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握雙拳,提醒自己不可以在這時心軟。


    米可要在埃及生活下去,拋開她比泰多裔的身份不說,手臂上的奴隸烙印對一個長相漂亮到會引人覬覦的年輕女孩絕不是一個好標識,那意味著每個自由民都可以像對待牲畜一樣欺淩霸占她,宣示所有權是眼下唯一可以保護她的辦法。


    擁住米可的肩膀,把她緊緊摟在懷裏,給她支撐下去的勇氣。


    “忍耐一下,很快就好。”


    “很快?”含淚欲滴地雙眸偷瞄了一眼慢條斯理的庫馬瑞,米可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哭腔,“庫馬瑞大人,你是在寫字不是在繡花,若是平日裏有什麽得罪你的地方我誠摯的道歉,請你務必原諒我的過錯,看在我既無心又無知的份上,求放過。”


    庫馬瑞眼皮也不抬一下地專注於手上工作:“紋得漂亮一點才配得上烏納斯隊長的身份,我並非專業的紋身師,不要讓我分神,容易寫錯重來。”


    威脅!赤-裸-裸的威脅!


    米可把臉埋進烏納斯懷裏直掉眼淚,事到如今,她無比後悔剛剛根本就是犯二才會做出的決定!神啊,次元不同都能穿了,就讓她再穿越一次時間回到十分鍾以前吧!


    “好了。”


    大功告成,庫馬瑞放下銅針,得意地欣賞起自己的作品。


    朦朧的視線投向手臂上的圖案,不得不說庫馬瑞的字跡的確工整,一隻兔子一根羽毛一把赫卡權杖外加一條好似波浪線的東西巧妙地與塞貝特烙下的印記連接在一起,與其說它是奴隸的標識,倒不如說更像一圈別致的人體繪。


    “這個……不會還要上色吧?”


    烏納斯伸出手指,動作輕柔地撫過那幾個詮釋自己姓名的象形文字:“如果你想上色我會買些顏料給你。”


    “你不如送幾卷繃帶給我纏著……”米可苦著臉祈禱庫馬瑞的針是消過毒,不會引起破傷風或者皮膚過敏。


    黑著臉斜了一眼米可,庫馬瑞用力地蓋上藥箱:“你對我的作品有什麽不滿?”


    米可一個激靈,立刻端正態度,一臉信誓旦旦地稱讚:“我很滿意,這些線條勾勒得太完美了,如果上色肯定破壞它們的協調性,我最喜歡的就是黑白畫!”


    庫馬瑞冷哼一聲,拿著藥箱走開,烏納斯上下打量米可,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真意外,即使麵對著曼菲士王和伊茲密王子也毫無懼色的米可會害怕一個軍醫?”


    微垂下頭,照例用低到隻有兩人才能聽得到的聲音說道:“你家那個暴躁的法老王和比泰多的冷麵王子根本不把我放在眼裏,我做什麽他們都不會注意到,所以沒什麽好怕,庫馬瑞可是整天地盯著我挑剔我的工作,龜毛死了!”


    烏納斯皺起眉,也照例讓人似懂非懂的悄悄話……龜毛是什麽?烏龜是不長毛的吧?


    “今晚的泥水滋味怎麽樣?嗬嗬嗬嗬嗬嗬,現在向我求饒……”


    塞貝特奇怪的笑聲如期而至,在走進艙房見到烏納斯的那一刻,洋洋得意的神情凝固在了臉上,張開大笑的嘴巴也忘記了合攏,樣子看起來分外滑稽。


    眼中閃過一絲驚慌,很快恢複了鎮定,塞貝特走向烏納斯,擠出一個別扭的笑容:“沒想到法老的侍衛長會有空來到這種地方,烏納斯隊長,你不是應該守在王的身邊嗎?”


    塞貝特客套地幹笑著,烏納斯清楚地看見了他隱藏在眼底的敵意,伸手將米可拉到身後,禮節性地回以淡淡淺笑。


    “我來拿回自己的財產,塞貝特,多謝你這段時間的妥善保管,有機會我會好好答謝你。”


    米可躲在烏納斯背後偷偷窺向塞貝特,他的臉漲成了豬肝色,在那身被埃及熾熱的陽光曬成蜜色的皮膚上,她竟然能看到豬肝色?太神奇了!


    “烏納斯,我叫你一聲隊長是抬舉你,別以為當上法老的侍衛長就能為所欲為,你不過是個出身低賤的奴隸,我的家族才是世代侍奉法老王的貴族!那個女人是屬於我的戰利品!她的身上有我烙下的印記!你休想帶她走!”


    這麽快就撕破臉了?心理素質好差!給你個不及格!


