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媽不知道如何應對,卻聽顧傾城拉著她的手搖晃道:“她既然是二小姐,那她叫什麽名字?我們倆熟不熟?”


    張媽為難地回頭看看顧傾紫。


    顧傾紫努力地定了定神,走過去伸手試探地拉住顧傾城的手,擔憂地望著她的眼睛:“姐姐,我是紫兒啊,和你最親的姊妹,你——不記得了麽?”


    顧傾城疑惑地看了她半晌,終於笑得一派真誠,握著顧傾紫的手笑著跳起來:


    “你是紫兒,我最親的姊妹顧紫兒麽?那就好,你告訴我我到底是誰?咱們爹娘叫什麽名字,咱們家是做什麽的?”


    顧紫兒?顧傾紫氣結。


    她真的忘記顧傾紫這個名字了麽?連帶忘了她自己是誰,連雙親的名諱都忘了,還要這樣毫無顧忌地當著下人的麵問她,真真是無法無天,哪有子女直言雙親名諱的!


    尤其是這個表示高興的動作小孩子做了會顯得特別可愛,可換成一跳地皮幾乎顫抖起來的胖子來作,讓她頭皮發麻,盯著顧傾城的笑臉無端地心生寒意,這笑臉也太單純了,單純得好像——好像傻子!


    顧傾紫安撫地對她微笑,拍拍她的肩膀,讓她不要跳了。


    她溫柔地拍拍顧傾城的另一隻手背,把右手從那緊緊地攥得她生疼的胖手裏抽出來,微微的汗濕讓她很不舒服,卻還是柔聲道:


    “姐姐,莫急,乖乖地等紫兒給你號個脈,咱們再說話。”


    顧傾城很快就靜了下來,垂頭看著她那纖纖玉指搭在自己的脈門上,反正這個身體就很虛弱,吃這兩口飯還能撐住,能跳的感覺真刺激,雖然剛剛跳了那麽幾下,她就又難受無力得想往床上躺。


    顧傾紫凝神片刻,問道:“這脈象如此浮亂,還真是不好,”回頭看看張媽,問道,“她什麽時候開始說話顛三倒四的?”


    昨個兒雲姨娘回來隻是告訴她說顧傾城沒有死,並沒有細說她的狀態。


    張媽現在算是搞明白大小姐這是什麽名堂了,原來是裝傻呀!就配合地做出仔細回想的模樣,緩緩說道。


    “大小姐從昨天醒來,吃了緣覺大師開的藥,差不多都是昏迷狀態;


    現在想想,她昨天見夫人的時候就有些不正常,雲姨娘那麽欺負夫人,她都冷眼看著,沒有說一句話,這要是以往的性子,怕早撲過去拳頭招呼了,再不濟也會大罵幾聲,偏偏她就是乖乖地被夫人抱著,什麽話都不曾說;


    緣覺大師說幸虧她還撐著一口氣兒,不然這小命都懸!


    今兒個早上起身,就開始問我們要蟹黃、蝦白兩個,可那神色似乎也不知道這兩個人是誰,唉,二小姐你過來的時候,應該把那兩個丫頭帶著的,畢竟一直都是她們倆在伺候大小姐,改由我們照顧著,別說大小姐不習慣,確實力不從心。”


    這一番連帶訴苦的話,讓顧傾紫了解到張媽還不知道蟹黃、蝦白已經死去的事兒,那顧傾城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桃粉早就在剛剛顧傾城失聲呼出聲的時候,已經慌忙進去,滿頭霧水地看顧傾城和張媽一番做戲,她本是個通透的人兒,自然知道話該如何接:


    “二小姐,你的醫術得老爺親自指點,診病很準的,你能從脈象上扣出來大小姐的病情麽?她這樣子好可憐的。”


    她的意思當然是暗示顧傾城這位的醫術,不要掉以輕心,被看出問題。


    顧傾城身體輕微晃了兩下,桃粉連忙上前扶住:“大小姐,你是不是又頭暈?”


    顧傾城煩躁地甩開顧傾紫的手,身體依靠在桃粉身上:“難受,頭不僅僅暈還很痛,不行,我站不住了,要躺著。”


    桃粉和綠萍一人一邊地駕著顧傾城往床邊走,桃粉擔憂又內疚地說:“都怪奴婢,早晨大小姐說頭痛,我不該拿首飾誘導你梳頭發,估計是頭部受了傷,不能多動。”


    顧傾紫靜靜地站著,仔細回味指尖那淩亂的脈搏,確實是她從來都不曾見過的虛弱。


    頭暈!頭痛!這就對了,估計是昏死那一遭留下了後遺症,或者是跌入池塘時,磕到了腦袋導致淤血堵塞,引起頭腦昏聵,也是有可能的,即便她是裝的,還有擔任過太醫的父親大人在,她能裝多久?


    但願姐姐永遠不要記起那些不該記起的事情,不然,十五年來讓她不知不覺間長成這副癡肥暴躁的模樣,自然也有法子讓她變得更慘。


    顧傾紫臉上露出了一點笑容,剛剛這死女人說她的臉一會兒像蟹黃一會兒像蝦白,讓她膈應得要死,現在想來估計是大腦不清晰,記不清蟹黃、蝦白兩個貼身侍女的臉,不像是專門來擠兌她的。


    看顧傾城喘著氣躺下,她低聲對張媽說:


    “張媽,家裏出的事情雖然都是姐姐鬧騰出來的,可是看她落得如此下場,任憑爹娘再氣惱,看了也隻剩下心疼,哪裏還舍得責罰於她?


    你們好好地在這裏照顧著她,安心養著,我會把她的情況告知父親大人,請他老人家親自過來給姐姐治病;


    說來也是命,父親大人整天癡迷於煉丹,長住在西城道觀,不問世事,如果出事的時候,他在家或許姐姐也不會成這副樣子,就是我在家也能及時地救護一下,偏偏藥鋪有事,我也沒有在家;


    聽娘親說,緣覺大師說需要三天一改藥方,治療個一年半載才可能有點效果,唉,確實是,這身體寒氣濕重,恐怕以後遇到陰雨天關節會痛入骨髓,嚴重的程度連走動都不可能,躺著渾身都是痛的,真是讓人擔心,大好的年華被病痛折磨,真是可憐可悲!


    這樣好了,我回去求父親大人,即便他老人家再生氣,估計也不會放任不管的,隻要他出手,姐姐定能好得快些;說不定父親消了氣,就會接她回府的;


    至於蟹黃、蝦白兩個丫頭帶不帶她們來,我做不了主,畢竟事關重大,還是等回了母親大人再說吧。”


    張媽一臉謙恭的笑:“二小姐真是重情義,那就有勞了。”


    顧傾紫踮起腳看看背朝著她躺著的顧傾城:“應該的,姐姐這樣,我徒留無益,還是趕回去商量對策為上。”


    說著一點都沒有過去道別之意,竟然一轉身就走了。


    張媽殷勤地躬身相隨,一直送至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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