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方才劇烈咳嗽的緣故,她的兩頰現出半片紅暈,愈發顯得臉上清瘦,連顴骨都比平日分明的多。


    陳卓然不料自己一回來就見著她這般嚴重的時候,心頭未免有些自責,便說道:“我送你去醫院吧。”


    “我不要,多喝開水就會好的。”許顏一口回絕,說時又要重新拿起原先的杯子喝開水。


    “你這樣,又不去醫院,感冒也好不快的。”他難得放下身段,柔聲去哄,說時轉身從衣架上拿了件外套朝許顏走來,言下之意很是明顯,要許顏起來穿外套,然後一起去醫院。


    “我說過了不想去醫院。”許顏說時並未去看他,仿佛是怕他會冷不丁的掀開自己的被窩的一角,雙手緊緊的拽著被角。


    他見著她這般固執,也不知道是純粹為了和自己慪氣還是怎生的,原本外套都拿到床前了,忽然打住停在那裏,好一會這才問道:“那吃過感冒藥了嗎?”


    “吃過了。”許顏並未去看他,麵無表情的應道。


    他停滯了好一會,這才退了出去。


    不一會方姨便走到客廳裏,低聲說道:“顏顏一定讓我不要告訴你,說就這麽點小感冒沒什麽好說的。”


    “那你見著是小感冒嗎?”他不知為何突然淩厲地問道。


    方姨很少見著他這般神情,仿佛是盛怒,可是又極力克製著不發出來,其實愈發叫人覺得膽戰心驚。


    “我也知道是我的不對,隻是顏顏再三交代,我也實在是覺得有些為難。”方姨如實說道。


    “你忘了,這裏是誰能做的主的。”陳卓然說時焦躁的打開打火機,猛吸了一口煙。方姨未料到這麽重的話他都會說出來,此時早已啞口不言。


    “家裏還有什麽備用的感冒藥嗎?”他隨口問道。


    “隻有止咳藥了,顏顏先前服過了。”方姨應道。


    “我知道了。”陳卓然說完便起身朝外麵出去。


    許顏見著陳卓然和自己話不投機後又出去了,又喝了好多熱水這才躺了下去。未料到還沒躺下去多久,卻見著方姨敲門,進來時手上又端了碗熱氣騰騰的東西。


    “是感冒衝劑,睡前喝一碗,明天就好了。”方姨勸道。


    許顏本來想就這麽點感冒,折騰的方姨也很是勞累,方才喝的水本就挺多了,又覺得不喝的話拂了方姨的心意,便說道:“謝謝方姨。”接過來慢慢的喝了起來。


    那衝劑很燙,許顏喝的自是有些緩慢,好不容易喝完一碗,額上熱汗都有些冒了出來,鼻子也通順了很多。


    見著方姨拿著空碗準備出去,許顏忽然問道:“先前家裏不是沒有感冒衝劑了嗎?”


    “哦,可能先前我沒看到,晚上在整理東西在角落裏恰巧看到,見你感冒有些重了,這才又泡了杯過來。”方姨說完才轉身離去。


    許顏噢了一聲,這才重新躺了下去。


    其實許顏有個習慣,每次感冒,都會做噩夢。莫明奇妙的噩夢,夢中總覺得有什麽層層疊疊的石頭重壓著自己,而她呼救到聲嘶力竭,都沒有人能聽到自己的聲音。醒來時便是全身冷汗漣漣,說不出來的害怕。


    以前初高中在家的時候,她是一感冒便要和老媽一起睡的,仿佛有個人在旁邊,便會安心不少。後來大學時偶爾感冒了,顧不得會有傳染感冒的隱患,一定要擠著和宛清一起睡那宿舍小小的床。


    再後來畢業了,偶爾感冒了還是做噩夢,隻是媽和宛清也不一定在自己的身邊。


    可是這麽多事情都經曆過了,噩夢裏的場景又算得了什麽呢。


    額上依舊很燙,許顏縮了縮身子,迷糊中替自己打氣,又翻了個身,那眼眶中的淚珠順勢一滾便自鼻翼滑過半個臉龐。


    許是方才喝下去那滾燙的感冒衝劑有些發揮作用了,許顏難得沒有再劇咳起來,借著感冒的虛乏困意,終於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是幾時開始做的噩夢,許顏直覺得那重壓壓得自己快要喘不過氣來。


    仿佛是有一隻溫存的大手在自己的額上探了又探,還有那極盡柔軟的聲音在呼喚著自己,“顏顏,顏顏——”


    很少會有人這般耐心的喊自己的昵稱,而且溫存好聽的很,像是拂過心頭的一陣暖風,許顏想著一定是自己的幻覺了,可是在那莫名的重壓溺斃之下,許顏微弱的感應到有人在輕喊著自己,她寧願那個人掐自己一下,或是大幅度的朝自己喊下,好可以早點從這夢魘裏脫身出來。


    許久的掙紮,許顏這才從夢魘裏掙醒過來,額上早已是汗濕一片。她咕嚕了下嗓子,這才發覺陳卓然不知何時竟然在自己的旁邊,他其實並未睡著,遠遠的壁落處開了一盞小台燈,就著那點黯淡的光線,她聽到他轉身過來問道:“做噩夢了?”


