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昂書房中央擺著張書桌,他們兩人便在書桌旁麵對麵坐著。


    秦紅顏雙手放置於胸前,那是種防備的姿勢。她不想多廢話,直接開始了口語教學。


    “pleaseintroduceyourself。(請介紹你自己)”


    “mynameisshenshengnian,i\\\''m16,mybirthdayisnovember11th。(我叫沈盛年,十六歲,生日是11月11日)”


    當聽見他生日日期時,秦紅顏眼簾略微掀起,眸中目光瀲灩了一瞬,卻什麽也沒說。


    接下來沈盛年說了什麽,她沒怎麽聽。如果有可能,她想要讓沈盛年持續地自顧自地說下去,如果能說到課程結束那便再好不過了。


    然而沈盛年卻停了下來,問道:“whatelsedoyouwannaknow(你還想知道什麽)”


    秦紅顏暗中歎口氣,百無聊賴地問道:“whatisyourfavoriteanimal?(你最喜歡的動物)”


    秦紅顏的敷衍是寫在臉上的,仿佛毛筆蘸滿濃墨那般顯而易見。然而沈盛年卻並沒有在意,陽光斜斜從書房窗戶射&入,覆蓋住他半個身子,他的手與側臉在陽光下白得近乎透明。


    “ilikethefishbest,fortheyarefree,theyalwaysfollowtheirheart。(我最喜歡魚,因為它們自由自在,能隨心所欲)”


    “whatisyourfavoritefood?(你最喜歡的食物是什麽)。”秦紅顏邊問邊查看手機郵箱。


    這樣的課程對她而言太過無聊,她不想再裝出聚精會神的模樣。


    正在查看著,耳邊卻傳來了沈盛年的回答——


    “fish。(魚)”


    秦紅顏抬起頭,望向對麵那個少年。


    沈盛年一直望著秦紅顏,目光柔和如同這一天的陽光,而他的話卻如同陽光背後的青苔,泛著涼:“itmakesmefeellikei\\\''.(因為吃下後,感覺自己也能像他們一樣自由)”


    “你恐怕無法想象那個孩子有多可怕。”晚上回到家,秦紅顏洗漱完畢,穿著柔軟的浴袍躺在床&上,第一件事便是打出那通電話。


    “能夠讓jayne你感覺到可怕,那我相信他必定不是個凡人。”電話那頭有翻閱紙張的聲音,那個男人似乎在加班。可他並沒有為自己的工作被打擾而生氣,語氣裏始終含&著笑意,那是一種勾人心尖的笑意,仿若柳枝拂過薄薄的皮膚,癢在神經末梢中流暢。


    “說實話,我不知道沈昂打的是什麽鬼主意,他讓我教他侄兒口語,究竟是故意還是無意?”


    秦紅顏想起了今天離開時,沈昂萬分誠懇地請她每周一四下班後便到他家去給沈盛年授課的事。


    憑沈昂的能力,要找真正優秀的口語老師簡直易如反掌,可為什麽偏偏就選定了她?秦紅顏直覺事情並不是表麵上那麽簡單。


    可是能怎麽辦呢?如果她不答應,接下來的日子在工作上有很大的可能會得到沈昂的繼續無視,那麽她的處境便會很不妙。


    “即使是困境,隻要抓&住機會,一樣可以讓自己占領先機。”那邊的男人教道,聲音裏有幾不可聞的疲倦。


    秦紅顏似乎想象得到他此刻正單手捏住鼻梁輕揉的模樣。


    他的鼻梁很挺,從側麵看去有骨節,每次見到時她都會想,那骨節摸上去到底是什麽樣的觸覺。


    “你的意思是?”秦紅顏的精力全集中到了對他鼻梁的想象上,便沒有多餘的腦神經來思考他的話。


    “我的意思是,雖然你摸不清沈昂到底有什麽打算,但至少現在你可以隨意進出他的屋子。這樣就意味著你有能夠聽見他私下與人對話的可能性,或者說,你能想辦法讓這可能性更大。”男人的話音在黑夜中聽來格外幽靜。


    “你是讓我竊聽?”秦紅顏將注意力轉移到了正事上。


    “明天我會給你寄來一些東西,下次找機會放在他屋子的隱蔽角落。”男人囑咐。


    這個方法雖然不錯,然而一想到下次要再度見到沈盛年,秦紅顏的頭皮開始發麻。


    這輩子她見到滿地的蟑螂都不怕,卻會害怕一個十六歲的少年。


    想來實在是諷刺。


    回家後,秦紅顏用了將近半瓶的洗手液將手掌洗得發白。然而被沈盛年接觸過的手心卻仍舊時不時重現出一種冰涼如玉石的幻覺,就如同他的手指還在她手心上滑走捏&揉似地。


    秦紅顏閉上眼,努力地想要在腦海中將那種令她不快的幻覺抹去。


    這時,電話那邊的男聲再度響起:“你生日快到了,這次想要什麽生日禮物?”


    她的生日竟要到了?


