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那個夢可能確實具有相當的預見性,清早莊曉傑真坐上早班飛機去北京探望受傷住院的瀟瀟雨歇。一來這事因他而起,前往慰問可使良心安寧;二來事件牽涉刑事糾紛,鬧大了對他本人極為不利,還需他親自出麵調解。


    中午他依據狗尾巴草發來的地址找到病房,遠在門外便聽房內語笑喧闐,瀟瀟雨歇洪亮的聲音混在小孩們的笑聲中,好像領著一群嫩雞崽嬉戲的公雞爸爸,一派童趣。莊曉傑踮起腳尖走近幾步,躲在門框後探頭窺視,見他真同三個小病號在玩老鷹撲小雞,兩隻裹成紡錘狀的胳膊恰似巨大的雞翅膀,擋在孩子們中間大呼小叫撲來撲去,已把公共大病房當成了遊樂場。


    溫馨愉快的畫麵應該能感動許多人,可惜不包括莊曉傑,見這群大小頑童玩得興高采烈,他的第一想法是臭罵狗尾巴草。


    昨晚說得多嚴重,我還以為這小子隻剩一口氣了,現在看他活蹦亂跳,根本無大礙嘛。早知如此就不該來!白白浪費老子幾百塊,我要找尾巴報銷機票!


    他故意預警式的大聲咳嗽後走進病房,黑衣籠罩的身影被在場的雞群當做真正的老鷹,隻聽瀟瀟雨歇驚叫:“快跑!醫生要來打針啦!”,小雞們連滾帶爬奪門逃竄,大公雞則撲騰著跳上病床鑽進被單,拚命蠕動著將自己裹得嚴絲合縫。


    對他這種雷人的天真,莊曉傑不管接種多少次疫苗都無法產生抗體,上前貶斥:“沒到端午節你就要提前包粽子?還不滾出來接、客。”


    床上的墳堆紋絲不動,一個怨靈似的委屈聲音在裏麵說:“我被打成豬頭了,現在很難看。”


    莊曉傑嗤笑:“你就是不挨打也比豬頭好看不到哪裏去,快出來,不然我生氣了。”


    “……那你看了不許嫌棄我。”


    “嗬嗬,我對你的嫌棄已達上限,再充值也不管用了,快滾出來,羅裏吧嗦像個娘們,就算老子是漢武帝,你也不是李夫人,矯情個屁!”


    莊曉傑暴躁的動手拉扯被單,瀟瀟雨歇爬向床頭,仿佛失殼的蝸牛膽怯蜷縮著。他頭上纏著厚厚一圈抹額似的紗布,一雙眼眶呈現不同程度的紫色,左眼是熟透的雞血李,右眼是剛出攤的美國布朗。右側嘴角是裂開的,兩個鼻孔裏還沾著少許淤血,臉也暗紫斑斕青腫不一,客觀來講豬頭還算美化的形容。


    莊曉傑見狀笑不出來了,覺得方才錯怪了狗尾巴草,臉都傷成這樣,更別說身上有多少皮肉之損,也難為他還能歡笑著陪孩子嬉鬧,這時的粗線條倒愈發顯得可憐了。


    他豎起眉頭,微微抬手指一指:“你還疼不疼啊?”


    瀟瀟雨歇右唇角受傷,不能自如發笑,牽起沒受傷的左唇角,露出一個突梯滑稽的微笑:“手上的傷有點疼,其餘地方還好,你,是怎麽來的啊?”


    “當然是坐飛機來的,不然哪有那麽快。”


    “哦,又讓你破費了,其實聯一下視頻就可以了。”


    “你花樣還真多啊,快躺好,再蜷著手上的傷都被你壓壞了。”


    瀟瀟雨歇依順的伸展肢體平躺下去,莊曉傑因他雙手不便,替他拉過被單蓋好,又幫他把被角掖得整整齊齊。瀟瀟雨歇腦後是軟綿綿的枕頭,正好同他一上一下照麵相對,忽然笑嗬嗬說:“三更弦斷,我發現你越來越好看了。”


    莊曉傑來時曾在計程車的倒車鏡裏看到自己濃重的黑眼圈以及瘦削凹陷的雙頰,自覺憔悴不堪,由此拒絕接受他的恭維,還沒好氣的回嗆:“狗屁的越來越好看,我都被你們折磨得老了十歲了,等送走你們這幫瘟神就去打玻尿酸。”


    瀟瀟雨歇噗嗤開笑,轉眼便疼得捂嘴,聲音裏混雜痛苦和笑意:“我說真的呢,你以前表情傲慢刻薄,隻有笑起來才好看,現在溫柔可愛多了,生氣的時候也很有人情味,給我十個於朦朧我也不換。”


    “胡說八道!老子幾時成你的東西了,你特麽有什麽資格說換不換?!”


