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芙淩便向雲漠告辭,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月色雖美,但時辰卻已很晚,明日還要繼續尋找和風,她得入睡休息,不能讓自己倒下。


    月色皎潔,芙淩在屋內睡得深沉,然而院內之人卻是異常清醒,此時石桌旁又多了一個小身影。


    夜半時分,遲遲未睡之人心思滿懷。


    “查到了什麽?”


    雲漠仍在飲酒,看了一眼恭敬站在身旁的何洛,他麵無表情的問道。


    “回主子,屬下今夜潛進秋少霖等人目前所居之地察看了齊達屍身,齊達頸部的確是被一圓珠子模樣的物什擊穿,與今日那侍從描述的並無差別。”何洛說道。


    “如此說來,齊達的死真的與她有關了。”雲漠放下杯盞,淡聲道。


    “主子知道殺齊達之人是何人?”何洛詫異的問道。


    雲漠拍了拍何洛的肩膀,“你年紀小,這些年來隻待在我身邊,幾乎未曾見過其他人,不認識她也是情有可原。”


    說著,他站起身,終於轉身向屋內方向走去,何洛看著他的背影,耳內卻聽見他平靜無波的聲音,“何洛,去查一個叫疏影的女人,找出她的弱點,我要這個人完全歸順於我。”


    “是。”何洛馬上應道。


    夜風拂過,雲漠肩側揚起一絲長發,他仰頭看了眼天上明月,黑夜模糊了他的輪廓,隻看得見他嘴角勾起的一絲冷笑。


    跑得再遠又如何,到頭來誰也逃脫不了他的手掌心!


    第二日芙淩起來後剛開了門,便見對麵雲漠的房間門同時也正好打開,兩人相視一笑,她不知雲漠昨夜究竟何時入屋入睡,但一定時辰頗晚,然而他麵上卻沒有任何精神不濟之色,無論何時,他的麵上總是帶著溫煦的笑容,芙淩這才意識到他留給她的印象似乎總是神清氣爽溫潤無害的模樣。


    “看來雲漠公子昨夜休息的不錯。”芙淩微笑著說道。


    雲漠眉目一挑,含笑問道:“芙淩姑娘為何如此說?”


    “看公子氣色頗佳,公子平日睡得都晚麽?”習慣了晚睡,因而短短幾個時辰的睡眠對他毫無影響。


    雲漠卻隻是一笑,芙淩看到他似乎是下意識的摸了摸臉,驀地,他抬眸看她,“今日芙淩姑娘打算去哪裏尋找呢,待吃過了早膳,雲某去安排一番。”


    她語氣裏有絲無奈,“茫茫人海,尋人不易,我打算這幾日將我與他曾去過的地方都找上一遍。”說著,凝眉道,“先碰碰運氣吧。”


    雲漠點頭,“那便如此定了,時辰不早了,先去用早膳吧。”


    自從上次芙淩拒絕他請的膳食,雲漠便不再說一同和她用膳的話了,她不願與和風之外的男人過往甚密,他似乎明白了她的想法,這些日子她的衣食用度都堅持給了銀子,雲漠都接受了。


    然而待用過了早膳,兩人剛要出門卻見前些日子雲漠幫她找來的那尋找和風之人走了進來,上次見麵,芙淩對他印象頗深,她記得這個管事的名叫趙大福,她忙迎了上去,著急的問道:“趙大哥,今日過來莫不是有和風的消息了?”


    趙大福向著她與雲漠行了禮,見她模樣殷切,忙應道:“是有了些眉目,我們兄弟眾多,得到消息自是也快,半個時辰前有人來通報,說是在城南奴隸場看見了一個男子,眉角一顆紅痣,整個模樣與姑娘所言有些相像。”


    聞言,芙淩大喜,“真的?!”說著,就要往外走,“我這就去看看!”


    雲漠看了她一眼,卻沒有動。


    趙大福的神情卻有絲忐忑,雲漠喊住芙淩,“趙當家的似乎有話要說,我們聽完再走也不遲。”


    芙淩看著趙大福,“趙大哥有話但說無妨,您幫我尋找和風,對我而言沒有什麽是忌諱不能言的。”


    趙大福拱了拱手道:“芙淩姑娘您尋夫心切,小的們都理解,然而今日得到這消息雖說是可喜,可這世上相似的人多了去了,還請姑娘平凡心看之,就怕姑娘期望太高,待去後卻因所認非人而傷了神,那小的們罪過就大了。”


    芙淩搖了搖頭,道:“若真是如此,那我怎會怪罪你們,你們本就未見過和風,單憑聽我描述,能短短兩日就有了眉目已幫我大忙,走這一趟,不論結果如何我都感謝你們。”


    趙大福心裏鬆了一口氣,當日雲漠找到他們兄弟幾人,就隻問了一句話,“聽說你們在當地裏專幹尋人的行當?”在得到他的確認後,雲漠沒有再細問他們平日是如何尋人,沒有問他們這一行人究竟有多少人,甚至也沒有問他們自從開始這一行當後接下來的案子成功了多少,雲漠沒有向其他要求尋人的那些人一樣對他們詳細盤問,他似乎根本就不在意這些,就當場給了他們五百兩銀子,隻道,“明日隨我去見一個女人。”出手如此闊綽,要求如此之少,他們豈會不接下這門生意!


