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過後,芙淩便隨著流月流星出了小樓。


    流星說得沒錯,這莊園占地甚廣,然而裏麵人卻不多,她一路走來並未見到多少人影,偌大的莊園顯得很是清淨。


    每到一處,流月流星便向她介紹個中景色,亭台樓閣倒是頗為壯闊,芙淩記得昨夜東方漠曾說過這處莊園乃是他外祖父世家居所,如此氣派之居卻荒涼了數十年之久,卻是令人匪夷所思。


    她跟著流月流星一路向前,待走上一座石橋,卻見對麵走來一人,來人白發白須,一身曳地黑袍隨著他的腳步輕搖鼓起,自有一股凜冽氣勢。


    “奴婢見過曲長老。”流月流星見到來人,隨即躬身行禮。


    曲鬆點了點頭,將目光迎向了麵色淡然的芙淩。


    “芙淩姑娘今日好氣色,姑娘一身織錦羅衫貴氣十足,俗話說人靠衣裝此話果然極對,姑娘這身打扮竟讓老夫快記不起來姑娘在暗衛部過活之景了。”


    他銳利的眼在她麵上一掃而過,芙淩沒有錯過他眼眸之中的不屑,曲鬆身為教主的教養師父,且又是教中唯一長老,玄靈教中除了教主之外便是以他為尊,他在暗衛部十幾年清楚知道曲鬆此人極為自負傲然,隻是在教主年紀漸長之後他那淩人之氣才漸漸收斂。


    然而對著教主東方漠他可以俯首聽令,麵對她這個曾經的手下他的不削輕視卻是不需刻意掩藏,曲鬆的自傲從來沒有退去隻是在東方漠威嚴之下隱藏了幾分。


    對於他眼中不削,芙淩不以為意,她清麗的麵容上看不出什麽神色,淡淡掃了他一眼,她便繼續向前走去。


    然而,這時曲鬆卻看著她開了口,“老夫有要事正要去見教主一麵,姑娘眼下是教主跟前紅人,教主甚為憐惜,不知姑娘是否願意隨老夫一同前往麵見教主,想必教主見著姑娘必定甚為歡心。”


    曲鬆一麵對她極為輕蔑一麵卻又邀她一道前往,芙淩眯眼看他,不知他打著什麽主意。


    曲鬆麵上卻帶上了笑,“姑娘不願意麽?”


    芙淩淡聲道:“長老既有要事與教主相商,芙淩又豈敢打擾,長老請,芙淩不送。”


    曲鬆眸光一深,卻未再言語。


    芙淩與他迎麵而過,就在曲鬆經過她身旁時驀地襲來一陣清風,芙淩麵色一沉,隻聽耳畔有一道聲音。


    “難道你願做一輩子籠中之鳥?”


    這話極為輕小,芙淩腳步微頓向曲鬆看去,卻見他步伐未停,神色如常的走了過去。


    “姑娘,怎麽了?”流月流星見她神色微變,不覺詫異的問道。


    芙淩搖搖頭,“沒什麽。”


    流月流星麵上神情看不出任何異常,隻有她自己聽到了曲鬆那句話。芙淩看著他遠去的背影,這個人,究竟想告訴她什麽?


    她繼續隨著流月流星向前而去,一路相看竟也用去大半個時辰,每一處之景她看得極為仔細,漸漸的,竟能憑著記憶在心底勾勒出這莊園構造,然而在經過一個回廊之後,流月流星卻不再往前走了,“姑娘,這莊園之景已看完,奴婢這便隨姑娘回去吧。”


    芙淩輕皺眉頭,“為何不再繼續向前?”


    流月麵色頗為為難,“姑娘,再往前便是這莊園大門,教主曾說過沒有他的因允……不得靠近一步。”


    那個不得靠近一步的對象不用流月明說,芙淩也知曉那人指的就是自己。


    她看著那回廊盡頭淡淡一笑,“隻這幾步之遙而已,我看這回廊悠長甚為壯闊,若不看完豈不可惜?”


    流月道:“姑娘,教主曾嚴令於奴婢,奴婢也是奉命行事,還望姑娘莫讓奴婢為難。”說著,在她身前跪下,一臉急色,流月一跪,流星也驀地一跪。


    看來東方漠威嚴在這兩人心中甚重,芙淩道:“流月流星你們這又是何必,我不看便是,你們起身吧。”


    “多謝姑娘。”流月流星忙道。


    芙淩開始往回而去,然而走了片刻後,流月便發現了不對,“姑娘記錯了,這不是去小樓的路。”


    芙淩麵上卻風輕雲淡,她腳步未停,“本來就不打算回去,又怎會走錯路?”


    流月詫異道:“姑娘要去往何處?”


    “自是你們教主所居之處。”


    東方漠居所流月流星自是不敢進內,待走到樓閣門口,流月流星便停下了腳步,“奴婢在此等候姑娘。”


    芙淩點點頭,踏步上前。


    東方漠不允許她接近莊園出口,沒有他的因允其他人自是不敢違抗他的命令,想要接近出口還是得在東方漠身上想辦法。


    她慢慢走了進去,然而大廳之內卻甚為安靜,她掃視一眼,並未見到任何人。芙淩頓了片刻,向內室走去,然而內室之中也是沒有他的身影。


    這個時候,東方漠會去哪裏?


