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一觸即發


    天黑了,楊浩將幾匹馬身上用來墊鞍的一塊塊羊皮、狗皮、牛皮都拿進來鋪在地上,又把烘幹的銀州四侍衛的衣服鋪在上麵,抓起幾根粗大的木頭架到火上,再拿出酒囊和幹糧、飲水擺好,一切準備停當,便向洞窟深處喚道:“焰焰,出來吃飯吧……”


    洞窟裏無聲無息,楊浩苦笑一聲,又道:“焰焰,你都躲了一下午了,總不能在那待到明天早上吧?就算待到明天早上,你還是要出來啊……”


    洞窟裏還是沒有動靜,楊浩眼珠一轉,又道:“焰焰,這洞裏說不定會有蛇的,晚上一黑,裏邊什麽也看不見,很危險啊。”


    楊浩說的口幹舌燥,裏邊卻半點聲息都沒有,洞窟不是太深,隱約能看見唐焰焰的身影。楊浩抽抽鼻子,昨天那一幕再度湧上心頭,禁不住一陣心猿意馬,他相信自己一輩子也不會忘記那一刻的感覺了。


    “晾衣杆”落下的刹那,唐焰焰就像古洞中一隻剛剛成了精的狐狸向自己懷裏撲來,把他撞得仰麵跌倒在地。


    唐焰焰頰紅似火,駝鳥一般緊閉著雙眼,央求地小聲叫:“不要看啊,不要看啊,求你不要看。”


    楊浩連聲應著:“我不看,我不看。”


    事實上他臉上垂著唐焰焰的長發,兩人離的這麽近,他也確實什麽都看不見。他已驚得全身都僵了,連小手指都不敢稍稍動作,可是看不到,觸覺卻更敏銳……


    唐焰焰驚覺有異,就像一隻中了箭的雪兔,“噌”地一下就竄了起來,抓起兩件衣服便閃向洞窟的最深處……


    楊浩眼中留下的最後畫麵就是一個苗條的背影。伊人避入洞窟深處,直到現在……


    楊浩歎了口氣,起身就要往裏走,唐焰焰急叫道:“你別過來。”


    楊浩尷尬地止步,無奈地道:“你要怎樣才肯出來?”


    唐焰焰忽然暴發似的叫:“你把刀丟過來,讓我死了算了。”


    她低聲啜泣道:“你道人家便是個不知羞的女子麽?如今這樣,我……我還怎麽活下去?”


    “焰焰,你……”


    “你還要告訴我,不會張揚出去,不會損及我的清白是麽?可我瞞得了旁人,瞞不過我自己的良心,你……你要我再嫁給誰?他日若論及婚嫁,不管……不管官人是誰,我對他豈能心中無愧?我……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再快活了……”


    聽著那低低的啜泣聲,楊浩沉默下來,他輕輕地靠在岩壁上,沉思半晌,輕輕地道:“焰焰,我在霸州丁家做家丁的時候,曾經有過一位發妻,她叫……羅冬兒……”


    洞窟裏寂然無聲,過了半晌,唐焰焰才詫異地問道:“你……你已成親?那你怎麽又和折子渝……”


    “冬兒已經……過世了。”


    “喔……”


    “我和子渝相識很早,其實在我和冬兒相愛、成親已前,我就和子渝相識了,就是那次我去廣原運糧,在程老太君的壽宴上與她相識的,就是那時……便已情愫暗生……”


    唐焰焰心中登時蘊起幾分怒氣,恨聲道:“那我不是比她與你相識的更早?我哪裏比不上她了?”


    楊浩苦笑,沉默片刻,又道:“你對我的情意,我又何嚐不知?起初,我自知身份卑微,就連對子渝的愛意,都藏在心裏不說,又哪裏敢招惹你。在廣原時更不必說了,你整日對我喊打喊殺的,我躲你還來不及呢。


    冬兒死了,我卻在蘆嶺州與子渝再度相逢,或許這就是冥冥之中的緣份吧。而你呢,你容顏如花,楊浩一介凡夫俗子,卻也不是不曾動心,可是……你家世高貴,那時候楊浩前程未卜,再說又隻是一個八品的散秩小官,卻又怎能被你唐家看在眼裏?所以,根本不敢生起妄念。”


    唐焰焰躲在暗處,聽得憤憤不平,心中暗道:“你高攀不上我唐家,難道就高攀得起折家了?真是一派胡言,胡說八道!”


