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歡站在落地窗前,如同一具完美的雕像,紋絲不動。


    窗外的世界,是白茫茫的大雨,淹沒了視線,仿佛天地都快被摧毀的模樣,如同世界末日。


    他想,如果是世界末日那也很好,這樣就不用背負那麽多的仇恨,也不用割心挖肺似地放棄她了。


    手機鈴聲不知響了多久,奚歡這才慢悠悠地接起。


    那邊傳來孔利半是戲謔半是警告般的聲音:“還在休息嗎?通知你件事,你女人剛被那個叫沈盛年的小子接走了,看情形,那小子估計快要成功攻陷你女人了。怎麽,難道還是無動於衷?”


    奚歡的手倏地收緊,仿佛所有的情感都聚集在了手掌之中,那情感如此強烈,令他的手指骨節都泛出了白,像是頃刻之間便要破肉而出。


    “我要是你,現在就去把自己女人搶回來,順便再奪了那小子的性命。”即使沒見到孔利,奚歡也能想象中此刻他眼中的戾氣。


    是的,他應該立即趕去,將秦紅顏奪回自己懷抱,將沈盛年給除去。


    他確實應該這麽做。


    雨愈發大了,天地之間忽地亮起一道刺目白光,伴隨著可怖的劈啪雷電聲,像是要將天空撕扯成兩半。


    這情景像是隻大手,猛地將奚歡給拉扯進時光隧道。


    奚歡像是瞬間回到了多年之前,幼小的他站在那豪華而冰冷的大宅裏,聽見了母親那發瘋般的慘叫。


    “不要!放開我!放開!”


    她叫得那樣淒慘,然而卻沒有打動壓在她身上的男人。那男人像是隻最殘暴的野獸,撕扯開她的衣物,雙手蹂&躪著她的身體。他根本沒有將她當成是活物,隻顧狠狠地發泄著自己的欲&望。她光潔的身體暴露在雷電之下,像是最無助的羔羊。而她身上的男人,則是嗜血的野獸,沾染著惡心的粘液,撕咬著羔羊。


    年幼的奚歡想要衝上去拯救母親,他要打,要踢,要撕咬那隻野獸。


    然而就在這時,他的嘴被人捂住。奚歡抬頭,竟看見了自己的父親。他嗚嗚地擺著頭,示意父親去拯救母親,去殺死那個男人。


    可是……父親看也未看chuang上正在發生的罪惡,隻是抱起他,快速而悄然地下了樓,將妻子留給了那隻野獸。


    奚歡的臉始終麵對著那張chuang,所以他清楚地看見母親也發現了他們。


    她親眼看著丈夫棄自己於不顧,親眼看著兒子目睹了自己受辱的經過。她的雙目裏,盛滿了濃得化不開的悲哀與絕望。


    她身上的男人在此刻進&入了她,那個動作像是巨&大的鐵錘,將她眼裏所有的情感都擊成碎片。


    直到她眼裏最後的一縷光也散了,她的雙目從此再沒有過神采。


    奚歡永遠記得母親的那個眼神,每當想起,渾身便像是著了火,他想要撲向那個男人,想要與他同歸於盡。


    可是他太弱小,而那個男人太強大,他隻能暗自忍耐,等待時機。


    那恨意並沒有因為時間的流淌而減弱,反而越來越濃烈,濃烈得如同滾燙的岩漿,融化了他的骨血。


    他籌劃了這麽多年,為的便是報複那個男人。從那個雷電之夜起,他生存的唯一意義便是複仇。他的世界從那時起便是漆黑一片,而秦紅顏則是他唯一的意外的光明與快樂。


    而如今,為了複仇,他不得不暫時對這光明與快樂放手。


    奚歡緊握的雙手逐漸放開,俊雅的麵龐聚集起了誌在必得的光。


    是的,他隻是暫時放開,等一切結束,她仍舊會是他的。


    她注定是他的。


    “既然你心意已決,我也不好再繼續勸你了。不過,人生苦短,和所愛的女人在一起才不算枉費時光。”孔利說完後,便掛上了電話。


    此刻的孔利正坐在一家餐廳裏,從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見對麵的咖啡館裏正在送餐的喬悄。咖啡館人ting多,她忙得頭發都散亂了,落下的一縷恰好就在頸脖處拂動。孔利忽然覺得,那縷發勾拂的不僅是她的頸脖,還有他的心。


    孔利知道喬悄還在痛恨自己隱瞞著她迫害了胡毅,所以他並沒有著急著將她抓回去。


    幾個月前,奚歡來與他商量,要他幫忙做戲綁架秦紅顏。孔利賣了奚歡一個人情,派人假冒自己的對手,分別將秦紅顏與喬悄綁架到不同的地點關押。之後又特意讓人放鬆警惕,讓喬悄自行逃出。


    逃離自己的喬悄跑到了鄰市來,在一家咖啡店裏打工。這幾個月裏,他始終都隱藏在暗處觀察她,明裏暗裏派人給她穿小鞋,想讓她知道離開他的庇護,她將過得艱難困苦。然而喬悄卻始終快樂如一,即使窮困得被房東趕出門,臉上卻始終不見愁容。