    莊曉傑舉手要打,又怕打到他的傷處,巴掌隻好往床板上落,權且算作警告。瀟瀟雨歇真打都不怕,更不在乎隔靴搔癢,仍然厚起臉皮調戲:“不知是誰對秦廣陵說跟我上過床,這會兒怎麽又不承認了?”


    莊曉傑沒料到他會獲悉此事,一下子變成火爐上的高壓鍋,通體滾燙還呲呲冒氣,黑線問:“秦廣陵連這個都跟你說了?”


    瀟瀟雨歇腦袋一歪,滿眼調皮的神氣。


    “是啊,不然他哪兒來那麽大怨氣,還說要閹了我呢。”


    “你聽他亂講!我可沒說過那種話,是他自己理解錯誤!”


    “那也是你先有那種暗示他才會誤解啊。尾巴說你這算簽了合約,而且已在對外公示階段,我照合約條款講話並不算胡說八道。”


    他八成是久受狗尾巴草熏陶,已學得她那套淘氣搗蛋的鬼把式,叫人生氣又無奈。莊曉傑瞪他兩眼,擺出冷漠臉:“念你是個傷病號,姑且批準你意淫,已經中午了,有人給你送飯嗎?”


    瀟瀟雨歇說他怕家裏人擔心,沒敢通知他們,狗尾巴草又不能請假,打算待會兒自己去醫院食堂吃。看到那副孤苦無依的小樣兒,莊曉傑又不爭氣的心軟了,趕著去外麵超市吃了個便當,再帶回一份給他。瀟瀟雨歇見他來去神速,以為他還空著肚子,便不肯吃飯。莊曉傑被迫解釋:“我已經吃過了,這盒飯是吃過以後才給你買的。”


    瀟瀟雨歇狐疑:“你吃的是哪種口味的便當?跟我這份一樣?”


    “是。”


    他聽了讓莊曉傑撕掉包裝揭開盒蓋,但隻許揭開不能打開來看,而後接過便當盒小心翼翼掀開一條縫往裏偷瞄,隻看一眼便飛快蓋好,揚頭提問:“你說說便當裏都有什麽菜?”


    莊曉傑覺得他的心性舉止比年僅9歲的莊小豪還幼稚,苦笑著背菜名:“主菜是嫩炒仔雞,配菜有醃黃瓜、炒蠶豆、涼拌茄子、青椒土豆絲。”


    答案完全正確,瀟瀟雨歇仍不放心,仔細打量著他的表情問:“你當真吃過了?確定沒騙我?”


    “騙你幹嘛!以為我會為了趕著給你送飯忍饑挨餓?你多大的臉啊!”


    挨罵以後瀟瀟雨歇心滿意足拿起勺子,他雙手負傷,勺子在兩隻爪子間換來換去都不聽使喚,莊曉傑瞧著不耐煩,上前連盒飯一塊兒奪下。


    “你坐過來點,我喂你。”


    瀟瀟雨歇再沒料到有此殊寵,大驚大喜下不由得扭捏羞澀,莊曉傑說服自己拿他當狗,粗魯的命令他坐到床沿邊,用勺子攪拌米飯蔬菜,舀起尖尖的一大勺遞過去,忽而瞧見他嘴角的傷,又趕忙放回去重新舀了一小勺喂給他。瀟瀟雨歇靦腆的張嘴接住,滿臉帶笑的用力咀嚼,仿佛得到賑濟的饑民一麵幸福一麵感恩。莊曉傑喂到一半,看他吃得仔仔細細生怕浪費一粒米,尖酸的老毛病發作了。


    “這盒飯難吃得要命,我才吃幾口就扔了,你怎麽還吃得有滋有味。”


    瀟瀟雨歇舔舔嘴唇:“因為是你喂的啊,當然什麽都好吃。”


    “哼,真的假的?那你把這個也吃了吧。”