    秦紅顏忽地覺得恍惚,回國後的這段日子忙得夠嗆,竟有種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覺。


    她卸去口紅的雙&唇顯出種光滑潔淨的肉色,那肉色逐漸升起上揚的弧度,連她自己也未曾察覺:“怎麽每一年你都會問我同樣的問題。”


    “而每一年你都會給出同一個答案。”那邊的男人發出磁性的微笑,低低的,暖暖的。


    一種默契通過無形的磁場在他們中間遊走。


    是啊,從她進入大學開始,每一年,她都會得到他送的禮物——高跟鞋。


    那種跟部纖細,讓腳背蹦起優雅弧度,頗具女人味的高跟鞋。


    而讓她奉為經典的高跟鞋理論也就出自這個男人口中。


    秦紅顏的鞋櫃最上方安穩擺放著八雙高跟鞋,纖塵不染,保養得當——chanel的黑緞軟呢包頭高跟鞋,valentino的灰色魚嘴蝴蝶結蕾絲高跟鞋,givenchy的裸色小絨毛尖頭高跟鞋,balenciaga的桃紅尖頭薄底高跟鞋,prada的藍色麂皮高跟鞋,miuhnik的紅色蛇皮紋理高跟鞋,sergiorossi的白色簡約複古高跟鞋。


    全是曆年來他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回國時,行李箱有限,她丟了很多東西,唯獨這八雙鞋卻是連著包裝盒完好無損地帶了回來。


    有時候晚間失眠,她便會來到衣帽間,取下這八雙鞋,細細地用手撫摸著鞋跟,像是這樣便能感受到另一雙手的溫度。


    那種令她愉悅的溫度。


    掛上電話後,秦紅顏開始查看日曆表。果然,她的生日還有一個月便到了。


    11月11日。


    “mybirthdayisnovember11th。”沈盛年的聲音忽地在她腦海中重現。


    秦紅顏不由得皺眉,真是晦氣,她居然和沈盛年是同一天的生日。


    她比他大了整整十歲,但卻總覺得被他壓了一頭。


    這種感覺令她不適。


    然而再不適,到了周四約定時間,她還是來到了沈昂家門前。


    秦紅顏是深吸了碩大一口氣才決定按響門鈴的。因為沈昂提前便告知了她,說今晚有事無法回家,讓她與沈盛年單獨授課。


    上次在書房中雖然也是單獨授課,然而至少沈昂還在樓下客廳坐鎮。而這次,整間屋子空蕩蕩的就剩下她和沈盛年,秦紅顏想到那個場景便覺得渾身不自在,跟吃了過敏物,發了小紅疹似地。


    或許沈盛年就是她生命中的過敏源,她應該離他越遠越好。


    她的手還沒碰到門鈴,沈盛年便從屋內將門打了開來。


    時間掐得實在太準,秦紅顏覺得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像是被他監視著一般。


    “秦姐姐,你來了。”沈盛年微笑著迎接她。


    不管秦紅顏怎麽糾正,沈盛年還是喚她秦姐,固執而堅持。


    他穿著白色毛衣,藍色牛仔褲,毛衣領口有些大,露出了隱約的鎖骨。他的頭發帶著自然卷曲的弧度,發色天生有些淺。


    怎麽看,都是一個不可多得的美少年。


    然而秦紅顏卻能穿過他的皮囊看到他的心,那是一顆因為長久遠離陽光而腐爛了的心。


    和她的那顆心一樣。


    她沒有應答,越過沈盛年直接進了屋。


    “秦姐你還沒吃飯吧,我剛把菜做好,就是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沈盛年跟在她身後,雙眼笑眯眯地,如同月牙,腮邊的卷發讓他看上去平添了讓人疼愛的孩子氣。


    秦紅顏遠遠看了眼客廳桌上那些豐盛的菜肴,淡淡道:“我已經吃過了,你自己慢用吧,我去書房等你。”


    沈盛年停頓許久,再開口時,聲音靜了不少:“我以為秦姐姐會好奇為什麽我會做菜呢?”


    “對不起,不重要的事情,我不太關心。先上去了,你吃完自己上來吧。”秦紅顏自始至終沒看沈盛年一眼,直接步上樓梯。


    然而即使如此,她卻始終感覺得到一道仿佛烙鐵般的目光,貼在她背脊上,緊隨不放。


    秦紅顏上樓後並沒有去書房,而是徑直來到沈昂的臥室。


    她的包裏放著前兩天收到的竊聽器,做成了胸針的模樣,隱蔽且不受其他通訊設備電子產品的幹擾。


    左右查看一番,她決定將竊聽器放在沈昂床頭櫃的後方。


    她彎下腰,伸長手臂,將竊聽器緩慢地放在了合適的地點,這個動作更加凸顯出她圓渾挺翹的臀&部以及修長雪白的腿。


    她動作利落地將竊聽器放好,轉身便準備離開臥室去書房等待。


    然而就在轉身的刹那,她卻發現沈盛年不知何時竟站在了她身後,幾乎是緊挨著她,而她的唇竟就這麽滑過他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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