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夢並未能如願趕走那個女人,那女人打定主意要跟著她,竟怎麽趕也趕不走。江夢準備將她安置在外頭的客棧,一路走來,不少人紛紛掩住口鼻向她們行注目禮。女人實在髒得有些慘不忍睹,進客棧時還被店小二攔了下來。


    小碧往小二手裏丟了錠銀子,這才放她們進店。


    “開兩間上房,然後抬兩桶水來給她洗浴。”見她們出手闊綽,小二和顏悅色的應了一聲。


    女人有些委屈的看著江夢,“你也嫌我髒?”


    江夢喝了一口已經衝得沒有茶味的茶水,皺了皺眉。看來自己也被長久的錦衣玉食養刁了口味。


    “你若想永遠這幅樣子,我也無所謂。不過,你這幅樣子進不進得了考場還是個問題?所以要不要把自己清理幹淨隨便你。”


    “客官,兩桶熱水已備好。”


    女人委屈的癟了癟嘴巴,“那我去洗幹淨,你不要嫌棄我。”女人走上樓,似乎很怕江夢因此將她丟下。


    江夢將杯子推到一邊,麵無表情的說道:“掌櫃的,換壺好茶來。”


    “哎好嘞。客官請稍等——”客棧掌櫃話音剛一落下,四竄而來的紅影嚇得她一個踉蹌。莫名的冷意撲麵而來,那麵色微寒的嬌人兒身前出現幾十名玄衣甲胄。五名紅衣人手捧四碟精致的茶點和一茶壺,“屬下已備好一壺白毫銀針,還請主子笑納。”四碟茶點小巧又精致,泡茶人的手藝必是極好,茶香可謂是飄香十裏。琮衛們將五人團團圍住,紅衣人困於其中卻不顯慌亂。


    琮衛與紅衣人靜靜的對峙著。這類事雖在鳳都屢見不鮮,可紅衣人周身靜靜縈繞的血腥味,黑衣甲胄四周充斥著凜然劍氣,都讓此時的小客棧滿溢著肅殺涼意。如此劍拔弩張的氣氛,江夢仿佛毫無所覺,一句話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幹嘛愣著,拿過來,我正好渴得很。”聽到江夢的話,琮衛隻好為紅衣人讓出一條路。


    “好了,都出來做什麽。退下吧,站在這裏有礙觀瞻。”任誰看到幾十名劍氣外露的玄衣甲胄,必會引起一陣騷亂。那掌櫃可不是已經癱在了地上。可聽到“有礙觀瞻”,幾十名玄衣甲胄的年輕女人俱是臉色一僵。


    這句話為什麽怎麽聽怎麽怪呢。可聽到江夢的命令,她們仍是退了個幹淨。紅衣人走上前將茶水和茶點放到了江夢桌上,不等江夢發話便乖順的消失在原地。簋兒站在一旁。看著本來麵色冷淩的主子臉上若有若無的笑。微微垂首。心裏明白她對琮衛沒有好臉色是因為長老們的做法太讓她寒心。主子還未出烏山前。長老已吩咐每做一件事必須向他們匯報。明明她才是暗門的主子,受製於人還不說,每一件事事無巨細還要向長老稟告。試問,誰能忍受這種變相的囚禁?


    所以她對待暗門人沒有好臉色。簋兒不奇怪。


    紅衣人送來的糕點製作精良,入口即化。掌櫃明白這人壓根得罪不起,待心定下伺候在一旁,等到江夢拿起盤中心的糕點時,她眼尖的看著青瓷盤心鶴紋印簽中間小篆字體。這特殊的印簽,她再眼熟不過。


    這茶點出自禦品軒。禦品軒每日隻做十碟茶點,因所選食材昂貴,數量絕少,一碟千金難求。乃為鳳都四絕之一。說起這鳳都四絕,誰人不是心生向往。一絕伏鸞樓,二絕紅鴛館,三絕禦品軒,四絕玉衡軒。四絕之外還有一絕聞者膽寒——明王蒼華。而四絕中的其中兩絕禦品軒與玉衡軒。為天下第一公子的楚家所經營。


    她這客棧雖然不大,各種消息總歸是知道了些。每日禦品軒的茶點大多數都有禦膳房的宮人采買了去,剩餘的絕對是搶破了頭。鳳都乃天子腳下,向來不缺有權有勢之人,但也沒有見過如此財大氣粗的。


    江夢哪裏知道她所思所想。拈一塊糕點放入口中,唇齒留香。心道他的手伸得倒長,無論什麽事都要參合進來。卻不知她臉上的表情已是出賣了她,唇角微揚,眉眼裏心意滿盈。


    樓上的女人江夢還未等到,卻等來了遠在她意料之外的人。


    “夢兒,你怎會在此?”江夢回過頭去,入目一片盈盈綺霞色。她微微一愣,即後眨了眨眼。她呆呆的舉動取悅了來人,她走到江夢身旁,手搭上江夢的腦袋,“不過幾日不見就不記得我的樣子了?”


    江夢反應過來後躲開來人的手,“自然記得的。”


    被她躲開,祁瀾本漾著笑意的眼神冷卻下來。她派人守在同歸樓外,便是想找機會再見見她。好不容易再看見她,她卻隻會躲著自己。祁瀾的臉色自然好不到哪裏去。


    掌櫃本來看到紅衣人送來的四碟茶點驚訝不已,可再看到這人與大皇女還舉止親昵,與其說是感到驚訝,不如說是受到了驚嚇。


    祁瀾看到呆在一旁的掌櫃,擺了擺手道:“這裏不需要你候著,下去罷。”


    “是,是,是。”掌櫃誠惶誠恐地連答了幾聲。


    “她不過開門做生意,何苦為難她。”一席話,說的幾人心思各異。小碧的臉色也是好看得很。


    “那我也不過是想見你,何苦如此冷漠對我。”這話聽得江夢尷尬不已,她皺著眉低聲提醒,“祁瀾!這裏不比宮中,人多嘴雜,你的名聲還想不想要了?”


    “若名聲可以換得你,你說我是要這名聲還是不要?”江夢退一步,祁瀾便進一步。退到退無可退,江夢隻能愣愣的看著她,說不出話來。等到她靜下心來看祁瀾,她才發現那雙從來平靜無波的眸子裏漸漸有了不符年齡的滄桑。


    江夢的呼吸急促起來,藏於深處的蒼華的情感依舊影響著她。仿佛為了懲罰江夢讓祁瀾收到了不應受到的傷害,江夢很明顯的感覺到空氣被剝奪走,連帶著江夢的意識微微模糊起來。江夢的身體不由有些搖晃,祁瀾忙伸手扶住她,“夢兒,你怎麽了?是不是身體不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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