    米可再次確定這個輕輕一戳便暴跳如雷的塞貝特絕對不適合做曼菲士的侍衛隊長,那個年輕法老本身就是個容易激動的火爆性子,在需要保持冷靜克製情緒的時候,他的一腔熱血絕對會燃燒得比曼菲士更沸騰。


    再看看烏納斯,麵無表情地接受著塞貝特怒氣衝衝的囂罵,眉毛也不皺一下,猶記得混入沙利加列宮殿時他那份泰然自若的冷靜,從容得好像他原本就是赫梯人一樣。


    曼菲士王,雖然你身為法老的智商情商品味眼光培養了一大批不吐槽會死星人,但你在選擇誰來擔任近衛長官這點上,決定是正確的,英明的,我堅決擁護你。


    就在米可於心裏默默力挺曼菲士時,烏納斯在士兵們期待的目光下緩緩開口:“我並沒有帶走她的打算,米可會繼續留在這裏幫助庫馬瑞醫師照顧傷員。”


    就算被破格提拔,終究不過是個沒有背景的低賤下人,麵對擁有龐大家族勢力的自己果然還是會心生膽怯。


    塞貝特咧開嘴,難掩得意之色,烏納斯的聲調卻突然一沉:“不過我現在已經言明,米可是屬於我的私人財產,塞貝特,此前的一切我當你不知情,但在我發出警告後,她若再受到任何損傷,你將被告上法庭。這不是賠償損失就能解決的事情,我會把你的行為看作對我的侮辱和挑釁追究到底!”


    烏納斯冷冽的目光驚得塞貝特不由自主地趔趄後退,但他卻不甘心就此敗下陣。


    “這個女人是我先發現的,你竟反過來威脅我,我會向……向……向……向……向……”


    “向曼菲士王申訴。”


    烏納斯好心地幫助他接了下去,塞貝特惱羞成怒,不可遏止地高聲嚷起來:“烏納斯,不要以為仗著有曼菲士王給你撐腰,就……”


    不想再多廢話,烏納斯拉過米可的胳膊,讓他認清上麵的文字:“你在看見這個標識後仍然蠻橫地帶走她,搶奪他人戰利品的人沒有擔任軍隊指揮官的資格,之前發生的事不予計較是我做出的最大限度的讓步。”


    陰森的烏雲密集在烏納斯的眸底,塞貝特麵如死灰,腦中一片混亂,已經分不清此刻說出口的是爭辯還是解釋。


    “我……她……我見到她的時候……她的手臂上明明沒有……沒有你的名字。”


    “塞貝特大人,你應該是看漏了吧?這個女人被送進來的時候,手臂上確實刻著烏納斯隊長的名字,這裏所有的人都看見了。”


    庫馬瑞適時地插聲進來,希望盡快結束這場糾紛,讓他可以安心工作。


    “是……是的,我看見了,米可的手臂上一開始就刻有烏納斯隊長的名字。”


    居然讓膽子最小的塞布科搶先了,短暫的沉默後,士兵們爭先恐後地應聲附和。


    “對,我也看見了烏納斯隊長的名字。”


    “那個標識一直都在的。”


    “原來米可不是烏納斯隊長派過來幫忙的嗎?”


    “你也這樣猜?我也是!看見隊長的名字還以為是烏納斯隊長體恤我們調來的醫師助手。”


    驚慌失措地左右張望,船艙裏的下級士兵們竟敢大膽地與烏納斯連成一氣公然與他作對,正要開口咆哮,詭異的冰冷襲向他的後背,僵硬地慢慢地側過身,森冷的肅殺之氣自烏納斯身上擴散至四周,不止是他,幾秒前還在裝模作樣議論紛紛的士兵也嚇得霎時全都閉了嘴。


    “塞貝特,不要激怒我,我的耐性不是用來浪費在你身上的。”


    身體本能產生的恐懼壓倒性地蓋過了強撐起來的自尊,狠狠瞪了一眼烏納斯身後發愣的米可,塞貝特狼狽地匆匆離去。


    庫馬瑞暗自冷哼,區區二世祖居然想靠氣勢壓倒一個浴血舍命從最底層一步一步攀爬上來的高級軍官,要知道曼菲士王將最心愛的尼羅河女兒交給烏納斯隊長看管並不僅僅因為他是自己最信任的人而已,真是愚蠢的男人。


    片刻之後,塞貝特的腳步聲消失在門外,確認他走遠後,烏納斯長長地舒了口氣,拍拍一下米可的肩膀:“行了,他應該暫時不會再出現,這裏的士兵也有了阻止他帶你走的理由,我會每天過來看你。”


    “咦?”米可從愣怔中赫然回過神,轉動腦袋左顧右盼,“塞貝特呢?”


    敲了一記米可的額頭,烏納斯用並沒有太多責怪意思的語氣責備她的分神:“你的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


    “我想起了開學時發下來的課用教材,”米可氣惱地忿忿答道,“也不知道是誰用撕爛的破書換走我嶄新新亮堂堂的課本!果然應該一拿到手就寫上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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