    她快活得如同一隻飛出鳥籠的金絲雀,就像是隻要離開他,做什麽她都願意。


    孔利氣得想要將喬悄重新綁回去,可是卻又舍不得她臉上淡雅無鬱的笑容。曾經的他就是被她臉上的這種笑容所迷惑,才會發生之後的故事。


    他是愛著那個笑容,也想繼續看著那個笑容。可是他忍得,他的身體忍不得了。


    孔利決定就在今天晚上,他要把她欠下的債,都要回來。


    奚歡今天注定很忙碌,孔利的電話剛掛斷,門鈴便不耐煩地響起。那聲音很急躁,就連孔利聽著都不覺得皺了眉。


    他走過去將門打開,唐婉餘直接衝了進來。


    即使有司機與專車接送,可在這樣惡劣的天氣裏趕路,她昂貴的名牌衣服上也難免沾染了雨點泥點。然而唐婉餘卻沒時間去料理自己的狼狽,待奚歡關上門後,她直接質問道:“你到底是什麽意思?!為什麽她又回來了!你不是想要和小鬱結婚,為什麽要在這時候放她回來?奚歡,你到底安的是什麽心?這婚禮到底要不要繼續?”


    “你別激動,她在這個時候回來,是個意外,但這個意外並不會影響我和付鬱的婚禮。”奚歡緩步來到廚房裏,為唐婉餘倒了杯熱水。


    熱氣從瓷杯裏氤氳出來,看著應該是暖意橫溢,然而這點暖意並不能融化兩人間冷硬的氣氛。


    唐婉餘並沒有接過瓷杯,隻是伸手一格,精心修飾的雙眉豎起:“奚歡,為了讓你和小鬱結婚,我可是費盡心思,你可不要出什麽差錯!”


    本來付磊怎麽都不同意奚歡與女兒結婚,然而這幾個月裏,唐婉餘暗中布置,令付磊對奚歡的印象大為改觀。


    她先是在付磊食物中下藥,令他在獨處時心髒病發,又通知奚歡,令他趕去將其送&入醫院。


    如此一來,奚歡便算做付磊的救命恩人。有了這層關係,又加上唐婉餘的枕頭邊風,付磊勉強同意讓奚歡進&入hg公司協助自己管理。


    而之後,唐婉餘又利用自己娘家的勢力與資源,讓奚歡在短短幾個月裏便有了驚人的業績。


    付磊見女兒態度堅決,又見奚歡確實是可造之材,假以時日便能成為自己的左膀右臂,深思熟慮之下便同意了這門婚事。


    而付老爺子身體出了狀況,又去了美國療養,也無暇管這些事,任由小輩去張羅。


    這幾個月裏,唐婉餘為了這門婚事忙前忙後,好容易讓付磊同意。可到了要緊關頭,秦紅顏卻忽地出現,這令唐婉餘震怒惶惑,也顧不得大雨傾盆,直接便找上門來質問奚歡。


    見唐婉餘並不領情,奚歡也不做勉強,將那瓷杯放置於唇邊,啜飲著。溫熱的水流淌入他的食道內,可他說出的話仍舊染著冷意:“幫我?付夫人可別說得這麽好聽,我們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


    唐婉餘被他的話一噎,聲音裏也挾帶著厲色:“就算是各取所需吧,你也應該記住答應我的話!奚歡,要是我出事了,你也別想好過!”


    “放心好了,有我在,付夫人你絕對不會出事的。”奚歡xiong有成竹。


    唐婉餘卻始終惴惴不安:“可她在hg公司裏,整天在付家的人跟前晃悠,總有一天會出事,不如……”


    她並沒有往下說,而是拖長了尾音,那尾音裏含著猶豫。


    奚歡將瓷杯放在玻璃茶幾上,發出了清脆的撞&擊聲。他麵上含霜,嘴角的笑意顯出了陰恨的意味:“我勸付夫人不要自作聰明,要是她出事,我也會讓你陪葬。”


    “你想到哪裏去了,我怎麽可能這麽做。”唐婉餘煩躁地揉著頸上的真絲圍巾。


    “付夫人能這麽想最好。”奚歡重新恢複了淡雅若竹的君子模樣,與剛才的狠厲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兩人。


    唐婉餘忽然想到什麽,問道:“你既然已經要和小鬱結婚,那應該就和秦紅顏說清楚吧,以後別再往來了。”


    “不可能。”奚歡斬釘截鐵地拒絕:“對她,我一輩子都不可能放手。”


    唐婉餘大驚失色:“難道你是想要她成為你的……情&婦!”


    奚歡與唐婉餘對視,目光幽深:“我和她之間的事,與付夫人你無關。”


    唐婉餘在慌亂與氣惱中奪門而去。


    奚歡重新站在落地窗前,窗外的雨,仍舊連綿不斷。


    他想,即使這麽多的雨,也衝刷不淨他的罪惡。


    他已經墜入地獄,無法掙脫。


    作者有話要說:1 打醬油的小佳扔了一顆地雷


    cashmay扔了一顆地雷


    謝謝妹紙打賞~~大侄子與你們同在,哈哈哈


    2 奚歡的過去開始明晰了,這也是個苦逼的娃啊。


    3 大侄子明天見,大侄子天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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