    楊浩又道:“而子渝不同,她隻是一個民女,雖與府州折家攀親帶故,卻借不上什麽勢……”


    唐焰焰驚噫一聲,楊浩並未注意,他仔細籌措著說辭,小心地道:“她……她是一個好姑娘,通情達理,善解人意……”


    唐焰焰聽的怒氣暗生,正欲出言反駁,楊浩又道:“當初在普濟寺,偷窺了姑娘,嘴裏不說,我心中實也慚愧的很,再後來,你對我一往情深,我又何嚐不知?在所有的人畏險逃離的時候,你搬來蘆嶺州;在我無所依靠的時候,你毫不猶豫地幫助我;李光儼來襲,情形何等凶險,你冒名出戰,卻把你自己置諸死地,這一樁樁一件件,我都看在眼裏,楊浩不是鐵石心腸啊……。如今……如今又出了這檔子事,我若再推諉搪塞,擺脫責任,那真是豬狗不如了,焰焰,我……想娶你為妻,你肯麽!”


    唐焰焰一下子呆住了,幸福來的這麽快,她的腦筋忽然有點短路。


    楊浩卻又急急補充道:“唐家財大勢大,唐家的閨女自無與人作妾的道理,但是,我與子渝實已暗訂終身,我也絕不能辜負了她,如果娶你過門,你們就是平妻,唐家勢力雖大,你也不可排擠打壓她,我隻要你答應這一條,你可答應麽?”


    自古道“一發妻二平妻四偏妾”,這就是“三妻四妾”了,這三妻四妾,是專指官吏來說的。官吏有多少妾是不受限製的,但是平妻卻仍受限,位極人臣者,最多也隻能有一個發妻、兩個平妻。


    發妻是正妻、嫡妻,社會地位和丈夫相同,無論在家裏還是外邊。服製,車製等禮儀方麵享受同等待遇,平妻則稍遜,但不必向正妻行妾禮。家庭地位基本相同。而平民哪怕你富可敵國,有錢納上一萬個侍妾、婢妾,也隻能有一個正妻,這就叫“匹夫匹婦”。


    “和折子渝平起平坐?”


    唐焰焰終於反應過來,小腦袋瓜緊急地思考著:“折子渝竟對他隱瞞了身份?他根本不知道折子渝的真實身份,還以為她是一介民女,還怕我會欺負了她?與永安軍節帥的胞妹做平妻,我唐家上下怕沒一個反對的了,可是……折家肯嗎?”


    想到這裏,唐焰焰的嘴角微微地勾了起來……


    楊浩說完不見洞中回答,不禁澀然一笑:“是了,楊浩何德何能,像你這樣家世高貴、又生得千嬌百媚的姑娘,想嫁什麽樣的人家,那人家不得歡天喜地?我楊浩居然還要和你談條件,迫你答應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兒與你做平妻,實在狂妄了些。不過……”


    他長長吸了口氣,仰起頭道:“不過……你若想逼我拋棄了她,或委屈她為妾,我是萬萬不肯的。如果你覺得我辱了你的名節,那……你就來殺了我好了。這一刀,早在普濟寺時我就該受了,現在,還給你!”


    洞中靜了片刻,響起細細的腳步聲,唐焰焰慢慢出現在他的麵前,臉上掛著淚痕,那盈盈的眼波投注在楊浩臉上,眸中似有一抹奇異的光芒,過了片刻,她硬著嗓子問道:“你說,你要娶我?”


    楊浩沉聲道:“是,不過……”


    “不過我和折子渝做平妻,誰也不能壓誰一頭?”


    “不錯!”


    唐焰焰眼中的光芒越發詭譎:“你不會反悔?”


