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冉俯首埋進了一摞摞厚厚的文案中。


    下午最令人困倦的光景,卻不能有片刻歇息。他必須得完成任務讓父親能夠放心的將大小事宜交付給他,隨後的事情便順理成章、容易得多了。他鑽研到一半,發現還缺本省戶資料,刻不容緩,景冉立即起身離開主廳徑直向書房走去。


    書房門口的兩個守衛還不清楚裏麵究竟有幾個人,遠遠的望見景冉,嚇得六神無主,整個魯莽身板伏在了地上。


    與此同時,書房內正上演劍拔弩張的一幕啞劇。


    蘇岑曉直麵肖染岸的溫潤笑顏,努力克製著心中的悸動不安。半晌,她開口:“我……真的隻是因為好奇啊。”


    肖染岸略略一驚,沒想到這女子能夠不受他的蠱惑影響,卻又是為何?自獲得這種異術起,從未出現過形同空氣的情況。除了個別高等級的異術師可以相抗衡外,普通人是極易催眠的啊。


    莫非、她也是異術師?肖染岸引出駭然的猜想。


    “知音。”他渡到她身後,出其不意而迅捷的抓住她的手腕,不顧她的吃痛,正準備運氣探測時,書房的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了。


    瞬間燈火通明,原來書房內裏方還有盞燈,不知被景冉施了什麽妙法給燃亮了。


    景冉巡視一番,其實門外兩個守衛的古怪表情盡收眼底,他隱隱感覺不對頭,遂借著燈火好好探察起來。他已然注意到角落的燈影棹動,皺起眉頭走過去。


    不妙!有異術師的氣息,景冉的感應力極強。一個峰回路轉間,他終於睨見躲在角落裏的兩人——確切來說,是蘇岑曉背靠書架側壁被肖染岸一隻手臂抵住,另隻手還是拽著她的手不放,呈現出校園腦殘劇中壞壞少爺霸道進攻的架勢,讓人唏噓。


    蘇岑曉見是景冉傻了眼,立刻使勁要掙脫。


    但肖染岸不為所動,桎梏的很緊。


    “你們在幹什麽?”景冉看樣子在努力克製著怒氣。蘇岑曉突然記起來,肖染岸與他相識,還算是他請來的客人呢。


    “景公子好。”肖染岸稱呼的很生疏,他終是放開手調整好站姿。


    他隨意地繼續道:“剛剛和知音鬧著玩呢。抱歉,原來她便是李祈煙,可她亦是染岸的知音,若景公子不介意……”


    不介意——啥?!又要說三人行3p的鬼話了麽?!


    但景冉很快打斷了他:“祈煙是我的愛人,與你不相幹。”


    這兩人究竟是莫逆還是冤家啊、蘇岑曉一直雲裏霧裏,他們相處的模式也太奇怪了些、再這麽下去就像要非打起來不可了。


    她趕緊插話:“咳咳、這個、我真的可以解釋。雖然我也不知道為毛要解釋、肖染岸是吧?他執意認為我是他的知音,因為我說出了長命箴言。至於你說我是你的愛人,無憑無據的不作數。總而言之,有話好好說,還有你們不覺得這裏擠麽?”


    三人正處於書房的暗角,被書架相夾,還真是挺擠的。


    “景公子是來找書的?”


    “那句箴言竟被祈煙說出了口?”


    肖染岸和景冉同時出聲,不知道誰先回答誰,一下子麵麵相覷了。蘇岑曉隻覺得場麵很搞笑。


    隨後景冉說明了自己的確是來找書籍資料,肖染岸美名其曰幫景冉看護李祈煙順便帶她找找樂子就拽住手迅速走往別院去。


    景冉並未阻攔,在他們離開後伸出隻手,指尖微微張開。視野的間隙是李祈煙的身影、漸行漸遠。


    另一邊。


    蘇岑曉被肖染岸不甚君子的拽著,很是負氣。


    她問:“喂,上哪找樂子去?”


    “別急。”肖染岸轉頭給她個大弧度的微笑,看起來溫良無害,“喏,請知音到水戈苑一坐。”


    原來行雲流水間,他們已然到達了之前藏匿淺裳的水戈苑。


    水戈、水戈。蘇岑曉心中默念,不禁一動,三點水合戈不正是淺字嘛,況且苑內擺設新近,看來是專門為淺裳而建的啊。


    一路直奔,蘇岑曉第一次進入了水戈苑的內閣。


    肖染岸全沒了剛才的威武模樣,他取下腰上那把從未出鞘的劍放於案桌上,順帶拿起了一直在桌上的那幅淺裳描摹圖,眼神溫軟的凝視它。


    他讓蘇岑曉坐下,沏了盞茶。


    安頓就緒後,肖染岸說:“染岸剛才多有失禮之處,還望見諒。”


    “我見諒見諒。”蘇岑曉已經習慣古人動不動的請見諒了,她也習慣甚至脫口而出了回答。繼續問道:“這是要暢談古今嗎?”


    他笑著搖首:“不是,染岸隻是想給知音講個故事。”


    “講故事?”蘇岑曉第一次聽古人講故事,興奮起來,“快說快說。”


    “嗬嗬。”肖染岸笑成葵花,“染岸之所以如此喜歡淺茵,除了驚歎於它的美麗外,其實更主要是因為從景冉那聽聞了一個故事——一個不知發生在何時、具體也不知道何地,背景甚至是縹緲仙界的故事。但它的確與淺茵有著非比尋常的聯係,也算給這段美好一個慰藉。”


    蘇岑曉更加驚奇了,淺裳還有啥故事?看樣子要追溯更久遠的年代啊。


    “在很久之前,凡人不能觸及的仙界……”


    仙界。聽風閣。


    一位小仙子正在打掃閣樓踏板上的灰塵。她身著淺蔥色宮服,明明宮服隻是紅色,卻被她硬生生用萬千金珠作代價讓製衣司染成了青色。這是種怪癖、實在沒有辦法,她太喜歡青蔥的顏色了。


    “茵茵。”有管事大仙喊她。


    茵茵趕緊一提溜美美的裙子飄過去。卻見那是名醉酒的仙君,身披長長的淺灰錦袍,鬆軟鬢發不羈的垂散到一邊,眉目顧盼生輝,身姿卓絕不凡,俊美的臉蛋比若泗水邊遊離的驚鴻。


    天底下竟有長得如此好看的人呐——她的心像是重重遭到水花四溢的一擊,滌蕩起洶湧波瀾。


    她紅著臉深深埋頭,“仙君有何吩咐?”


    “你就是茵茵吧。”仙君答非所問,邊將搭在護欄上的腿彎放下來,邊若無其事的說:“沒想到這麽快竟出落成大姑娘了。歲月不饒人。”


    “仙君……”茵茵遲疑,抬首問:“認得茵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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