    莊曉傑使壞的舀起一塊冬棗大小的薑塊,這是炒菜的佐料,被無良商家濫竽充數填在盒飯裏,常人誰會吃它。瀟瀟雨歇用小狗似的無辜眼神望著他,狠心的主人卻故意刁難,一直把勺子伸到他嘴邊。


    “不是說我喂什麽都好吃嗎?那快吃給我看啊。”


    莊曉傑滿以為他會求饒,誰知那笨狗居然猛的張嘴含住薑塊使勁啃咬,這下反倒是強迫喂食的人慌了,連聲命他吐出來,甚至無措的捏住他的臉頰阻止,但這些都無濟於事。瀟瀟雨歇堅持嚼碎薑塊,直到完全吞咽下去才伸長舌頭直喊辣。莊曉傑忙喂他喝水,見他辣得滾淚流涕,忍不住氣惱大罵。


    “你腦子就是被驢蹄過的,還是黔驢技窮裏那隻敢蹄老虎的倔驢!”


    瀟瀟雨歇喝掉滿滿一杯涼水,邊擦臉邊笑,那傻乎乎的蠢樣讓莊曉傑憶起前事。去年在蔡家吃飯時他也曾惡作劇的把薑塊當做紅燒肉喂他,這傻蛋明知上當仍硬著頭皮吃下去,莫非也因為那是他喂的?


    他當場提出疑問,果真得到如是答複,瀟瀟雨歇還認真強調:“三更弦斷喂的東西怎麽可以浪費呢,就是毒、藥我也吃。”


    “嗬嗬,是坨屎你吃嗎?”


    “……你敢喂我就敢吃。”


    “得,算你贏,我還真不敢喂人吃、屎,太髒。”


    莊曉傑無語至極也困擾至極,瀟瀟雨歇不知進退的愛像一根柔軟的細繩勒在他心頭,讓他喘不上氣來。不明白他為何如此執著於這份沒有回報的感情,雖說愛往往淩駕於理性之上,但無視血本無歸的必然結果一味盲目風投,不獨害苦他自己,也讓受贈者苦惱不已。


    “瀟瀟雨歇,你這是何必呢?能不能現實點,與其在我這裏浪費時間不如早點另覓良人,我們之間是沒有可能的。”


    他神色一正經,瀟瀟雨歇便不敢再嬉皮笑臉,可倔強的態度一成不變,悶聲說:“我知道,因為你是宇直嘛,不可能喜歡男人。”


    莊曉傑破例放棄裝逼,打破虛偽說實話:“這跟性取向沒有直接關係,像我這麽超凡脫俗的人不會因循守舊,真想戀愛,別說同性戀,人獸戀都能接受。”


    “那你為什麽不接受我?嫌我傻嗎?”


    “不是,傻人有傻福,比起智商我更在乎心眼好不好。”


    “那是怕被我帶衰?”


    “也不是,我命硬,一般的災星還克不死我,再說很少有能量大得過你的衰神,放在家裏興許還能擋擋煞。”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難道是嫌我不好看?”


    莊曉傑被他刨根問底攪煩了,索性點頭:“是啊,情人如衣服,總得找件穿出去回頭率高點的,你這樣的不合我身。”


    瀟瀟雨歇起初還流露自卑,說到這裏忽然不服氣了,翻身下床笨手笨腳去拿矮櫃上的手機。


    “我減肥成功了,現在一點都不醜,不信你看看。”


    他想上錘自證,被傷勢拖後腿,半天按不準觸屏,還是莊曉傑替他翻出來。


    “這幾張是前些天公司聚餐時同事幫我拍的,用的是手機自帶的相機,半點沒p過,絕對真實。”


    莊曉傑自拍老手,p沒p過一眼便知,他這幾張的確是未經修飾的素照,雖說不到改頭換麵的神奇地步,卻也耳目一新,大概是瘦了很多的緣故,五官立體棱角分明,原有的大眼睛也更加明亮有神。


    難怪人說每個胖子都是潛力股,他如今這樣還真算得上青春活力滿點的小帥哥。


    “我現在183,71公斤,體脂率10%,健身教練都誇我是理想體型,我室友還請我給她的淘寶店當模特呢。”


    瀟瀟雨歇撩起寬鬆的病號服展示2尺腰圍和6塊線條清晰的腹肌,像一個刻苦用功的學生急於向師長展示傲人的成績單。然而這些都不算,以他特殊的腦回路,還采取了異乎尋常的手段證明自我。


    “我為了驗證自己的顏值水平專門下載了blued,你知道什麽是blued吧?”