    後來趙大福才知道要見的這個女人就是麵前的芙淩姑娘,他們不像一般的雇主那般苛刻,就因為如此他們對這門生意卻更加不敢馬虎了,此時聽到芙淩這樣說,忙道:“如此,小的這就帶姑娘與雲公子前去。”


    這個鎮子雖說是遠離京城,然而風景秀麗地產豐富,相比其他鎮子來說富庶不少,當地大部分人存有一定錢財,需要自是也比別處高,有些人看中了這點,因而想盡辦法做些發財的生意,而販賣奴隸為此中一熱,由此每年夏秋總有大量外來人帶著一馬車的奴隸到鎮子上的奴隸場販賣,這些被販賣的人大多出身寒門,為了生計不得不為奴為婢,但是其中也不乏被誘拐之人,一旦被人販子抓住想要逃出卻是難於上青天。


    一路上芙淩憂心忡忡,若是和風真的在奴隸場,以他的性子不知會受多少委屈,那些人販子會折磨他麽?


    雲漠一直跟在她身後,見她眉目始終微皺,突然開口問道:“芙淩姑娘是在為和風擔心?”


    她點點頭,聲音裏帶著無法掩飾的心疼,“自從他離開家,也不知吃了多少苦。”


    雲漠道:“目前還不能確定那人是不是和風,芙淩姑娘還是不要多想,不如看了後再說。”


    其實雲漠說得也有道理,芙淩明白這些,然而她就是控製不住自己卻想象他的處境,愛一個人到了骨子裏,哪怕隻有一絲渺茫的希望,都足夠讓她心潮澎湃。


    奴隸場就在鎮子最北方的一條大巷子內,酸臭的氣味籠罩在整個巷子上方,這些被用來販賣的奴隸衣衫襤褸,幾乎遮蓋不住身體,然而人販子們卻不在意這些,他們在每個被販賣的人身上插了個牌子,牌子上明碼標價,寫著他們的被販賣的價格,芙淩目光一一掃過這些人,他們個個都被捆綁著雙手,腳上套著鐵鏈,一排排蹲在牆角,披頭散發,頭慫拉的低垂著,她心裏忽然一陣心酸,她的和風是不是此刻也跟他們一樣?


    “世事艱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這些人淪落到這種地步,你又怎知其中緣由,為此感傷,芙淩姑娘倒是大為不必。”


    雲漠聲音輕淡,芙淩迎向雲漠的目光,他的眼神淡然中卻又露著一絲無情。


    恰在這時卻見路旁那個原本一直安靜的女子在雲漠經過時驀地拖著沉重的鐵鏈抱住他的腳踝,“公子買下奴婢吧,奴婢什麽活都能做,奴婢不要工錢,隻需要一個可以遮風避雨的地方就足夠,公子,您就買了奴婢吧。”


    女子雖是模樣狼狽,但是看得出麵目清秀,她神情淒切,一雙秀目真切的看著雲漠,然而雲漠隻是淡淡的低頭看了她一眼,“放手。”


    他聲音不大,然而卻自帶了一種冷冽的氣勢,女子不敢再接近他,跪在地上,不甘心的道:“公子,您就可憐可憐奴婢吧,求您待奴婢走吧。”


    幾番被賣,她受夠了顛沛流離之苦,眼前男子氣度雍容,模樣不凡,反正注定被賣,倒不如跟個順眼的人走,她模樣本就清秀,前一次跟的主人家是個年過五十的矮胖男人,雖然長相難看,但卻是個十足的好色之徒,她使了些手段差點就要被扶為妾室,卻在緊要關頭被正房的人陷害而賣到這些人販子手中,跟著這些人販子半月來,他們總在半夜調/戲她,占盡了她的便宜,然而她卻不能反抗,一旦反抗就要被拳打腳踢,她受夠了這些日子!


    女子聲音嬌柔,麵上淚痕點點,然而雲漠卻再未看她,隻對著趙大福說道:“還有多久能見到你說的那個人?”


    趙大福道:“不遠,就在前麵拐角處。”


    眼看著雲漠似乎絲毫沒有買下那女子的打算,站在一旁觀察良久的禿頭人販子麵上一怒,這男子一看便知是個富貴人,他原本指望著這女人真的能夠說服那男子買下他,這樣他就可以賺上一大筆銀子,然而男子卻毫無此意,眼看著那些人走遠進了拐角處,人販子上前一步,大腳狠狠的踢在了女子的身上,瞬間女子嘴角流下一絲殷紅的血跡。


    “賤人,這麽沒用,今天不用吃飯了!”


    女子抬起頭,散亂的發遮住了她的眼,她看著那人販子,冷笑道:“每天所有的夥食加起來就兩個饅頭,你不如餓死我算了!”


    禿頭人販子狠狠掐住她的頭發,“老子還沒玩夠呢,怎麽會讓你死,再說你的賣身契還在老子手裏呢,就算是死也要給老子賺上一大筆銀子後再去死!”說著,伸出手來向她的臉上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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