    許顏還未回應,見著他不知從哪遞過來一條毛巾,上麵很是濕潤。許顏接過來擦了下臉上,才覺得有些清爽了點,可是身上依舊火燙的很,唇上也很是幹渴,想起睡前床沿邊還放著點未喝完的開水,便坐起來喝了幾口水。


    那水此時早已冷卻,此時入口,自然很是冰冷。


    許顏喝了幾口,抖擻著就要鑽入被窩,見著陳卓然不知何時坐了起來,她有些不解的看著他,他有些尷尬的解釋道:“我怕你睡不好,我去次臥睡好了。”


    “你——不要走。我感冒了怕一個人睡。”她低低的說道,說完便重新鑽了回去。他自然也聽到,仿佛有些僵硬,不過見著她似乎睡意正濃,便也重新躺了下去。


    許顏也不知道這次感冒怎麽會一下子來得這麽洶湧,她的體質向來很好,一年到頭都沒什麽狀況的,就是怕這冷不防丁的感冒。


    此時許是想著旁邊多了個人,迷迷糊糊中的順著暖意朝旁邊拱了拱,不一會便重新睡了過去。


    說也奇怪,早上一覺醒來,那感冒的熱頭便去了大半。許顏見著陳卓然已經早自己起來,便也穿衣下地,見著不遠處的書桌上似乎有鈴聲振動。


    是自己的手機。


    她看著屏幕上一直在閃,竟然是婆婆的電話。


    婆婆怎麽會打自己的電話,她拿起手機想了下,卻沒有立刻接起來,反倒拿著手機一路疾走到浴室間,陳卓然正在刷牙,嘴邊還沾了點白色的泡沫,上半身甚至都還沒來得及穿正裝,低v領的t恤衫隱約露出健碩的曲線,他似乎毫無預料許顏會在這個時候跑進來,一個錯愕便咽了滿滿一口的泡沫下去。


    “媽的電話,一直響個不停,會不會有急事?”許顏自是眼睜睜的看著陳卓然在自己的注視之下,平日向來冷峻的臉上竟然現出幾許可疑的紅暈,而且一言未語,便實實的咽了一口的泡沫下去,她看著也很是赧然,不過就是婆婆的一個電話,也覺得自己這般過激的反應似乎有些過了,趕緊解釋道。


    他見著她沾了點病後初愈的嬌弱,身子都似乎有些清瘦下去,此時分明赧然的很,臉上也有些紅彤彤起來,清淺盈盈的目光怯怯的看了下自己,巴巴的將手機遞給自己,也顧不得方才的囧亂,趕緊又衝了幾口清水,這才接過電話來。


    許顏隻聽得他在電話裏偶爾應了幾句,爾後似乎有些含糊的應道:“顏顏昨天加班到很晚,還在睡,我今天手頭事情很多,不一定會騰的出時間來,晚上可能就不去了。”


    那邊似乎傳來失望的聲音,隻聽得陳卓然繼續應道:“我手上正有幾個要緊的事要處理,實在忙得騰不出時間,下次一定補上。”電腦那頭約莫是很是失望,不過還是叮囑陳卓然他們要注意休息,陳卓然接下來便一直應了幾聲,這才掛了電話。


    陳卓然是掛了電話便把手機遞給許顏,又繼續顧自重新漱了下口。


    許顏接過來手機,本是要轉身離開,突然想起了事情便回來說道:“哦,我想起來了,今天是媽的生日,我們今晚一定要過去的,上次就答應過她的了。”她這般帶著恍然大悟的一本正經,眼睛一眨不眨非常認真的盯著陳卓然,陳卓然原本是好端端的漱著清水的,被那明晃晃無辜的眼神盯得心下一抖,無故的又被嗆的咽了一口清水下去,他終於放下杯子去看許顏,沒好氣的說道:“不是感冒這麽嚴重了,還去湊什麽熱鬧。”


    “我感冒都好大半了,上次答應媽的又不去她肯定很失望的。”許顏自然也知道他指的什麽,說歸說,語氣卻明顯弱了下去。


    “那好吧。我本就沒什麽事,你要是今天不忙的話,我再和媽說下,今晚過去。”陳卓然邊說邊隨意朝水龍頭裏潑了點水到臉上,利落的洗好臉朝外麵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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