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妃嫁到,風雲倏起2


    三日後,玉闊國舉行了盛大的國葬。舒愨鵡琻


    屆時,全都城的子民都親眼目睹了國喪的大部分過程。


    讓黎民百姓安心的是,傳聞一向不恭的淳王爺,竟對新君十分恭謹,甚至對昕王爺也友好有加。


    如此,所有人都在心底慨歎,老皇帝終於可以瞑目了,他的兒子們總算是識大體的。


    毋庸置疑,身為新君的貝淩雲是國喪的決策者铌。


    遂,所有事宜都按照他的想法來做。


    這是他繼位之後第一次在正式場合的亮相,也是初次決策大規模的儀式。


    這種場合是不能太高調的棬。


    可他又不想錯失展示自己的機會。


    這實在是叫他大傷腦筋。


    在去皇陵的路途中,他坐在露天的素色轎輦之上,感受萬人的敬仰,也得接受所有人的監督。


    所以,他連歪一下身子都不敢,一味保持著僵硬的姿態,臉色凝峻,好似一尊泥塑。


    好不容易煎熬到了皇陵,下了轎輦,終於可以走兩步、放鬆一下。


    接下來的儀式是皇子扶棺入地宮。


    所謂的扶棺,其實就是做做樣子,身驕肉貴的皇子們雖然都是練家子出身,卻根本無法抬動沉重的棺槨。


    貝崇德的棺槨分三層,比朝廷官員和大戶人家百姓要多一層。


    最裏麵那層,用的是上好的金絲楠木。


    這一層,主要功用是防水、防濕、防止蟲蟻蛀食。


    因為貼近先帝龍體,棺木雕花便格外講究,上頭的龍紋精細程度堪比龍袍上的繡飾,卻比繡出來的式樣多了幾分凹凸感,更加真實。


    向外第二層,用的是上等的樟子鬆板材。


    這一層主要是防腐所用。


    自然,木頭雕花紋飾都是必不可少的,精細程度絲毫未有怠慢。


    最外麵一層,是石棺。


    石棺十分厚重結實,起到保護內兩層棺槨的作用。


    皇上生前未必什麽事情都做得公平公正,一旦有人潛入皇陵報複,單是石棺這一層,就可以阻擋住。


    古代沒有現在的大威力炸藥t.n.t,想要弄開石棺,隻靠人力和爆破性能有限的火藥,到死都休想得逞。


    就算沒有被報複的可能,自打國葬之日起,盜墓賊就已經開始摩拳擦掌了,——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那些沒有素質的家夥不僅盜取隨葬財物,很多時候還對墓主人的屍首進行破壞。


    別說是一國之君,就是普通百姓,也不希望自己死後不得安寧。


    有了結實的石棺,確是可以保住屍身不受任何侵擾。


    實則,最裏麵的金絲楠木才稱得上“棺”字。


    第二層木棺和最外麵的石棺,都叫做槨室。


    而皇子們要扶的棺,是包括裏層和第二層槨室在內的兩層木質棺槨,——石棺的重量是無法想象的,根本不能撼動半分,更不要說抬起來了。


    即便兩層棺槨十分沉重,卻不用皇子們出多少力氣。


    他們扶棺,是象征意義上的盡最後的孝道。


    早就有數十個身強力壯的殯葬人員將棺槨抬起,四個被選中的皇子隻消做個樣子,把手搭在棺木上即可。


    棺木的四角各有一位皇子。


    若是謹王爺還在,原本在宮外居住的四位成年王爺足可以完成這個任務。


    如今,少了一位,就依照年齡排序,讓最大的一個未成年皇子接替上來。


    左前角的主位,由新君貝淩雲擔綱;


    右前角的副位,是三皇子貝傲霜所在位置。


    後麵兩個角,左右分別是貝禦風和才十二歲的五皇子。


    從皇陵入口到地宮,路程並不算近。


    加之行走緩慢,大致用了兩盞茶的時間。


    剛一入地宮,四位皇子的任務就圓滿完成了。


    他們親眼看著父親的棺槨被送入石棺。


    隨後,國葬的主持者、內務司的官員躬身來至新君麵前。


    “啟稟皇上,離封棺吉時還有一刻,請問皇上是否再度瞻仰遺容?”


