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牆,白色的床。晨曦再醒來時,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白茫茫的一片。她腦子微微發蒙,不太明白這是在哪兒,之前又發生了什麽,正默默醒神,身側的人就動了動。


    “小曦,你醒了?”


    晨曦扭頭,霎時駭了大跳。她還是第一次見到蓬頭垢麵、滿臉胡渣的言洺,開口正想問怎麽回事,喉口處就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疼痛。伴隨著痛楚,記憶猶如洪水般洶湧撲來,某些畫麵不可抑製地出現在了眼前。


    想起那間陰森詭異的小屋以及辛宜鬼魅般的表情,晨曦情不自禁地抖了抖。抬眸盯住言洺,晨曦怯怯道:“辛宜……”


    像是看穿晨曦心思般,言洺握住她的雙手拍了拍,寬慰道:“別害怕,她已經被抓住了。現在沒有任何人能夠再傷害你。我也會一直陪著你,好嗎?”


    聞言,晨曦有些木訥地點了點頭。這麽說她還活著?現在應該是在醫院?可她又是怎麽逃出生天的?她記得自己失去意識前聽到一聲巨響,是言洺嗎?可當時他人在藺安市,又是怎麽用那麽短的時間趕過來的?


    晨曦腦子裏有一堆問題,可還來不及開口,這邊言洺已道:“你先等等,我去叫醫生。”說罷,轉身就往外走。可人已跨出病房,言洺腳步又是一滯,停頓片刻又轉回身來。


    晨曦狐疑,歪頭茫然地看向言洺,正欲說什麽,言洺已大步流星地走到床前,一把將晨曦狠狠地攬進了懷裏。一時間,晨曦怔忪,感覺到擁著自己的強壯身體正劇烈戰栗著,又突然釋然。


    “言醫生……”晨曦開口意圖安慰言洺,可對方已在自己耳邊哽咽出聲。


    “小曦,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沒照顧好你,是我害你受那麽多苦……”


    晨曦還是第一次見言洺哭,陡時慌了神,手忙腳亂地哄道:“沒有沒有,不關你的事,是辛宜早就算計好了一切,我才會一步步掉進陷阱的,和言醫生沒關係。而且,也怪我自己大意,其實去漓市前我已經察覺辛宜有很多地方不對勁了,但我還是把這個案子當作普通病例來處理,沒考慮到它的危險性。”


    言洺不再哽咽,但抱著晨曦沒說話。


    晨曦像安撫小朋友般地撫了撫言洺的後背,輕聲道:“言醫生,你沒錯。辛宜的事涉及太多,如果我是你的話,可能也不會告訴另一半,讓他牽涉其中。而且說起來……我不也沒告訴你辛宜在我這裏治療心理問題的事情嗎?”


    言洺還是沒回應,依舊抱著晨曦不肯撒手。


    “喂!”晨曦猛拍下言洺的肩膀,氣不打一處出,“我才是受害者好不好?哪兒有一直讓我安慰你的道理?”


    聞言,言大醫生終於噗地下笑出聲,慢慢放開晨曦。晨曦對上他的臉,隻見往日那雙神采飛揚的黑眸此刻布滿血絲,外麵還罩著層薄薄水霧,顯然是剛才哭過留下的後遺症。


    “言洺我——”


    “我去給你叫醫生。”這次,言洺說罷當真頭也不回地出了病房。聽言洺走遠,臨床剛才一直裝睡的大媽一個鯉魚翻身地坐了起來,笑眯眯道:“哎喲,他這是因為剛才哭了在害羞呢~小妹妹你可千萬別覺得男人為你哭就是孬種,你前幾天昏迷的時候,別人為你跑上跑下,又是熬夜又是照料你爸媽的,可沒見他掉過一滴眼淚。剛才,是情難自已了。”


    聽了這話,晨曦心裏暖暖的,勾唇回應道:“是啊,他是一個特別溫柔、特別容易害羞的人。”不管言洺在外麵有多強勢有多厲害,精神科專家也好,金牌谘詢師也罷,可在自己麵前,他就是個悶騷又好麵子的小男孩。


    ——將最脆弱最真實的一麵展示給最愛的人,這才是正確的戀愛模式吧?