    她眼眸一掃,驀地見到桌上杯盞,杯子中茶水尚還冒著熱氣,想來他應是離開不久,她來到窗前向外看去,流月流向不時向裏張望,麵上隱約有一絲緊張之色。


    她淡淡一笑,她走出這兩人目光範圍之外,她們定是害怕她就此不見了蹤影,可是身處這壯闊園林之中,她又能走到哪裏?


    籠中之鳥麽?


    想到曲鬆那句話,她眼眸之中帶了一絲冷意。


    與其時刻處於他人監視之中,倒不如獨自享受這一人自在,她慢慢在這居所走了一圈,並不著急出去,東方漠所居之地她從未來過,然而今日一見,卻與她想象中差別甚大,他的居室甚為清簡,物什甚至沒有她小樓之中多,以往和風也不愛在居室之中放太多東西,即使心性不同,但他們習性卻又這般相似。


    她慢慢看了周遭之物,眸中不由閃過一絲澀然,看著與他有關之物,想起和風的時刻便越多。


    可惜,那段平實安樂的日子終究不在了。


    她在堆放了些許書籍的桌前站著,隨意看了眼那些露在外的書名,他看的書倒是雜,上至國史下至心法倒是皆有涉及,她似乎更看不懂他了,沒有身為和風的那段日子記憶的東方漠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


    她,似乎從未想過去探究。


    莫名的,她伸手拿起一本書籍翻看起來,然而不知碰到了什麽,一軸畫卷驀地從桌上掉落下來,畫卷落地,徐徐展開,她側某看去,卻見畫中一白衣美人迎橋而立,巧笑嫣然,她驀地一驚,這畫中女子所站之地看起來甚為熟悉,她細看之下,這才發現女子依靠的乃正是這莊園之中的那座石橋,隻是畫中橋水迢迢,而如今這石橋早已幹涸了河底。


    芙淩將畫拾了起來,這女子眼眉之間甚為柔美,倒是生得花容月貌,隻是越看這畫她卻越覺得詫異。


    東方漠的長相明明與這畫中女子……


    “這是我娘。”


    驀地,一道聲音出現在身後,芙淩向後看去,卻見東方漠正深深看著她,他向她走了過來,伸手接過她手中的畫,輕輕將之包裹起來。


    “是不是對於這處莊園變成今日這般淒靜覺得詫異?”他沒有看她,隻是手摩挲著那畫。


    芙淩道:“前後不過一二十來年的時日,這莊園便由繁盛變至淒荒,倒是讓人猜不明白。”


    “沒什麽複雜之因,不過是被一賊人毀了這裏的一切罷了。”


    東方漠語氣淡然,在說起那“賊人”兩字之時他卻似乎咬字極重,她站在他身後看不見他此刻神色,卻見他頓了片刻,忽然轉過了身對著她一聲輕笑。


    對於她出現在自己屋中,東方漠似乎並不覺得詫異,他將那杯仍冒著熱氣的茶水端了起來,悠悠飲了一口。


    而後這才又看向她,忽然問道:“怎麽,這園子逛完了?”


    東方漠知道她在這莊園走上了一遭,芙淩也並不奇怪,她從不簡單的相信他在她身邊安插的人手隻有明麵上的流月流星,她看著他,開門見山道:“你是不是以後都不讓我出這莊園了?”


    “這倒不是。”東方漠笑看著她,“待你我真正成親的那一日我便還你自由。”


    “成親?”她吃了一驚。


    東方漠道:“之前雖說你與和風已成過親,可那親事卻太過草率,我東方漠的婚事豈能如此草草了事,再說了,你還未曾去我母親墳前祭拜,你我的親事終究正式一些甚好。”


    她眸子一冷,嘲諷道:“你就這麽肯定我願嫁你?”


    東方漠卻對她的憤怒不以為意,他隻道:“我知道你近日孤悶,你暫且忍耐忍耐,我這些日子有要事在身,抽不開身來陪你,想要去什麽地方隻管讓流月流星帶你卻便行了,隻是不要離開這莊園。”


    他在她唇邊輕輕一吻,深深看著她的眸子,“還記得我曾對你說過的話麽,不要生出不該有的心思,記住這句話。”


    他似乎知道她所思所想一般,她心中一緊,麵上神色卻比之前更冷上幾分。


    他又道:“我之前在密室練功,聽到屋內動靜這才出了來,若你無事便回去吧。”


    聞言,芙淩冷笑道:“東方教主練功這般勤快,當心練得失了心神!”


    她這話卻似乎逗樂了他一般,東方漠笑道:“即使真的失了心神,我也會對你一往情深。”他伸手觸摸她柔滑麵龐,“其實我還有話要說,你今日……”他在那唇上輕允一口,喃喃道,“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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