    這並不是對新任皇帝溜須拍馬。


    吉時未到是事實,而貝淩雲在棺槨出宮之前的遺容瞻仰環節中沒有到場,官員無非是不想新君落下終身的遺憾。


    貝淩雲怔忡片刻,點點頭。


    其他人等都已經看過父親的遺容,便沒有再隨他一起,而是躬身立在地宮門口。


    皇子們都沉浸在父親離世的苦痛之中,並未注意到新君的腳步是踟躕的。


    有殯葬人員倒是看到了這一點,卻暗自對新皇上豎起了大拇指,——悲痛到腳步蹣跚,那可不是一般孝子能做得到的,隻有過度的傷心才能令肢體也跟著受影響。


    他們不知道,除了傷心難過,還有一種情緒也可以使人腳步不穩,那就是緊張。


    當貝淩雲挪到石棺旁的時候,隻往裏麵看了一眼,就慌亂地收回了目光。


    父親的臉龐已經變成了灰色,躺在那兒,卻好似還在睡覺。


    如此,三天前的早晨,在寢殿的一幕幕,又讓他憶了起來。


    當他出現在寢殿門口的時候,貝傲霜剛剛被祖義綁走。


    這個時候,殿內隻有禦醫。


    但他知道,禦醫很快也會離開。


    一個眼神過去,早就安排好的小太監快步溜進了寢殿。


    隨後,禦醫急匆匆地從裏麵跑了出來。


    ——小太監進去稟報禦醫,他的老婆孩子忽然上吐下瀉高燒不退,請了好幾個大夫,都沒有找到病因,更談不上采取辦法醫治。


    禦醫也是人,主子的病症固然重要,親人的性命更是要保。


    遂,慌亂之中,也不看小太監是否眼熟,就交代他先照顧在皇上身側,自己回家一趟,很快就會回來。


    大太監薛瑞一直沒有露麵,禦醫一個人伺疾,早就疲憊不堪。


    出了宮門,就再也沒有人看見這位盡職的大夫,——他“人間蒸發”了。


    如果他回到家中,看見妻兒並無疾病,定要懷疑什麽,到時勢必把事情鬧大。


    貝淩雲絕對不會允許那樣的事情發生,他讓兩個得力的護衛把禦醫綁了之後弄到城外最偏遠的山林裏殺死、掩埋,永絕後患。


    可憐的禦醫,懵懂之下被人用糞車運出都城,葬身在茫茫山野之中。


    轉回頭說寢殿這邊。


    小太監受了指使,怎麽可能留在寢殿內侍候病得不省人事的皇上,他探頭探腦地把殿內看了個遍,確定並無他人,這才出了殿門,衝角落裏的貝淩雲點了點頭。


    貝淩雲飛身來至殿門口,閃身入內。


    就在小太監將要離開的時候,他用手裏早就握著的太監服腰帶從背後勒住其脖子,拖曳著往博古架走去。


    才走了一半路,小太監便停止了掙紮,斷了最後一口氣。


    男人又繼續前行,來至博古架前,把手裏的腰帶費力地係在了博古架上,屍體就掛在了上麵。


    旋即,他又解開屍體的腰帶,隨手掖進自己懷中。


    ——皇上殯天,奴.才自感伺候不周,自殺謝罪,這樣的事情也是有的。


    宮裏這種地方,一向是主子的天下,誰會在乎一個卑賤的奴才是否死於自盡。


    處理好之後,男人在殿內繞了一圈,確定再沒有旁人,便關嚴殿門,走向了龍榻。


    十幾日沒見,往昔颯爽獨斷的君主已經被病魔折磨得不成人形。


    “父皇……”貝淩雲輕呼一聲。


    沒有回應。


    這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


    自打昨天貝禦風被傳召進宮,宮裏發生的所有事情就都在他貝淩雲的掌握之中了。


    ——沒有精準可靠的消息來源,怎麽做的了儲君?


    隻是,他沒料到父親竟然病成了這個樣子,完全失掉了君王該有的氣度和風範。


    “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嘖嘖……”不恭的言辭出口,搖著頭,表示不屑。


    環視四周,目空一切的神情。


    “這個宮殿,應該住進更適合的主人!”


    年幼的時候,他曾經偷偷跑到父親的寢殿來,隻為一睹這裏的金碧輝煌。


    然而,卻撞見了父親和孔蜜兒正在龍榻上纏綿悱惻。


    就因為耽誤了他們的好事,他還被父親狠狠地踢了一腳。


    那一腳差點要了他的命,害得他在床榻上躺了一個月,才從鬼門關逃了回來。


    他記得那種痛得窒息的感覺,更記得母親申辯未果之後流下的淚水。


    此時此刻,對他下狠手的男人就躺在榻上,並且已經病入膏肓。


    他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痛快淋漓,曾經遭遇的痛楚,又回頭來折磨他,不減力度。


    “你覺得……該換……成誰……”虛弱地質問,不改淩厲的風格。


    榻上的中年男人已然醒了過來,望著兒子的身影。


    貝淩雲轉身,與父親對視。


    “自然是我!”沒有一丁點的懼怕。


    “你?”貝崇德譏笑一聲,咳嗽之後接著說下去,“你覺得以你的天賦,能夠擔綱治理國家的重任嗎?”