    *


    晨曦其實傷的不痛,辛宜用的麻醉劑雖然猛,但還不至於傷身,而脖子上的傷也在慢慢恢複,是以晨曦蘇醒沒一會兒就又變得生龍活虎了。就這麽一小會兒功夫,晨曦已打聽到許多自己昏迷的這三天時間裏發生的事情。


    比如她的主治醫生還是上次那位慕醫生,見到自己的第一句話就是“這次她又是和誰打架了”;比如花花和大紅來看過她兩次,在床前又哭又罵,和蛇精病簡直沒兩樣;再比如言洺這三天三夜都守在病床前一步不離;再再比如晨爸晨媽接到消息來醫院後幾近崩潰,好不容易今早言洺哄著二老回去休息,結果沒睡上兩小時,晨曦又醒了。無奈,兩老又從床上吭哧吭哧地爬起來,趕到醫院探望。


    看到爸媽身形憔悴的樣子,晨曦心裏微微愧疚,喃喃道:“爸媽對不起,害你們擔心了……”


    晨媽一聽這話眼圈又紅了,嗚嗚就又開始哭。晨爸雖然沒掉眼淚,但也是咬牙再咬牙,憋了半天才道出一句“你平安回來就好”。晨曦知道這次的事讓兩人又想起妹妹了,緊忙轉移話題道:“對了言醫生,你還沒跟我說我是怎麽被救出來的。”


    言洺默了默,道:“我知道你去漓市後就趕緊報了警,我猜辛宜會引你去舊屋,所以跟警察們報了舊屋的地址,還好趕上了……”


    因為晨爸晨媽都在,晨曦清咳聲,故意略過舊屋那段,又道:“辛宜殺阿忱的事,你也是知道的吧?”


    言洺頷首,眼眸閃亮,“辛曉第一次入院時就將這件事詳詳細細地告訴我了,我最開始將其定義為情感轉移,認為是辛曉無法接受自己害死阿忱的事實,將一切罪過推到了辛宜身上。可後來辛宜一直跟蹤我,我就已經有些起疑,第二次辛曉再入院,沒過多久意識就清醒過來,那時候我就徹底確認了辛宜殺人的事。隻是苦於沒有證據,我隻能暗中打聽,沒想到反倒牽連了你。”


    晨曦抿唇,“還有,曉曉第二次入院後,曾經有偷偷打過一次電話回宿舍……”


    “嗯,”言洺應聲,“辛曉的病情轉好後,其實是可以出院的,但我認為即使辛曉出院,辛宜一樣會導致其再犯病,甚至有生命危險,所以我一直壓著出院單不肯簽字,想要等辛宜的事情了了再放她出來。可能是那段時間她心理壓力大,所以才偷打了求助電話。”


    “原來是這樣。”晨曦若有所思,本來還想再說什麽卻無意瞥到言洺的手臂,忍不住咦了聲,“你胳膊怎麽了?”


    言洺的胳膊烏青了一大片,還微微有些泛腫,之前言洺穿著長袖晨曦還沒注意到,現在見了忍不住一陣心疼。“這是哪兒弄的呀?這麽腫,你要不也找慕醫生看看?”


    “沒事,不小心撞的。”言洺眼眸閃爍,話畢就緊忙放下長袖,“說了這麽久話你也該累了,再睡會兒。”


    聞言,一直沉默不語的晨媽也緊忙上前道:“就是,哎呀,一醒就談工作是有多敬業?你再睡一會兒,老頭子,你也快回去買隻雞,晚上咱們熬點雞湯帶過來。”


    晨爸聽了這話沒動彈,站在原地張了張嘴,像是想要說什麽。可話到嘴邊,晨媽就過去推搡了他一把,“快去啊!”