    楊浩重重地一點頭,正色道:“絕不反悔。”


    唐焰焰定定地看他半晌,突然笑了,笑得非常愉快,非常嫵媚。她點點頭,用柔柔的嗓音道:“好,我嫁給你,我願意與折姑娘做平妻,你對我的承喏,希望你也不要忘記,更不要反悔,我的夫君大人……”


    唐焰焰的柔媚還很青澀,但是青澀自有青澀的風情,那一聲“夫君”從這樣一個嬌俏動人的小美人嘴裏叫出來,絕對是**蝕骨,蕩氣回腸,可是不知怎地,楊浩忽然覺得身上一涼,有種落入了陷阱的感覺,毛骨悚然……


    她……能有什麽陷阱?


    應該是洞窟深處比較寒冷吧……


    嗯……一定是!


    “你……你睡哪兒?”


    看看鋪好的床鋪,唐焰焰臉紅紅地問,瞧那模樣,還真像一個嬌羞的新娘子。


    看著她可愛的模樣,楊浩的心情也愉快起來,暫且把對商隊的牽掛和如何對折子渝解說的心事收了起來,微笑著道:“你不會是希望咱們今晚就在這兒洞房吧?”


    “不是不是,你……你別瞎說。”唐焰焰連忙擺著手,羞窘地退了一步。名份確定下來,她反而知道害羞了,渾然不見當初的驕橫潑辣勁兒。


    “嗬嗬,這地方夠寬,你睡裏邊些,我在邊上搭一角就成,晚上還要起來照料一下篝火,有這個,才不怕蛇蟲野獸闖進來。”


    唐焰焰看看地上鋪著的布袍,皺了皺鼻子,嬌聲道:“我才不要睡在這些臭漢子的衣服上。”


    “不睡?那你睡地上好了。”楊浩一麵說,一麵解下了自己的長袍,鋪在那些袍服上麵。


    “這還差不多。”唐焰焰嫣然一笑,轉嗔做喜。


    楊浩眉頭一挑,問道:“怎麽,我的衣服就不臭了?”


    “誰說的,你的衣服最臭了。”唐焰焰“噗哧”一笑,突然滿臉紅暈,轉眸睨向楊浩時,眼中已滿是柔柔濃濃的情意。她用了大多數女人所不具備的勇氣與執著,終於得到了她所愛的男人,她當然有資格開心……


    天亮了,楊浩的眼皮動了動,還沒睜開眼睛就發覺有些異樣,他的神誌一下子清醒過來,慢慢張開眼睛,他驚訝地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唐焰焰已經滾到了他的懷裏,本來兩人之間隔著能有兩尺多遠,誰曉得她睡的這麽不老實,居然擠進了他的懷裏,而他,本來是睡在邊上,現在卻有半邊身子蹭到了地上。


    說她睡相不老實吧,現在卻睡得很是香甜,她擠在楊浩懷裏,背對著他,身子蜷得像隻小貓兒似的,隨著呼吸,脊背輕輕地起伏著。


    楊浩的呼吸不禁急促起來,鼻息輕輕拂動著唐焰焰頸後的秀發,她的脖頸纖細白皙,臉蛋上的肌膚如脂凝冰膩般潤澤,肌膚下還透出些許紅暈。秀發散亂,卻給她的俏臉增添了幾分慵懶的風情,看得楊浩心神俱醉。


    “她……她已答允了做我的娘子,想必不會嗔怪我的冒犯吧?”楊浩暗暗地想著,大手忍不住開始不老實了。不想他這一動,竟把唐焰焰擾醒了,唐焰焰回頭一瞧,不由“啊”地一聲驚叫,掙紮著便想逃開。時楊浩眸順手一撈,便將她一把拉回自己懷裏。


    唐焰焰不禁心慌意亂,以她的性兒,既已歡喜了楊浩,又將終身相許,便把這身子給了他也無悔意,可是倉促中自夢中醒來,卻驚覺這意料之外的事,她本能地便想逃避。


    “焰焰,不要動!”