    這句話一下子激怒了貝淩雲。


    “憑什麽我就不能治理國家?你覺得隻有你才可以把國家統治好嗎?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連坐都坐不起來,還不肯讓權麽?難道你要把玉璽帶到陰朝地府去?真是沒見過你這麽愛權的人!”一向恭謹的兒子,對父親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大逆不道的。


    這是做兒子的不孝,自然也是做父親的悲哀。


    貝崇德聽了貝淩雲的話,竟然上氣不接下氣地笑了起來。


    “你笑什麽?難道我說的不是事實嗎?”貝淩雲十分惱火。


    從出生到現在,父親從未對他和善過,這讓他十分介懷!


    “她說最適合坐上帝位的人是你,看來她也看錯人了……”貝崇德搖著頭,滿臉的失望。


    “她?誰?母後嗎?”男人不停追問。


    能夠幫她說好話的,應該隻有他的母親,宮裏其他人等,都恨不得他死,又怎麽會向著他!


    父親並不回答,繼續搖首。


    “你放心,朕就是把帝位交給駙馬南錚,都不會讓你染指!你這個狹隘陰險的混賬,根本擔不起國家的大梁!玉闊國交到你手中,早晚滅亡!”氣喘籲籲的貝崇德忽然中氣十足,指著兒子的鼻子破口大罵,根本不像個病人。


    貝淩雲稍事一怔,旋即惱羞成怒。


    “你再說一次!”回指著父親,靠近龍榻。


    “咳咳……朕說,就算朕死了,也不會讓你做新君!你就等著一無所有吧!”怒視著兒子,高聲吼道。


    “你再說一次——”貝淩雲忽然衝上龍榻,一把將父親摁在身下。


    然,老皇上無所畏懼,淡然一笑,一字一頓,“朕絕對不會讓你接替朕的位子!”


    兒子聽了,怒火中燒,連眼睛都變成了紅色。


    曾經設計了無數次的計劃便衝進了腦子裏。


    遂,扭頭扯了一個靠墊,毫不猶豫地壓在了父親的臉上。


    “你要幹什麽……”質問聲從墊子下傳出,同時伴有無力的掙紮。


    貝淩雲臉上的肌肉抽了一下,隨後,麵露凶光,咬緊牙關,在靠墊上施了力氣。


    下麵的父親在竭力掙紮,上麵的兒子在拚命施壓。


    病弱的中年男人終究敵不過身強力壯的年輕人。


    沒過一會,貝淩雲就感覺袖子上父親的手鬆開了,旋即,軟塌塌地耷拉到了床榻上。


    可他沒有馬上鬆手,又摁壓了好久,這才挪開了靠墊。


    當看見父親怒瞪的雙眸時,貝淩雲嚇得一屁股坐在了榻上。


    驚怵了好半天,他才壯著膽子去探父親的鼻息。


    接著,又去摸父親的頸部脈搏。


    最後,終於確定父親已經死去。


    冷汗冒了出來。


    他不停地擦拭,卻有更多的汗珠接踵而出。


    用指甲使勁摳著手臂,逼迫自己快點鎮定下來。


    好一會,恐懼小了許多,這才想起之前策劃好的各種細節。


    遂,上前把父親的眼睛撫闔,擺放好靠墊,鋪平龍榻上的每一處褶皺。


    接下來,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尋找遺詔。


    若不是知道父親立了遺詔,他才不會如此心急。


    ——如果定下了新皇便是儲君,又何須立詔?


    明擺著,父親決定的接替人選並不是他!


    心急火燎地找了半天,卻沒有找到。


    靜下來之後,恍然想到當年母後說過,皇上藏東西,喜歡放在明麵上,尤其是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遂,男人的目光掃過殿內,終於定在了卷缸之內。


    那裏盛放著父親平素習字用的紙卷,是殿內最顯眼的一個地方。


    把所有書卷全部拿出,快速挨個瀏覽,終於在一個卷得最不規整的紙筒內發現了黃色的錦帛。


    胡亂收拾好卷缸,貝淩雲哆嗦著手指,在桌子上攤開了遺詔。


    他要看看,威脅他繼位的人,究竟是老三還是老四!


    然,當看完上麵的字跡,他的眼淚便禁不住肆意橫流。


    ——錦帛之上,明明白白地寫著“朕百年之後,帝位交由儲君貝淩雲接替”!


    這是他萬萬想不到的結果!


    可是很快,他就擦幹眼淚,不再傷懷。


    父親剛剛不是咬定了就算是死,也不會把帝位傳給他嗎?


    寧願讓外戚南錚坐上龍椅,也不給他這個嫡親的兒子坐!


    想來,父親在立下遺詔之後又反悔了,隻是病來如山倒,一直沒有機會修改。


    如此,即便他是名正言順地接了權杖,也不會對父親有半分的感恩戴德!


    果然,權力可以蒙蔽一個人的良知。


    在爭權奪勢中長大的貝淩雲,為了得到皇帝的寶座,不惜弑殺親生父親!


    這一點卻是與年輕時的貝崇德有一拚,大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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