    晨曦見狀轉了轉眼珠,心底默默腹誹:有——古——怪——


    *


    言洺受傷的事,晨曦是當天傍晚得知真相的。彼時趁著眾人回家熬雞湯的熬雞湯,回單位處理公務的處理公務,晨曦用一袋香蕉成功賄賂了臨床大媽,細細打探到了事情始末——


    大媽誇張道:“……嘖嘖我活了那麽大歲數還是第一次見人發那麽大的火,你別看你爸瘦瘦小小的,哎喲打起人來還真是不含糊!當時我都沒反應過來就看他把凳子掄過去了,還好你男朋友用手擋了下,不然今天你看到的未必就是胳膊淤青咯~那鐵家夥砸下去,你男朋友腦袋還不開花?”


    晨曦聞言大驚,撐起身子道:“你是說,言醫生身上的傷是我爸打的?”


    “是啊!”大媽昂脖子,“我騙你幹什麽?當時鬧得好凶哦,慕醫生、李護士長都來了,把你爸好一通說,你男朋友呢也會做人,那種時候倒也不惱不怒的,還反過來幫你爸說話,說是自己不好,惹伯父生氣了什麽的。嘖嘖,真是人比人氣死人,看看我家那木魚腦袋似的瓜女婿,哎!”


    晨曦還處在真相的震驚中無法回神,她爸脾氣暴躁她是知道的,因為小女兒的意外他們兩口子格外重視她的心情她也能夠理解,可是,這事怎麽也怪不到言洺頭上啊。


    晨曦懊惱抓頭:“我爸怎麽這麽糊塗,怎麽可以打言醫生呢?就是動腳趾頭想想,也知道這事不怪言醫生的嘛!”


    “誰跟你說你爸是因為你受傷這事打的他?”大媽一邊剝香蕉一邊優哉遊哉道。


    晨曦咂舌:“那是?”


    大媽咬了口香蕉,鎮靜推測道:“看來你是不記得了。”


    原道,晨曦剛住進醫院時曾醒過一次,睜眼後,既不理人也不應聲,隻悠悠看了眼掛著的藥水瓶子,迷糊道:“你們給我打的什麽藥啊?我懷著寶寶不能隨便用藥。”說罷,就又厥了過去。


    “你沒看見,當時把你爸氣得喲!”大媽拍腿,唾沫橫飛道,“他當時就跳腳了,問你男朋友‘怎麽回事!’你男朋友也是懵得說不出話來,眨眼功夫,椅子就扔到跟前了……”


    聞言,晨曦囧囧有神,後背不知何時已汗淋淋的。這麽說……全家都已經知道她懷孕的事情了?她竟然當著全家人的麵說自己……這這這,這要她以後怎麽見她爸媽啊……


    正汗顏無比,這邊大媽又道:“說起來,小姑娘你還真是罪魁禍首啊。”


    晨曦道:“啊?我嗎?”說起罪魁禍首,不應該是言醫生嗎?畢竟種子是他播的嘛……


    大媽頷首:“當然是你!當時他們倆打了架,慕醫生就請了婦科大夫給你瞧了,哼哼,你肚子裏除了該有的器官什麽多餘的東西都沒有!你這不是招惹著他們爺倆鬧矛盾嗎?禍從口出喲!”


    晨曦瞪大眼睛,被反轉的劇情再次震驚。“我……沒有嗎?沒懷上?”


    “是啊。小姑娘,原來連你自己都是糊塗的啊?”


    晨曦嗬嗬傻笑兩聲,再說不出話來。沒懷上沒懷上,這……原本應該是高興的事情,可為毛她想起來就是這麽別扭呢?完了,她以後到底要拿何顏麵來見言醫生和爸媽啊?


    作者有話要說:啊,大家尊是好絕情好絕意!倫家不過兩天沒更新就掉!收!藏!了!


    恨你們!!!


    辛宜的案子已接近尾聲,下章還有最後一點點辛宜案件就完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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