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蘇岑曉從胥那兒死纏爛打始開來,終是知曉了長孫與碧柔這對如膠似漆戀人的故事起因、發展以及經過。


    說來話長,胥長話短說。


    孩提的年紀,鶩堤古城的長孫府時常笙歌起舞,大肆奢侈鋪張。原因全全是長孫的爹爹生性驕縱,十分自傲,又好色。所以一時間又新納了好幾房姨太,並收了舞女作小妾。碧柔的母親正是那幾個舞女小妾其中一個,但碧柔並不是長孫他爹的女兒。確切地講,碧柔與長孫無半點血緣之親。


    那碧柔是誰的孩子呢?碧柔的娘是個小有名氣的騷媚舞姬,她欠下的風流債可不比長孫少。大約五六歲時碧柔曾追問過她娘,“娘,長孫大人不是我爹嗎?”


    “不是啊,”她娘正在精心描唇,描出妖豔的鮮血紅。她淡淡瞟碧柔一眼,說:“你爹也許是姓趙的,也許是姓吳的。鬼記得那麽多。哎,長孫大人待我們不薄,你且將他放在比爹爹要高得多的位置。過來,娘也給你畫個唇。”


    碧柔低著頭閃躲她娘伸過來塗得跟妖魔似的手,說:“我不要。”


    她娘也不逼她,隻媚聲問,”好吧,你說我今日是抹淡綠色煙熏得好還是淡紫色?”


    說這話時她娘已轉過頭來,石灰牆般擦了厚粉的臉上兩個大黑窟窿顯得空洞無比。但是那眼神很犀利,碧柔有些怕了,就隨意答道:“淡綠色。”


    “可是長孫大人五天前來時說他喜歡紫色呀。”


    碧柔注視著那兩個黑黢黢的眼瞳,柔聲道:“還是淡紫好看些,娘。”


    從那以後碧柔再也不問諸如我爹爹是誰此類愚蠢的問題。就好比讓她娘一天不化妝般不可能知道答案。


    長孫公子長碧柔三歲,家族基因遺傳生得一表人才,同時人高馬大鶴立雞群。他真是太高了。碧柔又比較嬌小,隨著年齡增添,她愈發覺得站他身邊很是尷尬。好似他們兩的身份地位般,一個高高在上,另一個貧賤侏儒。


    但是在那些幼稚天真的歲月裏。始終是長孫公子陪著她。長孫家有好多孩子,大多都不喜歡她。隻有這個排行老二的長孫公子對碧柔極其不一般,嬰孩時就喜歡衝她咯咯的笑。


    後來長孫終於在碧柔十八歲的時候告訴了她原因,“你我的前世,是對深情伉儷。但因男女皆英武為守關大將,在大楚和齊國的陸滄之戰中,我戰死沙場。冥界不準等待駐足,我便來這塵世等你。可為何讓我等了三年?為何?”


    他說的三年是指比她早出生的三年嗎?碧柔的眼中不知為何氤氳了濕漉漉霧氣,她訝異地揉眼睛,有些抱歉的說:“我不知道啊。長孫哥哥。碧柔真的不知道。什麽前世今生的。我記不起來。”


    “應是喝了那碗湯的緣故。”其實長孫公子通過這些天的觀察已然確定她不記得。但他的臉色還是微露鬱悶,喃喃道:“為何啊,為何,你會喝下那碗湯……”


    他陷入憂傷徘徊揣測中。沒有看見他的碧柔,眸子裏閃動不明光亮,像隨著天光,悠遠漫長。


    這天,碧柔終是露陷了。


    她精心描繪了一副畫像,委托下人帶去印刷出幾十份,然後大肆張貼,幾乎遍布整個鶩堤古城。這樁事先是被長孫大人知道了,他覺得滑稽或是有失顏麵。嚴肅地訓斥道:“你是誰的女兒?怎地做出如此傷風敗俗有辱家門的事情!”


    碧柔苦澀一笑,她娘早就人老珠黃,現在每天都對著鏡子發呆抽風,不亦樂乎。都這樣子了,作為孝女她決定不讓娘親更丟臉。便直直望著長孫大人,說:“我是您的女兒?怎麽?您不記得了?”


    當時堂前堂後端坐著一大堆嬌妻姨太小妾,連老管家都在。長孫大人是最愛麵子的人,臉色當即難堪。尷尬又假意灑脫道:“那我也不能放過你。說,那畫像上人是誰?”


    有姨太太質疑了,她們整日在後院鬥心機足不出戶的,沒見過這張貼得滿城沸沸揚揚的描摹像,她們要先見識一下。


    於是畫像被拿來。


    簌地抖開,呈現一張男子的麵容。


    後方坐著的長孫公子心頭也一抖,他洶湧起怒氣。這個男子不是他,他也未曾見過。碧柔找他做什麽?


