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羅爾裹緊鬥篷,一路躲躲藏藏地逃出內殿,很幸運地,沒有士兵察覺到她,更甚至,好幾次在她險些被暴露,湊巧出現的其它人或事引開了巡邏衛士的注意。


    走到水道旁,發現停佇在轉角隱蔽處的紙莎草船,上麵還擺放著幾個陶罐。路卡向她招了招手,凱羅爾登上小船,在路卡的幫助下駛離王宮,守在閘門前的衛兵隻是循例簡單地詢問了一下便爽快放行,一切都進行得格外順利。


    “曼菲士王真殘暴,昨天又打死一個奴隸,隻因他偷了一下懶。”


    一艘小船經過凱羅爾身後,豎起耳朵,侍女們的談話一字不漏地落入耳內。


    曼菲士……你又殺掉了無辜的人……


    愛人的殘暴再次刺疼凱羅爾的靈魂,也更加堅定了她離去的決心。她愛著曼菲士,為了他,她願意舍棄故土留在古埃及,可是,她無法忍受他的殘忍和暴戾。


    低下頭,把臉埋進雙膝,異常矛盾的心情令凱羅爾痛苦萬分。


    遠遠盯著尼羅河女兒,佩比和納芙德拉站在米可身旁,對凱羅爾的逃跑不僅視而不見,反而暗加驅使縱容的衛士和女官被他們一個個牢記在心裏。


    “差不多就是這些人,米可小姐,接著是要追回尼羅河女兒嗎?”


    “不著急,她逃不出曼菲士王的手掌心,”曖昧笑畢,眼波流轉,米可瞄向尾隨凱羅爾出宮的一隊士兵,“如果我沒有預料錯誤,他們應該是奉命去暗殺尼羅河女兒的人,佩比隊長,能活捉嗎?”


    “我盡力試試。”


    佩比挑選出幾名衛兵跳上小船,悄悄跟蹤鬼祟的行凶者,保護尼羅河女兒的安全。


    “等一下,我也要去。”


    米可正要跨步,被人一把拽住手臂用力拉了回來,轉過頭,躍入眼簾的男人嚇得她不禁渾身一抖。


    “烏……烏……烏納斯……隊長……你……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先把舌頭捋直再說話,你不是一向伶牙俐齒嗎?”


    烏納斯的臉色陰沉到極點,留意到宮中情形不對,他迅速派遣人查探,當跟蹤凱羅爾來到閘門前,他竟然看到了米可和自己最忠實的下屬,那一刻,他幾乎想要掐死她!


    “我一直在警告你不要做危險的事,你卻一直惹禍上身!”


    “烏納斯隊長,其實是……”


    看著被隊長訓斥得駝了背的米可,佩比非常義氣地挺身而出,想為她辯解幾句,誰料,還沒說上幾個字,烏納斯寒冷的目光頃刻橫了過來。


    “今天之內,寫好報告交到我的手上!”


    佩比縮回脖子,如此盛怒中的隊長他還從未見過,現在還是不要增加存在感了,明哲保身才是上策。


    “啊,他們要動手了!”


    米可突然發出驚叫,循著她的視線望去,跟在凱羅爾身後的人紛紛做出了拔劍的姿勢,情況緊急,來不及與米可計較,烏納斯匆匆跳上船,帶領衛士衝向刺客,阻止他們的刺殺行動。


    經過一番激烈的搏殺,意圖謀害尼羅河女兒者被一一擒獲,烏納斯鬆了口氣,仰起頭,凱羅爾早已不知去向,忽然想到什麽,猛地轉過頭,果然,視野中也沒了米可的影子,同時失蹤的還有納芙德拉女官長。


    又被她溜走了……


    烏納斯緊攥雙拳,陰雲密布的臉上,嘴角明顯地抽動了一下。佩比咽了口唾沫,這無疑是隊長的怒氣到達爆發臨界點的提示。


    拚命強壓下不斷翻湧而上的憤怒,烏納斯斜睨身後的佩比:“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佩比低著頭,心驚膽顫地偷瞄烏納斯的眼睛,此刻,隊長看著他們的眼神就像捕食中的鷹鷲,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他趕緊將事情始末一五一十地和盤托出。


    “昨天米可跑來找基安他們,說要把納克多將軍、塞貝特指揮官以及其它忠於愛西絲女王的人逐出王都,作為他們的上司,利益的共同體,我被迫上了賊船,不是我不想稟告您,米可小姐以性命相挾堅持保密,您也知道,我一向對您忠心耿耿,深知失去米可小姐您會痛不欲生,所以隻能仍由她擺布。”先編織了一大堆洋洋灑灑的開脫理由,佩比滔滔不絕地為自己辯護完畢,這才進入正題,“為誘使女王有所行動,她拜托我們散布尼羅河女兒計劃逃走卻屢次失敗的消息,納克多將軍聽到後,果真如米可所料,與塞貝特聯合宮內舊部私放凱羅爾殿下出宮,好令她落單方便刺殺。啊,米可小姐有考慮到凱羅爾殿下的安全,我們守在這裏就是為抓捕那些意圖不軌的人,接著……”


    “接著你們去呈報曼菲士王,宮裏不是任人隨意進出的市場,凱羅爾的逃脫一定有人指使放行,他必定震怒,追查之後,就能名正言順地清除宮中女王的勢力。”


    聽到這裏烏納斯已猜得七七八八,佩比抬起頭嬉皮笑臉地大肆恭維:“隊長您與米可小姐如此心有靈犀默契天成,不愧是最最相配的一對!”