    莊曉傑早已懵成麵癱,借用綾波麗的三無語氣說:“我隻知道陌陌。”


    “那是什麽?”


    “異性戀版的blued吧。”


    “哦哦,我注冊blued以後還不到三天就有幾百個人加我,都誇我帥哥呢,嘿嘿,我問他們覺得我有多帥,他們說是看了就會硬的那種。”


    “……你又沒跟他們約、炮,怎麽知道他們說的是不是真話,也許人家隻是在討你歡心呢。”


    瀟瀟雨歇不知莊曉傑在擠兌他,臉泛潮紅,拚命搖頭擺手保證:“我不是為了約、炮才登錄那個軟件,上麵確實有很多人約過我可我都一口回絕了,人不可以太隨便,絕不能跟沒有感情的人做那種事。”


    他立誓清白後,見莊曉傑並無怪責,又笑嘻嘻道:“等我臉上的傷養好了你就能看到我現在的樣子啦,我不覺得我模樣比秦廣陵差啊,他是挺帥挺有型還長得像張震,可動不動凶神惡煞,一看就是個家暴男,尾巴說我比他討喜多了。”


    他沾沾自喜,卻純屬雞同鴨講,莊曉傑投降似的高舉雙手求他閉嘴,將他拉回床沿按住肩膀坐定,自己在他對麵的椅子上筆直端坐,開啟心底最後一道結界,將隱匿多年的心聲捧出來曝光。


    “瀟瀟雨歇,你跟我媽談過心,應該知道我因為她跟我爸鬧離婚整個青春期都過得很苦悶,從那以後我的人生觀就定型了,這輩子,不管遇到什麽情況都不會戀愛結婚。這十幾年來我沒對誰動過心,別人追我我也一概拒絕,同時真心熱愛這種自由自在的單身生活,所以你的某些做法真的讓我很困惑。你是個很不錯的人,真誠善良又有親和力,現在還修煉出顏值,丟幾張自拍到微博去,鐵定變成萬人迷。等到一堆人排隊跪舔你的時候你就會發現眾星捧月的感覺比孤星望月好多了。”


    他不給瀟瀟雨歇機會插話,毫不停頓的繼續:“我不想傷害你,但也不會因為憐憫違背原則,我的理想狀態是獨自開車在人生路上從容兜風,你一意孤行闖進來會害我們出車禍的。”


    瀟瀟雨歇仿佛渺小的燭火被冷風不斷壓縮,垂頭聽莊曉傑說完最後一個字,撐著一點如豆的微光懇求:“那我步行進去可以嗎?這樣出車禍也不會傷到你。”


    “你就不怕被我撞死?”


    “不怕,就算死也是死得其所。”


    “你真是……”


    見識到癡情小孩視死如歸的決意,沉默主宰了莊曉傑身心,他乏力的轉頭望向窗外,那裏翠影搖曳鮮明欲滴,陽光像金色的小魚在洋槐樹的葉片上躍動,輕風從枝葉縫隙間溜進窗內,撩動凝固的氣氛。門外走廊上人來人往,偶爾有初來乍到的訪客探身張望,沒見著想找的人又急急掩門退去,或許他們中間很多人會奇怪,病房裏這兩個男青年怎會一言不發的對坐發愣,但恐怕沒有一個會想到情感糾紛的話題上去。假如讓他們知道二人的狗血糾葛,大概都會狠狠嚇一跳吧。


    莊曉傑預感瀟瀟雨歇的幾位小病友即將回轉,準備利用最後一點剩餘時間破解一個謎團。


    “瀟瀟雨歇,以前我問過你為什麽喜歡我,現在能請你再深入解釋一下嗎?就算我曾經罩過你保過你,可這點原因並沒有足夠的說服力啊。我這人又討厭又jp,各種毛病你都清楚,你三觀那麽正,怎麽會僅憑感恩就愛上一個渣?”


    盡管一貫堅持“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莊曉傑也明白,按普世價值評判,他毋庸置疑是個渣,沒幹過□□擄掠,卻常常坑蒙拐騙,所謂真小人正是他這種。


    瀟瀟雨歇倏地抬起頭,眼裏閃著急迫的光芒。


    “不,你是個好人!”