    那男子麵容姣好,笑意繾綣。碧柔看定畫中人,也跟著癡癡的笑了。


    “畫中人是誰?!”一聲暴躁的質問從後方蹦來,眾人皆訝然的看向無法自控的長孫公子。


    碧柔的眼簾又垂下來,“他叫襲折,常在我夢中出現。”


    “胡說,你夢中不可能有別人!”


    “對,我是在胡說……”碧柔居然承認了,抬眼隔著重重人頭與他對峙,眼神看向畫卷時又柔軟下來,“前世的所有我都還記得。對不起,騙了你。但是你死後那三年可知我究竟怎麽過的、究竟發生了什麽?是他,幫我照顧孩子,幫我買菜做飯,幫我擋雨遮陽……整整三年。他不離不棄,我也隻是個普通的女人,他待我比你待我更好。知道為什麽三年後我死了嗎?因為有妖物吃了我的孩子!他為了替我報仇,自此一去不複返。我找到他隨身攜帶的玉佩,上麵有血……於是我就*了。但我發誓,一定要記得他。等到來生,他也輪回了,我們再敘前緣。可我弄錯了,這是鶩堤古城,不是安南鎮。襲折與我最後三年,皆是在安南鎮啊!為什麽這兩個地方要那麽相像……”


    這一頓話說完,碧柔感覺氣都快沒了。


    而在場眾人呢?她掃視,哎呀,氣倒沒得比她還快,有幾個姨太太直推胸脯緩氣,旁邊相扶的丫鬟汗珠如雨下。長孫大人還算淡定,隻是仍在石化狀態。


    長孫公子顯得正常多了。


    他舒了一口氣,背過身不再看她,慢慢說:“你去找他吧。”


    碧柔當然驚訝,但這時候的她更多的是無比欣喜。她不知道安南鎮等待著她的是什麽,所以這值得欣喜。


    長孫大人居然也大發善心打賞給碧柔一匹馬,外加一包裹的銀兩,夠她一個女兒家路上吃喝的。碧柔從未覺得陽光那麽明媚過。


    安南鎮的陽光自然更好。


    碧柔幾經打聽便知道了襲折所在,她雖微覺訝異,但還是想見到麵再說,興許隻是同名又長得像而已。哪會有那樣的巧合?碧柔隻是希望自己更驚喜些。


    彼時,襲折還在各個河口勘查外來戶籍,絲毫不漏,但是他的態度非常友好,溫潤禮貌,時常麵帶微笑。但是船家們知道,當那抹笑再多彎個弧度的時候,便有人要死翹翹了。


    江南水墨鎮,白衣水墨人。


    襲折費解的看了半天眼前的女子,終於想起來,“哦,你是那個被蛇妖吃了三歲孩子的母親。哦不,後世。”


    碧柔的眼眸裏染上閃閃晶瑩,她喜極而泣,一下子毫不矜持的撲上去,“太好了!是你,你還記得我。真的是你?”


    襲折無奈的拉扯開她,對旁邊取笑的船家們陰測測一笑,船家們就又接著幹手中的活了。他說:“你說的一絲不漏,我又怎會不記得?好久不見。”


    “是啊,好久不見,你還好嗎?”她急急地問他。


    襲折又將她的爪子拉下,悠然笑道:“湊合。你呢,”邊說這話他邊注意著四麵水船貨物的行情。


    碧柔高興得躥起來,“當然好!你看,我轉世投了胎,沒了兒子不是已婚婦人。我也才十八歲!你覺得好不好?”


    襲折愣了一愣,有些莫名其妙,“什麽好不好。”


    看到他手裏的賬本,那隻細膩白皙的手正執筆記錄了許多巨細。碧柔還是很高興,雖然她也隱隱覺得不對勁。等他記完這頁,她才說:“我還沒嫁人,所以我能嫁給你了呀。”


    “撲通”一聲,襲折沒穩住身子,直接栽進了古橋下的漫漫河水。接著響起此起彼伏的船家驚慌叫聲,碧柔不識水,正苦惱時卻聽得流水嘩啦作響,水花濺起老高,那清澈的河水中竄出來一個公子的腦袋,他的長發濕噠噠的緊貼麵頰。襲折朝眾人施施然一笑,不緊不慢的遊上了岸。


    日近黃昏,一竹樓。


    碧柔有些緊張的喝了口茶,看著對麵那優哉遊哉的白衣公子,問:“那個,襲折,你可知……當日吞食我孩子的妖獸,現今在何方?有沒有被製服?”


    襲折明白她是要打聽具體的情形,想了想,說:“當日正好滿三年,我與它相鬥半晌不分勝負。那孽畜還害得我將玉佩給弄丟了……”


    “那玉佩……被我拾到了。隻可惜我已轉生帶不得東西,不然……那玉佩對你很重要吧?”


    “啊?哦,其實還好,畢竟是從路邊攤隨手買來一直忘記換新的了。”


    “……”


    襲折清了清嗓子,繼續講明,道:“最終我沒力氣,不與它揪鬥。它也遁走,直到今日,再也未見,不知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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