既然確定不是學院內部人員偷竊,就不用擔心了。”


    蘇珊看向諾迪斯:“謝謝你的幫助,我會向導師反映的。今後設備管理處大概會加強防護網。”


    諾迪斯也被這變故震得沒了平常的從容,他衝蘇珊點了點頭,沒說什麽。


    “那麽,就這樣吧。”


    出乎萊爾德預料,蘇珊竟然這麽快就接受了這套說辭,她吩咐了他們幾句,就帶著那兩個學生匆匆離開了。這反而讓萊爾德心中沒譜。


    宿舍區的大門剛剛關上,愛賽兒就一個飛撲,一頭紮到了萊爾德懷裏。


    萊爾德被撞的後退了半步,然後就手足無措地看著懷裏的女孩一直嗚嗚地說著“謝謝”。


    “呃……不用謝……”


    萊爾德雙手高舉過頭,僵硬地站在那裏,接著拿求助的眼光看著諾迪斯,心中怒吼:快把你的女人弄走!!!


    愛賽兒的失態並沒有持續多久,幾秒鍾之後,她就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麽事。紅著臉推開萊爾德,又羞又氣的她看了一眼少年,頭也不回的地跑回宿舍區了,連諾迪斯都沒有理。


    “她害羞了呢。”諾迪斯絲毫沒有被戴綠帽的自覺,笑眯眯地看著萊爾德:


    “剛才真是多虧了你啊。”


    “嗬嗬……沒事……應該的……”


    萊爾德嘴角抽搐地放下手,覺得這個夜晚實在是太刺激了……


    “那麽,今天晚上辛苦了。你們就先回去吧,我留下來收拾一下這裏。”諾迪斯說道。


    “我們幫你吧。”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諾迪斯拒絕了,“你們大概不知道這個東西怎麽處理。”他指了指被主人落下的傀儡。


    “那……好吧。”萊爾德也不想在和那個讓人搞不懂的大小姐扯上關係了,回頭看了一眼一直沒出聲的道格拉斯,“我們回去吧。”


    “……”


    暗淡的光線看不清道格拉斯的表情,少年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開口說道。


    “你先回去,我……要找森。”


    “森?”萊爾德奇怪地問,“這麽晚了,找他幹什麽?”


    “很重要的事。”


    “那……我和你一起吧。”


    “不。”沒成想,少年居然搖搖頭拒絕了。


    萊爾德更奇怪了,他們兩個人之間有什麽很重要的事是不能當著他說的嗎?


    “你……”


    看著他很堅持的樣子,萊爾德也不好阻止,隻好妥協。


    “那我先回去了。你知道他的宿舍嗎?”


    點點頭。


    “好……吧。”萊爾德遲疑地回去了。


    這小子背著自己單獨去找森?煉金術士皺了皺眉,心裏莫名有些不爽。


    …………


    “誰呀!”


    紅頭發的少年猛地從床上彈起來,抓狂地喊道:


    “這麽晚有病啊!”


    那煩人的敲門聲停了一下,然後鍥而不舍地繼續響了起來。


    “該死!”


    森罵了一句,拖著被子下了床,怒氣衝衝地踹開了自己宿舍的門。


    “你——”


    看到眼前的人,森一下子噎住了,他呆呆地看了他一會兒,搓了搓眼睛。


    “你來幹嘛!”


    這蠢貨大半夜地跑到煉金學院幹什麽!


    道格拉斯麵癱著臉,藍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閃著幽幽的光。


    “教我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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