    瞥向佩比的眸色依舊陰沉,冰冷的目光完全沒有解凍的意思,佩比自討沒趣地低下頭,看來這次是真的混不過去了。


    “我剛才還看見了納芙德拉女官長。”


    “是的,米可也請求了納芙德拉大人的幫助,因為希望尼羅河女兒當上王妃,納芙德拉大人也樂意幫忙。”


    烏納斯陷入沉默,如果納芙德拉大人知曉內幕,那麽,作為她兒子的西奴耶將軍也清楚嗎?要是被曼菲士王查出米可置凱羅爾的安全於不顧策劃整件事她鐵定沒命,他該怎麽辦才好?


    “隊長你別擔心,米可說送尼羅河女兒離開的那個路卡也是我們的協作者,一切都是為了引納克多將軍出手,現在目的達成,他們很快就會回來。”


    捧著快要被米可氣到炸掉的頭顱,烏納斯渾身無力地轉身走向卡納克神廟的擴建工地,無論如何,必須先知會王凱羅爾逃走的事,尼羅河女兒失蹤,這個可隱瞞不了,萬一王追究起來,隻能由他來出麵扛下。


    就在烏納斯煩惱著該如何應對曼菲士的質問時,米可正深陷鬱悶的情緒。是報應嗎?多次嘲笑別人披鬥篷隱蔽行蹤,完全沒有想到自己也會有被捂進鬥篷透不過氣的一天,又熱又悶好難受,她趴在小船上一動也不想動……


    側眼瞟向納芙德拉,她賣力地搖著船槳,悄然無息地跟在凱羅爾後麵,隔出一個她不會注意到的距離。


    年長的女官長親自劃船,她這個年輕的侍女倒閑著,米可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經過一翻思想鬥爭,她終於坐起身拿好船槳,學著女官長大人往前劃動。


    “謝謝你。”


    “咦?”看向和善的女官長,米可對她突然的道謝有些疑惑。


    “謝謝你幫助善良的尼羅河女兒成為我們的王妃,你是個比泰多人,卻全心全意地幫助我們。”


    米可羞愧地垂下眼,某種程度上來說,扶持凱羅爾登上後位對她們未必是件好事。


    “我很尊敬愛西絲女王,不過……”想起愛西絲因嫉妒不顧引發戰爭的危險活活燒死米達文公主,納芙德拉的眸光頓時晦暗了許多,“她和曼菲士王擁有相近的性情,她像母親一樣縱容溺愛著王,尼羅河女兒帶給王完全不同的東西,埃及需要她的仁慈。”


    與佇立在金字塔頂端的野心家們不同,奴婢和平民最想得到的是統治者的仁愛,他們還不懂得什麽叫自由和平等,然而,天性會讓他們下意識地愛戴上尊重自己的人。


    目光掠過凱羅爾纏在手上的繃帶,米可訕笑:“你們的王似乎更喜歡縱容和溺愛。”


    “不是這樣的,曼菲士王年輕氣盛,還不習慣有人違逆他的意誌。”


    沒人喜歡被違逆吧?就算是臉部表情輕度癱瘓的烏納斯也會因她的胡作非為擺出一副嚇死人的麵孔,逼她不得不拔腿逃跑。


    “不過我相信,尼羅河女兒和曼菲士王,他們很快便能理解彼此間的一片深情。”


    納芙德拉激動地想象著凱羅爾成為埃及王妃,給國家帶來繁華和榮耀的情景,唇邊綻放出燦爛得耀眼的微笑。


    據說各國覬覦神之女預言未來的能力,對其各種坑蒙拐騙,導致凱羅爾與曼菲士婚後一直處於大別勝新婚的分居狀態;據說曼菲士浸泡在水裏大呼“凱羅爾,你哪裏”以及長年行走在回國路上的凱羅爾哭喊“曼菲士,我想要回埃及”這兩句話榮獲過本作“日常台詞”的稱號;據說凱羅爾身邊的那票親信出公差滿世界找人完全是家常便飯,其敬業的返家次數堪比治水的大禹……


    凝視著對未來滿懷憧憬的納芙德拉,米可同情地在心裏為她點蠟默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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