    他的尾音處理得特別凝重渾厚,儼然在宣讀一條顛撲不破的真理,接著一本正經加以例證。


    “世界上有兩種人,一種喜歡裝好人,內在其實很壞,一種喜歡裝壞人,本質卻很善良,你就屬於第二種。我隻說兩件事,一是九鳶掐你那次,你為了保護朋友寧願銷毀足以搞垮他的證據讓自己繼續被掐。二是去龍嶺村錄節目,你冒著被打的風險不辭辛勞搜集證據,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些正義之舉隻有好人能做到。”


    莊曉傑當不起他的魔幻濾鏡,連聲打斷:“你那都是曲解,我不掛九鳶是怕把自己搭進去,去蔡家采訪也是為了自個兒的飯碗,並不是你認為的伸張正義除暴安良!”


    “那你為什麽給蔡家捐款?壞人會同情弱小嗎?”


    “我錢多扔著玩行了吧!那你說說我為什麽要裝壞人?”


    “因為你覺得壞人比好人強大,你怕受傷害,一定要變得比別人強,所以總是裝出霸道腹黑的架勢想讓身邊人都畏懼你,以為這樣他們就不敢對你不利了。其實這想法很片麵,如果一個人真心喜歡你是不會舍得傷害你的,就像我和尾巴,給我們天大的好處我們也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


    “夠了!”


    莊曉傑拿出鋒利無情的語調劈斷瀟瀟雨歇的分析,同時陷入一種外強中幹的恐慌境地,究竟在何時,這人竟炳炳鑿鑿的窺透他的心。是在他們一起去蔡家吃飯的那個中午?猶記得他牽著他的圍巾踩過崎嶇不平的泥濘,瀟瀟雨歇猜出他在偷笑,還說了句令他勃然大怒的話。


    “你平時裝出城府很深的樣子,其實很好懂,我隻要聽你說話或者看你的動作表情就知道你是高興還是生氣。”


    難道他真的早已大智若愚的看清他的本質,冤家的表皮下其實藏著可遇不可求的知己?難道他不是分不清好壞的瞎子和精、蟲上腦的傻逼,而是認定他的好,才癡心不悔的愛上?


    瀟瀟雨歇隻看見莊曉傑赤紅的臉色和火光輝映的眼神,以為他動怒了,急得站起來,又怯生生的不敢靠近。然而現場的緊張感電卷星飛的逝去,莊曉傑花了十幾年營造心理工事,即使偶現裂縫也絕難攻陷,幾秒鍾內便修正防線,重拾傲睨一世的高冷姿態,不溫不火嘲笑他。


    “別再一知半解說胡話了,我生平最不屑做好人,好人無用,至多死後比別人多收一點白包,自己還一分錢都花不到。至於喜歡,那是世界上最廉價的東西,不僅門檻低,而且變化多端。現在的喜歡可以變作日後的惡心厭惡,我父母就是這樣。”


    “可是我不會!”


    瀟瀟雨歇朝前跨出一大步,來到咫尺之處,


    “我對你的喜歡不是一時衝動也不是單純的荷爾蒙作祟,我不會叫你心肝寶貝不會像秦廣陵那樣愛得轟轟烈烈死去活來。對我來說你就是米飯和麵粉,可以平平淡淡吃一輩子,即使很長一段時間吃不到也不會饑渴焦慮,而是放在心底默默想念。”


    門轟然大開,小雞們牽衣而入,後麵還跟著他們的父母,瀟瀟雨歇慌張後退,不小心仰倒在床,一隻拖鞋被踢得飛起,像出逃的鳥兒直奔窗外,所幸這裏是二樓,不至於驚住樓下的行人。這古怪的情狀怎不令家長們起疑?他們不約而同以曖昧眼光掃視莊曉傑,一位耿直的母親主動上前打招呼,問他是否是瀟瀟雨歇的朋友。


    “我是他哥哥,從上海趕來看他的,小雨還得在這兒住上幾天,拜托你們幫忙照應。”


    莊曉傑得心應手撒謊應酬,又在下樓撿拖鞋的空檔買回一大包糖果點心分送孩子們收買人心,如此人們便對他的話深信不疑了。之後他把撿回的拖鞋同另一隻端端正正擺在瀟瀟雨歇病床邊,趁機在他耳邊奸詐偷笑:“瞧見了沒?我是個騙子,不是什麽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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