    唐焰焰芳心一蕩,不由便放鬆了身體,她的身子這一放鬆,更是柔若無骨,輕盈欲飛。


    篝火已滅,晨曦初來,洞中還覺有些昏暗,朦朧光線下她柔美的臉龐、羞澀的風情,予取予求的模樣帶著些緊張,楊浩喘著粗氣,正要伸手去扯開她的衣帶,剛是手指剛剛觸到她的腹部,掌背處昨日擦傷的地方微微一痛,神誌頓時一清,粗重的呼吸漸漸均勻了,熾熱的眼神也清亮起來……


    他的商隊還在無定河畔,不知多少將士擔憂著他的生死,這個時候,他怎能敞開胸懷,盡情享受男女歡愛?再者,雖說焰焰已經屬意於他,他也不在乎什麽形式,可是唐家到底是個什麽打算,現在還未可知,萬一讓她有了身孕,兩人卻因唐家的阻撓不能及時成親,那該如何是好?再者說,雖說這事是陰差陽錯,可是總該說與子渝知道。想她一向通情達理,也不會太過責怪自己,可若是先與唐焰焰成就了夫妻,甚至讓她大著肚子,那該如何向子渝解說?難道那也是情非得已?


    他長長地吸了口氣,用了絕大的毅力,才克製了心魔的誘惑,輕輕滑到唐焰焰身側,柔聲道:“對不起,我剛才……太莽撞了,我們應該成親之後,才做這樣的事,在這樣的地方,草草成就好事,那就委曲了你……”


    唐焰焰慢慢張開眼睛,靜靜地凝視著他,臉上羞暈漸去,慢慢露出歡喜的神色,她忽然翻身而起,張開雙臂,撲到他的懷抱……


    晨曦更亮了,洞口的樹枝上,兩隻喜鵲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一縷陽光斜斜照入洞內。洞裏也有一個小喜鵲,正在吱吱喳喳……


    “噯,你說實話,在普濟寺的時候,你……你看清了我的模樣沒有?”


    “唔……看清了,但是隻有背麵。”


    “哼,那昨晚呢?”


    “昨晚沒看清,太快了,不過……感覺……很好……”


    唐焰焰嘴角噙著滿意的笑意和一抹羞意,她咬咬嘴唇,忍不住又問:“那你老實說,我美不美。”


    “美……”


    “有多美?”


    “美得我……想欺負你……”


    “啐!壞蛋!那天呀,在普濟寺裏,木板塌下來的時候,我看見有人偷窺我,還真是氣壞了,可是一見你趴在木板上,鼓著一雙眼睛,就像一隻青蛙似的,我又忍不住好笑,後來慌慌張張地逃出去時,那副樣子又笨又蠢,當時還真就不怎麽生氣了,偏你怕的要死,好象我會宰了你似的,哼!我有那麽凶殘麽,噯,你……偷看我時,都想些甚麽?”


    楊浩想:“天色已將全亮,稍停就得上路,恐怕李光儼不死心,他沒有能力攻擊的商隊,卻勢必要在左近等著我自投羅網,我該怎麽辦才好呢?”


    一邊想,一邊信口答道:“我想呀,我想把你變成我身下的一隻母青蛙。你趴在荷葉上,我趴在你背上,水輕輕地蕩著荷葉,荷葉輕輕地蕩著你,你輕輕地蕩著我……”


    “去你的,沒一句正經。”唐焰焰嬌嗔地在他胸口捶了他一記,偏是滿臉羞喜,興致勃勃地趴在他胸口繼續問:“那你……現在在想什麽呢?”


    “要反其道而行之,往李光儼認為我現在不不可能去的地方去!”楊浩心中暗暗打定了主意,順口應付道:“你在想什麽,我就在想什麽……”


    “去死啦,不想好事兒……”唐焰焰害羞地捂住了臉。


    楊浩張了張嘴,又無聲地合上了,碰上這麽個極品,自己以後的日子恐怕不會寂寞了。如果……這世間的女子都像焰焰這般年輕、美麗,但是話卻隻有她的百分之一那麽多,那這世界該是多麽和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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